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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斯蒂菲,親愛的,我是齊奧·伊塔洛。在這個明媚的日子裡,我可愛的侄女怎麼樣了?」
  「很好,齊奧。出了什麼事?」
  讓他輾轉至長島海峽來求他死去的哥哥卡羅的大女兒幫一個忙,這簡直不可思議。即使是像這次這樣一個大忙。
  從老家傳來了壞消息:商業競爭已毀掉了兩個大家族的領袖,其中一個與美國方面有聯繫。齊奧·伊塔洛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這裡大事不妙,黑幫正在地盤爭奪戰中相互殘殺。這可真蠢。同往常一樣,為了毒品。甚至連聰明的溫切也陷了進去。在這樣的好處面前,伊塔洛除了承認事態的不可避免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斯蒂芬尼婭,寶貝兒,我知道你對那塊地一直很擔心。」
  斯蒂菲蹙起眉頭。她瞥了一眼牆邊一排排的書,然後看著窗外海灣波光粼粼的水面。「什麼那塊地?」
  「卡斯特拉梅爾·德·高爾弗附近那三千畝葡萄園。」
  「齊奧,你相信嗎?有時整整一個星期我都不會想起那塊地,」這是斯蒂菲試探那老頭兒的特有方式。如果這種調侃不能引他發笑,那她可就真是遇到麻煩了。
  「你母親的父親雨果·福爾加托爾開墾了那片葡萄園,世界各地的人們都能在酒瓶上看見他的名字。別忘了還有你和伊莎貝爾每年四次從福爾加托爾療養區獲得的那些數目可觀的支票呢!」
  斯蒂菲閉上眼睛。老一輩人都是怎麼了,每次談話總是先重新統計一下你有多少財產。她希望自己對孩子們永遠不要這樣。伊塔洛從電話中揣度她的念頭,然後接著說:「對於孩子們來說,寶貝兒,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
  「機會?」她試圖掩飾話音中的嘲諷,「在你和溫切以及查理之間,我的孩子們的機會真是多得很呢。」她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在電話機旁邊的一隻凳子上坐了下來。這次談話也許得持續好幾小時。
  「你可別說你們不需要假期,你們三個人一起。」
  「是的。在西西里,對嗎?」
  「還能在哪兒?」伊塔洛問。「費用全包。」
  斯蒂菲肩頭掠過一陣寒顫。最後這句話就像一隻沒有鑰匙能夠打開的鎖一樣將她牢牢套住。這意味著她不能夠拒絕這個「假期」。碰到齊奧·伊塔洛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判官,你受到這種判決是無法上訴的。
  「現在我知道我們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斯蒂菲說。
  他們乘坐的意大利航空公司的班機誤了四個小時,最終降落在費烏米奇諾機場,一輛超長的豪華客車在機場迎接他們,並飛快地將他們送至「西班牙階梯」頂上哈斯勒大酒店一間帶有三個臥室的套房。
  在和兒子們共用的那間長長的起居室裡,斯蒂菲倚在窗口,看著下面的出租汽車司機打著各種手勢,一邊等生意一邊消磨時間。在從紐約飛來的夜航班機上,她沒有睡覺,兒子們睡了。說來也怪,這會兒他們正在各自的房間裡呼呼大睡,而她卻連打個盹兒都做不到。
  想參透齊奧·伊塔洛的計劃總是有這種麻煩:你永遠也看不到他藏的好牌。她瞇起眼看著四月正午後的日光低低地射進來。她聽見樓下一陣喊叫。叫聲越來越凶,越來越尖。根據飄上來的幾個字眼她聽出他們正在談論足球,可這麼高的聲音,別人還會以為他們是在為了誰的母親或姐妹的名譽爭得不可開交呢。
  「簡直比曼哈頓還吵!」凱裡抱怨道。他迷迷糊糊地走進起居室,身上只穿著短褲和白色毛襪。
  「我能睡得像你那樣熟就好了,」斯蒂菲看著他在吧台裡為自己倒了一杯泛紅的橙汁。「給我也來一杯,」她說。他倆坐在那裡慢慢啜著飲料。「對於這個所謂的假期,凱文對你說了什麼沒有?」
