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女人者在巴斯城的公共場所應該節制他們的甜言蜜語。
---藍畢梧,巴斯城規
今天早上她會和他去溫泉池,但是晚上後她將要求他離開。
這是正確的選擇。這是她唯一的選擇。那麼,她為什麼心痛?
茱莉穿上衣服,肩膀怎麼也撐不起來。鴿子從屋簷下的鳥巢飛出,咕咕地叫著。甚
至天氣也決心嘲弄她的心情,因為黎明的光線滲入澄清如鏡的天空。
她一邊扣扣子一邊為啃嚙決心的疑慮找借口。她試著告訴自己她仍然同情齊雷克,
但是她知道令她痛苦的其實是自己對他產生的真感情。
她沒有指望他對她的工作產生興趣,更別提他會不顧危險逮住強盜、取回失竊的郵
件。他對道格和昆彼是真的關心。齊雷克的內心並不是個惡棍,感情的真假她還看得出
來。她的父親使她成為識別感情真偽的專家。
雷克似乎是真正關心也在意她的,否則他何必花時間陪伴她?他一定是想要她,否
則他為什麼會如此放縱地吻她、愛撫她?到底是為什麼?因為他必須娶她。
她可以永遠欺騙自己,永遠相信他是真心地愛她。
但是當面對「生活在謊言之中」或是「獨自生活」的抉擇時,她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提起袋子拿起手套,她下樓去和外婆一起等他。
文娜站在壁爐前,注視著架上的畫像。黎絲為外婆塗了淡淡的脂粉,梳了一個流行
的髮式。紅寶石在她的耳朵上閃耀。
「我仍然認為你應該讓我把它帶到辦公室去,」茱莉說,走到外婆身後。「既然它
使你如此心煩。」
文娜生氣地看著畫像。「他是個下流的漫畫家。他應該把你畫成端莊聰慧的女人,
而不是一個大眼睛的無知女孩——雖然當時的你相當純真。」
茱莉的內心畏縮。「哦,外婆。」
她仍然沒有看著茱莉。「這個城市的人仍然無法忘記你的愚蠢行為,雖然那是好多
年前的事。如果我不為你辯護,孩子,誰會呢?」
茱莉注視文娜僵直的背。「我會為自己辯護,外婆。我是成人了,我不怕閒話。」
文娜低頭,暴露出精色頭髮裡的灰斑。「可是你必須承認,這種事太難堪了。所有
的這些婚約。我在想如果我……如果你再簽一次婚約,我們會變成什麼?」
每一次的婚約都使外婆難堪。「我會是巴斯城的郵政局長小姐,而你會是我最喜歡
的外婆。記住,我已經不是畫像上那個無知的女孩。」
「我應該燒了這個可笑的東西。當我想到我竟賣了翡翠項鏈來訂製它……」她歎息,
搖搖頭。「真令人憎惡。」
茱莉感覺彷彿被摑了一巴掌。她一向很欣賞這個畫家的嘲諷風格。「你不是認真
的。」
「不,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文娜轉身,不高興地歪歪嘴。
「你打算以這種髮型出門?」
「我的頭髮怎麼了?」
「它看起來像編起來的馬尾巴。你會把頭髮弄濕,然後黎絲得花幾個小時把它弄
干。」
茱莉摸摸自己的辮子。「我覺得這個樣式很合適。我不打算在溫泉池裡游泳,而且
黎絲從未為我弄乾頭髮。」
文娜聳聳肩。「隨便你。不過如果你那短期的仰慕者再不趕緊出現,我們索性留在
家裡。到七點鐘,浴池就會擠得不像話了。」
茱莉瞥向時鐘。「現在才六點半,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他只是一個朋友。」
「呸!女人和男人永遠不可能是朋友,你應該瞭解這一點,他是你的父親的可憐玩
偶。你不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吧?」
茱莉咬住嘴唇。「不,」她低語。「當然不。你教會我許多。」
外婆拍拍她的手。「因為那個傢伙為了娶你會說和做任何事。如果你愚蠢得相信他
