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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斯特凡諾唯一稱得上犯罪的行為是綁架帕特裡克和對他實施人身攻擊。定罪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發生在遠離美國本土的南美。實施攻擊者又是另外一些人,其中包括幾名巴西人。斯特凡諾的律師相信,倘若非要打官司,他們將會勝訴。
  不過幾個客戶被捲進去了,需要保護他們的名聲。對於聯邦調查局的底細,該律師摸得十分清楚。他們會進行騷擾,但不會動真格的。他建議斯特凡諾做這筆交易——以同意述說內情為代價,換取聯邦調查局對他和幾個客戶免予起訴。既然不涉及到別的犯罪,說出來又有何妨?
  該律師堅持要斯特凡諾述說內情時讓他到場。整個會談將持續許多小時和許多天,但他非到場不可。傑恩斯要求會談地點在胡佛大廈,由他手下的特工對斯特見諾進行詢問。他們準備了咖啡和點心。兩台攝像機對著斯特凡諾坐的會議桌下首。他身穿短袖襯衣,顯得鎮靜自若。那位律師坐在他的旁邊。
  「請問尊姓大名?」昂德希爾問。此人為第一位負責詢問的特工。凡是參加詢問的特工事先都對拉尼根的檔案進行了透徹的瞭解。
  「傑克·斯特凡諾。」
  「公司名稱?」
  「埃德蒙聯合公司。」
  「公司的業務範圍?」
  「有很多方面。安全咨詢,監視,私人調查,尋覓失蹤者。」
  「公司的老闆?」
  「我,我負責公司的一切事務。」
  「你手下有多少僱員!」
  「人數不是固定的。目前有11個專職的,30個左右兼職的。」
  「有人雇你尋找帕特裡克·拉尼根?」
  「是的。」
  「什麼時候?」
  「1992年3月28日。」斯特凡諾已經準備了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材料,但他沒有看這些材料。
  「誰雇你?」
  「本尼·阿歷西亞,他就是那筆巨款的失主。」
  「你的要價是多少?」
  「最初的定金是20萬美元。」
  「到目前為止你收了他多少錢?」
  「190萬。」
  「你接受本尼·阿歷西亞的僱用之後幹了些什麼?」
  「幹了幾件事。我立即坐飛機到了巴哈馬的首都拿騷,與發生該失竊事件的銀行進行了接觸。該銀行是威爾士聯合銀行的一個分支機構。我的客戶阿歷西亞先生和他以前的幾個律師在那裡開了一個新賬戶,準備接收那筆巨款。但如我們現在所知道的,另外一個人也在為此做準備。」
  「阿歷西亞先生是美國公民嗎?」
  「是的。」
  「他為什麼要把賬戶開在海外?」
  「因為那是一筆9000萬的巨款。6000萬歸他,3000萬歸幾個律師。他和那幾個律師都不想把這麼多錢存在比洛克西。當時阿歷西亞住在此地,大家都認為不能讓當地任何人知道他們有這麼多錢。」
  「阿歷西亞先生是否想避開美國國內收入總署?」
  「不知道。你們必須問他,這問題與我無關。」
  「在威爾士聯合銀行,你同誰進行了接觸?」
  斯特凡諾的律師不悅地哼了一聲,但沒說什麼。
  「格雷厄姆·鄧拉普,英國人,銀行副總裁之類的角色。」
  「他說了什麼?」
  「同他告訴聯邦調查局的一樣,說那筆巨款不見了。」
  「那筆巨款是從哪裡匯來的?」
  「從這裡,華盛頓。1992年3月26日上午9時30分,那筆巨款開始從哥倫比亞特區國家銀行匯出。因為這是重點保證的匯款,所以到達拿騷不會超過一小時。10時15分,那筆巨款到了聯合銀行。在該銀行,它呆了9分鐘,又被轉到馬耳他一家銀行,然後它再從那裡被轉到巴拿馬。」
  「那筆巨款是怎樣從賬戶裡匯出去的?」
  斯特凡諾的律師發怒了。「這是浪費時問。」他插話。「早在四年前,你們的人就已經把它查清楚了。你們在那家銀行裡花費的時間比我的委託人多得多。」
