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8點,愛琳·赫加蒂淋浴完換好衣服,正在教巴茨·埃勒如何給小本吉喂香蕉泥。在遠離他們公寓的第54街,隱約聽見警笛長鳴。廚房的電視裡,馬廄裡的一匹馬正側躺在地上。眼睛裡閃現著野性的光芒,費力地呼吸著,似乎非常痛苦。
「肺炭疽,」一個女人說,「原因是吸入了孢子。嚴重的肺部炎症接踵而至。十八到四十八小時內死亡。」馬試著站起來,但是失敗了。「第四種類型,胃腸炭疽,原因是攝取的食物中含有炭疽的病菌和孢子。幾小時內死亡。」
「如果他前面幾調羹不肯吃,沒關係,」愛琳解釋說,「他甚至會把它吐出來。你只要堅持喂。」
「而且低聲哼唱什麼。」
「非常重要。」她瞥了一眼手錶。「不過別發出無意義的音節。他太聰明了,不會被你說的兒語欺騙。」
「像他的媽媽。」
她吻了吻他,然後吻了吻嬰兒,卻沒有離開。她站在那兒,穿著星期一早晨的藍色上衣和短裙、珠灰色襯衫、一長串象牙白的橢圓形項鏈。「我從沒有——」她停下來清清嗓子。「我從沒有想到我們三人——」這次她真的停住了,眼睛裡淚光閃爍。
「耶穌啊,本吉,」巴茨咕噥著,「你會要一個像你媽媽這樣感情用事的人辯護嗎?」
「媽媽。」嬰兒回應著。
巴茨轉過身面對妻子。「蒂爾娜九點鐘來?」
愛琳點點頭,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聲音。「因為我不想長時間讓溫切一個人呆著。我想我已經有了進展,」巴茨繼續說,「在沒有服uegaMAO的情況下,他每天都在好轉。到現在已經四天了。」
「你沒有採用強制禁止毒品的方法?」
「微量的鎮靜劑、多種維他命和其他藥品,能迅速改善系統。否則他會從頭再來。對溫切這樣脾氣暴躁的人,你得讓他相信是他的主意,他的意志力。」
「這麼麻煩。他到監獄裡就會松勁了,相信我。」
「嘿,他這麼照顧我。」
「很好的照顧。有這麼個朋友,你不需要……」
「好,他把我變成個渾球。現在MegaMAO正把他拖入深淵。他在痛苦,愛琳。」
「你說我為什麼會不關心?」
他站起來擁抱她。「他正在好轉。每天都在進步。你希望他在法庭上清醒嗎?或者你希望他那不擇手段的律師以減輕刑事責任1的請求,讓他逃避制裁?」
1指基於精神失常、智力遲鈍等原因減輕的刑事責任。
她沉默了好久。然後吻吻他。「謝謝。」她說。
「嘿,還有什麼指示嗎?」
當她8點30分走進辦公室時,電話鈴在響。她走到辦公桌前接起電話。
「愛琳!」勒諾·裡奇驚叫,「感謝上帝。溫切在哪兒?」
愛琳靠在彈簧座椅上,想了一會兒。又是逮捕,又是傳訊,這個星期會像在滾燙的煤上行走一樣。她不能走錯一步,尤其是被傳訊人的妻子。「我記憶中這是你第一次為你生命中的陽光擔心。」
「誰說擔心?他的齊奧·伊塔洛擔心。那個討厭的傢伙把我吵醒,問我溫切在哪兒。溫切是不是又惹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新麻煩?」
「除了被MegaMAO纏住。沒有。」
「很好。抱歉打擾你。和巴茨的生活怎麼樣?」
「一直在改善。你知道……」她又頓住了,然後更坦率地說,「你知道我那個笨蛋在幹什麼?他想給你的笨蛋戒毒。」
「這是不是說,他在讓溫切受罪?」
「有點。」
「可憐的傢伙。」輪到勒諾停下來思考了。「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為這個幾乎毀了他的傢伙操心?」
好一會兒,兩個女人都沒有說話。「瞧,你認識巴茨只在過去這一兩年。在醫學院的時候,他是個你所認識的最無私的傢伙。那就是我對他傾心的原因,他奉獻自己幫助別人。然後……你知道?情況變了。」
「他選擇了籌碼。」