的讚美和承諾,親愛的,你會發現自己被困在他的城堡裡,肚子裡懷著孩子,沒有人關
心你。」她搖搖手杖。「我告訴過你那個小氣鬼說要送給我一幢在北方的農舍吧?想像
我住在一個佃農的茅舍裡。不到一年我就會死於肺病。到那個時候,你就無依無靠了。」
茱莉的心似乎枯萎了。為了鼓舞自己,她注視房間裡她最喜歡的東西:畫像。可是
預期的喜悅沒有出現。「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你的身上,外婆。」
「我知道你不會遺棄我,親愛的。你是我的一切,我是真的想幫助你。」外婆跛行
向前,輕輕地擁抱她。「我可不打算和金夫人那種母雞站在一起,任由你的『朋友』誘
惑你。」她眨眨眼睛。「她可能會啄出我的眼睛。」
茱莉強迫自己輕聲地笑。「你這麼高,她碰不到你的眼睛。不要擔心齊雷克,我不
想嫁他。」說出這句話應該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可是茱莉卻悵然若失,彷彿看到彩虹而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
文娜兩眼發亮。「你是聰明的女孩。那個惡棍毫無羞恥心。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看
見他撫摸一個下賤的女人?你才上路不久,他就到魏家俱樂部去賭博玩女人。嘿,他的
手埋在那個女人的胸部裡呢。好了,微笑,親愛的,告訴我你去布里斯托的情況。」
茱莉很高興有機會讓自己混亂的情緒喘口氣。「布里斯托的分類帳做得非常精細。」
「我們有沒有賺錢?」
「有——尤其是包裡運送這部份,我甚至可以訂製一部馬車。郵務車已經破舊了。」
文娜雙手握住手杖,傾身向前。「賀亞伯相當年輕,他還不能駕馭馬隊。」
茱莉不想提會教亞伯駕車的人,因為提起車伕,話題又會回到齊雷克身上。「馬車
要到夏天才會完工,」她避重就輕地說。「到那個時候,亞伯就有足夠的經驗了。」
「我們有沒有錢付倫敦快遞馬車的製造費?」
「有,馬車這個月底就會完成。」
文娜揚眉。「這麼快?」
「現在是馬車製造的淡季。」
「但願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歪頭向窗戶。「那是什麼聲音?」她走到窗簾旁,
用手杖分開簾幕。「啊,他來了。他的馬車真不賴。」她驚呼。「你看看那個車伕!有
誰聽說過未來的公爵的車伕會穿得像個小丑?」
她聽見前門開啟。雷克低聲和墨林交談,靴子發出的嘈雜聲從大廳傳來。茱莉想起
他第一次出現的情景。她記得他映照在鏡子上的憤怒表情,然而甚至憤怒都損傷不了他
的英俊。
他到達巴斯城那晚,她同情他。今天,她同情自己。
「微笑,親愛的,」文娜說。「齊家的男人習慣女人獻媚奉承。」
當他踏入漢柏室,茱莉不需要強迫自己微笑。
他穿著傳統的洗溫泉的服裝:一件短外套和長及腳踝的白色帆布褲。唯一不同的是
雷克的服裝是量身訂做的,因為出租的對他來說一定都不夠長。白色的服裝使他顯得黝
黑而充滿逼人的男性魅力。他的肩膀似乎比平常還寬,他的手臂下挾著一個褐色的包裡。
他微笑地走近,送出包裡。「嗨,茱莉。我帶了一份禮物給你。」他的綠色眼眸搜
索她的臉,目光落在她的頭髮上。「美極了,你的頭髮梳成這種樣式,使你看起來像女
神。」
她的情緒飛揚起來。
文娜用力地敲敲手杖。「冒失!」
茱莉接下包裡。「這是什麼?」
他露出頑皮的笑容。「打開來看看。」
文娜清清喉嚨。雷克腳跟靠攏,鞠躬。「早安,夫人。你真好,願意加入我們。」
「早安,雷克爵爺,是的,我是太好了。」她的愉快語氣帶著點任性。「你是想用
禮物收買我的外孫女的感情嗎?」
「外婆!」
