露西那晚下樓用餐,是那天頭一次走出房間。她的臉色蠟黃,雙手抖動得更為嚴重了,但是她為宴會的成功而歡欣。白天有幾位朋友打電話告訴她宴會棒極了,那表示她達到了她的目標。
大家都坐在餐桌前,除了稍早出門尚未回來的嘉琳以外。興奮地閒聊幾分鐘後,露西看著柔安說:「親愛的,我為你感到驕傲。你昨晚說的話的確造成很大的影響。」
除了維克和柔安,大家都一頭露水。露西從未遺漏太多消息,也許是她的朋友打電話告訴她天井裡的細節。「什麼事?」蘿莉問道,來回看著露西和柔安。「喔。柯凱娜對維克做了不實的指控,柔安替他出面。她讓每個人都為自己羞愧。」「柯凱娜?」蘭妮猛吸口氣。「喔,糟了!她決不會原諒柔安令她出醜的。」
「相反地,今天凱娜打電話給我,為她的不禮貌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才是真正的淑女風範。」柔安不知道那是否在挖苦蘿莉,因為夢莉從來不承認自己的任何錯誤。露西和蘿莉十分友愛,在危機時能夠互相扶持,但是她們的關係也有緊張的一面。維克的視線迎向她,對她微笑。微紅著臉,她緩緩地回他一笑。第六個,他興奮地想道。大門被摔上,高跟鞋不穩地敲著前廳地板。「喲唷!」嘉琳喊道。「大家都到哪裡去了?呦……」「該死!」維克暴怒地說,推開椅子。警鈴響起,像是地獄裡的魔鬼全部在尖叫。每個人都嚇了一跳摀住耳朵。維克跑出餐廳,洛克跟在他後面。「喔,糟了,那些馬。」柔安喊道,衝向門口。當測試警鈴時,馬匹都嚇壞了。維克本想將警報器的聲音調低一格,但為了全家人的安全,還是維持原有狀態。等到柔安抵達前廳時,恐怖的鈴聲已經停止。她聽見嘉琳大呼小叫喧鬧著,而維克喘著氣咒罵她。洛克轉向嘉琳喊道:「閉嘴!」其他人站在柔安後面看著嘉琳攀著樓梯底部的巨大柱子,臉孔因氣憤而扭曲。她對她哥哥吐了一口口水。「別對我說閉嘴!」她恨聲說道。口水沒噴到洛克,不過他嫌惡地看著地毯上潮濕的唾液。蘭妮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你喝醉了!」她喘著氣說道。「那又怎麼樣?」嘉琳好戰地質問道。「只是去玩樂一下,有什麼不對嗎?」維克看著她的表情冷得像冰塊。「那麼你可以到別的地方去玩樂。我警告過你,嘉琳。你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去找房子,然後我要你搬出去。」「喔,是嗎?」她笑道。「你不能把我丟出去,大男孩。露西姨婆也許已經一腳踏進墳墓了,但是在她兩腳都踏進去之前,這個地方還不是你的。」蘭妮用手摀住嘴,瞪著嘉琳好似不認得她。瑞格威脅地上前一步,但是維克看了他一眼制止他。露西表情嚴厲地挺直身子,等待維克來處理這個情況。「三天,」他陰鬱地對嘉琳說。「如果你再張嘴說話,期限就是明天早上。」他瞥一眼柔安。「來吧!我們最好去幫忙安撫馬匹。」他們走出大門繞過屋子,一出門就能聽到馬匹驚嚇的嘶聲,和瘋狂揚踢馬廄的啼聲。維克的大步走能抵得過柔安的兩步,她得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羅亞和一些輪值的幫手正在盡全力地安撫受驚的動物,試圖讓它們安靜。他們所用的語言雖都是可怕的咒罵詞彙,但是卻用輕柔的語調說出。
柔安跑進馬廄,加入她自己的安撫哼唱。馬廄外面的馬匹和裡面的一樣受驚,但是因為它們有地方可跑而不會傷到自己。馬廄裡的動物通常都是受傷或生病的馬匹,在驚惶之下更可能傷害到自己。
「噓!」羅亞對幫手說道,大家全都靜下來,讓柔安哼唱。他們繼續輕拍著馬,但柔安的聲音有種特質能吸引住馬廄裡的所有動物。她從小就有這種天份。而羅亞不只一次利用她來安撫驚惶的馬匹。
