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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入海草

  那是一八六七年八月,我踏上「索西·薩利」號的甲板,去擔任船上的二副,當時 這船還停泊在格雷夫桑德的船塢裡。
  我是一個高大英俊的小伙子,長得方正有力,皮膚呈青銅色——得之於日月之光 (有些部位甚至因星辰的作用成了古銅色),一臉的誠實、聰慧和過人才智,而且臉上 還流露出純樸、謙遜和基督精神。
  一踏上甲板,看見我的水手模樣映照在桅桿旁的一個瀝青桶裡,我不由產生一種勝 利的感覺。過了一會兒,我又注意到我的模樣倒映在一桶污水裡,這時我簡直沒法抑制 內心的滿足感了。
  「歡迎加盟,布洛哈德先生,」比爾吉船長大聲喊道,他走出羅盤室,從船尾欄杆 伸過手來和我握手。
  我發現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有模有樣的水手打扮的人物,他年紀在三十到六十之間, 臉乾乾淨淨地刮過,不過留著大大的絡腮鬍、厚重的山羊鬍和兩撇濃密的八字鬍,他體 格強壯有力,臀部發達高聳,穿著一條寬大的細帆布褲子——褲子是那麼寬大,在臀部 處寫下一部英國海軍史想必版面也足夠了。
  站在他身邊的是大副和三副,他們倆個子不高、言語不多,在他們看船長的眼神中 我看出某種類似憂鬱的表情。
  船處在啟程前夕。她的甲板上是一派讓水手感到特別親切的忙亂和歡快景象。水手 們正在忙碌著,有的在釘桅桿,有的正從旁邊吊斜桅,有的在給甲板兩側的排水孔上光 漆,有的在升降口往下倒熱瀝青。
  比爾吉船長以其粗獷的水手方式不斷地用擴音器對水手們喊話:
  「喂,省著點,別把吃奶的力都用掉了,先生們,請記著,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別 老在太陽底下曬著。把那邊的纜繩拉過來,小心點,瓊斯,我擔心那對你來說高了一點。 噴,噴,威廉斯,別把瀝青鬧得滿身都是,那樣子怎麼見人?」
  我斜靠在主帆的斜桁上,我在想——是的,親愛的讀者,在想我的母親。我希望至 少憑這一點你以後會想到我。無論何時有什麼不太順心,我都會倚靠在什麼東西上面想 念我的母親。要是情況變得更糟,那我就會用一條腿站立著並想念一下我的父親。然後 我就可以面對任何麻煩了。
  我是不是還想念另一個人,一個比母親更年輕比父親更美麗的人呢?沒錯,我是在 想這麼個人兒。「堅強點,親愛的。」當她把頭依偎在我的油布工裝上,同時帶著少女 的痛苦向後踢腳跟的時候,我曾經這樣對她喃喃耳語:「過五年航海就結束了,然後再 過三年我就會回到你身邊,到那時我就有足夠的錢買一張二手漁網並在岸上定居下來 了。」
  在我想心事的同時,船上的準備工作完畢了。所有桅桿都已到位,所有的船帆都釘 了起來,拿斧的水手正在砍搭在船和碼頭之間的木板。
  「都準備好了嗎?」船長大聲問道。
  「好了,準備好了,先生。」
  「那就起錨吧,派個人拿鑰匙下去打開酒吧。」
  打開酒吧!這是啟航前的最後儀式,也是一個傷心的儀式。在航海中我不知已見過 它多少次了:一小群被迫背井離鄉的男人馬上就要啟程了,他們帶著傷心的神情站立著, 在等那個帶鑰匙的人打開酒吧——他們呆立在那兒,像被某種奇怪的魔力攝住了似的。
  第二天早晨,和風在船尾吹送,我們的船嗡隆嗡隆地繞過英國的海角,不久便沿英 吉利海峽南下了。
