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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凱裡,」查理對著對講機說,「我們已準備就緒。」
  這位年輕人拿起裝滿文件的黃色文件夾,推門走進查理的辦公室。會議桌上圍坐著三個裡奇蘭人和安迪·雷德。大家看上去都很輕鬆——除了雷德之外,他不時地在松領帶。
  這只是模擬會場,真正的會議到今天晚些時候才舉行,裡奇蘭控股公司的龍頭銀行,聯合銀行信託公司,將出席會議。儘管裡奇蘭人是聯合銀行信託公司最大的商業客戶,也有自己獨立的金融資源,但是他們對這些會議很重視。裡奇蘭利益集團將由雷德介紹。雷德有核心集團領導人的外表,但沒有查理的大腦。所以查理才要求他在模擬會議上排練。
  「我們要重新為全美食品公司籌措資金,」查理說,「所有的冷凍設備都已陳舊。總有一天,李氏桿菌病、沙門氏菌,甚至是肉毒中毒會上升到失控的地步。」他皺了皺眉頭。「這是絕密。我們的冷凍箱太舊,裡面塞的食品太多。我們的員工沒有受到應有的培訓,他們大多是半文盲,回到幾十年前,他們一定會失業在家。這就是我們的現狀。我們的拯救計劃要花去三個億。這的確是很重的包袱,但總比被因食品中毒而死的孩子的父母起訴要好。」
  安迪的手指不停地在衣領和領帶之間摸來摸去。「對此我感到不安。」
  「是啊,應該感到不安,」查理說道,「他們決不會知道,如果我們生產上不能實現現代化,將要面臨的就是一場災難。我們要對他們說我們深謀遠慮,熱心公益;我們要防患於未然,懂嗎?」他盯了安迪一眼。「這很重要,安迪。不能讓他們有我們急需這筆錢的印象。清楚了?我們需要連續十五年的低息貸款。凱裡,你開始吧。」
  這時,電話嘟嘟地響了。查理拿起電話,聽了很久。「好吧,」他說完,掛上電話。「對不起,凱裡,」他起身站了起來,示意凱裡跟他出去。他們離開辦公室,穿過電腦房,來到高速電梯。「齊奧·伊塔洛要我和他長談。」
  「現在?」
  「齊奧真會挑時候。」說完他再也沒吱聲,不過從他的臉上能看出他很光火,他得扔下手上所有的事,一個他憎惡之極的人對他招之即來,那個凌駕於教授之上的故國貴族。
  在地下室車庫裡,他們上了凱裡的白色微型標緻205。十五分鐘後,他們在多米尼克大街上的一個禁止停車的地方停下了車。有一個年輕人注意到了這輛車,他眨了眨眼睛。聖真納羅社交俱樂部裡,伊塔洛坐在他的卷蓋式寫字檯邊,手指架成錐形尖頂,低著頭,大鼻子掩蓋著手指,兩眼緊閉,似乎在沉思。凱裡在想,這是姿勢一,「祈禱中的修道院院長」,姿勢二「旋轉中的托缽僧」更是讓人琢磨不透。
  查理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盡量保持冷靜。凱裡仍站著,他要等主人發話才能坐下。他注意到他們此時彼此都在沉思。他記得查理曾向伊塔洛提出的要求,也還記得伊塔洛憤然拒絕。這是巨人之爭,他幹嗎要操這份心?
  那雙深邃的眼睛終於睜開,鼻子向上稍稍抬了抬。伊塔洛用食指先是指了指凱裡,然後又指指邊上一張椅子。年輕人坐了下來。這種中世紀的禮儀真是荒唐,可是老頭子對此卻很注重。
  「荒唐。」伊塔洛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這聲音就像意大利領袖墨索里尼號召他的國家拿起武器戰鬥時那樣響亮刺耳,不過他還會暴跳如雷地吼叫。如大多數具有意大利血統的人一樣,齊奧·伊塔洛嘴邊上常掛著這句話:是這位領袖才使他的國家的國際地位落到了如此地步。然而內心裡他知道,那時候的意大利雖然屠殺手無寸鐵的埃塞俄比亞部落,並將成桶的蓖麻油強行灌進共黨分子的喉管裡,但那時意大利也有著從未有過的輝煌。
  「荒唐。」他又重複了一次,「尊敬的教授覺得他能處理好自己的生意。」一陣尖酸諷刺的停頓。「難怪,他有一個私人顧問,那個印第安人女首領。但只有我能收拾這個小寶貝。」查理斜視著,看了看凱裡的表情。他倆已經習慣了伊塔洛的裝腔作勢的表演,不過他今天的行為有些異常。有什麼不同呢?也許……是喜形於色?還是笑裡藏刀?