「這得由你的外孫女決定。茱莉,打開來看看吧。」
他似乎沒有察覺文娜的輕蔑;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茱莉身上。無法承擔他期待的眼神,
她看著包裡。好奇使她的臉頰泛起紅暈。她拉開蝴蝶花結,褐色包裝紙敞開露出一件帆
布浴衣。這件浴衣不是傳統的白色,而是鮮紅色。
「你喜歡嗎?」他熱切地問,如此近的距離,她能夠聞到他刮過鬍子的香氣。
他曾經讚美她穿紅色的衣服。茱莉回想那天的情景,輕輕地觸摸手工精巧的領子。
鮮紅色浴衣上的金色紐扣對她眨眨眼睛。
她抬起頭,他們的目光相遇。「謝謝你。這顏色非常漂亮。」
「我也這麼認為。」他微笑,觸摸她的臉頰。「不客氣。」
文娜把手杖插進他們兩人之間。「是什麼東西?」
茱莉轉身向文娜。「是件浴衣。」
文娜皺皺鼻子。「可是它是紅色的。」
「哎,」雷克說。「最適合茱莉的顏色,你不覺得嗎?」
文娜抓住手杖的手用力得指關節發白、「只有妓女才穿紅色浴衣,她會成為笑柄。」
「她會成為最出色的女人。」他真誠地說,握住茱莉的手臂。「大部份的女人去洗
溫泉都會塗抹胭脂,有些甚至戴假髮。」他盯著文娜的耳鐶。「你自己也戴著紅寶石。」
「我戴什麼不關你的事,而且茱莉不是大部份的女人。」
「是的。但是事情會變,人也會變。」
文娜自信地微笑。「茱莉的父親永遠不會改變。他找出最軟弱的男人,然後送他們
到這裡來讓我們應付。」
雷克全身殭硬,手指抓緊茱莉的手臂。「他一向都說你的好話呢,夫人。」
「呸!他是惡魔。他恨我。」
「夠了,外婆。」茱莉說。
「你不需要穿這件浴衣,茱莉。我只是覺得這份禮物會讓你高興。」
「你的嘴真甜。」文娜咕噥。
他的真誠比任何禮物更能令茱莉欣喜。但願他會說出他來巴斯城的真正原因。「謝
謝你。」
文娜用法文咒罵一句,突然轉身,差點失去平衡。雷克伸手向她,茱莉阻止他。
文娜恢復平穩。「如果你穿那件醜陋的東西,我就不去了。」
「哎,夫人,別人會以為你不想讓茱莉擁有任何樂趣。」
「荒唐。茱莉一向有各種樂趣。她不需要紅色的浴衣或是公爵的兒子。」
茱莉覺得筋疲力盡了。「這麼無禮並不像你,外婆。也許你應該留在家裡。」
文娜的眼眶盈滿淚水。「你知道我多麼努力,」她的肩膀垮下。「我不知道自己是
怎麼了。一定是那晚熬夜整理郵件累壞了。我真的想去洗溫泉。我真的很抱歉,雷克爵
爺。」
他露出勝利的微笑。「不要道歉,夫人。我習慣和壞脾氣的水手為伴,謝謝你讓我
有回到家的感覺。」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我們走吧?」
這天晚上,雷克扶茱莉上馬車,然後爬上車坐在她的對面。
車伕派迪仍然握著車門。今晚他戴著一頂三角帽,帽上插著根紅色羽毛。
他脫下帽子,禿頂上散佈著斑點。「那裡有把手,小姐。如果馬車搖晃得太厲害,
就抓緊把手。」他轉向雷克。「如果有麻煩,就吹熄燈,爵爺。我們不知道這些路上的
強盜情況如何,不要冒險。」
雷克點點頭。「我會立刻熄火,派迪。」
「沒有戒心的人容易遭殃。你不會隨便動來動去吧?」
「當然不會,派迪。」
「座位邊有兩把手槍。」
「很好,派迪。」
車伕拍拍雷克座位下的籃子。「艾森準備了一瓶酒和一些點心,水和毯子也在裡
面。」
「太好了,派迪。」
「今晚月光皎潔,兩名武裝侍衛負責帶路。」
「你考慮得非常周到,派迪。」
車伕對茱莉微笑。「你在這部馬車裡安全無虞,」他說。「我會特別照顧船長的女
伴。」
茱莉開心地笑。「聽說船長對他所有的女伴都非常好。」
「哦,哎,像女王。我記得那個愛爾蘭女繼承人——」
雷克清清喉嚨。
派迪的臉扭曲,彷彿剛吞下一根魚刺。「今晚很適合乘馬車出遊,是吧,船長?」
「是的,派迪。出發吧。」