維克和大家一樣到每個畜欄旁撫摩濕滑的馬頸,柔安則來回地哼著歌,讓馬匹豎起耳朵來傾聽。五分鐘之內,所有畜欄內的動物都安靜下來了。
「拿些布料來,孩子,」羅亞喃喃地說。「我們替寶貝們擦乾身子。」
柔安和維克也下去幫忙,羅亞則檢查每匹馬是否有新的傷口。除了原有的舊傷,它們看起來還好,但是羅亞對維克搖搖頭。「我不喜歡那該死的警鈴,」他平板地說。「馬兒不會習慣的,它的音調太高,會傷害它們的耳朵。也傷了我的耳朵。發生了什麼事呀?」
「嘉琳,」維克厭惡地說。「她進門忘了輸密碼。」
羅亞皺著眉頭。「露西小姐是怎麼想的,讓那個小賤人——原諒我的粗話——搬進戴家來的,我實在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不過她三天之後就要搬走了。」「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覺得還不夠快。」維克四下張望,瞧見柔安站在馬廄的另一端。「羅亞,這裡有些麻煩。在解決之前,我會留著警鈴,因為它能叫醒這邊的人,也許我們會需要你的幫助。」
「什麼樣的麻煩,老闆?」「昨天有人對我開槍。我想跟上個禮拜闖進屋內的人是同一個,或許正是殺害潔茜的人,嘉琳離開之後,如果警報響起,表示真的有危險。也許只有你能幫助我們。」
羅亞打量著他,然後簡單點個頭。「看來我得把來福槍清理好上膛。」他說道。「謝謝你。」「柔安小姐不知道吧,對不對?」「只有我、貝警長和魏柏理,現在還有你。如果看起來像是陷阱,就很難捉到人了。」「嗯,我希望趕快逮到那個雜碎,想到有個警鈴能讓每匹馬發瘋,我就沒有辦法安心休息。」當維克和柔安回去時,屋裡還是亂哄哄的,嘉琳坐在樓梯上歇斯底里裡地哭泣,哀求露西不要讓維克將她掃地出門。這次連她母親也不幫她,喝醉酒已經夠糟了,而對她哥哥吐口水則是完全不能夠被接受的事。洛克不知在哪裡,也許是要避開毆打他妹妹的誘惑。對於嘉琳啜泣的懇求,露西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得對,嘉琳。儘管我已經一腳踏進墳墓,我還是這間房子的主人。身為主人,我賦予維克完全的權利替我說話,我對他毫無疑問。」「不,不,」嘉琳呻吟著。「我不能離開,你不明白……」「我明白你要離開了,」露西答道,一點也不讓步。「你真令人厭惡。我建議你回到自己的房間,免得維克要你明天早上搬出去的威脅聽起來越順耳。」「媽媽!」嘉琳淚流滿面地轉向蘭妮。「告訴她讓我留下來!」「我對你很失望。」蘭妮輕聲說道,越過她女兒上樓去。瑞格彎腰拉起嘉琳。「上樓去。」他堅定地說,將她轉過身來逼她上樓。他們都站在樓梯底下看著他們轉向嘉琳的大套房,她—直啜泣著,直到門關上聽不見為止。露西消沉下來。「不知感恩的小孩,」她喃喃地說。她的皮膚更顯得蠟黃。「馬兒都還好嗎?」她問柔安。「沒有受傷,現在都安靜下來了。」「很好。」露西將顫抖的手放在眼睛上,然後深吸口氣,再度挺直身軀。「維克,我能和你談談嗎?我們得討論一些細節。」「當然。」他一手扶持著她,一起走向書房。他回頭望向柔安,兩人的眼神相會。他的視線穩定溫暖且帶著承諾。「回去吃完你的晚餐。」他說道。當他和露西單獨處於書房內,她沉重地跌入沙發中。她冒著汗喘著氣。「醫生說我的心臟也不行了,該死,」她喃喃地說。「我詛咒了一句。」她瞄一眼維克看他的反應。他無法克制地朝她露齒一笑。「你以前也說過這些話,露西。我聽過你詛咒那匹你騎的黃灰色母馬,它的耳朵沒掉下來還真是奇跡。」「它真是活該,不是嗎?」儘管那匹母馬難馴,露西還是能誘導出它最好的一面。幾年前露面還強壯得可以騎馬時,她能夠應付絕大部分她胯下的馬匹。「你想要討論什麼細節呢?」「我的遺囑,」她大膽的說。