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大衣使她的動作笨拙遲緩,不過她不在意。從亞文手上接下另一支箭。她瞄準目標,射出箭。令她高興的,長箭堅定地插在草靶上。
「射得好,夫人!」亞文說,拍手喝彩。
她高興得想大叫。她永遠做不了珊黛,但是她射中了二十英尺外的目標。
「我進步了,是不是?」她問,眼睛發亮。男孩熱切地點頭,凱茜看見他冷得發抖。「哦,亞文,」她說。「你快凍死了!今天到此為止。」
亞文看見她渴望地盯著剩下的箭。「不,夫人,」他堅定地說。「你還有六支箭要射。」
「你太冷了。」她責備地說。
「天色很快就暗了。」他說,遞給她另一支箭。
魯夫摩擦手臂,看著凱茜射箭。想起凱茜在回渥佛頓的旅程中對他的請求,他忍不住苦笑。他很清楚凱茜為什麼要學射箭,雖然他不希望她將自己塑造成珊黛夫人,但是仍然無法拒絕她的懇求。老天,愈來愈冷了!
魯夫等到她射出最後一箭才走上前。他擔心她在寒冷的空氣中待這麼久會著涼,不過他知道這麼說會掃了她的興。
「你的右手臂必須抬高一點,來,我做給你看。」
他修正她的姿勢,感覺到她的冰冷。老天,她一定凍壞了。
「今天到此為止,夫人。我這把老骨頭需要烤火取暖。」
「還需要一些熱麥酒!」凱茜快樂地說。「還有你,亞文。」
亞文把她的弓箭挾在手臂下,彷彿用心地練習射箭的人是他。魯夫只告訴他伯爵夫人練習射箭是為了給格瑞伯爵驚喜。
凱茜帶著愉快的笑容走進大廳。當她看見格瑞交叉雙臂盯著她,立刻停下腳步。他昨天晚上才從克蘭多城回來,有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她可以安心地練習射箭。
「你到哪裡去了?」
她垂下眼睛。他一直忙著和朗迪談論事情,她沒有想到他會找她,而她才練習了一個小時而已。
「你要喝點酒嗎,爵爺?」她小心地問。
「我要的是你的回答。夫人。」
她揚起下巴。「我在果園散步。」
她看見他眼裡的懷疑,急忙又說:「亞文和我在一起。我考慮在春天的時候種些……梨樹。」
格瑞想知道她為什麼說謊。梨樹,老天!「來取暖,」他說,聲音帶著關切。「你的鼻子凍紅了。」
她順從地跟他走,命令僕人取酒來。
「華特爵士,」她說。「他在克蘭多城過得如何?」她沒有辦法克制聲音中的厭惡。
「他對農夫有點蠻橫,不過我相信他會適應那裡的生活。」
凱茜原本希望華特爵士會在格瑞面前表露出本性,不過看樣子他仍然深藏不露。「朗迪給你看了康瓦耳公爵的信嗎?」
「嗯,我很擔心。他在信上說的全是年老體衰之類的話。」
「已經沒有責任逼他保持年輕。有時候,我認為傑弗和他的威脅使我的父親保持健康年輕,雖然我祈禱這不是真的。」
「如果傑弗計劃做什麼,也會等到春天才實行。」
「但願傑弗能夠放棄他對布列登堡的野心!」她注視跳躍的火焰。布列登堡是她的父親是她的避風港,以前是,現在也是,如果格瑞不再要她的話。眼淚滑下她的臉頰,她沒有力氣擦掉淚水。
「不要哭,」格瑞說。「你不是小孩子,凱茜,而且沒有理由憂慮傑弗。」
他的語氣連他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嚴酷殘忍。奇怪,他竟然能夠瞭解她現在的感受。當她抬起頭絕望地看著他,他輕聲詛咒。
他將她擁入懷裡。「噓。」他溫和地說。
他感到一股慾望。他非常瞭解性慾,但是他對凱茜的慾望摻雜著其他的感情,他不願去檢視的深刻情感。
他閉起眼睛,吸進她的香味。他低下頭,用臉頰摩擦她柔軟的頭髮。熏衣草,他想著。她身上散發的是熏衣草的香味。他的手往下移動,移至她的臀部。他感覺到她全身僵硬。他嘲弄地笑笑,推開她。「我不會在這裡要你,夫人。擦乾眼淚,到廚房去監督晚餐。」