車伕低頭後退,關上車門。「是的,船長。」
「他做事一向這麼徹底嗎?」茱莉問。
「是的。讓自己坐得舒服點,因為他要檢查完所有的馬具才會爬上駕駛座。如果我
們運氣好,他會省略檢查馬蹄這一項。」
「如果你要趕時間怎麼辦?」
雷克搖搖頭。「派迪從來不趕時間。」
「他一向這麼嘮叨嗎?」茱莉問。
「是的。從我小時候開始,甚至在那之前。他的父親為我的祖父駕車,馬車翻了,
派迪的父親被馬車軋死。」
「真可怕,馬車很不安全。」
「不,」雷克信心十足地說。「派迪駕馭的馬車絕對安全。」
「為了這麼短的行程,他費了不少事。」
雷克將燈火調弱。「我想我們也許可以到柯頓園去,那裡今晚有燕會。」
「是什麼場合?」她問,解開被風。
雷克看著她脫下披風,露出低胸藍絲絨禮服。「我相信是因為鬱金香開花了。」
馬車搖晃。茱莉抓住把手。派迪已經爬上駕駛座。
「我很驚訝你對花草有興趣。」她說。
「其實,我對於和你單獨坐在馬車里長途旅行更有興趣。」
她露出微笑。「那也是我的第三個和第五個追求者最喜歡用的計策。」她故意看看
馬車內部。「雖然他們的馬車沒有這麼精緻豪華。」
雷克忍住嫉妒。「我的動機是單純的。」
「我知道。」她仰頭大笑。「單純的獻媚。」
這個聰明迷人的女人很快地就會在他的床上大笑,懷他的孩子。「怎麼樣,茱莉?
我們乘車欣賞月光,或者是你要躲在魏家俱樂部的人群裡?」
她打開窗戶簾幕,看向玻璃窗外。她細緻優雅的側面令他心動。
「我想去看看鬱金香。」她說。
雷克打開身後的窗格。「上路,派迪。往北面前進。」
車伕策馬啟程,馬蹄在石道上達達作響。
油燈的小火光使她沐浴在金黃色的光線之中,使她的頭髮閃閃發亮——她的頭髮將
披散在他的枕頭上。
他拍拍身旁的位置。「坐這裡。」
她的眉毛上揚。「為什麼?你擔心我會跌落馬車嗎?」
他輕聲地笑,想著她只會跌落他的情網。慾望使他緊繃,可是他的心企求的不只是
肉體的愉悅。「你會游泳嗎?」
「會的,」她說。「甚至在急流裡。」
「我記得。坐過來,你可以為我介紹沿途的風景。」
她好奇地盯著他,伸手玩弄脖子上的蝴蝶結。雷克想像祖先留下來的那顆藍寶石垂
在她的乳房之間會是什麼樣子。
「怎麼?你不會怕我吧?」
「坐過去一點。」她自信地說。
他能夠看穿她的思緒。雷克移到左邊伸出手。她抓住他的手,換至對面的位置。他
們之間只隔著她的裙子。
「舒服嗎?」他問道,深深地吸進她的香味,希望她的禮服領低到他能夠捧出她的
乳房。
「是的。」她轉頭面對他。「派迪有耐心教導道格和其它的人嗎?」
全巴斯城的人都在尋歡作樂,除了這位局長小姐。雷克打算也改變這一點「抱歉。
你說什麼?」
「關於駕駛馬車的課程。不要以為我不知感激,」她說。「只是那些男孩一點也不
會駕馭馬隊。」
雷克回憶起溫馨的往事。小時候,他時常逃出冰冷的城堡,到派迪溫暖的家去。
「你為什麼微笑?」她問。
「我想起派迪和他的八個兒子,他們全部比他高大,都是優秀的馬術師。信任我,
他有的是耐心。」
「我一點也不信任你,不過我會相信你這一次。」
他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脖子和乳房上。「這是個好的開始。」
她笑起來。「你露出放蕩的本性來了,齊雷克。」她傾身向前,打開另一幅簾幕向
外看。「告訴派迪下一個路口右轉。那條路通向高地地區,我們會看到美麗的景色。」
雷克再次打開窗格。「右轉,派迪。」
「遵命,船長。」
期待的情緒刺激著他的慾望,她的靠近正如火上加油。
他們經過城門,進入平順的泥路,達達的蹄聲退成悶響。雷克看向黑夜。「告訴我
外面那是什麼,茱莉。我看見陰影和偶爾快速閃過的光線。」
「哈!」她說,往後靠,注視油燈。「以我們這種速度,午夜也到不了柯頓園。」