  我覺得,對那些從沒親眼目睹過的人來說,沒有比英吉利海峽更壯觀的了。它是全 世界的海上通衢。世界各國的船隻都在這裡南北穿梭,有荷蘭的,有英格蘭的,有委內 瑞拉的,甚至還有美國的。
  中國平底大帆船來來往往。戰艦、摩托艇、冰山和木筏子隨處可見。要是我再補充 一點,讀者便可想見海峽的恢宏氣象了:厚厚的濃霧籠罩海面,簡直把整個海峽都給蒙 住了。
  現在我們已在海上航行了三天。我開始時那種暈船的感覺漸漸消失了,而且對父親 也想得少些了。
  第三天早上,比爾吉船長下到我的艙房來。
  「布洛哈德先生,」他說,「我得提醒你,要加倍小心。」
  「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道。
  「大副和三副都從船上掉到海裡去了。」他很不自在地說,同時避開我的眼睛。
  我裝出心安理得的樣子,說:「沒關係,先生。」可我內心卻禁不住犯疑,總覺得 大副、三副在同一個晚上落水有點蹊蹺。
  無疑其中准有某種奧秘。
  兩天後的早上,船長又帶著上次那種躲躲閃閃的、不自在的神情出現在餐桌邊。
  「又有什麼不對勁的事嗎,先生?」我問道。
  「是的,」他回答說。他一邊強裝鎮定,一邊用手指把一個煎蛋捏來捏去,他神經 質地捏得那麼用力,幾乎把蛋捏成了兩半——「很抱歉告訴你,我們的水手長又沒了。」
  「水手長!」我驚叫道。
  「是的,」比爾吉船長說,顯得平靜了一些,「他摔到海裡去了。這事兒我也有點 責任。事情發生在今天早晨。當時我叫他探身子去察看一座冰山,我用雙臂抱著他,結 果,老實告訴你,純屬偶然——我讓他掉進了海裡。」
  「比爾吉船長,」我問道,「你採取了什麼措施救他嗎?」
  「至今沒有,」他不自在地回答說。
  我目光直直地看著他,但什麼也沒說。
  十天過去了。
  謎團越來越大。星期四那天,據報告右舷當班的兩名水手不見了。星期五那天,助 理木匠失蹤了。星期六晚上又發生了一件怪事,它雖然是小事,卻為我瞭解船上正在發 生的事提供了線索。
  當時大概是子夜,我剛好在掌舵輪。我看見船長抓著服務生的腿把他橫扛在肩上, 摸著黑向船尾走來。服務生是一個開朗的小個兒小伙子。他歡快的性格已使我喜歡上他。 於是我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看船長要對他幹些什麼。到達船尾之後,比爾古船長戒備地 朝四周張望了一會兒,然後就把那小伙子丟進了海裡。那小伙子的頭在波濤的磷光中浮 沉了一會兒。船長朝他砸過去一隻靴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就下到船艙裡去了。
  謎底就在這裡!是船長把水手們扔下海去的。第二天早晨,我們又像往常一樣在早 餐桌邊見了面。
  「可憐的小威廉掉到海裡去了。」船長一邊說,一邊抓起一塊船上的燻肉,開始用 牙齒撕咬,好像真有意要吃它似的。
  「船長,」我非常激動地說,一邊用餐刀狠狠地戳一條麵包,簡直要把麵包戳爛了 ——「是你把那孩子扔下海的!」
  「是我,」比爾古船長說,他突然變得鎮定了,「他們都是我扔下海的,我還準備 把其他人也扔下去。聽著,布洛哈德,你年輕有力、雄心勃勃而且值得信任。我想和你 交個知心朋友。」
  現在完全的平靜籠罩了我們。他走向一個櫃子,在裡面翻了一陣子,抽出一張退了 色的黃色羊皮紙,然後把它攤在桌上。那是一張地圖或海圖。它的中心有一個圓圈,圓 圈中央有一個小點和字母T。圖紙的一端標著字母N,與它相對的另一端標有字母S。
  「這是什麼?」我問道。
  「你猜不出來嗎?」比爾古船長說道,「這是一個荒島的地圖。」
