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看著手錶。鎮長的會議開得比以往要長,她得趕快離開,否則她在佛羅倫斯的午餐約會就要遲到了。戴家對鎮務沒有正式的權利,但戴家人參加已經成了傳統,擁有戴家的支持與否,代表了鎮上任何計劃的成敗。起初柔安代替露西出席時,大多數時間她都被忽略了。她只是聆聽著,然後向露西報告,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但是當露西對她感興趣的事務採取行動時,總是提起「柔安認為」或是「柔安的印象是」,鎮務代表們很快就體會到他們最好注意這個很少說話的嚴肅女郎。露西並未說慌。露西的確依賴她的想法和印象。她是個觀察家,但是以往活力充沛得無法注意到細節。現在柔安變得沉靜,她的棕眸在一張張臉孔上漫遊,吸收任何表情、語氣或反應。這一切都轉述給露西聽。而露西根據她的印象下決定。
現在維克回來了,他會像以前一樣親自參與。這很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坐在這裡聆聽評估,她的用處又少了一樣。她內心某處察覺到傷痛和恐懼,但是她拒絕讓它浮現。
會議終於要結束了。她再看一次表,決定她還有五分鐘。通常她會和每一個人聊聊天,但是今天她只能和鎮長講幾句話。矮胖禿頭的鎮長帶著微笑走向她的位置。「柔安,你好嗎?」
「很好,謝謝你,查特,」柔安答道,心想不如告訴他維克的歸來。「你呢?」
「沒什麼好抱怨的。我是可以發發牢騷,但我太太說沒有人會有興趣聽我說。」他眨眨眼為自己說的笑話而發笑。「露西小姐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現在維克回家了。」她平靜地說。
他震驚地張嘴看著她,有片刻他的臉上寫滿著沮喪。他脫口而出:「老天,你要怎麼辦?」才發覺他的憐憫毫無必要,他脹紅著臉試圖挽救。「我——呃,那是——」
柔安抬起一隻手制止他的結巴。「他會再度掌控一切,」她說得好像維克的歸來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他會花上幾個星期檢視所有的事業,但是我相信他很快就會與你聯絡。」鎮長深吸口氣。他看起來很虛弱,但是恢復了自制。「柔安,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你替露西小姐處理得很好,這裡的人會比較習慣和你——」
柔安的雙眸清澈直接。「維克會接管一切,」她輕柔地說。「如果有人選擇不跟我們做生意,露西會不高興,不過當然那是他們的選擇。」他猛咽口氣,柔安剛剛挑明了,不接納維克的人會發現少了戴家的支持和贊助。她從不生氣或喊叫,甚少堅持己見或提出意見,但是鎮上的人都學會別低估這位沉靜女郎對戴露西的影響力。而且大多數人都喜歡柔安,就是這麼簡單,沒有人想和戴家起爭執。「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參加。」她說道。「別這麼肯定。」一股低沉慵懶的嗓音在她身後的走廊響起。柔安訝異地轉身面對踏進門的維克。「什麼?」她說道。他在這裡做什麼?他連衣服都還沒換。他怕她會弄砸什麼事,擔心得連行車都沒打開,就衝來鎮長會議?「哈羅,查特。」維克輕鬆地說,向鎮長伸出手。鎮長脹紅著臉。他遲疑了一會兒,然後他政客的本能淫現,握住維克的手。「維克,說曹操曹操到!柔安剛剛告訴我你回來了。你看起來很好,真的不錯。」「謝了。你自己看起來也很發達。」查特拍拍肚子開心地笑了。「太發達了!安妮老是要我節食。」
室內的人們已經注意到維克,正在嗡嗡地私語。柔安望著維克。他眼中綠色的光芒告訴她,他相當清楚他的出現所帶來的影響,卻一點也不在乎。「別以為她能逃開,」他微笑地對柔安說。「我回家並不表示你就可以鬆懈。我們也許會一起來參加會議。」儘管震驚,柔安還是嚴肅地點點頭。
維克看著表。「你不是得趕去赴宴嗎?如果你不快點,你會遲到了。」
「我要走了,再見,查特。」「下次會議上見。」鎮長仍用過於快活的語氣說道。她越過他步向走廊。「我陪你上車。」維克對鎮長點點頭轉身跟上柔安。她銳利地察覺到他跟在她身邊通過走廊。雖然穿著高跟鞋,他高大的身形依然凌駕過她,她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因此不讓自己驟下結論。也許他真會要和她一起工作,也許他只是說說場面話,時間會證明一切,她才不會讓自己抱著期望。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走廊上的人們認出維克瞪著他們瞧。柔安加快腳步,期望在衝突發生之前離開室內。她抵達門口,維克伸手替她打開門。她察覺他的身軀輕刷過她的背部。