  昂德希爾神色未變。「這樣提問未必有什麼不妥,我們是在核實掌握的材料。斯特凡諾先生,那筆巨款是怎樣從賬戶裡匯出去的?」
  「我的客戶和那幾個律師並不知道,有人——我們認為是拉尼根先生——也能使用那個新的海外賬戶,並能假冒我客戶的律師也即拉尼根以前的同事的名義,發出轉匯馬耳他的指令。於是那筆巨款進賬9分鐘之後,又被轉匯出去。當然,他們都以為拉尼根死了,不可能想到他要竊取那筆巨款。再說那9000萬美元的匯款是極端保密的。除了我的客戶和他的幾個律師,沒人知道它何時匯出、匯往何處。」
  「據我所知,那筆巨款匯到拿騷時,已經有人在銀行等候。」
  「是的。我們幾乎肯定,這人就是帕特裡克·拉尼根。他在那筆巨款匯出那天上午面見格雷厄姆·鄧拉普,說自己叫杜格·維特拉諾,是該法律事務所的合夥人。他攜帶的證件——護照、駕駛執照,等等——絲毫不差。此外,他穿戴漂亮,對那筆巨款將要從華盛頓匯來的情況非常瞭解。他出示了一份經過公證的由各合夥人簽署的文件。該文件授權他以法律事務所的名義接收那筆巨款,並將它轉匯馬耳他那家銀行。」
  「這份假的轉匯授權書你們早已複印過了,對不對?」斯特凡諾的律師說。
  「是的。」昂德希爾一邊說,一邊急速地翻看自己的筆記,沒有理會這位律師。那筆巨款丟失後,聯邦調查局循跡追蹤到馬耳他,然後又從馬耳他追蹤到巴拿馬。但在巴拿馬,一切線索都斷了。關於那個自稱是杜格·維特拉諾的男人,那家銀行的自動攝影機攝有一張不夠清晰的靜止照。聯邦調查局和幾個合夥人都斷定,那人就是帕特裡克。不過他已經精心地化過裝。人瘦多了,黑髮,嘴唇上留兩撇黑鬍鬚,鼻樑上架著時髦的角質框架眼鏡。他對格雷厄姆·鄧拉普解釋說,因為法律事務所的委託人很不放心,所以派他坐飛機來親自辦理那筆巨款的接收和轉匯手續。在鄧拉普看來,這種情況並非罕見,於是他高興地給予他幫助。一星期之後,他被革職,回到了倫敦。
  「這樣我們去了比洛克西,花了一個月時間尋找線索。」斯特凡諾繼續說。
  「你們找到了那家法律事務所?」
  「是的。出於明顯的原因,我們馬上懷疑到拉尼根先生。我們的任務是雙重的:其一,找到他和那筆巨款;其二,查明他是怎樣把錢盜到手的。在取得其餘幾個合夥人同意後,我們的技術人員利用一個週末把該法律事務所徹底搜查了一遍。結果是,套用你們的一句話,它被侵擾了。每部電話機,每間辦公室,每張辦公桌底下,每個過道,甚至底樓的男廁所裡,都裝了竊聽器。唯一沒裝竊聽器的是查爾斯·博根的辦公室。他這人謹慎,外出總是鎖門。算下來竊聽器多達22個。這些竊聽器的信號匯總於一個裝置。該裝置我們發現藏在頂樓一個幾年都沒人碰過的檔案儲存箱裡。」
  昂德希爾並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反正,錄音機會把這些話錄下來,以後上司能聽到的。對於這些基本情況,他已經非常熟悉。他曾經寫了一份專題性情況摘要。該摘要以四段密密麻麻的文字分析了帕特裡克的竊聽方式。其使用的擴音設備特別精緻,體積小、功率大、價格高,由馬來西亞一家有聲譽的公司製造。這種擴音設備在美國是禁止購買和使用的,但在歐洲的任何一個城市都比較容易購得。帕特裡克詐死前五個星期,他和特魯迪一道去羅馬過了元旦。
  即便是聯邦調查局的專家,也對閣樓儲存箱裡找到的那個裝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斯特凡諾發現它時,它才問世兩個多月。但是聯邦調查局不得不承認,它的技術水平至少要比他們最優秀的同類產品先進一年。該裝置製造於匈牙利,能接收隱藏在樓下辦公室裡的所有22個竊聽器的信號,並能將這些信號分離,逐個或同時發射到附近的衛星天線。
  「你們確定了信號接收地嗎?」昂德希爾問。這個問題應該提出,因為聯邦調查局確實不知道。
  「沒有。該裝置有三英里的有效距離,而且各個方向都可接收其信號,所以無法確定接收地。」
  「你有沒有做過推測?」
