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菲爾德帶勒諾來到愛琳的公寓,這是勒諾第一次見到小本傑明·J.埃勒,她立刻意識到如果邀請埃勒一家參加聖誕晚會,讓兩個小嬰兒見了面,那簡直等於自殺。
本吉和她的尤金同樣都是矮胖的身材,寬寬的臉龐,淺茶色的頭髮。人們怎麼可能不注意到他們倆酷似巴茨?她和愛琳一直沒時間帶兩個孩子見面,現在他們已經六個月大了,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其他借口了。
勒諾珍惜她和愛琳的友誼甚於一切。與很多意大利裔美國人一樣,勒諾的「朋友」圈子只限於親朋之間,能和愛琳這樣傑出高貴的女性成為密友給她帶來自信。
這位傑出的赫加蒂女士把左乳頭塞進本吉濕潤的小嘴裡,他立刻開始貪婪地吮吸起來。「我想這些事本該自己做的,」勒諾若有所思,慢慢呷著一杯白葡萄酒,「但是我給尤金斷了奶,讓他喝奶瓶。溫切喜歡大奶子。你的看上去可真不小。」
「這是暫時的。」愛琳說。她看上去有些心煩意亂,不時朝勒諾和溫菲爾德瞥一眼,似乎在無聲地詢問兩人突然來訪的目的。
過了一會兒,溫菲爾德把孩子抱過去,熟練地讓他打著奶嗝,然後把他臉朝下放進重床裡。很快他就睡著了。「寶寶真乖。」她邊說邊走回寬敞的客廳。愛琳還沒來得及收拾房間,而她那個十七歲的小幫手,瑪格麗特·克裡布斯的表妹,也和她一樣。
巴茨·埃勒大學時代用的船槳交叉著裝飾在牆上,否則公寓裡幾乎找不到他居住的痕跡。溫菲爾德坐下來,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幅杜米埃的畫——一位肥頭大耳的法國律師正從一位,憔悴不堪的客戶手中接過一疊鈔票,標題是《因與果》。
她看著眼前這兩位嬌小玲瓏,黑色頭髮的女子,心中像往常一樣想,如果她沒有六英尺高而只有五英尺一英吋的話,生活會是什麼樣。首先凱裡就永遠不可能看到她與查賓或布瑞利籃球隊比賽,其次……
愛琳和勒諾開始低聲抱怨自己的丈夫。「巴茨今晚到底在哪兒?」溫菲爾德突然插嘴問道。
「哪兒?實際上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見到那位著名的埃勒醫生了。」
「難道他不回來換乾淨襪子嗎?」
這話不僅沒讓愛琳大笑,反而讓她臉色大變,哭了起來。「哦,上帝,愛琳!」溫菲爾德吃驚地喊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知道。」她用本吉的圍兜一角擦乾了眼淚。「在這之前,他沒有襯衫和內衣換時我還能見到他,但是現在顯然他另有地方放衣服了。」
「愛琳,」勒諾說,「這是你的機會。把鎖換掉。」
沒想到這話倒讓愛琳大笑起來。勒諾皺皺眉頭,回頭對溫菲爾德說:「她有點瘋瘋癲癲的。乾脆把問題提出來吧?」
愛琳又把笑出來的眼淚擦乾。「什麼問題?」
「你還記得嗎?」溫菲爾德問道。「幾個月前?我說過勒諾可以做點什麼?幫我們把這件愛滋病案子曝光?而且你——」
「算了吧,」愛琳粗暴地打斷她,眼裡滿是慍怒之色。
「聽著!」勒諾突然大聲喊道,「你們誰來告訴我?」
「這位女士願為我們提供每週幾百美元的辦公費用。」溫菲爾德說,「如果她真心這麼做,為什麼不給她個機會做些比錢重要得多的事情呢?」
愛琳的臉陰沉下來,稜角分明的面孔變得冰一樣冷漠。「我們在談論婚姻,溫菲爾德。失敗的婚姻?不錯,勒諾和我是天主教徒,卻嫁給了兩個混蛋,但他們是我們兒子的父親。不錯,我們掉進了教會的陷阱,就像有個籠子罩在頭上。不過要我們接受你的建議,那可讓人受不了。」
「哦,我明白了。」溫菲爾德禮貌地點點頭,「他們可以違背婚禮上所有的誓言;他們可以破壞家庭幸福;他們可以關閉你的事務所,迫使你放棄所有承接的案子;他們可以毀了你的事業,還有瑪格麗特的事業;他們可以和別的女人亂搞。你們這兩位聖女卻準備伸出另半邊臉讓他們揍。我懂了。」
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她們聽見本吉在另一間房裡咕噥了些什麼,隨後一切又歸於沉寂。
