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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曼哈頓
  一個留著長髮、長著天藍色眼睛的男人正沿著第五大街走著。他嘴裡吹著《雅克兄弟》的曲調,模樣十分引人注目。淡淡的夕陽照在他淡黃色的頭髮上,反射出亮光,似乎給他的頭部和寬肩加了一道光環。他身穿黑色服裝,有點像牧師,更使他的神態顯得像天使一樣。他右手提包裡露出一些鮮紅的玫瑰,下身穿著黑色緊身皮褲。只有這些暗示他也有一些世俗的慾望。他吹著口哨,五官秀氣的臉上帶著無憂無慮的寧靜的微笑。
  他引起了過路人的注意,但他們絕想不到自己的欣賞目標實際上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女人。他們當然也不會想到這個女人是去執行一項「正義處決」。
  瑪利亞·貝娜瑞亞克不時地眨眨眼,讓彩色隱形眼鏡戴得舒服些,同時竭力忍住想撓撓頭皮的強烈慾望。她通常戴特製的假髮,但這次卻不得不「借」了一頂。她非常清楚她的同行們更願意選擇一種不顯眼的「灰色」外貌,盡量不惹人注意,不讓人看到。有時候這很有效,一般情況下她也討厭別人過分注意她。但也有的時候她喜歡利用自己通過整容手術變得平坦的面容和身體作為畫布,在上面畫上誤導別人的圖畫讓目擊證人事後回憶出來。這次就是這個情況。而且,今天這副打扮能夠幫助她接近獵物。
  瑪利亞現在已經能夠看到斯萊·馮塔納住的那幢公寓樓。從公寓的窗戶可以看到公園。非常醒目。根據伯納德修士在馬尼拉文件夾內提供的信息,馮塔納的這套公寓是他在東海岸的住處,在他需要躲開洛杉磯的時候,或是要和他所迷戀的高級模特兼男妓巴比共度時光的時候,就會來這裡。斯萊·馮塔納是一個臭名昭著的色情電影製片人,專拍赤裸裸的異性戀黃色影片。而他竟然是個同性戀,瑪利亞卻一點不感到這有什麼矛盾。她從自己收集的資料瞭解到斯萊·馮塔納有各種性變態。他得過八次戛納色情電影金獎,控制著世界色情影業的很大份額。但是他真正感興趣的是有兇殺紀實鏡頭的黃色影片:錄像中的受害人,通常是女人,正在性交,然後在進入高潮時被性施虐狂殺害。為了證明這些死亡是真實的,鏡頭一直對著受害人脖子被砍的過程,總是用特寫鏡頭,而且常常砍得很深,腦袋幾乎都被砍掉下來了。瑪利亞看過一部這樣的錄像片。那是經過許多次轉錄以後的帶子,與母帶已相去甚遠,充滿劃傷與雪花點,但內容清晰可見,仍可值數千美元。
  那盤帶子是巴比的,昨晚瑪利亞去格林威治村他佈置講究的公寓拜訪時看了這部片子。他的住址也記錄在伯納德修士的馬尼拉文件夾裡,闖進去「採訪」他一下是輕而易舉的事。她只用了一把刀,六分鐘時間就讓這位體態健美的傢伙將馮塔納所有的情況都招了出來,並且安排今天與他見面。這毫無用處的巴比被她扭斷脖子後,她翻了他的衣櫥,從裡面選了一套黑色行頭,馮塔納喜歡他最寵的同伴穿這套衣服。
  將巴比頭皮割下來比她預料的要難些,就像削橘子皮,又不能將皮弄破。但是費了一番力氣後終於成功了。她將頭皮晾了一夜,今天早晨用爽身粉和膠帶將它固定在自己剃光的頭上。效果很好,只是癢得要命。
  她從黑皮手提包裡拿出墨鏡戴上。離住宅區的公寓大樓只有幾碼遠了。她感到一種熟悉的興奮與對即將伸張正義的期待,就好像身體裡湧動著熱乎乎的、甜蜜的糖汁。
