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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現足跡了嗎?」崔斯特走到黑豹身邊,耳語道。他拍了拍關海法的胸腹,從它肌肉放鬆的感覺中明白附近沒有危險。
「那麼你就先離開吧,」崔斯特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通道。「當我們在池邊發現足跡的時候,哥哥稱呼他們為邪惡的珠儒。又邪惡又愚蠢。」他將彎刀收起,跪在黑豹的身邊,手臂舒適地掛在關海法頸上。「不過,他們卻聰明到足以愚弄我們的巡邏隊。」
那隻大貓抬起頭,彷彿明白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崔斯特猛力地摸摸他最好的朋友關海法的頭。崔斯特還記得十分清楚,當秋寧宣佈關海法必須和崔斯特一起擔任前鋒的時候,自己有多高興。當然,瑪索吉。赫奈特氣得半死,不過這就不重要了。
「這只豹子是我的!」瑪索吉提醒狄寧。
「你是歸我管轄的!」巡邏隊的隊長狄寧回答道,終止了任何可能的辯論。只要雕像的魔力容許,瑪索吉就必須將關海法從星界召喚來,平白送給崔斯特一名可靠的伴侶。
崔斯特從牆壁上不尋常的熱謎明白自己已經超越了平常巡邏隊的巡守範圍。他故意比平常超前巡邏隊許多。崔斯特很有信心他和關海法可以照顧自己,再加上其它人距離又很遠,可以讓哥倆好整以限地享受等待的樂趣。崔斯特獨處的時間可以都用來纏清他心中千頭萬緒的衝突。關海法則總是毫不評斷,永遠都認同他,是崔斯特最可靠的好聽眾。
「我開始懷疑這一切的意義了,」崔斯特對大貓低語道。一我不懷疑這些巡邏的意義,因為光是這周我們就阻止了數十隻可能給城市帶來巨大破壞的怪獸,但是這一切的目的又在哪裡?「
他看著黑豹圓睜的雙眼,明白眼前的關海法似乎瞭解他的兩難。
「也許我依舊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崔斯特思索著,「或者是我的同胞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每當我找到線索的時候,它就會帶著我來到一條我不敢繼續的道路,暗示著一個我不能接受的答案。」
「你是黑暗精靈,」他背後的聲音說。崔斯特猛然轉過頭,看見狄寧就在幾尺之外,臉上掛著極為憂心的表情。
「侏儒已經逃離了我們的掌握。」崔斯特忙亂地說,試著擾亂哥哥對他的關心。
「難道你還沒學到黑暗精靈的處世之道嗎?」狄寧問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們的歷史的走向,和我們未來的希望嗎?」
「我知道是學院中所教導的歷史,」崔斯特回答道。「那些是我們一開始就學到的課程。至於我們的未來,或者是為什麼我們現在圍居在這裡,我真的不明白。」
「你知道我們的敵人們,」狄寧提示道。
「數不清的敵人,」崔斯特重重地歎了口氣。「敵人充斥在幽暗地域中的每個角落,隨時等待我們放鬆意志。我們絕不會鬆懈,敵人必定俯首稱臣。」「啊,但是我們真正的敵人並不是這個黑暗無光的洞穴,」狄寧露出狡猾的笑容。一他們的世界詭異又邪惡。「崔斯特知道狄寧指的是什麼,不過他很驚疑哥哥似乎隱藏了些什麼。
「妖精,」這兩個字激起他胸中無數的情緒。他這一輩子都被灌輸了這些邪惡表親的種種惡行,以及他們是如何逼迫黑暗精靈遷徙到幽深的地底。當地平常忙得抽不出空來,崔斯特不會想到他們。