  「啊!」我突然靈機一動,答道,「N表示北方, S表示南方。」
  「布洛哈德,」船長說著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致使餐桌上的一條麵包蹦跳了三四次, 「你說對了。我原來還沒想到這點哩。」
  「字母T代表什麼呢?」我問道。
  「代表財寶,埋藏在那裡的財寶,」船長說,他把地圖翻過來讀背面的說明,「T 點表示埋財寶的確切地點,財寶共計五十萬西班牙金幣,用一口褐色皮衣箱埋在沙子 裡。」
  「那寶島在哪裡呢?」我欣喜若狂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船長說,「我準備沿各緯度線來回尋找,不找到決不罷休。」
  「在找的同時該做些什麼呢?」
  「與此同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減少水手的人數,人越少各人分到的錢就越多。 沒錯,就這麼著,」他表現得那麼直率坦白,讓我一下子愛上了他,儘管他有不少缺點, 「您願和我一起幹嗎?我們要把他們全都扔到海裡去,留廚師到最後,然後把財寶全挖 出來,那我們下半輩子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讀者朋友,假如我答應了他,那你會責罵我嗎?我當時是那麼年輕、熱心、雄心勃 勃,充滿了美好的希望和孩子似的熱情。
  「比爾吉船長,」我握住他的手,說,「我聽從您的吩咐。」
  「好,」他說,「現在你到水手艙去,看看那些傢伙在想些什麼。」
  我於是去了水手艙——船前部的一間陳設樸素的艙房,裡面鋪著一塊粗糙的地毯, 擺著幾把簡陋的扶手椅、幾張書桌、一個造型簡單的痰盂和幾張帶藍綠相間的屏風的小 鋼床。現在是星期天早晨,水手們大多是穿著睡衣坐在那兒。
  我一進去他們就站了起來並向我致意。
  「先生,」副水手長湯普金斯說,「我認為我有責任告訴您,水手們有極大的不滿 情緒。」
  有幾個水手點了點頭。
  「大夥兒對老是有水手掉進海裡很不滿,」他繼續說,因無法抑制的激動而提高了 聲調,「這絕對是荒唐的,先生,要是您不在意的話,我就實話告訴您,大夥兒很是反 感。」
  「湯普金斯,」我嚴厲地說,「你必須明白,我的身份不允許我聽到如此大逆不道 的話。」
  我返回到船長那兒。「我覺得水手們想謀反。」我說。
  「好,」比爾吉船長一邊說,一邊摩拳擦掌,「那會叫他們多數人喪命的,當然,」 他沉思著補充說,一邊從尾艙寬大的老式舷窗望出去,看著南大西洋洶湧的波濤,「我 估計海盜隨時可能來襲,那會幹掉他們不少的。不過,」——他按一下鈴把服務生召了 來——「請叫湯普金斯先生來一下。」
  「湯普金斯,」副水手長一進來,船長就說,「請你站到櫃子上面,把頭伸出尾舷 窗看看,然後告訴我你對天氣狀況的高見。」
  「好的,好的,先生。」那個頭腦簡單的水手回答說。我和船長默默地會心一笑, 交換了一下眼色。
  湯普金斯站到櫃子上,把頭和肩膀伸出了舷窗。
  我們每人抓起他的一條腿往外一推。我們聽見了他墜入海中的聲音。
  「湯普金斯好辦,」比爾吉船長說,「對不起,我得把他的死記入航海日誌。」
  「沒錯,」他緊接著繼續說,「要是他們叛亂,那可就幫大忙了。我猜他們會的, 遲早的事兒。這通常都會發生的。不過在我們與海盜遭遇之前,我得暫停行動,以免挑 起叛亂。同時呢,布洛哈德先生,」他說著站了起來,「要是你能每個星期再丟那麼一 兩個下去,我會萬分感激的。」