凱茜擦掉眼淚,詛咒自己渴求他的安慰。「嗯,爵爺。」她輕聲說,離開他。
晚餐後,她告退回到他們的臥房。她泡在熱水裡,強迫自己接受抗拒許久的結論:唯有向自尊和事情真相讓步,才能結束悲哀。她想到自己努力地練習射箭,不禁大笑自己的愚蠢。格瑞也許會欣賞她,但是不會相信她。只有謊言能夠改變他對她的態度。
當格瑞走進臥房時,她躺在床上等待著。
「我以為你睡了。」他說,脫下衣服。
她用顫抖的手撫平床單。「不,」她輕聲說。「我想念你。」她脫口而出。
她看見他眼裡一閃而逝的愉悅。「為什麼?」他粗率地問。
他站在床邊,一絲不掛,專注地看著她的臉。
「我不要我們之間有任何爭吵,格瑞。」她低語,試著飢渴地看著他的身體。
可是她失敗了,而他知道。「你知道我要求的是什麼。」他說,在她身旁躺下來。
「嗯,我知道。」不要哭,傻瓜!「你說過你會原諒我。」
「我會原諒你。」他說,聲音平板冷淡。
「那麼事情正如你所相信的。」
他感到一股失望。他一直要她承認犯的錯,但是面對她坦承真相卻使他幾乎承受不住。他注視她蒼白的臉,看見她眼裡閃爍的淚光。
「我說過我會原諒你。你為什麼流淚?」
我好寂寞,我受不了這種寂寞!我樂意接受你願意給我的任何部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忍不住投入他的懷裡,靠著他的胸膛哭泣。
「那麼,」他說。「你想要的是我的身體。」
「求求你,」她低喃。「不要再對我發火。我無法再承受。」
「我現在沒有憤怒,凱茜。我將給你女人的歡愉,我們將不再提過去的事。」他拉開被單,打量她的身體。
「你的乳房似乎比較豐滿了。」他說,輕輕地撫弄她。她猛然吸口氣。
「你覺得我……太瘦小?」
哦,不,他想著,我覺得你正符合我的需要。「你很好,」他說,低頭吻她。「我喜歡你的觸感。」
凱茜顫抖。「求求你,愛我。我受不了了。」
在高潮之後,凱茜沉睡在他的懷裡。他撫摸她的頭髮,試著摒除腦子裡混亂的思緒。
凱茜發覺格瑞一直深思地盯著她。他想恨我,凱茜想道,可是他的榮譽心逼他信守承諾。她想尖叫、想哭,但是她不能這麼做。這是她自己的決定,現在就必須承受。
他繼續和善地對待她。每天晚上當他溫柔地對她做愛,她幾乎能夠想像他是愛她。她是那麼強烈地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一個眼神就能夠使她的身體產生反應。他知道這種情況。她懷疑他也因此恨她。
現在是專心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她催促「藍鈴」往前跑,拉開弓,瞄準目標射出箭。箭正中圓心,亞文大聲叫好鼓掌。
他們在離渥佛頓有段距離的海灘上,她不想冒險被格瑞發現,這是她要給他的驚喜。他會為她的英武感到高興,他一定要感到高興,她這麼勤奮地練習只是為了讓他高興。
可是他找不到她。她立刻看到他眼裡的懷疑和憤怒。
「你計劃在果園種更多的樹嗎?」他問,看著她下馬。
她揚起下巴。「不,爵爺,」她愉快地說。「我計劃給你一個驚喜!」
他瞇起眼睛。「請你解釋。」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開玩笑似地大笑。「不,爵爺。你必須等待!」
「我承諾原諒你的過去,不是現在。」他說。
她只能盯著他。「可是我沒有做什麼惹你生氣。」
「沒有嗎?」他問,轉身離她而去。
如果她手上有石頭,她會用它砸他的背。「我會做給你看。」她低聲說。
三天後,在晴朗寒冷的下午,凱茜平靜地計劃給他驚喜。她感到興奮,充滿希望,而且為自己感到驕傲。