  看門人站在入口處涼篷的下面。他穿著制服,看上去很高大,但卻不給人威脅感。她披著金髮,穿著黑色衣服走過來時,他馬上避了開去。巴比說過他要穿這身衣服。巴比還對瑪利亞解釋過看門人認識所有為這幢公寓的富人提供服務的妓女和男妓。看門人都很明白什麼時候應該不去注意進入公寓的人。想到斯萊·馮塔納付小費給看門人,只是讓殺手能夠順利地進入他的家,瑪利亞的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微笑。
  瑪利亞幾乎沒看守門人一眼,就十分自信地大步跨進門去。大理石裝飾的大廳光線暗淡,瑪利亞徑直走到電梯跟前。進去後她看了看表。十四點五十二分。馮塔納在等待巴比下午准三點到達。有足夠的時間。
  到了七樓她走出電梯,在樓梯井那兒等著。這裡很黑,一片漆黑。黑暗總是讓她感到不舒服。她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黑暗只是暫時的。她看到右邊有一個定時開關,一閃一閃的像燈塔一樣。一按開關,頓時一片光明驅走了她心中的不安。她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副和避孕套一樣薄的乳膠手套。她很熟練地將手套戴上,然後檢查了一下包裡的東西。她先看了一下攝像機是否在裡面,當然沒有會留作證據的錄像帶,但這已足夠了。包的最下面,攝像機旁邊,是她的可靠武器闊頭彎刀。她在紅玫瑰下面摸出其餘三件小東西:一卷高粘度、高強度的膠帶,一根勒殺繩,一支黑鋼筆。她把前兩樣東西放在夾克口袋裡。鋼筆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拔掉筆套後卻露出了特別長的筆尖——不比皮下注射針頭短多少。她對著筆尖吹吹,確信筆尖是乾淨的,然後套上筆套,又放回包裡。一切準備就緒。
  她感到胸中一陣正義的震顫。她是復仇天使,是上帝的鞭子。今天這個日子裡,罪惡的潮流會暫時得到遏制,許多罪惡之頭之中將被砍掉一個。
  她打開進入七樓的門,看看走廊裡。她清楚地看見走廊盡頭深色木門上醒目地鑲著銅製門牌「70」。那扇門後面,斯萊·馮塔納應該是獨自一人,等待著三聲敲門聲和門墊上的一束紅玫瑰:這是巴比特別的招呼方式。多麼感人,瑪利亞想著,唇邊沒有一絲笑意。
  手錶上的脈衝鬧鐘無聲地震動著她的皮膚。她低頭一看:十四點五十九分。是時候了。
  她踩著厚厚的地毯走過去,將玫瑰花放在70號公寓門口,然後在門左邊貼牆站著。她的右手在口袋裡摸著勒殺繩,彷彿那是一串念珠。她控制好呼吸,將手指關節靠在門上。
  篤、篤、篤。
  移動的聲音。有人朝門口走過來的腳步聲。
  她聽到門閂被拉開,門鏈被拿開。然後是鑰匙轉動,接著又是一把鑰匙。倒是很注意安全,瑪利亞帶著一種陰鬱的幽默想道。她聽見門打開了,感覺到空氣溫度有些變化。公寓內很暖和。她聽到深吸一口氣的聲音,然後是興奮的笑聲,同時看到一個男人彎下身子去撿地上的玫瑰花。
  瑪利亞調整了一下姿勢,不讓光線直接照到自己,低下頭讓巴比長長的金髮披在臉上,然後走到馮塔納跟前,她緊身皮褲的前襠在他的頭上方幾英吋。雖然馮塔納彎著腰,但她看得出這個黃色影片製作人是個矮個,不到五英尺零七。長著一頭細細的、蓬亂的黑髮,大號的絲襯衫也掩飾不住他皮肉鬆弛的身體。
  她看著他拿起玫瑰,慢慢站起身。他那雙貪婪發亮的小眼睛看著她,想看清她長髮遮掩下的臉。這使她想起過去在孤兒院的一段日子,她希望忘記的日子。
  「你好,巴比。」馮塔納興奮地說,他的手下意識地摸著褲襠。「上帝,很高興你來這兒。自從我們通話後我好像隨時會爆發。」他退回到房間裡面,示意她跟進來。
  瑪利亞的手一直在背後忙著準備好勒殺繩。她用腳踢著手提包,走了進來,將門在身後關上。馮塔納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舔舔嘴唇。「你帶了一些玩具來一起玩嗎?」