  三天之後我們繞過了好望角,進入了海水如墨的印度洋。我們現在的航線呈「之」 字形,而天氣又是那麼好,我們在一平如鏡的海面上以瘋狂的速度蜿蜒而行。
  第四天一艘海盜船出現了。讀者朋友,我不知道你是否曾見過海盜船。即使最勇敢 的人見了它都會心寒。它整個兒是漆成黑色的,一面黑旗掛在桅桿尖上,大大小小的帆 也是黑色的,在甲板上肩並肩操練的海盜們也是一色的黑衣。只有船首赫然寫著「海盜 船」三個白色大字。它一出現我們的水手顯然就被嚇住了。那種架勢連狗看了都會害怕 的。
  兩艘船靠到了一起。然後,兩條船被用捆麻袋的繩子牢牢地綁在了一起,一塊跳板 在中間架了起來。一會兒,海盜成群地擁上了我們的甲板,他們眼睛狂轉,咬牙切齒, 還在磨指甲哩。
  接著戰鬥開始了,戰鬥持續了兩個小時——包括中途休戰吃午飯的十五分鐘。那場 景真是可怕。海盜與我們的水手扭打在一起,互相從後面踢屁股,互相打對方耳光,而 且有很多人完完全全地火了,千方百計的想咬對方一口。我看見一個大塊頭的年輕海盜 舞動著一塊打了結的毛巾,在我們的人中間橫衝直闖,直到比爾吉船長衝過去,用一塊 香蕉狠打他的嘴巴,他才敗下來。
  在兩個鐘頭過去的時候,經雙方同意,戰鬥以雙方平手宣告結束。雙方的比分是六 十一分半比六十二分。
  兩艘船被解開了,在雙方全體水手的三聲歡呼聲中,它們又各自開始了自己的航行。
  「這下好了,」船長在一旁對我說,「現在我們看看有多少人累壞了,剛好可以不 費事兒地扔下海去。」
  他下到船艙裡去了。幾分鐘之後他又上來了,臉色死白。「布洛哈德,」他說, 「船在下沉。有一個海盜(當然,純屬偶然,我不怪任何人)在船的一邊踢了一個洞。 我們來聽聽那個洞的水聲。」
  我們把耳朵貼在船壁上。聽聲音是有水湧進船來。
  水手們奉命用抽水泵抽水,幹得那麼瘋狂——只有在即將沉沒的船中面臨滅頂之災 的人才能理解這種狂勁。
  下午六點,進水孔湧進的水已達半英吋高,入夜時分水位已達四分之三英吋,而到 天亮的時候,經過一夜不懈的苦幹,水位已到八分之七英吋。
  第二天中午水位已升到了十六分之十五英吋,而到第二天入夜時分積水已達三十二 分之三十一英吋高。這情況令人絕望。假如以這種速度增加,誰都不知道幾天後水位會 升至多高。
  那天晚上船長把我叫到了他的艙房。他面前放著一本印滿數學表格的書,地上則到 處丟著大張大張的寫滿普通分數的紙。
  「船是肯定要沉的,」他說,「事實上,布洛哈德,她正在下沉。我可以證明這一 點。也許要拖上六個月或幾年,但要是她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她是必沉無疑的。除了棄 船別無選擇。」
  那天晚上,當水手們忙著抽水的時候,船長和我趁著深深的黑暗造了一個筏子。
  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我們砍下了所有的桅桿,把它們砍成合適的長度,十字 交叉疊在一起,然後用靴帶捆牢。
  我們急匆匆地往筏子上搬了一箱罐頭食品和一箱酒,還帶了一個六分儀、一個氣量 計、一個自行車打氣筒和其他一些科學儀器。然後,利用船自身的搖晃,我們把筏子放 到了海裡,自己則沿一根繩子下到了筏子上。在熱帶之夜的漆黑掩護下,我們劃離了那 艘注定沉沒的船。
  破曉的天光發現我們如同印度洋上的一個小斑點。我們看起來只有一個「·」大。
  早上,在穿好衣服並精心刮了臉之後,我們打開食品箱準備吃喝。
  接著我們的可怕處境顯露出來了。