「魯夫!你答應過的!」
魯夫搔搔頭,突然希望自己不在渥佛頓。「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他說。
「可是格瑞會感到驚喜而且……高興。你知道他一定會的,魯夫。」我會像珊黛夫人一樣,他會欣賞我。「你說我進步的速度超出你的期望,你已經安排了比賽。」
「是的,」他無力地說。「我可能會因此被吊死。」
「也許,」她說,不理會他的話。「吟遊詩人會寫歌讚頌我的英勇。」
「我不知道件事會有什麼結果。」魯夫咕噥。
結果就是格瑞會欣賞我,也許他甚至會因此而在乎我。
「我必須換衣服。」她壓低聲音。「不要忘了你要對伯爵大人說的話!」
魯夫看著她跑進大廳。他舉起腳踢石頭,輕聲詛咒。
「你希望我給勝利者獎品?」格瑞和他的侍衛長並肩走向教練場。
「他們非常用心練習,」魯夫說。「你的獎勵可以鼓舞士氣。」
「那麼我得想想送什麼才好。」格瑞伸手遮住陽光,看看跑道。「很幸運這個星期都沒有下雨。」他說。「靶子隔得這麼近,」他繼續說。「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會得到很好的成績。為什麼安排得這麼簡單?」
這樣你的夫人才不會摔斷脖子!「參加比賽的人很少練習騎馬射箭,」他流利地說。「我想盡量做到公平。」
格瑞揚眉看他。「你老了心也軟了。」他說。他看見參賽的人排隊抽籤決定順序。
魯夫看見他回頭瞥向主屋,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尋找他的妻子。
「凱茜很喜歡給人驚喜,」格瑞說,彷彿在回答魯夫的思緒。「我懷疑她可能會為勝利者烘烤甜點。」
魯夫咕噥地應一聲,目光落在穿著男裝驕傲地跨坐在一匹栗色種馬背上的凱茜。他們一直到昨天才想到如果她騎「藍鈴」參加比賽,格瑞一定一眼就認出來。於是,他們挑選了這匹種馬「甘福」。魯夫看著種馬煩躁地踏步,閉起眼睛默默地祈禱。這匹馬不像「藍鈴」那麼溫和馴服,而且凱茜只騎過它一次。
「只有八個人參賽?」格瑞問,轉向魯夫。「我沒有數錯吧?」
其他的人沿著跑道站開。「參賽的都是比較少練習這個項目的人,爵爺。」事實上,他親自排選了不會讓凱茜輸得太難看的人參賽。這些壯漢拿起弓箭都是笨手笨腳的,他們擅長的是矛和槌。
「看來,」格瑞尖酸地說。「我將對這次比賽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一位參賽者出發,他對準第一個靶子射出箭,飛箭從靶子上方飛過,格瑞搖搖頭。當他完成這一回合的賽程,十二個目標射中六個。
男人們開心地歡呼笑鬧。
「真有趣,」格瑞諷刺地說。「多麼令人興奮的比賽。」
接下來的兩個人表現得一樣差,格瑞開始相信魯夫安排這場可笑的比賽只是要開開玩笑。他正要這麼告訴他的侍衛長時,發現魯夫目不轉睛地盯著下一位參賽者。
格瑞不認得這個男人——應該說男孩。但是那匹種馬「甘福」,來自他的馬廄。
「至少這個男孩比其他的人行。」他說,看著男孩俐落地射出箭。正中圓心。他皺眉。「他是誰,魯夫?」
「他表現得很好。」魯夫說。試著拖延時間。「看,爵爺,又射中紅心!」
魯夫覺得自己的心盈滿驕傲。結束時,她一共射中九個靶子。
「這個男孩特別瘦小,」格瑞說,看著他騎馬回起點。「我開始相信你安排這次比賽只是為了讓他表現。他是誰,魯夫?」
「爵爺,看!輪到布南了!」
格瑞斜眼瞟著魯夫。有問題,他決定等著瞧。布南的表現使其他的參賽者成為神射手,所有的人大笑起來,格瑞也跟著笑。