他們走進夏日粘濕的空氣中。柔安從皮包中掏出鑰匙,掛上太陽眼鏡。「你到鎮上來有什麼事嗎?」她問道。「我沒料到你會來。」「我想現在是破冰的好時機。」他的長腿輕鬆地趕上她急促的腳步。「慢一點,天氣熱得不適合賽跑。」她順從地放慢步伐。她的車子停在很後面,如果走得太快,抵達車邊時就會汗流浹背了。「你對開會的事是認真的嗎?」她問道。「當然。」他戴上太陽眼鏡,令她讀不出他的表情。「露西一直在稱讚你,你已經清楚來龍去脈,不重用你我就是個傻瓜。」
維克總不是傻瓜,尤其是牽涉到事業的時候,柔安想到真要和他一起工作,不禁感到一陣暈眩。從被忽視到被掃地出門,她以為她已經準備好面對任何事,但她沒料到他會要她幫助他。
走到車邊時,維克從她手中拿過鑰匙,替她打開車門後還給她。她稍待車內的熱氣散發後,才坐進車內。「小心駕駛。」他說道,然後關上門。
柔安駛出停車場時瞥向後機鏡。他大步走向建築物,也許他的車停在那邊,也許他要回會場。她讓視線飢渴地在他的寬肩及長腿上游移,享受片刻的喜悅,然後才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道路上,加入車陣中。
維克打開車門坐進去,令他進城的衝動很單純,卻十分強烈。他要見到柔安,只想看看她。聽過露西令人困擾的告白,原始的保護本能再度掌控,他要看她平安無事。
她當然平安無事。他見到她為他自己平靜巧妙地應對鎮長的反對。對在他明白露西說她比以前堅強,整個人變了的意思。柔安不再需要他替她作戰了。
這份認知令他怪異地感到若有所失。
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年輕的柔安易受傷害,任何人想要在言語上打擊她的情感都易如反掌。他得不時插手保護她,而獎賞就是她無休止的崇拜。
現在她建立起自己的防禦,變得冷淡自制,幾乎沒有情緒,把人們阻隔在遠處,不讓他們的武器傷害她。她為了這層防禦付出了痛苦和絕望的代價,幾乎失去了生命。到現在試圖睡眠時,她依然承受著失眠和噩夢的痛苦。不過她可以處理自己的問題了。
當他走進戴家,見到她站在樓梯上,穿著優雅的絲質套裝,深棕色的頭髮梳著時髦成熟的髮型,以前吵鬧不整潔的女孩和現在典雅的女人所形成的對比,幾乎個他啞口無言。她還是柔安,只是不一樣了。現在他看到的不再是魯莽的頑童或是笨拙的青少女。他看著她,想到她套裝下纖細的身軀,與衣料匹配的絲般肌膚,在他輕微觸摸下便挺立的乳尖。他曾經覆蓋住她的裸體,張開她的雙腿,奪去她的貞操。現在坐在酷熱的車中,回憶仍會令他顫抖。老天,他記得每一細節。他衝過她熾熱緊繃的嬌軀,她在他身下的纖細,他的重量和力量凌駕她。他想要用雙臂環住她、保護她、安撫她、取悅她——為她做任何事,除了停下來之外。他根本沒有辦法停止。
過去十天來這些回憶一直折磨著他,令他夜不成眠,無心工作。當他今天再見到她,他為一股純粹的佔有慾所震撼。她是他的,而他想要她,他想得雙手發抖。他用盡全身之力才制止自己不爬上樓梯,擁她入懷大步衝向臥室,掀起她的裙子再度埋入她體內。他只為一項理由克制自己,柔安小心翼翼地建立起她內心的防禦,但每項防禦都有其弱點,而他知道她的弱點在哪裡。
就是他。
她能對任何人保護自己,除了他以外。她並未試圖隱藏或否認,只是誠實地告訴他,只要他彈彈手指,她便會飛奔而至,她會上樓讓他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維克用手指敲擊著發燙的方向盤,柔安似乎還需要他替她除去一隻惡龍——他對她的欲求。他跟她說過,如果她讓他利用她的身體,他便會回家,而她並未遲疑。她會去做任何他要求的事。如果他需要性慾的發洩,她唾手可得。她會為露西、為戴家、為他而做——但是她自己呢?他知道他可以隨時走進柔安的臥房佔有她,這項誘惑已經在啃噬著他。但是他不要柔安因為罪惡感、責任感,或是誤導的英雄崇拜而獻出自己。他不是英雄,該死,他只是個男人,他要她因他是個男人而渴求他。如果她溜進他房中,單單是為了情慾作祟而渴求他能釋放她,他會更加高興,因為那並未摻雜其他人的動機,單單是為了她自己。
老天,他自己的動機呢?