  「有,而且做過挺不錯的推測。我想拉尼根不至於那麼傻,會在比洛克西鬧市區方圓不超出三英里的地方架設天線。這樣做的話,他得租場地,設法遮掩天線,花費大量時間監聽。事實證明他是挺有心計的。我一直懷疑他會用船作為工具。這樣既省事又安全。該法律事務所離海邊僅600碼,墨西哥灣又有許許多多的船。他只要把船停在兩英里外的海面上,誰也不會察覺。」
  「他自己購有船嗎?」
  「我們沒有發現。」
  「那麼有沒有事實證明他曾經使用過船呢?」
  「可以說有。」斯特凡諾停住了,因為現在開始進入聯邦調查局的未知領域。
  昂德希爾立即感到惱怒。「斯特凡諾先生,這並不是法庭上的反詰。」
  「我知道。我們派人到海邊的每家船隻出租公司查問,從德斯廷一直查到新奧爾良,結果找到了一個懷疑對象。1992年2月11日,也即拉尼根被埋葬的那天,有個男人在亞拉巴馬州奧蘭治比奇一家小型船隻出租公司租了一艘32英尺的帆船。該公司的租金是每月1000美元,可那人願將這個數字翻倍,不過用現金支付,而且不簽訂契約。他們以為他是毒品販子,說不行。於是那人又提出交5000美元的定金,另外每月1000美元的租金照付,一次付兩個月。由於該公司不景氣,加上船又保了防盜險,他們決定碰碰運氣。」
  昂德希爾注意地聽著,沒有眨一下眼睛。這是他的筆記裡所沒有的。「你們出示了照片嗎?」
  「出示了。他們說,那人像帕特裡克,但臉上沒有鬍鬚,頭髮為黑色,戴著棒球帽和眼鏡,很胖——此時他尚未找到快速減肥的方法——反正他們說那人身份不明。」
  「他當時用什麼名字?」
  「蘭迪·奧斯汀。他出示了佐治亞州頒發的駕駛執照,但不肯拿出其他證件。要知道,他願出5000美元現鈔。他就是說拿2萬美元買下那艘船,那傢伙也會同意。」
  「後來那艘船的情況怎樣?」
  「他們最終是把船收回來了。不過那傢伙說他真的起了疑心,因為蘭迪似乎不大懂得航行。他試探性地提了幾個問題。蘭迪說,他原在亞特蘭大,因婚姻破裂,來南方漂泊,且已對競爭、掙錢之類的人生瑣事感到厭倦。過去他愛好航行,於是現在想從海上漂到凱斯,借此練練技術。他說他會始終注意不讓船離岸邊太遠。這些話很合乎情理,那傢伙多少感到放心,但沒放鬆警惕。第二天,蘭迪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他沒有自己開汽車,也沒有乘出租汽車,好像是步行或設法搭車來碼頭的。他做了很多準備工作,然後開了船。那船馬力大,不管怎樣的風力,時速都能達到8英里。那傢伙看著船漸漸消失在東方。由於他沒別的事可做,就沿著海岸往前走,除途中去了一兩家喜歡去的酒吧外,一直監視蘭迪。只見他始終航行在離海岸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技術還過得去。他把船停在珀迪多灣一個小船塢,租了一輛有著亞拉巴馬州標記的托羅斯牌汽車走了。這樣過了兩天。那傢伙繼續監視那艘船。蘭迪漸漸加大了離海岸的距離,起初一英里,後來更遠。到第三天或第四天,他將船折向西,駛往莫比爾和比洛克西,一連三天都不見蹤影。
  「他會返回原地,然後又離開,再次向西航行。從不向東,或向南,朝低島方向航行。那傢伙不再擔心蘭迪騙走他的船了,因為此時船一直航行在海岸附近。蘭迪不時會離開一星期,但每次離開後都會返回。」
  「你認為他就是帕特裡克?」
  「是的,我深信不疑,因為這樣解釋很有道理。在船上他可以與世隔絕。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持續外出。他可以從比洛克西沿岸許多地方搜集情報。此外,船上還是減肥的極好場所。」
  「以後的情況怎樣?」
  「蘭迪把船棄在碼頭,不聲不響地消失了。公司收回了船,還獲得了5000美元定金。」
  「你們檢查了那艘船嗎?」
  「船上只有一台顯微鏡。那傢伙說,從未見過有人收拾得這樣乾淨。」
