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謀私利的朋友--怎樣把「英尺」賣掉--我們不再打坑道--愛絲梅拉達之
行--我的同伴--一個印第安預言家--洪水--那期間我們的住處
我們經常遇見在未開發的銀礦中擁有一千到三萬英尺的人,他們相信他們的每一英
尺馬上就會價值五十到一千美元--但通常他們連二十五美元也拿不出。你遇到的每個
人都有值得吹牛的新礦,並且隨時都準備著「樣品」;一有機會他一定會把你拉到一個
角落去,給你一些好處,並不是要佔你的便宜,把「黃金時代」,「莎拉·簡」或別的
什麼不知名的露頭礦床分幾英尺給你,代價只是湊夠「大吃一頓」的錢,看情形說話。
你絕不要露出他給你的好處會使你付出傾家蕩產的代價,因為完全是出於對你的友誼,
他才肯作出這種犧牲。然後,他會從衣袋裡掏出一塊岩石,神秘地往四周看了看,好像
害怕他這筆財產會給人搶去似的,他會舔一舔那塊岩石,用眼鏡蓋在上面,激動地說:
「看這個!就在那塊紅色的泥土上頭!看見了嗎!看見這金斑點了嗎?還有那條銀
線?這是從『艾貝大叔』礦裡採來的,那裡有十萬噸這種東西呢!眼都看得見。注意!
當我們挖到礦脈,礦石集中的地方,它就是世界上最富的礦!看這張化驗結果吧!我並
不要你相信我說的,看看這化驗報告吧!」
接著,他摸出一張油漬漬的紙,上面寫明這塊化驗過的岩石確實含有金銀,按比例
折算每噸礦石價值幾百美元或幾千美元。當時,我還不知道那時的習慣作法是選一塊
「最富」的岩石拿去化驗!一般說來,這塊棒子果一樣大小的礦石是一噸礦石中唯一含
有點金屬的那一塊,而化驗結果卻弄得好像它代表那一噸廢物的平均價值!
由幹這種檢驗制度,洪堡地區變得瘋瘋癲癲。由於這種檢驗的權威性,這裡的報紙
記者們唾沫四濺,大吹大擂每噸值四到七千美兀!
讀者是否還記得幾頁前摘引的那一段報道?照這樣計算,採出礦石要用船運往英國
提煉,礦主可以收回金銀作為純利潤,礦石中的銅、銻和其它副產品就足以償付一切費
用。每個人滿腦子都是這種「計算」,這倒不如說是在發癡。很少有人去實施這種計算,
或者拿錢去支付費用,除非人家出錢,人家幹活。
我們再也沒有去碰一下我們那個坑道或豎井。為什麼?因為我們認為我們已經知道
了開發銀礦的奧秘--那就是,不是靠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和雙手上的氣力去開發銀礦,
而是把礦脈賣給那些呆頭呆腦的股東,讓他們去開發!。
在離開卡森之前,州務秘書和我從幾個愛絲梅拉達來的人手裡買了「英尺」。我們
原來希望不久就會得到金塊銀錠,萬萬沒有想到反而給定期交納的、沒完沒了的「應繳
股款」弄得十分苦惱--要錢開發上述名礦。這些應繳的股款成了沉重的負擔,似乎有
必要親自去過問一下。因此,我制定了個經卡森去愛絲梅拉達的計劃,買了匹馬就出發
了,同行的還有巴婁先生,一個叫奧倫多夫的普魯士紳士。這傢伙不像別的外國人那樣
給自己的糟糕的外國語法弄得狼狽不堪,而是沒完沒了地重複人在談話中從未發生過的、
今後也不像有可能要發生的語法問題。我們冒著風雪走了兩三天,來到了「蜜湖史密斯
旅館」,一家開設在卡森河畔的孤獨的小客棧。這是一座二層樓的木房子,座落在一塊
大盆地或沙漠中央的小山丘上,醜陋的卡森河淒淒涼涼,彎彎曲曲地穿過這塊沙漠。房
子附近就是大陸驛站的土坯馬房。在一二十英里的範圍內再也看不到任何建築。黃昏時