汗水刺痛他的眼睛,他喃喃詛咒一聲,發動引擎讓空調運轉。他在密閉的車輛中,試圖整理出糾結的情緒。
他愛柔安。他愛了她一輩子,但是以兄長的方式溺愛保護她。十年前當她摟住他的脖子吻他時,他並未準備面對閃現的強烈肉體慾望。它不知從何而來,有如被壓縮的瓦斯超過了臨界點,爆裂成熾熱的星星,震撼了他,令他覺得有罪惡感。那時感覺一切都不對勁。她年紀太輕;他一直視她為小妹妹,老天,他還有家室。罪過都在他身上。雖然他的婚姻快沒救了,他仍然是已婚狀態。他是有經驗的人,應該溫和地將那一吻視為一時衝動的表現,就不會令她尷尬。他反而摟緊她,將那一吻變成更性感的成人熱吻。這是他的錯,然而柔安仍然試圖為之付出代價。
當初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障礙已經排除。柔安是位成年女性,他恢復單身,對她也不再只有手足之情。但是其他障礙依然存在:家族的壓力,柔安的責任感,他的自尊。
他一邊換檔,一邊對自己嗤之以鼻。是的,別忘了他的男性自尊。他不要柔安為戴氏莊園、家人或其他不重要的因素而獻身給他。他要她只為了渴求他,而全身發熱,喘息地躺在他身下,其他理由都不算數。
那個混球回來了。消息傳遍了全鎮,當夜就成了酒吧的話題。每一次提到譚維克的名字,就令黎赫柏氣得發抖。姓譚的躲過殺害潔茜的罪名,現在又回來統治一切,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喔,那個癡肥的警長沒有逮捕他,說什麼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起訴,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他被收買了。戴家人和譚家人從不必為他們的罪行負責。普通老百姓乖乖服刑,住在漂亮房子裡的有錢人以為法律不適用他們。
姓譚的用拔火棒痛擊潔茜的頭。他一想起仍然會哭泣,他美麗的潔茜血肉模糊,頭的一側被打扁。那個雜種不知怎麼發現了他和潔茜的事而殺了她。也許姓譚的發現她肚裡的不是他的種。潔茜說她會處理掉它。她是他見過最狡猾的人,這一次卻還不夠。沒有人像潔茜那樣屬於他。那個女孩狂野而邪惡,她令他如此興奮,幾乎在頭一次碰到她時就令他勃起。她也覺得興奮,眼睛明亮灼熱。她喜愛做禁忌的事,享受刺激的危險性。第一次她像野獸一樣亂抓亂跳,卻不再來了。他花了一些時間才弄清楚,潔茜喜歡性交的原因有很多種,但愉悅不是其中之一。她利用身作搞亂男人的腦筋,好贏過他們。她和他性交是為了報復她混蛋丈夫和每一個人表示她的不在乎。她無意讓任何人曉得,但是她自己知道,所以她的婚姻才會完蛋。一旦他弄清楚了,才不會讓她輕易脫身,沒有人能利用他,連潔茜也不行,尤其是潔茜,他比任何人都要瞭解她,因為在內心裡,他們兩人是一樣的。他開始用古怪的小遊戲吊她胃口,從不逼她太緊。她就像貓偷吃奶油一樣上癮。她像個淑女坐在大宅院中,竊笑如此輕易騙過每個人,而事實上她才和一個保證會嚇得他們屁滾尿流的人,度過一個狂野的下午。他們得要小心翼翼。他們不能到附近的汽車旅館,她也找不到借口溜出去幾個小時。通常他們會在樹林某處見面。等到他受夠了她的遊戲,他就會讓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當他放她走時,她已是全身淤青和咬痕,有好幾次她都無法在馬上坐穩。她苦澀地抱怨得小心不讓別人見到她身上的記號,但是她的眼睛卻閃閃發亮。他騎得她如此用力且長久,將全身都搾乾了,她皮開肉綻卻樂此不疲。以前當他動作粗魯時,他的女人都會哀嚎抱怨,潔茜卻不一樣。她不斷地回來要求更多。不只一次他回家時背上帶著血痕,每一道傷口都令他想起她,令他更為飢渴。
沒有像他的女孩一樣的女人。她不但持續回來,還要求更粗魯古怪的遊戲,越骯髒越好,他們還肛交,和最禁忌的男人做著最禁忌的事,帶給她真正的刺激。邪惡的潔茜,他是如此愛她。