  凱裡聳聳肩。「只是說有人想買葡萄園。那個人是從科爾羅恩來的,為馬薩拉種葡萄。他想擴大公司,辦成一個一流的葡萄酒宴。麻煩的方法是開墾一個新的葡萄園,而簡單的辦法則是買下福爾加托爾療養區。」
  「這麼說我得同意囉?並且讓依茲也同意?」
  「齊奧·伊塔洛跟你實說了嗎?」
  「他什麼時候給別人看過哪怕一張他手裡的牌?」
  他們默默地坐著,思考著,而樓下更吵了,又有幾位司機加入了對球賽的爭論。凱文也穿著短褲和襪子出來了,一臉苦相,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然後咚地坐進另一張椅子裡。「你會說意大利語,」他對母親說道,「他們在吵什麼?」
  「足球。」
  他們都還沒有從飛行引起的不適中恢復過來,因此誰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從西西里橙子中擠出的血紅的汁水。「齊奧提到家族世仇了嗎?」凱文問道。「他在擔心科爾羅恩人和加斯特拉梅爾之間的爭鬥。」
  斯蒂菲已經習慣了兩個兒子這種配合默契的行話。凱文也許先前是睡著的,可不知怎的,雖然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可他對他們的交談內容卻一清二楚。
  「想買我們地的是一個科爾羅恩人,」斯蒂菲說,「你猜透伊塔洛的意思了嗎?」
  「有點,」凱文回答道,「他希望你能賣掉福爾加托爾以平息內江。你準備怎麼辦?賣掉嗎?」
  斯蒂菲慢慢搖搖腦袋。「你甭想用這種方法讓西西里人聽命於你。」
  「那傢伙名叫塞爾托馬。盧卡·塞爾托馬。」凱文抬頭見他媽媽正在輕輕發笑,心裡著實生疑。「讓我們來較量一番吧。」
  「塞爾托馬不是一個果斷的名字。」她喝完果汁,把玻璃杯喀噠一聲放在一張巨大的玻璃桌面上。「它的意思是『當然,可是』。我猜這個名字也許帶有某種自嘲的成分。」
  「沒有人和盧卡·塞爾托馬開玩笑。」凱文說道,「他是科爾羅恩人的頭領,一個瘋狂強悍的人領導著一幫瘋狂強悍的人。他們不光販毒,還吸毒。」
  「老家的事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斯蒂菲問道,「老人們從海那邊過來時我還是個孩子。從齊奧·伊塔洛和你們的爺爺這一輩開始,裡奇家族就開始在美國繁衍後代了。對他們來說西西里成了一個分公司,而不再是總部。而對我這一代人來說,西西里是某種……假日營地,是個度假的地方,有很多希臘時代的遺跡,還有美味佳餚……」她那越發細弱的聲音帶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睡意。
  「這是黑手黨人內在氣質的源泉,」凱裡說道,「他們在老家開創事業。而新世界提供了市場。巴勒莫一紐約軸線仍然是一切活動的核心。」
  「這就是為什麼,」凱文的笑容帶著一絲惡意,「我們要到這裡來。」
  電話鈴驟然響起,三個人都跳了起來。斯蒂菲慢慢站起身,拿起電話:「喂?」
  「裡奇夫人嗎?」一個男人問道。他帶著齒音濁重的意大利南部口音,發音含糊生硬,「裡奇」在嘴裡變成了「裡基」。
  「不是。」
  「不是?」他反問道。
  「我是裡奇小姐。」
  「請原諒,我是盧卡·塞爾托馬。」
  「真的嗎?」斯蒂菲逗他道,「肯定是嗎?但是……」
  凱文皺緊眉頭,晃晃食指。「和氣一點!」他小聲道,「瘋子不喜歡開玩笑。」
  可塞爾托馬已經笑了起來。他不用提醒便說起蹩腳的英語。「我在大廳裡。我們喝一杯,好嗎?」
  「嗯……」
  「我們認識一下,好嗎?」
  「這也許——」
  「你和你的好兒子們。」
  「好吧,半小時以後。」斯蒂菲答道。「我怎麼認出你呢?」
  「很簡單。我長得很帥。」
  斯蒂菲點點頭,似乎早已料到他會這麼回答。她掛上電話,走向套間的大浴室。「兒子們,」她說,「伊塔洛想把我嫁出去,好得到那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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