也許,魯夫想著,他不該挑選這麼糟的傢伙參賽。就算凱茜夫人贏了,也沒有光彩。他發覺參賽的人都認出她了,因為他們的表現變得更糟。所有的人都非常喜歡她,都在保護她。他看見男人們交頭接耳地傳話,知道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格瑞會剝了他的皮。
他緊張地清清喉嚨「看來男孩贏了第一回合,爵爺,」他說,看著男人們拍凱茜的背恭喜她。「第二回合裡,他們將兩個人一組競射目標。」
魯夫看見凱茜和最糟的布南一組。
「那個男孩,爵爺,」他說:「他贏了第一回合。」
「哎,這一回合他的表現也不差。不過他最好小心布南的馬,那匹馬恨『甘福』。」
「我們必須阻止!」魯夫大叫。
「為什麼?我們來看看這個男孩到底有多好。」
「那個男孩,爵爺,是你的妻子!她才騎過『甘福』一次!」
「你瘋了,」格瑞咬著牙說。「這個玩笑開得太過火了,魯夫。」
可是魯夫已經衝向跑道,揮舞著雙手。男人們安靜地看著布南全力地控制他的馬,這匹馬挑戰地咬「甘福」一口,再次站立起來,用前蹄踢「甘福」的腹側。
格瑞努力地往前衝,雖然恐懼使他的肌肉僵硬。他無能力地看著凱茜的弓箭飛落地面。他看著她擠命地控制發狂的種馬,但是她的力氣不夠。
「凱茜,跳下馬背!」他聽見自己大叫,知道它淹沒在男人們的叫聲中。
凱茜一點也不恐懼,她氣瘋了。她一定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人。「布南,把它拉走!」她大叫。她完全無法控制發火的「甘福」,但是她知道如果她跳下馬背可能會被亂蹄踩死。
「布南,」她大聲叫。「把它拉走!」
「甘福」再度攻擊對手,凱西手裡的韁繩被扯開。她知道落地面之後必須翻滾,可是當她撞擊地面,卻驚愕得無法動彈。
她動也不動地躺著,試著恢復呼吸。
「凱茜!」
她看向格瑞。「不公平,」她喘息地說。「我會贏的!不公平!」
他跪下來,檢查她的身體。「你的腿可以動嗎?」
「嗯,」她低語,突然覺得暈眩想吐。「格瑞,我會贏的!」
他彎彎她的手臂,然後按按她的肚子。
她忍住想吐的感覺。不,她不能吐,太丟臉了。她看見男人圍過來,聽見他們說話。
格瑞握住她的肩膀。「凱茜,」他說,輕輕地拉她上來。「看著我,你看得見我嗎?」
「當然,」她說。「我沒事。」
格瑞輕輕地將她抱起來。「比賽結束了。」他嚴厲地對男人們說。
她感到暈眩,不由得閉起眼睛。「我不害怕,」她喃喃地說道。「要不是那匹可惡的馬……」
「噓,不要說了。」格瑞說。他抱她回寢室,大聲叫喚愛達。他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看見她緊緊地閉著眼睛,緊緊地閉著嘴。
他感到徹底的無能為力。
「孩子!」愛達跑到床邊,坐在她的女主人身旁。
「我要吐了,愛達。」凱茜低語。
嘔吐之後,她蒼白虛弱地躺著。她覺得頭痛,但是暈眩的感覺減輕了。
「我去準備藥汁,爵爺。」愛達說,慢慢地站起來。
「她不會有事吧?」格瑞嚴厲地問。
「我想是的,」愛達說。「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愛達咕噥,快步離去。
格瑞坐在他的妻子身旁,握住她的小手,第一次注意到她手上的繭。他的恐懼漸漸減輕。可是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注視著她蒼白的臉。
凱茜張開眼睛,注視她丈夫憂慮的臉。「我會贏的。」她重複地說。
「你為什麼這麼做?」他問,握緊她的手。
「我要你欣賞我,像你欣賞珊黛夫人一樣,」她說。「我想如果我贏了,你一定會很高興。」
「我不要我的妻子模仿男人!」
