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真納羅社交俱樂部的後間密室裡,晨曦從高級防彈玻璃窗外透了進來。就他所過的日子而言,他無需再看一眼這個世界,當然也不需要別人來拜望他。他魔爪般的手指在電腦的鍵盤上小心地敲了幾下,調出了倫敦股票上市情況以及他的那部分股份。一切都像教授對他許諾的那樣。可是他疑慮的不是他侄子的誠實。
忠誠這個問題能搖撼世界的支柱。伊塔洛像個好戰的修道院院長,要求別人對他絕對的忠誠。除了自己的家族,他削弱了所有的敵對勢力。他能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可以將他們用作談判中的籌碼,進攻中的盔甲,走投無路時,也當作自己的替罪羊,他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畢竟,為了達到目的,一個人免不了受家庭感情的影響。所以,他一直躲開妻子兒女之類的牽腸掛肚。對此,他從未後悔過。現在當他要以一種最終的和不可挽回的方式修理查理的時候,伊塔洛的判斷也決不會被兒女情長的情感所左右。
也許,在查理精心策劃更多的證券交易委員會證據之前,最好的方法是馬上行動。應付這次行動,伊塔洛需要一名專家。溫切的人不行。像溫切這樣挑剔狡詐的人對僱傭普通的殺手也會有所顧忌的。但他也是有原因的。在溫切這個行當裡自我標榜地傳遞持牌實力出於多種目的,但都與向對方灌輸和維護自己的體面的社會地位有關。伊塔洛需要一名得力的高手,不管花上多少錢。他得將一切做得乾淨利索,看上去像是意外。
他皺了皺眉頭。當今世界的歷史上多少個轉折點和重要關頭不都是那些高手一手炮製的嗎?他們有能力把事情做得看上去是意外發生的事故,或是一個瘋狂的孤膽俠客的傑作。儘管如此,還有幾個這樣的人值得伊塔洛信賴。這不,有一個剛剛來到紐約。
尼基·申在他的螺旋式裝訂的工作手冊上寫完後,準備傳真給他父親,可又猶豫了一下。七月份,他第一次寫信給他時也是這麼做的,可是捅了馬蜂窩,惹下了大麻煩。他的母親不得不專程回家安慰他,好不容易才讓他消了氣。可憐的梅斯勳爵(以前人們稱他是不可救藥的勳爵)挨了一頓訓斥。他父親用非常生硬的語言給他回了一封信,信裡只寫了一句話,說他覺得那封信寫得不錯。此刻尼基又讀了手中的這一封:
親愛的父親:
幾個世紀來,嫡親兒子繼承巨額家產天經地義,不管他有無管理才能。不可救藥的梅斯勳爵是一個說話結巴、處世笨拙的醉鬼,每次看到他時,不是在酗酒,就是在嘔吐。
身為盎格魯-撒克遜後裔的美國總統們玩忽職守,醜態百出,但他們不會被彈劾,反而常常能連任。
因此聰明人得出了結論:不動腦子多麼有好處。假如你收到一份賬單,你很久前就已經付過錢,或許你壓根兒就沒買過。於是你不予理睬。第二份寄來的通知單對你彬彬有禮。你也非常禮貌地回了一封信。一個月後,又來了第三份通知單,這一次全無禮貌可言。「賴賬人:我們將把你的案子移交羅特韋爾行刑隊處置。」
你突然想起簽發這些信件的「人」是電腦。預算沒有顧及到會有人讀了你的信。但對此事裝瘋賣傻和如此頻繁的騷擾可能會讓你搭上幾個公司。所以,你最終也許屈服了。
對於這類事,如果要鬥智,要花上許多時間、精力和毅力。因此聰明的做法是承認失敗,加入不可救藥的勳爵的行列,去酗酒和嘔吐;愚蠢的做法,其結果,你已經領教了。
尼基自那次寫信之後買了一台傳真機,更多的是為本妮買的。她有一個女王派頭的習慣:自己從不去接電話。那些找尼基的人總是和他通不上電話,他們對這種遊戲已經厭煩了。現在大家彼此總算都能聯繫上了。
此時是波士頓的黎明時分。有時他們一起共度良宵,尼基覺得睡覺是浪費時光。當本妮六英尺的玉體舒展著肢體躺在床上時,尼基會坐在窗戶旁邊,在他的工作手冊上不停的寫著,像一個領悟了經書精髓的和尚。要是能繪畫,他會描繪出她柔軟修長的身材。要是會寫詩,他會用這種形式讚美她一千次。可是這兩樣他都不會,所以他只有寫隨筆雜文。
正在這時候,他的傳真機發出突突突的響聲。他光著身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看著它自動回答傳來的詢問和自動打印。片刻後,打印紙上出現了他的名字和傳真號,接著是:
尼基,親愛的:準備我們的來訪——我們兩人。最早十一月,最遲聖誕節。新年除夕你要抽出空來。還有那隻小兔子。再見。你的媽媽。1
1本妮的名字原意是小兔子。這幾句原文為法語。
尼基站在傳真機旁,又讀了一遍。這封信的含義要比它輕鬆的措辭嚴肅得多。從英國到瑞士直到現在來到了這兒,尼基讀書的這些年來,這位偉大的申勞從未屈駕看過這個兒子。這既不是東方人的方式,也不是他父親的方式。這裡邊有個特殊的情況,也許是他母親尼科爾,她朦朦朧朧地希望讓申勞接受尼克和本妮的結合。
尼基撕下電文,回到寫字檯上。本妮一個月前搬出她的公寓,理由是電話太多了。現在滿寫字檯上鋪著她的化妝品,她沒有帶什麼其它東西。尼基同意輕裝旅行,但不樂意搞亂他的桌子。他彎下腰,將眼線液、睫毛膏和腮紅之類的化妝品清除到桌子一角,突然有人從身後抓住他,準確地說,是抓住了他的陰囊,不過是輕輕地。
「邦!」
「別動,騎士。別動。你知道你徹底被我控制了,騎士。」本妮接著興奮地說:「你既不能小便,也不能放屁,騎士。你只有服從我。」
「邦,你別——」
「安靜,騎士。」她拽住他的睪丸,但還是輕輕地。他伸長脖子,轉過頭來看她是不是跪著以達到某種目的。
「我親愛的,」他開始說道,「有件大事即將發生。」
「是的,騎士,我要是找到什麼合適的東西,一定從你的身後雞姦你。你那只又大又黑的勃朗峰牌自來水筆哪兒去啦?」
「我父親要來看我們。」
她下意識地抓緊他的睪丸,他眨了眨眼睛。「邦,求你了?疼吶。」
她鬆開了手,但還跪在那兒沒起來,抬頭凝視著他的臀部,說:「我想他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尼基轉身看了看她。
「我是說他這人很神秘,為什麼突然來看我們?我的意思是說你和你媽從未提過他的名字,他是如此神聖不可侵犯的怪物。」
「這是一句很妙的法語短語,非常適合他。」尼基轉身到筆記本那兒,把它記了下來。
「我猜他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什麼消息?」尼基問。
「我懷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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