「我要律師明天早上來。我最好把這件事處理好,看起來我的時間快用完了。」維克在她身邊坐下,捧起她蒼白脆弱的手。她精明又強勢得令他不想用陳腔濫調去安慰她,但該死的,他不想讓她走。「我愛你,」他說道。「潔茜死後我很生氣你不為我辯護,你想可能是我做的令我十分傷心。我心裡還是有點恨意,不過我還是愛你。」她眼中閃過淚光,眨眨眼將它收回。「你當然會有恨意。我從不認為你會完全原諒我,老天知道我不值得。但是我也愛你,維克。我一直知道你是戴家的最好選擇。」「把它留給柔安。」他說道。他的話讓自己也吃了一驚。他總是把戴氏莊園當做是自己的,為它辛勤地工作。但直到這些話出口,他知道自己說得對。戴氏莊園應該是柔安的。不論露西,甚或柔安自己怎麼想,柔安絕對有能力管理它。柔安比大家瞭解的還要堅強聰明,維克現在才開始明白她個性的力量。這些年來人們都以為在潔茜死後,她脆弱而在情緒上有著無法復原的損傷,但柔安只是在忍耐地保護自己。要忍耐並接受無法改變的事實需要特殊的勇氣。最近柔安開始走出自己的殼,顯露出她的力量,以寂靜而不受注目的成熟為自己站起來。露西驚訝地眨了好幾次眼。「柔安?你以為我沒有和她討論過嗎?她不要它!」「她不要把生命浪費在閱讀財務報表和分析股票上面,」他更正道。「但是她愛戴氏莊園。把它留給她。」「你是說分開繼承嗎?」露西迷惑地說。「把房子留給她,然後把股份留給你?」她聽起來很震驚,因為戴氏莊園和其名下的財產都是不曾被分割的。「不,我的意思是把一切都留給她。反正也該是她的。」柔安需要一個家,她自己這麼跟他說過。她需要某種屬於她的東西,別人沒有辦法搶走。「她從未真正感覺屬於任何地方,如果你把一切留給我,儘管她同意這麼做,她會覺得是她不夠好,不配得到戴氏莊園。她需要她的家,露西。戴氏莊園需要有戴家人住在裡面,而柔安是最後一個戴家人。」「但是……她當然會住在這裡。」露西不確定地看著他。「我從未想過你會要她走。喔,老天!那看起來很可笑,是嗎?人們會說閒話。」「她告訴過我她準備買自己的房子。」「離開戴氏莊園?」這個念頭震驚了露西。「但這裡是她的家啊!」
「沒錯。」維克柔聲說道。
「嗯。」露西往後坐,思索該如何改變計劃。事實上它並不是改變,只是回復原狀,將一切留給柔安。「但是……你怎麼辦?」
他微笑著,緩慢的笑容照亮了他的臉。「她可以僱用我替她處理財務,」他輕快地說。突然間他知道他要什麼,就像腦筋突然開竅了。「最好是我來娶她。」露西現在真是啞口無言了。她過了整整一分鐘才擠出一句:「什麼?」「我要娶她,」帶著漸升的決心維克重述道。「我還沒問過她,所以別聲張。」是的,他要娶她,不論是以哪種形式。就像是一塊拼圖終於擺在正確的位置。它感覺很對,沒有比它更正確的了。柔安一直都是他的……他也一直都屬於柔安的。「維克,你確定嗎?」露西不安地說。「柔安愛你,但是她值得有人回報她的愛……」他平視著她,雙眼翠綠,她訝異地沉默了來。「嗯!」她再度說道。
他試圖解釋。「潔茜……我想我是被她所迷住,我是愛過她,也許是因為我們一起長大,但對我而言大多是自尊的問題。我實在不該娶她,但是我著迷於繼承戴氏莊園和迎娶戴家公主的念頭,沒想到我們的婚姻會變成何種災難。柔安,現在……我想我從她小時候就愛她。她小時候我當她是個妹妹來愛她,但是她已經長大,我十分確定不當她的兄長。」他歎口氣,回視這些年來他們的關係如何與這份祖產糾結在一起。「如果潔茜沒被殺害,我們也已經離婚了。那晚我說的是真心話,我受不了,和她已經完了。如果我們離婚,我可能早已娶了柔安。潔茜的死將我們大家分開,而我為了恨意浪費了十年。」露西在他的臉上搜尋真相,她的發現令她鬆了一口氣。「你真的愛她。」「愛到心痛。」他輕捏露西的手指,小心不會傷害她。「她對我微笑六次,」他告日道。