但是,每當他有時間靜下心來的時候,他就利用妖精這兩個字當作一切痛恨事物的借口。如果崔斯特能夠像其它所有的黑暗精靈一樣,把一切都怪罪到地表精靈身上;特別是黑暗精靈社會扭曲的道德和不公不義的現象,那麼同胞的未來就還有希望。就單純的邏輯而言,崔斯特把精靈內戰的傳說和那些一連串的謊言相提並論;但是,在他內心,他絕望地緊抓住這最後的光明。
他回頭看著狄寧。「那些妖精,」他再度說,「不管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傢伙。」
狄寧對弟弟大膽的嘲諷咯咯而笑,這對他來說已經是稀鬆平常了。「他們就像是你所學到的一樣,」他對崔斯特保證。「他們卑賤得很,下流得超乎你想像,他們是折磨我們同胞的兇手,是無數個紀元以前驅逐我們的元兇,是強迫我們——」
「我知道故事是怎麼說的,」崔斯特打岔道,對於哥哥因為興奮而逐漸提高的音量有些驚訝。崔斯特看著背後。「如果巡邏結束了,讓我們到比較靠近城市的地方和其它人會面陽。這個地方實在不適合這樣的討論,太危險了。」他站起身,關海法跟著他,一起準備往回走。
「這裡還比不上我將要帶你去的地方危險,」狄寧用同樣狡猾的微笑回答道。
崔斯特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他。
「我想你應該知道的,」狄寧取笑道。「由於我們是最精銳的巡邏隊,所以我們中選了!在獲選的過程中,你可是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什麼中選了?」
「在某天晚上,我們將會離開魔索市某城,」狄寧解釋道。「我們將會花費許多天的時間,越過很長的一段距離才會到達我們的目的地。」
「會多久?」崔斯特問道,突然之間感到非常好奇。
「兩周,也許三周,」狄寧回答,「但絕對值回票價。我們是蜘蛛女神的選民,將要由我們的雙手來對死敵作出報復,在鮮血中獲得無上的光榮!」
崔斯特認為自己請到了大概,但是這個點子對他來說太過不尋常,他不敢貿然下定論。
「是精靈!」狄寧驕傲地說。「我們獲選執行對地面的突襲!」
崔斯特並沒有像哥哥一樣那麼興奮,因為他不大確定這樣的任務到底會面對什麼樣的情況。至少他有機會可以看看地表的精靈,實地證實一下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到底存不存在。對崔斯特來說最真實的是,這麼多年以來累積的失望壓抑著他的興奮;這提醒了他,雖然地表精靈可能為同胞的黑暗世界帶來借口,但更有可能奪去更為重要的事物。他心中百味雜陳,不知該如何面對。
「地表,」艾頓思索著。「我的姐姐去過那邊一次,當時她正參與一次突襲。她說那是一次難忘的經驗!廣他看著馬索吉,不太確定他臉上的表情到底代表什麼意義。」現在你的巡邏隊有資格去。我真羨慕你。「
「我不會去,」瑪索吉宣佈道。「為什麼?」艾頓吃了一驚。「這是個難得的機會。魔索布萊城已經有二十年沒有對地面進行過突襲了,我很確定這讓羅絲女神極為不說。下次可能又要二十年之後,搞不好那時候你都不在巡邏隊裡了。」
瑪索吉從艾頓房間的小窗戶往外看,觀察著家中的廣場。
「而且,」艾頓繼續安靜地說,「在那邊,少了那麼多雙監視的眼睛,你可能還有機會除掉兩名杜堊登家的人。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去呢?」
「難道你忘記你所假扮的角色了嗎?」瑪索吉惱怒地對艾頓說。
「二十年前,術上學校的大師們決定法師們不可以靠近地面!」
「當然了,」艾頓想起了那次的會議。即使他才來赫奈特家幾個星期,術上學校現在對他來說似乎很遙遠了。「我們發現黑暗精靈的魔法在開闊的天空下的作用大不相同,或者可說是難以預料的,」他解釋道。「在二十年前的那場突襲中——」
「我知道那次事件,」瑪索吉不悅地替艾頓說完。「某名法師的火球異常地膨脹,意外地殺死了好幾名黑暗精靈。你們這些大師們說那是危險的副作用,但是我認為那名法師在意外的掩護下除掉了一些敵人!」
