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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時裝表演正在順利進行著。模特兒們在表演台上風度翩翩地走動著。每一種新的款 式都贏得了熱烈的掌聲。舞廳裡擠滿了人。座無虛席,而且後面還站著人。
  後台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肯德爾轉過身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名身著制服 的警察正在向她走來。
  肯德爾的心開始怦怦直跳。
  其中一位警察說:「你是肯德爾·斯坦福嗎?」
  「是的。」
  「我以謀殺瑪莎·賴安的罪名拘捕你。」
  「不!」她尖聲叫道。「我不是故意這樣做的!這是個意外!求你了!求你了!求 你了!……」
  她被嚇醒了。全身都在顫抖。
  她已不止一次地做這種惡夢了。我不能再像這樣繼續下去了,肯德爾想。我不能! 我得做些什麼。
  她渴望與馬克談談,他已不情願地返回紐約了。「我有自己的工作,親愛的。他們 再也不會讓我抽出什麼時間來了。」
  「我明白,馬克。再過幾天我也回紐約了。我得為我的時裝表演做準備。」
  那天早上,肯德爾正要動身去紐約,可是動身之前突然想起有件事她非做不可。與 伍迪的那次談話十分令她不安。他把他的問題都歸咎於佩姬。
  肯德爾在陽台上找到了佩姬。
  「早上好。」肯德爾說。
  「早上好。」
  肯德爾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得跟你談談。」
  「什麼?」
  肯德爾不知怎麼開口。「我與伍迪談過了。他的健康狀況不好。他……他認為是你 一直在給他提供海洛因。」
  「他告訴你了?」
  「是的。」
  佩姬沉默了很長時間。「嗯,那是真的。」
  肯德爾疑惑地睜大雙眼。「什麼?我……我不明白。你告訴過我你在盡力幫他戒毒, 為什麼還要繼續讓他吸毒?」
  「你真的不明白,是嗎?」她的語氣中帶著苦澀和尖刻。「你生活在你自己那個小 圈子裡。好吧,讓我給你說件事吧,著名的設計師小姐!伍迪使我懷孕的時候,我只是 個女招待。我從來就沒有想到伍迪·斯坦福會娶我。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娶我嗎?這麼做 他覺得他比他父親好。是的,伍迪是娶了我,沒錯。但是大家都瞧不起我。當我的哥哥 霍普來參加我們婚禮的時候,他們的態度就好像他是某種敗類似的。」
  「佩姬……」
  「老實告訴你,當你的弟弟說他要娶我的時候我也驚呆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懷的孩 子是否是他的。我本來是能夠成為伍迪的好妻子的,可是大家甚至不給我機會。對於他 們來說,我仍然是個女招待。我沒有打掉這個孩子——我流產了。我想伍迪也許會與我 離婚的,可是他沒有。我好像成了他多麼民主的標誌。告訴你吧,夫人——我不需要這 樣。實際上,我與你或其他任何人一樣好。」
  每一個詞都那麼剛勁有力。「你究竟有沒有愛過伍迪?」
  佩姬聳了聳肩。「他長得很帥,而且很風趣,可是後來他在馬球比賽時摔成重傷, 從此一切都起了變化。醫院給他毒品,但是,他出院時他們指望他不會上癮。有一天晚 上他很難受,我說:『我給你一點兒藥。』打那以後,每當他難受的時候,我就給他一 點點海洛因。很快,不管他難受與否他都需要它了。我哥哥是個毒品的非法銷售商,我 能搞到我所需要的海洛因。是我讓伍迪染上海洛因的。有時我會告訴他海洛因沒有了, 目的就是要看著他拚命地喊叫——哦,伍德羅·斯坦福先生是多麼需要我啊!這時他就 不再是那麼高傲和威武了!我惹得他動不動揍我,接著他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可怕, 而且會帶著禮物回來向我求饒。你知道,當伍迪不吸毒的時候,我什麼也不是;可當他 有了毒癮時,我是那麼的神氣。他可以是斯坦福家的一個成員,我也許只是個女招待, 但是我控制了他。」