他沒有一天不想她,不懷念她。還有任何女人能像她一樣挑起他的興趣。
該死的譚維克殺了她,殺了她和孩子,在付出代價之前像鳥兒一樣自由地溜走。
但是他回來了,這一次他得付出代價。
他得小心不被看見,不過他在戴家外面混久了,熟悉每一條小路。有數百畝的土地可以讓他從任何角度接近主屋。他有一段時間沒有進去了,他得確定老太太沒有養狗或裝警報系統。他知道以前沒有這些,因為潔茜試圖說服他在她丈夫出差時,溜進她的臥室。她喜歡在她祖母的屋頂下,在她丈夫的床上和他性交的想法,他有足夠的理智拒絕她,不過,老天爺,這個想法真是誘人。
假設沒有警報系統,要進入老屋子有數百種方法,那些門窗……簡直是彫蟲小技。他闖進過比戴家更嚴密的房屋。那些蠢蛋以為遠離鎮上就很安全。鄉下人就不像都市人會自動採取保護措施。
喔,是的,譚維克要付出代價了。「我想我們要替維克舉辦一個宴會,」第二天露西沉思道。「沒有人敢不接受,因為我會知道是哪個人。這樣他們就必須對他有禮貌。也可以把第一次見面的不安情緒處理掉。」雖然露西嫁進戴家有六十多年,徹底變成戴家人,有時柔安還是被迫憶起露西骨子裡還是譚家人。譚家人強悍大膽,也許做事不一定正確,但又有何妨?替他們指出個目標,他們就會掃除所有的障礙前進。露西的目標是重建維克在鎮上的地位,她不介意施加壓力以達成目的。要打入最上層的社交圈,財富雖有助益,但光是有錢還不夠。有些財力不足的家庭被菁英階層所接納,是由於有位曾經參與內戰的祖先。商業界的熟識會立刻看清戴家的立場,若無其事地對待維克。畢竟他從未被逮捕過,所以為何要讓他太太的死阻礙了商機?然而那些掌控社交行事歷的人們依附著更嚴苛的標準。維克會被拒絕於晚宴和派對之外,而許多業務都是在那些場合成交的,這對戴家來說,並非有利的狀況。露西關心財富,但她更關心維克,她決心讓維克被接受,她若邀請每個人到戴家,他們會為她而來,她已經病重,這可能是她舉辦的最後一次宴會。露西的朋友可能不會喜歡她利用她的健康狀況做為手段,仍然會依約前來。儘管戴家仍在露西名下,每個人都會假定維克回家是要討回繼承權。進了戴氏莊園,大家會有禮地對待維克,既然接受了他的款待,他們也必須回報。
一旦事情成了定局,他們會假裝未曾懷疑過他,他也就無往不利。總不能誹謗一位曾經受邀至家裡做客的人吧!「你瘋了!」蘿莉責問道。「沒有人會來。我們的臉會丟光了。」
「別傻了,大家當然會來。他們不敢不來。昨天白先生的反應很好,不是嗎。柔安?」
「白先生住在韓特維爾,」蘿莉搶著回答。「他知道什麼?」「從他的表情看來,他顯然知道所發生的事。不過他是個聰明人,看見我們對維克這麼有信心,就不會把那些流言當真。」露西堅定地說。「我同意母親的看法,」蘭妮說道。「想想有多麼尷尬呀!」「你總是贊同她,」露西回嘴道,雙眼閃著戰鬥的光芒。她已經設定目標,決不會偏離。「如果你不同意,你的意見也不重要,親愛的。如果是柔安告訴我我的想法有錯,我還願意聽一聽。」蘿莉嗤之以鼻。「柔安哪會反對你。」「她經常這麼做,我們對許多決策細節的看法很少一致。我得承認她對的機率較大。」
這也許不是謊言,但卻不完全是事實。柔安從未與露西爭執,偶有看法不同時,她總是提出她的意見,讓露西做最後的仲裁。
三個人轉頭面向她,露西帶著勝利的表情,蘿莉和蘭妮因她們的意見不受重視而不滿。
「我想該讓維克來決定,」她平靜地說道。「他是那個被展示的人。」露西皺著眉。「不錯。如果他不願意,再討論也沒用。親愛的,你來問問他,也將你能將他的注離力從電腦引開五分鐘。」