  「可以這麼說吧。」瑪利亞盡量模仿巴比的咬舌音回答道。
  但也許她模仿得不夠像,也許頭髮不再遮住臉,馮塔納突然盯著她看。「你是不是長高了,還是別的什麼?」他問。
  瑪利亞向前一步笑了笑,身後的手繞到前面來似乎想擁抱他。「不是。我多年來一直這麼高。」
  馮塔納皺起了眉頭,眼中的慾望變成了懷疑與恐懼。他意識到事情不對頭。但瑪利亞並不在乎:已經太晚了,她已經進來了。她一邊看著他的口型變化著好像要質問:「你到底是誰?」一邊迅速將勒殺繩繞在他的脖子上,用外科醫生般的熟練手法把他的問題擠了回去。馮塔納立即扔掉玫瑰,拚命地去抓陷進脖子裡的鋼絲圈,一邊像高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氣,全身扭動。
  為什麼他們總是這麼做?瑪利亞看著他飽含恐懼的眼睛鼓出來,納悶地想。沒有一個人行為理智,去對付她的手指,把它門一個個折斷,直到她不得不鬆手。他們總是去抓已經陷進脖子裡的鋼絲。這麼做真蠢,一點用處也沒有。
  瑪利亞迅速掃視了一下開敞式平面佈置的房間,將目光集中在客廳區淡色的真皮椅和最重要的電視機上。她好像拖一條嗚咽的狗似的將馮塔納從豪華的粉紅大理石壁爐前拖過來,將他接到一張正對著電視機大屏幕的椅子上。電視屏幕又大又黑,像光滑的大理石,是她完成使命很合適的聖壇。
  她鬆開勒殺繩,但馮塔納還沒來得及吸進一口氣,她就從身邊的咖啡桌上抓起一隻小小的粉紅大理石蛋塞到他嘴裡。然後她從口袋裡掏出那卷膠帶,撕下一段,把他的嘴封住。緊接著,她用膠帶把他捆在椅子上。最後將他的眼皮向上貼住,所以他全身上下只有滴溜溜轉著的、充滿恐懼的眼珠可以動。她又從包裡拿出攝像機。現在她可以從容地為最後的表演做準備工作了。
  電視機看上去光滑滑的,似乎沒有按鈕。她花了一些時間檢查了所有控制按鈕,插上必要的連接線後,將攝像機放在電視機上面,讓鏡頭對準嘴被塞住的這個人。然後她拿起遙控器,把兩台機子都打開。屏幕閃了一下,然後就看到斯萊·馮塔納的前額充滿了整個大屏幕。圖像很清晰,瑪利亞能看得清他開始禿頂的髮際線下面往外冒著的顆顆汗珠。
  「你看上去很緊張,斯萊,」她說,「我以為你現在應該已經很習慣試鏡頭了。」她重調了攝像機和可變焦距鏡頭,讓馮塔納從腰往上的部分十分清楚地展現在屏幕上。他發狂的眼睛乞求地看著她,淡米色絲襯衫的腋下顯出深色的汗漬,形成越來越大的圓斑。他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扎得很緊的膠帶下面用力。她微笑著摘掉假髮。看到她的光頭,斯萊·馮塔納的眼睛更往外突了。接著看見她從包裡拿出一把拔出鞘的闊頭彎刀,他的眼睛差點從眼窩裡迸出來。
  「好的,」她邊說邊繞到他身後站定,左手拿著遙控器,右手拿著彎刀,「表演開始吧。」
  她彎下身,讓自己的臉與他的臉並排,兩張臉都清楚地出現在屏幕上。她將嘴湊近他耳邊,看見他頭髮上的發蠟,然後像情人一般親密地說,「我看過你更有專業水準的作品,儘管我不指望達到你的水平,我希望你知道我的行為是向你表示敬意。記住《聖經》。所有用刀子的人終將死在刀下。」她用遙控器將鏡頭拉近,對著他的脖子,最後整個屏幕上幾乎只看到他冒汗的喉結緊張地上下蠕動。然後她的右臂繞過去將刀鋒擱在他脖子上。屏幕上彎彎的、鋒利的刀片那一塵不染的銀色與他在西海岸陽光下曬黑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感覺到斯萊想躲開去,但膠帶和她的胳膊牢牢地按住了他的頭。
