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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行路的方式--途中的事故--一個暖和但親熱過分的同床者--巴婁先生不讚 成--雲中陽光--平安到達
  一句話,趕快!我們立即出發,一行共四人--一個六十歲的鐵匠,兩個青年律師 和我。我們買了一輛馬車,兩匹可憐的老馬,裝上一千八百磅食物和開採工具,在十二 月的一個嚴寒刺骨的下午,開出了卡森城。馬匹又老又衰,不久我們就發現,如果一兩 個人下車去走路情況會好些。這也是個改善。接著,我們又發現,如果第三個人也下車 去,情況會更好些。那又是個改善。這次,是我自告奮勇地留下來趕車,儘管我從來沒 有趕過車,許多處於這個地步的人大概都會謝絕這個職務的。但是不一會兒,我發現如 果連車伕也下去走路,那樣還要好些。這一次,我辭去了車伕的職位,再也沒有復職。 不到一小時,我們發現,如果我們四人輪流換班,兩人一組把手放在車尾巴上推車,讓 那衰弱的馬們什麼也不幹,只駕著車轅別擋道,這樣做不僅要好些,而且絕對必要。人 們最好是一開始就知道命運,並且順從它。只一個下午,我們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顯 然,我們得推車走過沙漠。因此,我們順應了環境,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上過車。再有, 我們幾乎不停地按次輪班在後面推車。
  這樣走了七英里,在沙漠上歇下來。小克拉格特(現為蒙大拿選出的國會議員)卸 馬添加草料;奧利芬特和我砍山艾樹,生火,提水;老鐵匠巴婁先生燒飯。這種勞動分 工和安排在旅途中一起保持下去。我們沒有帳篷,只得蒙著毯子,露天睡在沙漠上,實 在太疲倦了,大家都睡得很沉。
  我們十五天走完了這段路程--兩百英里;其實只走了十三天,因為在路上呆了兩 天,讓馬休息。本來十天就足夠了,如果把馬拴在車後的話,但想到這個主意的時候已 經遲了,於是一路上只得又推車又推馬,我們完全可以省去一半力氣的。路上偶爾碰到 的人們勸我們把馬裝到車上去,但巴婁先生老實得鐵板一塊,什麼諷刺話也刺不穿,他 說那不行,因為那樣會使糧食遭殃的,那兩匹馬「由於被免職很久,是含瀝青的」。讀 者會原諒我將原話逐字寫出。當巴婁先生使用長單詞時,他通常的意思只有他和創造他 的上帝才懂得。他是個安于謙卑生活的最老好,最厚道,最善良的人。他就是溫和與單 純的化身--外加上無私。顯然他的年齡比我們中最大的還大一倍,他從不拿架子,講 特權,搞特殊。他幹的一份活與年輕人一樣;他的談吐和娛樂在任何年紀的人看來都是 得體的,而不像六十歲的人那樣老氣橫秋,盛氣凌人。他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他那帕丁 頓人的習俗,喜歡自個兒使用生辟的詞藻,毫不考慮所要表達的意思。那些冗長的音節 輕鬆自如地從他口中流出來,使人聽了一點也不會見怪。事實上,他的態度是那麼自然、 誠懇,經常使人迫使自己相信那些莊嚴的句子大概有點什麼意義,其實毫無意義。如果 一個詞又長、又華麗,念起來又響亮,就足以贏得這老頭兒的喜愛,他會把這個詞用在 一個句子或一段話中最不恰當的地方,還洋洋自得,好像那真的又明白又易懂。
  我們四人總是把幾條公用毯子一齊鋪在上了凍的地上,一個挨著一個地睡覺;奧利 芬特發現那條傻乎乎的、長腿的小獵狗體溫很高,就允許它上床來睡,讓它睡在他和巴 婁先生中間,胸膛緊貼著那狗兒溫暖的背,真是舒服得很。但夜晚間,那狗兒的腿一會 兒伸直,一會兒又捲起來,蹬老頭的背,滿意地哼一陣子。有時候,它覺得又暖和又安 逸,又感激又快活,它就抓老頭的背,這只不過是要表示一下它太舒服了。還有些時候, 它夢見正在追捕獵物,會在夢中撕扯老人後腦上的頭髮,衝著他的耳朵吠叫。最後,這 位老先生也溫和地抱怨這些表示親熱的行為,發表一通議論之後,他說讓這樣的狗上床 挨著疲倦的人睡不合適,因為它「動作太浮誇,感情太系統」。我們就把它攆出去了。
  這是一次艱苦、沉悶、費力的旅行,但也有輕鬆的時候。每到黃昏,滾燙的煎臘肉, 麵包,蜜糖和濃咖啡消除了餓狼般的飢餓之後,在萬籟俱寂的沙漠上,圍著篝火抽煙, 唱歌,吹牛,倒是一種幸福的,無憂無慮的娛樂,似乎是人世間絕佳的享受。這種生活 對於一切人,無論他生於城市還是鄉村,都有一種巨大的魔力。我們是在沙漠上遊蕩的 阿拉伯人的後裔,無數代的發達的文明並沒有根除我們遊牧民族的本能。大家都承認, 一提到「露營」,就會激動得發抖。
  有時一天走二十五英里,有時走四十英里(穿過美洲大沙漠),再加十英里--共 五十英里--一氣走二十三小時,不吃,不喝,不歇腳。推著一輛車和兩匹馬走了五十 英里之後,就是在凹凸不平,凍得硬邦邦的石頭地上躺一下或睡個黨,也是一種無與倫 比的享受,那會兒你會覺得付出的代價似乎還太便宜了。
  我們宿營在「洪堡潭」岸邊住了兩天。我們曾企圖使用那潭裡鹼性的水,但沒有成 功,它喝起來就像喝蘇打水一樣,但不是淡蘇打水,喝後口中留下一種又苦又噁心的味 道,胃裡火辣辣的,難受極了。加了些蜜糖進去,但幾乎不起什麼作用;加進一塊泡萊, 那鹼水還是那種特別的味道,所以,這種水不能飲用。用這種水煮出來的咖啡是人類發 現的最惡劣的混合物,比這種不可改良的水的味道更令人作嘔。巴婁先生是這種飲料的 發明者和調製者,他想硬著頭皮為它說兩句好話,於是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極力含糊 其詞地讚賞了幾句,但最後還是把剩下的倒了,坦率地說,它「對於他是太專門化了。」
  但很快就找到了一眼清澈的泉水,就在附近。然後,我們進入夢鄉,沒有任何東西 來破壞我們的享受,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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