她們已經用完午餐,正享用冰茶。維克則要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一面繼續工作。前一晚他待在書房裡直到十一點,今晨六點又起來繼續研究。柔安會知道是因為她在這兩個時刻都還是清醒的,安靜地蜷在大椅子上數著時間。這一夜特別糟,她一點也沒睡,現在如果上床去,可能就會沉睡而去。這種時候她最容易在別的地方醒來,而不知如何到達那裡。維克的存在令她不安地無法打瞌睡。昨夜露西和她陪他看過報表,直到露西累了回房。然後柔安單獨和他處於書房內,越來越覺得不安。經過那件事以後,他是否不願與她獨處?他會認為她留在書房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不到一小時她便告退回房。她洗個澡安定一下神經,然後坐在椅子上閱讀。不過書頁上的文字卻不具意義,因為她無法集中注意力,維克就在屋裡,他的東西已經搬進她隔壁的房間,還有其他三間臥房可以選擇,他卻選了那一間。她能想到唯一的解釋是他不在乎她是否住在他隔壁,他根本不在意與她的距離。
她會盡可能遠離他。除了指出常用的檔案,回答任何問題之外,她不願意去打擾他。
十一點鐘她聽見隔壁的聲響,看見燈光洩入陽台上,她起身關燈,以免他發現在借辭疲倦回房一個半小時後,她的燈光仍然亮著,在黑暗中她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傾聽他在室內走動,想像他在做什麼事。
她聽見淋浴聲,知道他是赤裸的,想到他高大強壯的身軀,令她心跳加速,乳房緊繃。她幾乎不敢相信他真的和她做愛,在邊境的小旅館取走她的童貞,令她幾乎到達天堂。她想到他胸膛的卷毛和堅硬的臀部。她憶起他有力的大腿分開她的雙腿,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背肌。在那美妙的一夜,她在他懷中認識了慾望和滿足。
淋浴結束十分鐘後,陽台上的燈光熄滅了,從她洞開的落地窗,她聽到他打開窗子讓清新的夜風吹進房內。他還是赤裸嗎?他是穿著內衣睡覺還是裸睡?也許他穿著睡褲。她奇怪地想到,她從七歲到十七歲跟他住在同一間屋子,卻不知道他穿什麼睡覺。接著一片沉默,他已經上床,還是站在那裡欣賞夜色?他是否走進陽台?她聽不到聲音,他應該是打著赤腳。他是否注意到她的落地窗也是開著?最後柔安忍不住了,她爬到窗前往外偷窺。沒有人站在外面享受夜晚。她盡可能輕輕地關上窗,回到椅子上。睡意早已遠去,她又必須忍耐時間緩慢地流逝。「柔安?」露西輕推一下她,柔安發現自己坐在那裡作白日夢。柔安喃喃地道歉,推開椅子。兩點鐘她和今年八月韓迪節的主辦人有約,所以她只要探頭進去問維克的意見,就可以逃到樓上去換衣服,也許等她回來時,他會厭倦了工作,她便逃過了傍晚的折磨,不必坐在他旁邊,聽著他低沉的嗓音,讚歎他消化資訊的速度,一方面又擔心他嫌她靠得太近,以為她在拚命找機會偎向他,甚或他情願她走開,別再煩他。當她打開門,他抬頭詢問地望著她。他靠在椅子上,雙腿舒適地蹺在桌子上。「很抱歉,」她脫口而出。「我該先敲門的。」他深長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濃眉蹙在一起。「為什麼?」「現在這裡是你的了。」她的回答簡單明瞭,不帶任何抑揚頓挫。他把雙腿從桌面移開。「進來把門關上。」她照做了,但仍站在門邊。維克起身繞過桌子,雙臂抱在胸前倚在桌邊,他的身體成放鬆的姿勢,然而雙眸卻銳利地掃過她。「你決不需要敲那道門,」他終於說道。「我們現在把事情說清楚,我不是來取代你的位置,我是來代替露西的。柔安,你做得很好,昨天我告訴過你,我不用你我就是個笨蛋。也許你以為我回來了你就可以多花點時間在馬匹身上,我保證你會有較多的私人時間,但是這裡也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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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 Helen錄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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