分,來了大約二十輛乾草車,圍著房子紮下營來,車隊的人一齊進來吃晚飯--一群非
常粗野的人。有一兩個驛車伕,六七個流浪漢和從其它隊伍裡掉隊的人;結果,房子給
擠得滿滿的。
晚飯後,我們出去走訪了附近一個印第安人營地。這些印第安人正忙得不可開交,
不知為了什麼。他們在收拾行李,準備要盡快地離開這裡。他們用那糟糕的英語告訴我
們,「馬上,許多水!」靠他們的手勢我們才搞明白,他們的意思是洪水就要來了。天
氣好極了,又不是雨季,那條不起眼的河裡只有一英尺深的水--大概兩英尺吧,它並
不比村子裡的背巷子寬些,堤岸還不到一人高。那麼,洪水從哪裡來呢?我們就這個題
目討論了一會兒,然後得出結論,這是大驚小怪。印第安人要那麼匆忙地離開這裡,是
因為某種特別的理由,而不是因為在這極乾旱的時候害怕洪水。
晚上七點,我們上樓睡覺了--照常和衣而臥,三人同床,因為地板上所有可以利
用的地盤連椅子上都佔滿了,就是這樣還差點沒有地方安置客人。一小時後,一陣騷動
聲把我們驚醒了,我們跳下床,從地板上那一排排正在打呼嚕的人中間穿過,來到這間
房子的前窗。一眼就看見了月光下的奇怪的景象。彎曲的卡森河水已經漫到岸邊,波濤
洶湧,白浪翻滾,在急彎處猛然一掃而過,水面上漂浮著一堆堆木頭、灌木和各種廢物。
有一處窪地,原來曾是河床,現在已經灌滿水,有一兩處,河水已開始湧過主堤。人們
跑來跑去,把牲口和馬車一齊趕到房子旁邊來,房子所在的這塊高地前面只約有三十英
尺寬,後面約有一百英尺。緊挨著老河床,有一座木馬棚,我們的馬就關在那裡。在我
們觀看的時候,那地方河水漲得飛快,才幾分鐘,一股大水就在那小馬棚旁邊咆哮,水
的前鋒正對直向它撲去。我們猛然醒悟,這洪水不僅僅是一副壯觀的景象,也意味著是
一場災難--不僅對那座小馬棚,對河邊的大陸驛站也同樣是場災難。這時波浪已翻過
堤岸,正在堤壩上流淌著,向附近的大草捆進攻。我們跑下去,加入到那激動的人群和
驚慌的牲口的行列。我們淌著沒膝深的水進了馬棚,解開馬匹,水已齊腰,漲得真快。
接著,人們一齊衝向草車,把大捆大捆的草卸下來,滾到房屋旁的高地上去。這時,有
人發現一個叫歐文斯的馬車伕不見了,一個男人衝進大馬房,淌著齊膝的水進去,發現
他還在床上睡覺,他把他喚醒後又淌水出來。可是歐文斯很疲倦,又睡著了,但只睡了
兩分鐘,因為他在床上一翻身,手掉在床沿上就摸到了冰涼的水!這時水已淹到草墊了!
他剛淌著快要齊胸的水走出來,那土牆就像糖一樣融化在水裡,那座大房子倒下來,一
眨眼就被沖走了。
到七點鐘,只有那小木馬棚頂還露在水面上,我們的客棧立在一片汪洋大海中的小
島上。極目望去,月光下再也看不到沙漠,而是閃光的海洋。印第安人是真正的預言家,
但他們是怎樣得到信息的呢?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這一群奇形怪狀的人被水圍困了八天八夜,每天的生活就是咒罵,喝酒,打牌,
有時為了換個花樣就毆鬥一場。這是些社會渣滓和蒼蠅--但讓我們忘掉這些東西吧,
他們精力充沛得令人難以置信--最好讓他們永遠這樣吧。
有兩個人--不過,這一章已經夠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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