「為了你,我不想走太快。」
她的眼眸閃亮。「你太快了——甚至對一個貧窮而寂寞的寡婦來說。」
他握住她的左手。「對一個美麗而心思靈敏的局長小姐呢?」
她垂下睫毛,轉過臉去。「那不是我,你不需要使用獻媚奉承的手段。我聽夠了。」
馬車輕搖過黑夜。他在她的耳邊說:「有人說過你心思靈敏嗎?」
她挺起肩膀擦擦耳朵。「沒有,從來沒有。有一名追求者竟然背誦莎士比亞來向我
求愛。」
看見她像小貓一樣,雷克的心浮現一股柔情。「一定是個頭腦簡單的貴族。」
「他只是個無賴,」她說,聲音裡有同情。「我很熟悉那種類型的人。」
那六個熱切追求她的男人,有沒有任何一個發現她敏感的內心世界?當然沒有。有
沒有任何一個愛上她呢?
他突然伸手環抱她拉她靠近。她試著退開。「不要,」他說。「你和我在一起是安
全的。」
她注視窗外。「不會有什麼危險,雷克?」
他決定直接地回答她率直的問題。「不會發生你最害怕的那件事——被強迫。你是
非常頑固的。」
她歎息,胸部微微起伏。「我必須頑固。我沒有選擇。況且,如果我不頑固,我們
今晚就不會坐在這裡。」
馬車跳動,使他們向前傾倒。雷克抱緊她,馬車開始爬上山。「那麼我們有共同
點。」
她突然轉過臉來,鼻子刷過他的臉頰。她的眼裡儘是懷疑。「太荒謬了。你是公爵
的兒子,你怎麼會知道被壓迫的滋味呢?」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想和女人分享他的思想,他真希望這趟旅程永遠不要結束。
「我也必須忙著躲避婚姻陷阱,茱莉。」
她注視他。「我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的眼睛閃動瞭解的光芒。「當然。你富有,
而且有頭銜。」她縮攏嘴唇。「還有齊家男人的長相。」
他愉快起來。「你的意思是你認為我很好看?」
「幾世紀以來的女人都認為齊家的男人很好看。」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想鼓勵你。只要記住,你非常擅於躲避婚姻。」
目前這種諷刺的情況令雷克感到挫敗。「我必須如此,女人是殘忍無情的。」
她瞟他一眼。「大部份的女人沒有選擇,大部份的男人卻有。你幾歲?三十五?告
訴我你為什麼從未結婚。」
「我在等你。」
她的笑聲充塞馬車廂內。
她不知道他至今單身的原因,因為要告訴她,他就必須洩漏他醜惡的秘密。「我今
年三十三歲。」
「哦。」她垂下睫毛。「抱歉。」
「不需要道歉,你並沒有羞辱我。我現在更聰明了,不會輕易掉入陷阱。」
她靠在他的臂彎裡,他再次想到他們是多麼完美的組合。現在他必須說服她。
「你願意說說你的經歷嗎?」她問。「你已經知道我的一些故事。」
她受到文娜和喬治的羞辱。他也是。他們兩個都躲避著婚姻陷阱,然而也許他高估
了她忍受煎熬的能力。
「你在想什麼?」她問。
「我在想我的故事也許會令你感到乏味。」她揚起眉毛,他又說:「不過,其中一
些也許還算有趣。」
「那麼告訴我。有沒有任何一段——改變你?」
馬車慢下速度,然後急轉彎。雷克將她抱得更緊。他從她的問題理解一個事實:安
喬治的圖謀深深地影響她。雷克要讓她忘記那段日子。
「我二十一歲時住在倫敦,一個伯爵夫人用鴉片劑把我和艾森迷昏。九個小時後我
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全身光溜溜的。這個伯爵夫人的女兒躺在我身邊。也是一絲不掛昏
迷著。」
她摀住嘴隱藏笑聲。「你做了什麼?」
「我把艾森叫醒,叫他下樓去告訴伯爵夫人我被毒死了。」
「你沒有。」
「有,我是一具非常有說服力的屍體。」
「哦,他們當然不會相信。」