「而我被拋棄,自我犧牲,」愛琳繼續說,「然後,像你說的,巴茨完全毀了。情況糟到了極點。現在情況又變了。我想他是真的想幫助溫切。」
「我們難道不是嗎?」勒諾輕聲說。「傳訊在什麼時候?」
「明天。」
「哈!」勒諾在電話那頭大叫,「我……不能……再……等了!」
溫菲爾德9點鐘到辦公室時,看見一張便條,讓她給曼哈頓地方檢察院的勒奧娜·凱恩打電話。她把紙條拿進去給愛琳看。愛琳把辦公室的小電視轉到不斷播報的新聞,媒體稱之為「三個州的災難」。溫菲爾德在追蹤自己的獵物,幾乎沒有注意到這個事件。她懷疑三個州裡沒人明白所發生事情的重要性。一個長相討喜的女人甜甜地微笑著,對著攝像機說,「因此,炭疽殼、炸彈和其他武器,一旦製造並密封後,形成一個嚴重的儲存或銷毀問題。最容易的解決辦法是把它們隔離,送到像普拉姆島這樣的強制禁止入內的地方。人們認為罐子已經被埋葬了……」
「現在怎麼辦?」愛琳問道,看著電話記錄。她把電視的音量調得低低的。「另一場災難?」
「我想在你這兒打電話。」
愛琳默默地指了指電話,看著溫菲爾德撥號碼。顯然勒奧娜·凱恩今天早晨一直在打各種電話。溫菲爾德等了五分鐘,她的同學才出現在電話那頭。
「理查茲?溫切叔叔到底在哪兒?」
溫菲爾德皺皺眉頭。「你的意思是,你也有個溫切叔叔?」
「別開玩笑。他在哪兒?」
溫菲爾德把電話離耳朵遠點,好讓愛琳聽到,但是沒有必要。勒奧娜·凱恩尖利憤怒的聲音像喇叭一樣聽得一清二楚。愛琳在筆記本上潦草地寫著:「這是齊奧·伊塔洛想要知道的問題。」
「你的人難道沒有監視他嗎?」溫菲爾德問道。
「我們的偵探聲稱昨天跟丟了他。他們在撒謊。他們幾天後才意識到跟丟了他。現在怎麼辦?」
「現在怎麼辦?愛琳·赫加蒂剛剛也問我現在怎麼辦。什麼現在怎麼辦,凱恩?我是叔叔的看守嗎?」
電話那頭勒奧娜·凱恩沉默了。然後她說:「整個事情都是你的主意,理查茲。我愚蠢地說『給我證據,我會幫你抓住溫切·裡奇。』好,我該做的都做了。別讓我遺憾。」
溫菲爾德朝愛琳揚起眉毛。「你吃火藥啦?」她問她的同學。
「他們發現我的人無法把溫切帶來接受傳訊,我相信鬼才能。」
「我不是說我能,但是也許今天晚些時候,我能找到他。」
「十五分鐘,理查茲。如果他在行政區裡,你告訴我十五分鐘後,我的人會護送他受到羈押。」
「我記住了,凱恩。下次我打電話,讓你的交換器切入,不管你在閒聊些什麼。好嗎?」
「理查茲,按我的要求做,我會……我會送你一個窗台上放的盆栽植物。」她掛掉電話。
溫菲爾德注視了老闆好一會兒。「他還住在市區巴茨的診所裡嗎?」
愛琳點點頭。「他正在好轉。不過戒毒才只有四天。」
「巴茨怎麼說?」
「像醫生常說的:多給他點時間。」
「我想我們沒時間了。勒奧娜要他,齊奧·伊塔洛要他。可沒有誰能找到他。他的命運掌握在我們手中。」
愛琳把電話推遠,放回原來的位置。「溫菲爾德,」她停住了,「你知道我怎麼看你。沒有你就沒有這個案子。不過有時我想,我的意思是,你實際上在向勒奧娜·凱恩承諾毀了自己的叔叔。」
溫菲爾德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看著愛琳。外面,警笛在三十層樓下呼嘯而過,可不是那種哀號似的尖叫。「如果我所關心的是溫切能否自由,你是不是會感到奇怪?」
「是的,」愛琳點點頭,「我會很奇怪。」
「我的叔叔是他們稱之為機會的目標。」
「你的真正目標?」
溫菲爾德又拿起電話撥另一個號碼。她安靜地等待著。然後,「是凱裡嗎,親愛的?」她問凱文。「你準不會相信我已知道溫切的下落了。不過你得發誓不告訴齊奧·伊塔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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