「還笑了一次。」「笑!」淚水再度湧入露西的眼中,這次她讓它流了下來。她的嘴唇顫抖著。「我想要聽到她的笑聲,一次就好。」「我會盡全力讓她快樂。」維克說道。「你準備什麼時候結婚?」「盡快,如果我能說服她的話。」他知道柔安愛他,但是讓她相信他愛她可能得費一番工夫。以前她會在任何情況之下嫁給他,但是現在如果她覺得有什麼不對,她會沉默地變得固執。另一方面他要露西參加他們的婚禮,所以他得加快腳步,趨她現在還有體力。另外還有需要快速婚禮的私人理由。「喔,亂說!」露西斥責道。「你知道她會上山下海好嫁給你!」「我知道她愛我,但我學會不要自以為她會做我所要求的每件事。那些日子早已過去。反正我也不想娶個應聲蟲。我要她有自信站起來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像她為你挺身而出。」「就像她長久以來為我挺身而出。」當沒有人支持他時,柔安站在他身邊,將她的小手溜進他的手中,提供她的慰藉。她比他要來得堅強,能夠踏出第一步。「她值得得到繼承權,」他說道。「而且我不要她認為她必須取悅我才能留在她的家中。」「她對你也許會有同樣的感覺,」露西指出道。「每當你對她好,她會認為是她掌握經濟大權的緣故。我就碰過這種情形。」她苦澀地說,無疑是想起了嘉琳。維克聳聳肩。「露西,既然你調查過我,你該很清楚我不是那種人。我有亞歷桑那的牧場,在我賣掉只之前會值一大筆錢。我猜柔安也讀過那些報告,她知道我的經濟狀況。我們會處於平等狀態,她會知道我和她在一起是因為我愛她。如果她真的沒有興趣,我會處理財務上的問題。她說她不喜歡,但是她有著戴家人的特質,不是嗎?」「在不同的方面。」露西微笑道。「她更注意人而不是一張紙。」「你知道她真的想要做什麼吧,對不對?」「不。是什麼?」
「訓練馬匹。」她輕柔地笑著。「我早該知道!羅亞用她的一些訓練方法好幾年了,我得說我們的馬兒是越來越乖了。」「她對馬匹有魔力。那是她心之所在,所以我想讓她放手去做。你養馬只為了娛樂之用,因為你愛馬,但是柔安想要把它當成事業。」「你都計劃好了,不是嗎?」她慈愛地對他微笑,因為從小維克就擬定他的計劃然後遵循著做。「這裡沒有人知道你在西部的財產。人們會講話,你是知道的。」「說我為了財產而娶柔安?說我不擇手段要得到戴氏莊園?說我為了它娶潔茜,她死後又轉向柔安?」「我看得出來你都考慮到各個層面了。」他聳聳府。「只要柔安不相信,我才懶得去管。」「她不會相信的。她愛了你二十年,還會再愛二十年。」「我希望會更久一點。」「你知道你有多麼幸運嗎?」「喔,我是瞭解。」他輕柔地說。不過他訝於他花了多久的時間才瞭解到這一點。儘管他知道他愛柔安,卻未把它想成浪漫情慾之愛。就連他幾乎在頭一次接吻便失去控制之後,他都執著於大哥哥式的情懷中,直到她在拿蓋亞的酒吧裡走向他。他們十年沒有碰面,沒有看著她長大。那一夜在他記憶中燃燒,他仍和保護柔安不受自己情慾左右的錯誤印象而掙扎。老天,他真是個傻子。她在他的慾望中狂喜,令他變成最幸運的人了。現在他只需要說服她嫁給他,和澄清他的謀殺罪嫌。
當他進入她的房間時,柔安站在陽台上看著落日。她聽到開門聲時回頭看,全身沐浴在陽光下,肌膚閃閃發光,頭髮發出耀眼的紅與金黃。他穿過房間走入陽台,過來倚在欄杆上好面對著她。看著她是如此輕鬆,不斷地重新發掘她雕鑿般頰骨的新角度,在她醇酒般的雙眸中看到新的光彩。姚襯衫敞開的領已讓他看盡她絲般的肌膚,提醒他她全身有多麼光滑。他感到鼠蹊部開始騷動,但還需要問一個迫切的問題。「你吃完了晚餐嗎?」她皺了皺鼻子。「沒有,晚餐冷了。所以我吃了一塊檸檬派。」他低吼著。「泰絲又做了一個派?她沒告訴我。」「我確信還有剩下的,」她安慰地說道。她抬頭望著天空的朱紅色霞光。「你真的要嘉琳離開?」「嗯,不錯。」他讓滿足和決心流露在他話裡。