「他們相信。伯爵夫人一邊哀號一邊幫她的女兒穿上衣服,艾森抱那個女孩上馬車。
為了避免發生類似情況,我把倫敦的房子送給親戚,搬去和叔叔住。」
她沉思起來。「你被迫放棄隱私。」
安茱莉是個會評估情況而做決定的女人,他需要一個像她這樣的助手經營產業。
「是的。可是一年後我到海上去,在船上生活沒有隱私可言。
「可是你偶爾會上岸。你的……啊……你吸引女人的傳說像神話似的。」
他簡直有點飄飄然了。「我會把它當做讚美。」
「我的確是在讚美你,」她率直地說。「每個地方的女人都想要想到你。」
「你呢?」
「告訴我當其中一個不接受拒絕時你怎麼辦。」
「我變成半夜爬窗的專家。」
她撞了一下他的肋骨。雷克畏縮。「你就是這麼進入我的房間的。」
他看向窗外。「採石場在這附近嗎?」
「不要改變話題,我和你還沒完。」
「我和你也還沒完,」他認真地說。「我們談談你的床。它很長,不過你很高。剛
剛好適合我。」
她張大嘴。「你是無賴!」
他聳聳肩伸長腿。「那倒是真的。」他看著窗外。「我們到達你的風景區了嗎?」
「我應該堅持要你送我回家。」
「回齊家?」
她笑起來。「你必須綁架我。」
不,他不需要。她喜歡他,今晚他會讓她知道。綁不綁架他們都是自願來的。
「你的三寸不爛之舌騙不了我。」她看看窗外。「叫派迪停車。」
他親吻她的臉頰。「你聰明得像那個撬開我門鎖的女子爵。」
「我永遠不會做這種事。」
「你不需要做,甜心。」他的綠色眼眸誘惑地閃耀。「我永遠不會把你鎖在門外。」
他吩咐車伕停車時,茱莉努力地鎮定自己。齊雷克的魅力無法抵抗。哦,可是他的
話像布丁一樣平滑柔順。他似乎充滿自信,不是一個必須隱藏弱點的男人。或者她是為
他著迷得不再在乎他走進她的生活的原因?
不,她沒有被迷倒。她是陷入了情網。毫無希望的、愚蠢的,她撤開防衛歡迎他駐
進她的心。他使她開懷大笑,他使她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他讓她看見自己的優點。
她無法確定是從哪一刻起,她不再視他為生命中的過客。開始將他想成她會珍惜的丈夫。
她已經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他。
他會怎麼做?
最好和最壞的可能性出現她的腦海。
馬車停下。急於拋開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茱莉打開馬車門閂。雷克抓起自己的披
風放在膝蓋上,然後拿起她的為她披上。
「你準備好扮演導遊了嗎,茱莉?」
他不該穿綠色,她想道。他應該穿淡褐色。「如果你答應扮演紳士。」
他眨眨眼睛,引起她注意他的長睫毛。
派迪打開車門。當他看見茱莉坐在雷克旁邊,臉上的笑容消失。
「不要小題大作,派迪,」雷克說。「不要訓活。」
車伕咂嘴作聲。「適合散步的夜晚,船長。讓我幫你穿上披風。」
雷克下馬車,蹲低身體讓派迪為他服務。充滿男人味。他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
感覺到他手指上代表著身份地位的圖章戒指。這個戒指承諾著她能夠送所有的郵童去上
大學或是商業學校。
「茱莉?」
她抬頭,他皺著眉頭。「你聰明的腦袋裡想著什麼關於我的壞事?」
她有點惱羞成怒。「誰會想你的事。」
他的目光說明了他知道她在說謊。「給我一個微笑,」他哄她。「皺眉的女人最能
引發我放蕩的本性。」
她沒有回答,讓他扶她下馬車,心裡十分懷疑自己有能力拒絕他做出來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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