  船長從罐頭箱子裡把那些藍色的方形牛排罐頭一個接一個拿了出來。我們共拿出來 五十二個。我們焦急地查看著,直到拿出最後一個罐頭臉都是繃著的。我們心裡只有一 個念頭。罐頭全拿出來了,船長在筏子上站了起來,用狂野的目光瞪著天空。
  「罐頭起子!」他尖叫道,「天啦,罐頭起子上哪去了?」他仆倒在筏子上。
  與此同時,我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裝酒的箱子。裡面裝著一瓶瓶的陳啤酒,每一瓶 的瓶口都封有特別的錫箔。我把它們一瓶接一瓶拿了出來。總共有五十二瓶。拿出最後 一瓶酒後,我發現箱子裡什麼也沒有。我喊叫起來——「起子!起子!噢,老天爺開恩 吧!開罐頭的起子在哪兒了!」
  我仆倒在船長身上。
  醒來時我們發現自己仍然只是大洋上的一個小斑點。我們甚至覺得比先前更渺小了。
  頭頂是熱帶鋼光閃亮的天空。陰沉、鉛黑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拍打著筏子。我們身邊 則是亂七八糟的液牛肉罐頭和陳啤酒。我們在接下來的幾天所受的折磨簡直無法形容。 我們徒勞地用拳頭砸那些罐頭。我甚至甘冒使罐頭盒遭受永久性損傷的風險,瘋狂地拿 起罐頭往筏子上狠砸。我們用腳跺它們,用牙齒咬它們,還狠狠地詛咒它們。我們用手 猛扯啤酒瓶蓋,把它們往罐頭上敲砸,根本不管會不會砸爛瓶子和浪費酒了。
  全是白費勁。
  接下來的一天又一天,我們問在筏子上。肚子被飢餓折磨得夠嗆,另外我們還沒有 書讀,沒有煙抽,甚至連聊天的話題都沒有。
  第十天船長打破了沉默。
  「準備好抓閉,布洛哈德,」他說,「非這樣不行了。」
  「是呀,」我煩悶地說,「我們一天比一天瘦了。」
  於是,面對同類相食的可怕前景,我們開始抓闊。
  我準備了兩根閉簽,把它們伸到船長面前。他抽到了長簽。
  「這是什麼意思,」他問道,在希望和絕望之間不住地顫抖,「我贏了吧?」
  「不,比爾吉,」我淒涼地回答說,「你輸了。」
  不過我沒有必要為接下來的日子多費筆墨了——那是些在筏子上慵懶地做夢的寂靜 而漫長的日子,在這段時間裡我慢慢地恢復了體力——此前我已被貧乏與飢餓折磨得筋 疲力盡。讀者朋友,那可是一段非常深沉寂靜的日子,每次緬懷那個使這段日子變成如 此模樣的勇敢的人,我都禁不住要流一兩滴眼淚。
  自那以後的第十五天,我被筏子撞岸的震動從沉沉的睡夢中驚醒了。我也許吃得太 開心了,根本沒注意到已接近陸地。
  我面前是一個島嶼,它圓圓的形狀和低矮的沙岸讓我馬上認出了它。
  「寶島,」我叫喊道,「我的英勇終於得到了回報!」
  我急匆匆地衝到島的中央。映入我眼簾的是一番什麼景象呢?沙子裡挖了一個巨大 的坑,一個空空的衣箱躺在坑邊,一塊從船上取下來的厚木板插在沙子裡,上面寫著這 樣一些字:「索西·薩莉號,1867年11月。」有這種事!這麼說那些惡棍把船修好了, 而且他們一定從我們一時疏忽而留在艙房桌子上的地圖得知了寶島,於是就開船找了過 來,把可憐的比爾吉和我本來可以穩拿的財寶洗劫一空了!
  由於對人類的忘恩負義感到噁心,我在沙子上癱坐下來。
  這個島於是成了我的家。
  我掙扎著艱難地活了下來,以沙子和碎石果腹,以仙人掌之類植物為衣,一年又一 年過去。吃沙子和泥土漸漸損害了我健壯的體格。我病倒了。我死了。我埋葬了自己。
  但願其他寫海洋故事的人也能寫得如此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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