勒諾盯著手中的葡萄酒。「我想聽聽,」她說,「我想知道我能對溫切做些什麼,竟讓你們倆害怕得不敢開口?」
「勒諾,你聽我說。」愛琳說。
「我想知道,」她重複剛才的話,「今天我和親愛的帕姆表姐一起吃了午餐。她和溫切有關係。我不在乎。她受到任何懲罰都不過分。讓我受不了的是那個騙人的裡奇醫療中心,矇騙了一大批人,甚至還獲得總統的嘉獎。那個賤女人帕姆還寫了本書,介紹如何靠巴茨發明和溫切銷售的藥品生存。我總擔心溫切會把什麼病帶回家傳染給我。書已經賣了兩百多萬本,現在還在賣。我買了一本。她甚至有本事讓該死的美國總統為她吹噓。不說出來悶在心裡,我覺得難受極了。溫切可以和帕姆狼狽為奸,但他們怎麼能扯上美國總統呢?」
又是漫長的沉默。最後,愛琳把本吉的小圍兜折起來放在一邊,對溫菲爾德點點頭:「告訴她吧。」
溫菲爾德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她走到陽台門口,又轉過身來回到勒諾身邊,高大窈窕的身體帶來一陣輕風。「勒諾,先告訴我你是否常去裡奇娛樂公司的豪華度假村?」
「好像只有一次。去年聖誕節。當時愛琳和我的身子還不太顯出來。我去了格羅塔裡亞。」
「在這之前呢?」
「從來沒有。溫切不喜歡我到他工作的地方去。」
「尤金出生後呢?」
「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勒諾解釋說,「他喜歡孩子去看他。他兩次叫我帶孩子去巴哈馬,我都拖下來了。尤金還太小,不適合旅行。」
「但是你現在是溫切帝國受歡迎的人1了。」
1原文為拉丁語。
「這是意大利語還是拉丁語?」
「快說下去,溫菲爾德。」愛琳催促著。
「在一兩個月內,你是否能借口躲避曼哈頓的寒冬到溫切的兩三處度假村去?」
「完全可以。」
「沒問題?」溫菲爾德追問了一句。
「我以尤金的名義擔保。我可以自己訂計劃。」
溫菲爾德轉過身對愛琳說:「假設她去大西洋城、大巴哈馬和摩納哥?就這三處嗎?」
「告訴她整個計劃。」
溫菲爾德拿起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從一個封好的信封裡拿出個什麼東西遞給勒諾。「你看到什麼東西?是個偏題。」
勒諾用手指觸摸著淡藍色的火柴盒,上面印著一種香煙牌子的廣告。她正反看了幾遍,然後打開盒蓋,盯著裡面的火柴。「有點太厚了,對嗎?這是什麼,竊聽器?」
溫菲爾德的笑容加深了。「愛琳,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這位姑娘是個天才。」
「你的意思是?」勒諾揮舞著手中的火柴盒。「在他每個度假村的辦公室書桌抽屜裡放一個竊聽器?溫切不吸煙,火柴盒會永遠留在那兒。範圍有多大?火柴是真的嗎?」
「真的,可以當火柴用。範圍是一百碼。只要你在那兒,你就可以監聽錄音。不過如果你離開,我們就得另外找人。」
「那麼在此期間,」勒諾說,「我們能聽見他所有的話嗎?」
「三個月內可以。」
「也許在此期間他根本不會提到我們的案子,」愛琳指出,「做好失敗的準備。」
勒諾把竊聽器塞進襯衫前襟,固定在胸罩底邊上。「失敗?看,我已經做好準備。今晚我就開始問他。」
「最終與前任溫切·裡奇太太一樣落入家族陰謀中?」溫菲爾德又踱回陽台門口。
「親愛的,」勒諾驕傲地說,「你不是在和前任溫切·裡奇太太說話,你是在和聖嬰的母親說話。」她朝兩人咧開嘴笑了。不過當她看到愛琳時,意識到自己永遠不會告訴她尤金的身世真相。嬰兒的外貌總是在不斷改變,也許以後兩個孩子不會長得像對孿生兄弟。另外,她擔心向愛琳坦白會毀了她所喜愛的朋友。
「給我吧,」她繼續說,「把那些小巧的竊聽器都給我,有多少給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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