  她一邊慢慢地將鋒利的刀口切進他的肉裡,一邊將攝像機鏡頭從脖子轉到眼睛,直到屏幕上只有他的一雙眼珠。斯萊竭力想閉上眼睛,想轉過臉來不看屏幕,但膠帶使他動彈不得。在她的右手緩慢地用刀鋒抹著他的脖子,切開肌肉和纖維組織時,馮塔納不得不瞪眼看著自己靈魂的窗戶。他既是恐懼的影星又是自已被兇殺的紀實片的觀眾。那雙顫抖的眼珠被迫目擊自己的痛苦和死亡,看著瑪利亞一直盼望的完美的時刻;擴散的瞳孔顫抖著,標誌著一個墮落的靈魂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在那裡接受嚴厲的判決,永遠的懲罰。
  刀鋒快要切到喉管時,她從往外湧血的地方抽回刀子,對著他的耳朵小聲說:「你現在要死了,你將永遠被詛咒。」她很滿意這人知道自己的罪惡得到了報應,便一刀切了下去。她和斯萊一起看著他的血從喉管裡噴出來,噴得滿屏幕都是。一兩秒鐘以後,巨大的瞳孔問了一下就變得空洞洞的了。
  瑪利亞不禁呼出一小口氣。殺人的任務已完成了。她現在應該離開。她是復仇者,一個職業復仇者,又完成了一次無可挑剔的暗殺。但是她還不能走,還有一件事要做。
  她必須留下簽章,以證明她完成了這次任務。她從包裡拿出自來水筆,打開筆套,露出定制的特長筆尖。然後她走到屍體跟前,找到斯萊的喉管,將長筆尖伸到動脈裡,往鋼筆水管裡吸血。
  吸夠了以後她將筆收回來,在他淡米色襯衫領子後面乾燥的地方寫下這些內容:
  「所有用刀殺人的人終將死於刀下。《馬太福音》第五十二卷第二十七章」
  寫完以後她套上筆套,將筆與其他工具一起放回手提包內。然後她將巴比的金髮重新戴在自己頭上,撿起過道地板上的玫瑰,扔到廚房的垃圾桶內。一根玫瑰刺戳穿了乳膠手套,刺破了她右手拇指細嫩的皮肉。她沒在意這一點點疼痛。她把傷口的血吮乾淨,也沒在意舌尖感到的成威的鐵腥味。最後她看看過道裡沒留下什麼東西,便關上門,悄悄離開了公寓。
  這一次沒出現失誤。一次完美無缺的暗殺。
  
  大馬士革
  伊齊基爾·德·拉·克羅瓦走過他果園裡的橘樹林來到橄欖樹林。橄欖樹林坡地的下面就是他家的地界線。他停下腳步,望著南方兩英里以外的大馬士革的天空。
  空氣有點寒意,但是陽光給彎曲的橄欖樹和遠方的城市都灑上了一層溫暖的金光。他一生的時光都在世界各地奔波,但身後古老的大房子一直是他的家。在他之前這裡曾住過六代人。想到自己沒有後代來繼承它,伊齊基爾不禁黯然。他熱愛這個地方,尤其是在黃昏時分。這使他想起妻子在世時他們曾一起散步。他們一起交談,為對方撫平各種問題引起的煩惱。
  他突然感到胃部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便掏出口袋裡的一隻金屬盒,從裡面拿出一顆白色藥片。他吞下藥片,讓解酸藥對胃的潰瘍發揮作用。隨著疼痛的緩解他又想起了赫利克斯修士的方案。前一天晚上,開完內圈成員會回來以後,伊齊基爾又一次經歷了經常困擾他的噩夢。和以往的夢境一樣,他這一次又沒有救出新救世主,而且協助別人將他釘死在十字架上。夢境集中反映了他對不能完成終生使命的恐懼,迫使他更認真地考慮赫利克斯的建議。他非常清楚,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而找不到新救世主,採用年輕修士大膽計劃的可能性也在增加。當然前提是赫利克斯能說服那位不信神的科學家與他們合作。
  他轉身開始往回走,爬上山坡朝大房子走去。如果赫利克斯真的說服卡特博士與他們合作該怎麼辦?他這個二次降世兄弟會的首領會不會因為與無神論者結盟而冒犯上帝?