她張口想說話,然後又遲疑了。「說吧!」他慫恿道。「就算你認為我做錯了,也要告訴我。」「我想你做的沒錯。露西現在需要平靜,而不是持續的混亂。」她的表情遙遠沉著。「只是我想起沒有地方住的可怕情形。」他伸手握住她一綹卷髮,用手指纏繞著。「當你父母去世的時候?」「那時,還有後來,直到……直到我十七歲。」她的意思是直到潔茜去世,但她並沒有說出口。「我一直怕自己不夠努力,就會被送走。」「這種事絕不會發生,」他堅定地說。「這是你的家。露西不會要你離開的。」她聳聳肩。「她們曾討論過。露西和潔茜。她們要送我去上大學,不是附近的學校,而是維吉尼亞某個女子學院。它遠得讓我沒辦法定期回家。」「不是為了那個緣故。」他聽起來很震驚。他記得那場爭執。露西認為讓柔安遠離他們,強迫她成熟對她是件好事,當然是潔茜慫恿她的。他現在看出來了,對柔安而言,這自然像是他們不想要她。
「我聽起來像是這樣。」她說道。
「到了十七歲為什麼又改變了呢?因為潔茜死了就沒有人持續提起這個話題嗎?」
「不。」她眼中仍有那種遙遠的神情。「因為我不再在意了。離家似乎是最好的一件事。我要離開戴氏莊園,離開那些認為我可憐,因為我長得不夠優雅漂亮,生性笨拙而為我感到抱歉的人們。」她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道,好像在討論菜單一樣。
「該死!」他疲倦地說。「潔茜以令你生活悲慘為事業,對不對?該死的她!法律應該禁止二十五歲以下的人們結婚。我在二十初頭時以為自己是山林之王,確信自己可以馴服潔茜,將她變成合宜的妻子……當然是依照我自己的理想。但是潔茜的個性中缺少某種特質,也許是愛人的能力,因為她什麼人也不愛。不愛我,不愛露西,連她自己也不愛。不過我年輕得沒辦法看出來。」他揉著前額,憶起她被謀殺後的悲慘日子。「不過也許她愛過某人。也許她愛她肚裡孩子的父親。我沒有辦法如道。」
柔安猛吸口氣,震驚竄過她全身。她轉過頭來面對他。「你知道她的事?」她不可思議地問道。維克挺直身軀,目光銳利。「她被殺之後我才發現。」他抓住她的肩膀變得急迫。「你怎麼知道的?」「我……我在樹林裡見到他們在一起。」她希望能控制自己發現他知道潔茜的情人後的反應,但是這太過令人驚訝了。她隱藏了這個秘密這麼多年,而他早就知道了。但是她不知道潔茜被殺時已經懷孕了,這令她覺得噁心。「他是誰?」他的語氣強硬。「我不知道,我從未見過他。」「你能夠描述他嗎?」「可能沒有辦法。」她咬著唇回憶那一天。「我只見過他一次,潔茜被害的那天下午,而我沒有看清楚。當時我不敢告訴你是因為我害怕……」她停下來,一股說不出的哀愁掠過她臉上。「我怕你會氣得做出傻事惹上麻煩,所以我保持沉默。」「而潔茜被害後,你沒說是因為你以為我會被逮捕,他們會說是我發現她紅杏出牆而殺了她。」他對這件事也保持沉默,它苦澀得令他如鯁在喉。知道柔安為了同樣的理由為他保守秘密令他內心痛楚。她那麼年輕,已經被潔茜的死所嚇壞,還一度被視為嫌犯,被他的拒絕所傷害,但她仍然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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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 Helen錄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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