  伊塔洛的手伸進抽屜,然後拿出一台思考者電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你知道這台機子染上病毒了嗎?凱文從倫敦轉儲過來。我的人破譯了。凱裡,證實一下你兄弟對我所說的話。現在。」
  凱裡拿出一個衣袋大小的微處理器,開始鍵入進入密碼。與此同時,伊塔洛真誠地對他的侄兒查理說:
  「你知道我是多麼不願意讓你捲入家族的這一面。」
  「我知道。」
  「特別是現在,你要與這個家族分道揚鑣而獨立門戶。」
  「我知道。」
  「但你早在去年的聖誕節,你就向我要求過。」
  「我知道。」
  「現在我終於可以替你說清楚了。是我,不是你的女友,是我,你的親叔叔。」
  「我知道。」
  在同樣的房間裡,他們發生過一次激烈的爭吵,但這回大不相同。他們的對話像是啟應輪流吟唱的頌歌,對在涼爽、平靜的教堂裡參加彌撒的教徒有著安撫鎮定的效果。兩人轉過頭來,看著凱裡。凱裡像個聖壇上的牧師,手忙腳亂地不斷輸入命令。過了很久,他抬起了頭。那張年輕的娃娃臉看上去似乎過於莊重沉著。
  「我不知道凱文是怎麼弄到這玩意兒的,但這資料棒極了。有人一直在擾亂它的程序,可他們沒能破壞核心數據。」
  兩位在耐心地等待著。安迪·雷德排練之後,查理還有一個有關閉路電視的區域業務經理會議。隨後,他與一家公司的金融管理部門有約,這家公司是世界五百企業巨富之一,他們將討論新的一期債券的發行問題。中午,他得準時到達聯合國廣場,作為出席代表發表講演。
  至於伊塔洛,誰知道他今天與哪些巨頭會晤?「只要進入1987年的年歷,」凱裡嘴裡咕噥著。過了一會兒:「找到它的核心了。我們回到十月份。您還記得嗎?」
  「那時你還在上中學。」查理提醒他說。
  凱裡點了點頭。這個資料是凱文從一個大華數據庫搞來的。「你們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大華不是策劃者。」
  「它只是無名小卒。」伊塔洛嘶啞著嗓子說道。
  「好了,好了。1987年,10月14日,星期三。」凱裡說得很快。「交易正常,沒有大的波動。無華盛頓方面透露的消息,當八月份的銷售額正式公佈的時候,他們將再次淪為窮光蛋。」
  「是誰在洩漏消息?」查理問。
  「上面沒說。但在這份資料上,有一家設在台灣和東京的金融產業聯合體捷足先登,開始拋出各種美國財政金融債券。它叫申勞有限公司。他們利用日本四大經紀行,大華、日光、野村和山井口。四大經紀行為了挽救他們的資金也如法炮製,申已經按票面價全盤拋出,沒有損失。經紀行也沒有多少損失。他們的策略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盡量減少損失。」
  「快說。」伊塔洛催道。
  「他們這麼一來,影響了所有市場的債券價格。到了星期五,所有的投資項目爭先恐後地將它們控制的所有債券全部拋出,細流匯成了大河。週一上午,債券的行情波及到股市,並逐步向西推進。越是向西,損失越是慘重。黑色星期一之後,整個世界股市一落千丈。實力不強的投資商逐漸被清除。到了後來,股市分析家才意識到,華爾街和倫敦的股市當時已經奄奄一息,法國、德國、瑞士等國家的市場徹底崩潰。然而有一個國家幾乎沒有多少損失。對,是日本。」
  「太荒唐了,」查理吼叫道,「是他提供的情報?」
  「申因此成了英雄。日本財政部強迫四大經紀行支撐著日本巾場。這麼一來,市場跌落得到了制止。當然它們只為了日本的市場,而不是其它國家。」
  兩個老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是,凱裡,」查理遲疑了一下,「申這麼一來不就在亞洲結下了四大冤家了嗎?」
  「亞洲人並沒有受到很大的傷害。只有像我們和我們的顧客這樣的人受到了衝擊。您知道足球教練是怎麼給它的隊員打氣的嗎?他也會像足球教練那樣鼓勵這四大金剛。『瞧,我們東方人創造了什麼樣的奇跡。我們向那些白豬們顯示了我們的力量。現在它們一定害怕我們了。』——或者類似的話。」
  「他們怎麼能夠嚥得下這種言不由衷的胡扯呢?」伊塔洛問道。
  「他們現在仍在體會這句話。大華經紀行的文件裡就警告過不要與申勞有更多的合作投資。但是三年後,這個規定被取消了。你看,這一切都是意外,人們從未對此有過懷疑。誰也不想遭到毀滅。誰也沒有指控申是幕後策劃人。在東京的眼裡,他唯一的錯就是告了點密。日本人是決不會這麼做的。但申是中國佬,他們不能用同樣的準則來要求他。不管怎麼說,由於他大喊一聲『犯規』,才幫助日本逃脫了這次災難。」
  「那麼下一次呢?」伊塔洛一聲刺耳的叫聲,像是一隻被奪走獵物的老鷹。「他是個騙子!四大經紀行也是騙子。他們妄想美國在他們面前屈膝。下一次這種遊戲將是致命的。」
  查理忍不住要發作,一則他今天的日程已被打斷;二則這些醜聞,齊奧早已經向他大概地說過了。「好了,」他起身站了起來。「我們該走了,凱裡。」
  「等一等。」齊奧命令道。
  「理智點,我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的。」
  「安靜,教授。我不懂什麼地方該理智。」
  緊接著一陣寂靜,伊塔洛似乎縮成一團,好像隨時準備戰鬥。查理明白,看來故事的結局會很刺激。齊奧正準備說出來。
  「我要搞清楚這件事,這是我來這兒的目的。相信我,而不是某個漂亮的妞,就因為我總是疑神疑鬼,不夠理智。我們這位發瘋的中國佬,只要他高興,任何時候可以再現1929年的大蕭條。」
  查理仍站著。「市場有什麼風吹草動,電腦馬上就能反應出來。任何人都可以製造另一次毀滅。」他開始離開那張橡木寫字檯,「這次聯合銀行信託公司會議後,我得讓安迪·雷德戒掉白粉。凱裡,從現在起,你最好一直呆在他身邊,特別是他上廁所的時候。」
  「你是不會製造市場混亂的,」伊塔洛說,好像沒聽見查理的講話,「你的動機會是什麼?像申這樣的瘋子……」
  「他的動機會是什麼呢?他是個資本家,和我們一樣。」
  「不,有一個細微的差別,」他糾正他說。說著他也站了起來,好像同意結束這次交談。刺激的結局快出來了。「這個資本家的兒子在和我的侄孫女兒本妮睡覺。」
  查理又坐了下來。心裡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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