  肯德爾恐怖地瞪著眼睛看著她。
  「不錯。你的弟弟已設法戒過毒,每當他的情形不妙時,他的朋友總帶他去戒毒中 心,而我也會去拜訪他,看著這位偉大的斯坦福忍受地獄般的種種折磨。每次他出院後, 我都會帶著我那小小的樂趣等候著他。這叫一報還一報。」
  肯德爾感到呼吸困難。「你是個魔鬼,」她慢慢吞吞地說。「我要你從這兒滾開。」
  「當然!我巴不得離開這個鬼地方呢!」她咧嘴笑著。「當然,我不會這麼便宜就 離開的,我會得到多少財產?」
  「不管怎麼樣,」肯德爾說。「你會得到很多錢的。現在你從這兒滾出去!」
  「好吧。」緊接著她用一種裝模作樣的腔調又補了一句:「我要讓我的律師打電話 給你們的律師。」
  「她真的要離開我嗎?」
  「是的。」
  「那就意味著……」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伍迪。你能處理好這件事情嗎?」
  他看了看姐姐,笑了笑。「我想會的。是的,我想我能夠。」
  「我相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謝謝,肯德爾。我自己是永遠也不會有勇氣來擺脫她的。」
  她微笑著說:「否則,要姐姐幹什麼呢?」
  那天下午,肯德爾動身前往紐約。時裝表演將在一個星期後舉行。
  服裝業是紐約最大的行業。一個成功的時裝設計師對全世界的經濟都會有所影響。 設計師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對印度的采棉農夫、蘇格蘭的紡織工人,乃至中國和日 本的桑蠶,都具有廣泛而深遠的促進作用。它對羊毛工業和絲綢工業也都會有影響。唐 娜·卡倫斯,卡爾文·克萊因斯和拉爾夫·勞倫斯都是具有重大經濟影響的人物,肯德 爾也加入了這一行列。有傳聞說她會獲得設計師最高榮譽獎——考提獎。
  肯德爾·斯坦福·勒諾的生活十分忙碌。九月份她主要看看一大批各種各樣的紡織 品,十月份她為新設計的款式選擇她所需要的衣料,十二月份和一月份用來設計新的款 式,二月份用來修改和完善這些款式,三月份又著手籌備她的秋季時裝展覽。
  肯德爾·斯坦福時裝設計公司位於第七大道五五○號,與比爾·希拉斯和奧斯卡· 德拉倫塔這些設計大師合用一幢大樓。下次時裝展覽將在布賴恩特公園的大帳篷裡舉行, 那兒能容納上千人。
  肯德爾來到她的辦公室時,納丁對她說:「我已經得到好消息,時裝展覽的票已經 訂購一空!」
  「謝謝你。」肯德爾心不在焉地說。她的腦子裡正在考慮其他事情。
  「順便說一句,桌子上有你一封信。是郵遞員送來的。」
  聽到這話,肯德爾全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她向桌子走去,看了看信封。回信地址 是紐約州紐約市公園大道三○○○號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她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根本沒 有公園大道三○○○號這個地方。
  肯德爾雙手顫抖著,打開了信。
  
  親愛的勒諾夫人:
  我的瑞士銀行通知我,他們沒有收到我協會需要的那一百萬美元。鑒於你的懈怠, 我必須通知你,我們的需求已增至五百萬美元。如果你能支付這筆款項,我保證我們今 後不再麻煩你。十五日之內將錢存到我們的帳號上。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我遺憾地奉 告你,我們將與有關部門聯繫。
  沒有落款。
  肯德爾驚恐地站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這封信。五百萬美元!那是不可能的。 她想,我怎麼也不能那委快就籌集起這麼一大筆款子,我多傻啊!