  他正在苦苦思索這件事的複雜性,看到男僕從院子的拱門裡向他招手。伊齊基爾看見戴維高高的身影穿過修剪整齊的草坪向他走來,便也向他揮揮手,表示回答。他右手裡拿著一件什麼東西,伊齊基爾瞇起眼睛才看出是一隻電話機。
  「誰來的,戴維?」
  「她只肯說是復仇者。」
  他接過電話機,歎了口氣。通話內容會被編成數碼。但他仍不贊成瑪利亞直接給他打電話,尤其是不要打到他家裡來。他將聽筒放到耳邊,說:「復仇者,什麼事?」
  她的聲音飽含痛悔。「神父,我必須打電話給你。自從斯德哥爾摩事件以來你一直沒跟我聯繫,我需要為我的錯誤做解釋。我想告訴你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我要改正錯誤。」
  「你應該與伯納德修士談,而不該找我。如果你想對誰解釋或道歉,應該對他說。」
  「但是神父,我要知道你是否原諒我的過失。」
  他生氣地搖搖頭。自從二卜年前他把瑪利亞帶出來,她就一直這個樣子。她既是渴望得到父愛或母愛的易受傷害的孩子,同時又是他們陣營所培養的殺手中最無情的一個。對斯德哥爾摩行動的失敗他並不怪她,真的不怪她。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失誤。「復仇者,斯德哥爾摩事件已經過去。事情已經發生,而我們大家現在必須往前看。」
  「那麼你肯原諒我嗎?」
  他聽得出她聲音裡的焦灼。他微微笑了笑,想起她在科西嘉孤兒院的時候。那時她身心備受傷害,渴望有個歸屬。當時他不禁覺得她就是妻子沒能給他生出的孩子。即使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她確實有點感情:「是的,瑪利亞,我的孩子,我原諒你。現在,你……」
  「那麼我能結果那科學家嗎?」
  他猶豫了一下。「等一些時候。你有其他事要做,曼哈頓……」
  「那已經完成了。我已經順利完成了曼哈頓暗殺。應該再給我一次機會幹掉卡特博士。」
  伊齊基爾開始小心選擇合適的字眼。他知道瑪利亞對自己的職責有多大的熱情。
  「復仇者,清洗誰不由你來決定。你是一個出色的殺手,但我講過,你的責任是執行伯納德修士交給你的任務。」
  「但是……」
  「復仇者!」這次他的聲音硬了一些了。他還沒有決定該如何對待卡特博士。「如果需要清除這科學家,我們會通知你什麼時候動手。當然前提是伯納德選擇你來執行。」
  「但是你說『如果』是什麼意思?有什麼變化?兩個月之前卡特博士是清除對象,現在他當然還是清除對象。還有,如果不由我來完成這任務,誰來完成?……娥摩拉嗎?」
  「復仇者,聽我說!」他失去了耐心,胃的潰瘍部分又開始痛起來。通常他贊成給瑪利亞自由掌握分寸的權利。這樣有利於保持她的積極性,而且就是她喜歡在過分複雜的暗殺過程完成後在現場留言,也沒有給兄弟會帶來任何不利。但也許伯納德是對的,也許他確實給了她太多的自由。「復仇者,你應該去和第二使命執行人談,而不是跟我談。並且記住!你接受他的命令,你不要發佈命令。清楚嗎?」
  「是的,但……」
  「清楚了沒有?」
  她的聲音聽上去是順從的,但也是冷冰冰的:「是,神父。」
  「好!」他掛上電話。伊齊基爾明天要和伯納德·特裡埃見面,到時他會把這次通話的情況告訴他。讓第二使命執行人制止瑪利亞繼續為斯德哥爾摩的失敗鑽牛角尖,以免影響她別的工作。這一點很重要。
  他走回房子前,看著夕陽在他的右邊落山。他想起瑪利亞和卡特博士,便又拿出一顆白藥片。他太老了,有些力不從心。他已經九十六歲。拯救人類的重擔應該落在他這付衰老的肩上嗎?
  別人在這樣的黃昏年紀都可以休息了。
  或者死了。
  他疲憊地聳聳肩,一瞬間他嚮往死亡能帶來的寧靜。然而他剛剛踏上院子的地磚,他的噩夢就浮出意識的表面,重新點燃了他心中的火焰。他知道自己無法平靜地死去。必須等到預言實現,等到找到新救世主,在聖火前為他舉行塗油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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