  「他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那傢伙吃不準,因為後來他不是每天都去察看。他是在3月30日,也即那筆巨款失蹤後第四天,發現船被棄在碼頭。我們詢問了一個在碼頭值班的人。據他的回憶,蘭迪曾在3月24日或25日露過面,後來就沒見人影了。所以日期是非常吻合的。」
  「那輛租來的汽車呢?」
  「後來我們把它查清楚了。2月10日上午,也即大火被撲滅10小時左右,有個男人在莫比爾地方機場從一位名叫阿維斯的工作人員手裡,租下了那輛汽車。該男人身穿西裝,繫著領帶,鬍鬚刮得乾乾淨淨,平頭,黑髮,鼻樑上架著角質框架眼鏡。他說自己是乘亞特蘭大短途往返航班來的,剛下飛機。我們給那天值班的阿維斯看了照片,她說很有可能就是帕特裡克·拉尼根。據回憶,他出示了同一張佐治亞州頒發的駕駛執照,還出示了一張偽造的信用卡。該信用卡上面的蘭迪·奧斯汀這個姓名和卡號竊自佐治亞州迪凱特一位真實的儲戶。他說自己是那裡的房地產開發商,到此地考察興建卡西諾賭場的環境,因此沒在表上填寫公司的名稱。那輛汽車他需要租用一星期。然而,他再也沒有露面。直至14個月後,阿維斯才重新見到那輛汽車。」
  「他為什麼不歸還那輛汽車?」昂德希爾若有所思地問。
  「道理很簡單。他租下那輛汽車時,他的所謂死亡還來不及被報道。但到了第二天,比洛克西和莫比爾兩地的報紙都在頭版刊登了他的相片。在這種情況下,要歸還那輛汽車,他也許認為太冒險了。那輛汽車後來被發現遺棄在蒙哥馬利,已經破得不像樣子。」
  「帕特裡克去了哪裡?」
  「我猜他是3月24日或25日離開奧蘭治比奇的。這時他假冒了以前的老同事杜格·維持拉諾的名字。我們獲悉:3月25日,他從蒙哥馬利乘飛機到亞特蘭大,接著又從亞特蘭大坐頭等艙到邁阿密,然後再從邁阿密坐頭等艙到拿騷。所有這些飛機票,都是以杜格·維特拉諾的名義購買的。他在邁阿密離境和在拿騷入境時,都使用了那本印著杜格·維特拉諾名字的護照。班機於3月2日上午8時30分到達拿騷。9時,他出現在銀行,向格雷厄姆·鄧拉普出示了那本護照和其他文件。然後,他將那筆巨款匯出,道聲再見,登上了去紐約的飛機。當天下午2時30分,飛機在拉瓜迪亞機場著陸。在這以後,他將印著杜格·維特拉諾名字的所有證件棄之不用,另外偽造了一批證件,從此銷聲匿跡。」
  當出場費增加到5萬美元時,特魯迪同意了。該專題節目的名字叫《內幕》,專以播放低級庸俗的新聞為能事,擁有極不好的名聲,自然,也擁有許多錢。工作人員架起了照明燈,然後又忙碌地拉起窗簾,在屋內拉電線。擔任新聞記者角色的是南希·德安格羅,她帶著自己的一幫髮型師和化裝師從洛杉磯直飛此地。
  難怪特魯迪會耍脾氣。她已經在鏡前精心裝扮了兩個小時,可以說形象極佳。但南希一看,說她太灑脫了。她應該是遭受摧殘和傷害、感情破碎、備受打官司的煩擾、並對丈夫拋妻棄女的做法感到憤慨的樣子。她哭著說不幹了,蘭西不得不安撫了她半小時,當她穿著牛仔褲和套衫重返拍攝現場時,幾乎還是原來那副灑脫模樣。
  阿什利·尼科爾被用做道具,和母親一道坐在沙發上。工作人員開始檢查照明燈。「現在露出真正傷心的樣子。」南希對特魯迪說。「我們需要你流淚,真正地流淚。」
  她們交談了一個小時,內容全是帕特裡克對母女倆如何如何壞。特魯迪哭泣著回憶葬禮時的情景,還出示了現場所發現的那只鞋子的照片。後來她長年累月地受苦。不,她沒有再婚。不,自她丈夫回來後,沒有得到他的隻字片語。她也吃不準要不要和他見面。不,他沒有設法和女兒見面。她再次傷心地落淚。
  她本來不想離婚,可有什麼辦法?那場官司,太可怕了!該死的保險公司對她窮追猛打,好像她是落水狗似的。
  帕特裡克就是這樣可怕的人。假如那筆巨款被找到,她想不想分一點?當然不想!她聽了這話都感到震驚。
  上述鏡頭被剪輯成20分鐘的新聞片。在基地醫院黑晬晬的病房裡,帕特裡克看了這個新聞片。他只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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