  那天晚上馬克一回到家,肯德爾就把那封信給他看了。
  「五百萬美元!」他怒吼道。「簡直是荒唐可笑!他們把你當作什麼人了?」
  「他們知道我是什麼人,」肯德爾說。「問題就在這裡。我必須很快搞到一些錢。 可是從哪兒籌到這麼多錢呢?」
  「我不知道。我想銀行會根據你的遺產繼承權給你貸款的,不過我認為這種想法不 可行……」
  「馬克,這涉及到我的生活。我們的生活。看來我只能考慮貸款了。」
  喬治·梅利威瑟是負責紐約聯合銀行的副總裁。他六十來歲,他從一名小出納員一 直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他是個很有抱負的人。總有一天我會成為董事會成員的,他想, 然後……誰知道?他的思緒被他的秘書打斷了。
  「肯德爾小姐要見你。」
  他高興得哆嗦起來。作為一個成功的設計師,好多年來她一直是個可靠的顧客,而 現在她又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之一。幾年來他一直想爭取哈里·斯坦福這位客戶,但 沒有成功。而現在……
  「請她進來,」梅利威瑟對秘書說。
  肯德爾走進他的辦公室時,梅利威瑟站起身來笑臉相迎,熱情地伸過手去。
  「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他說。「你請坐。喝點咖啡還是來點帶勁兒的?」
  「不,謝謝,」肯德爾說。
  「對你父親的過世我深表哀悼。」他的聲音嚴肅而又恰到好處。
  「謝謝你。」
  「有什麼事,盡請吩咐。」他知道她要說些什麼。她打算把她的幾十億美元交給他 去投資……
  「我要想借些錢。」
  他眨了眨眼睛。「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需要五百萬美元。」
  他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著。據報界說,她那份遺產應該超過十億美元,即使扣除稅 款……他微笑著說:「這個,我想不會有什麼問題。你知道,你一直是我們的最佳顧客 之一。你願意用什麼來做抵押呢?」
  「我是我父親遺囑裡的一個繼承人。」
  他點點頭。「是的,我看過他的遺囑了。」
  「我想用我的那份財產作抵押。」
  「我明白。你父親的遺囑有沒有經過驗證?」
  「還沒有,不過快了。」
  「那好,」他傾身向前說。「當然,我們得看看那份遺囑的副本。」
  「當然,」肯德爾急切地說,「我可以去安排。」
  「我們得有你那份遺產的確切數目。」
  「我不知道確切數目。」肯德爾說。
  「嗯,銀行裡的規矩是很嚴格的,你知道。遺囑驗證需要一些時間。遺囑驗證以後 你再來,我會很高興地……」
  「我現在就需要這筆錢。」肯德爾絕望地說,幾乎要叫起來了。
  「哦,親愛的。當然,我們想盡力給你提供方便。」他舉起雙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 的樣子。「可是,令人遺憾的是我的雙手被束縛住了,除非……」
  肯德爾站起身來:「謝謝你。」
  「一旦……」
  她已經走了。
  肯德爾回到了她的辦公室,納了激動地對她說:「我得與你談談。」
  她根本沒有心思去聽納丁的煩惱。
  「什麼事情?」肯德爾問。
  「我的丈夫幾分鐘前給我打了個電話。他的公司要派他駐巴黎。因此,我也要離開 了。」
  「你打算去……去巴黎?」
  納了面露喜色。「是的!真是太妙了,你說是嗎?離開你我感到很難過。不過,不 要擔心,我會與你保持聯繫的。」
  這麼看來,毫無疑問是納丁了。可是沒有辦法對此來加以證實。首先是她的貂皮外 衣,現在又是巴黎。有了這五百萬美元,她能夠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生活。我怎樣處 理這件事情呢?如果我告訴她我知道的話,她會否認的。也許,她會要價更高。馬克會 知道怎麼做的。
  「納丁……」
  肯德爾的一名助手走進來。「肯德爾!我得跟你談談有關橋式台道時裝表演的事情。 我認為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款式來……」
  肯德爾再也受不了了。「請原諒,我身體不舒服。我要回家。」
  她的助手驚訝地看著她。「可是眼下正在……!」
  「抱歉……」
  肯德爾走了。
  肯德爾走進她的寓所時,裡面沒有人。馬克工作到很遲才回家。肯德爾四下看了看 房間裡所有漂亮的陳設,心裡在想:他們在達到目的之前是絕不會罷休的。他們要把我 的血吸乾才會心甘。馬克說得對,那天晚上我應該去找警察的。可現在我是個罪犯了。 我得去坦白。不,只要我的勇氣尚存。她坐在那裡,思量著這事給她、給馬克、還有給 她的家庭會帶來什麼。少不了會有駭人聽聞的頭條新聞和審訊,還可能要進監獄。這將 意味著她事業的終結。可是我可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肯德爾想。我會發瘋的。
  幾乎是在一片茫然惶惑之中她站了起來,走進了馬克的書房。她記得他總是把打字 機放在壁櫥的書架上的。她把打字機拿下來,放在桌子上,裝好紙,開始打了起來。
  
  各有關人員:
  我叫肯德爾……
  她停住了。字母「E」是破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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