她絕望地看著他。「我只是要讓你以我為榮。我想不出其他辦法讓你在乎我,讓你忘了厭惡我。」
格瑞沉默不語。罪惡感淹沒他。「我並不厭惡你,」他終於說。「可是你所做的事愚蠢得超出範圍。」
「請不要責怪魯夫。」她低聲。也不要怪其他的人。他們不知道布南的馬會攻擊『甘福』。」
他想把他們—個個抓來撞牆,可是他看見她眼裡的哀求。於是說:「好吧。」他輕輕地脫下她的外套。「跟其他的參賽者比起來,你的確表現得很好。這就是給我的驚喜?」
她點點頭。「這不算真的比賽,」她說。「魯夫不希望我丟臉,所以挑了一些比較差的選手。」
「你沒有丟臉,這是珊黛夫人給你的主意?」
「不是,不過她教我如何射箭。她好美。」
「凱茜,」他溫和地說。「我說過我曾經想要她,但是我並不愛她。你不需要羨慕她的技藝。」他輕輕地觸摸她的額頭,放心不少。沒有發燒。「凱茜,」他繼續說。「我怎麼想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
她凝視著他,想起她曾經說過她愛他。他完全沒有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他相信她只是又說了一個謊?既然她已經承認自己說謊,他可能再也不會相信她說的話。她只說:「是的。」
「我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事。」他開始說,可是被愛達的出現打斷。他退到旁邊,看著她喂凱茜喝藥。
「她會睡覺,爵爺。我不知道她計劃做什麼,否則我絕不允許她做,我祈禱她不會有事。」
「我會陪著她,」他說。「如果她的情況惡化,我會叫你,愛達。」
他握住凱茜的手,她慢慢地閉起眼睛,沉沉地入睡。
他為她脫掉衣服,輕輕地拉起被單蓋在她身上。他發現自己在打量她,比較她和珊黛。她們兩個根本無法比較。他很高興。
凱茜一直到晚上才醒過來。她感覺非常沉重、遲鈍。
「因為愛達餵你喝了藥,」格瑞告訴她。「你恐怕得休息幾天才能再拿起弓箭。」
「你不介意?」
「不,」他微笑地說。「可憐的布南擔心死了,你必須好起來讓他安心。」
「我會的。」她又睡著。
她在黑暗中醒來,喉嚨幹得發痛。她想床,慢慢地走向桌子。當她伸手向水壺時,腹部突然劇烈地痛起來。她感覺到濕濕黏黏的東西從她的身體流出來。她低頭看自己,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然後另一陣劇烈的疼痛使她忍不住大叫。
格瑞聽見她的叫聲,立刻跳下床。他迅速地點燃蠟燭,邁步向她。
「凱茜,怎麼了?」
「格瑞,救我:我在流血!」她痛得彎身抱住肚子。
他看見如注的血從她的腿間流下來。恐懼緊緊抓住他的心。
他抱住她,她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幫助我,」她嗚咽地說。「我怎麼了?」
他知道她正在流產。他聽見自己冷靜地對她說:「你不會有事的,凱茜。我抱你上床。我叫愛達來。」
她躺在床上,張大眼睛,驚恐地注視他。
「你不會有事的,」他重複。「不要移動。」
她看著他邁步向房門,打開門,呼叫愛達。
愛達喘息地出現。
「她在流血,」格瑞告訴她。「她懷孕了嗎?」
愛達臉色發白。「是的,」她低語。她看見凱茜躺在血泊中,憂心地哀嚎一聲。「哦,孩子。」她說,抓住凱茜的手。
「我能做什麼?」格瑞問。
愛達鎮定自己的情緒。「乾淨的布,爵爺,還有熱水。我們不能讓她失血過多。」
格瑞立刻轉身,卻被愛達叫住。「爵爺,你的罩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