「是的,」艾頓同意道。「也有謠言這樣說。反正人證物證都被消滅了……」因為注意到這沮喪的瑪索音似乎沒有任何幫助,所以他沒有把話說完。「那是好久以前了,」他說,「難道你沒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瑪索吉回答道。「魔索布萊城中的一切都以十分緩慢的步調在進行;我懷疑那些大師們甚至還沒開始調查這次的事件。」
「真可惜,」艾頓說。「這本來會是個大好機會的。」
「不准再說了!」瑪京吉皺眉道。「席娜菲主母並沒有下令除掉崔斯特。杜堊登和他哥哥。我們也警告過你把自己復仇的慾望壓抑下來。當主母下令攻擊的時候,我不會讓她失望的。機會是可以創造的。」
「你說的好像你已經知道崔斯特。杜堊登會怎麼死的一樣。」艾頓說。
當瑪索吉伸手進口袋中的時候,臉上掠過一絲笑容。握在他手中的是那個黑瑪瑙雕像,也就是他無法思考的魔法奴隸,讓那個愚蠢的崔斯特信任不已的傀儡。「喔,我早就知道了,」他回答道,順手將關海法的雕像輕鬆一拋,接住之後將它放在手心給對方欣賞。
「我早就知道了。」
中選的突擊隊成員很快的就明白這不是次普通的任務。接下來的一周,他們完全沒有執行任何離開魔索布萊城的任務。相對的,他們不論是白天或夜晚都擠在格鬥武塔的軍營中。除了睡覺之外,他們的每一分鐘都耗在兵棋室裡面,聽著詳細的突擊計劃。而歷史教官哈契聶特則是一遍又一遍地宣教那些低等精靈的惡行。
崔斯特專注地聆聽那些故事,容許他自己,甚至是強迫自己陷入哈契聶特催眠一般的網絡之中。這些故事一定得是真的;否則崔斯特就不知道要靠什麼才能繼續支持自己的信念。
狄寧負責研究這次突襲的戰術規劃,他展示著隊伍將會經過隧道的許多地圖,不停地壓搾他們,直到全部的人都可以將道路默背下來為止。
即使是這麼無聊的事情,突擊隊的成員也興致勃勃地聽著,並且要強自壓抑才不會爆發興奮的歡呼聲;不過,崔斯特卻是個例外。在這周的準備即將結束的時候,崔斯特注意到有一名成員不會參加。
一開始,崔斯特認為瑪索吉在術上學校中和老師們研究突襲的計劃。
但是,隨著出發的日子越來越近,戰術計劃逐漸成形,崔斯特才意識到瑪索吉不會加入他們。
「我們的法師怎麼辦?」在某堂課程快結束的時候,崔斯特大膽地問。
狄寧不喜歡被人這樣插嘴,瞪著弟弟。「瑪索吉不會參與攻擊,」
他回答道,因為他明白其它人可能也和崔斯特一樣有同樣的疑問,而這樣的分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是不被允許的。
「術士學校早就直布了沒有法師可以前往地面。」哈契聶待解釋道。「瑪京吉。赫奈特將會等待你們回來魔索布萊城。對你們來說的確是一大損失,因為瑪京吉在許多場合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不過,不要擔心,因為一名蜘蛛教院的牧師將會跟隨著我們。」
「那個……」崔斯特壓過其它學生同意的交談聲。
狄寧打斷了弟弟的思緒,心中明白他要問什麼問題。「那隻大貓是瑪索吉的,」他平靜地說。「因此也必須和他一起留下來。」
「我可以和瑪索吉談談,」崔斯特懇求道。
狄寧嚴厲的眼光不用開口就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在地面上的戰術將會非常不同,」他對所有人說,瞬間中止了那些竊竊私語聲。
「地表是個開闊的空間,不是隧道中黑暗的封閉空間。一旦我們找到敵人,我們在任務將會是包圍他們,縮小彼此的距離。」他直勾勾地瞪著弟弟。「我們不需要前鋒。而且,在這樣的衝突中,一隻精力旺盛的大貓可能反而會幫倒忙。」
崔斯特必須要滿足於這個答案。即使他可以說服瑪索吉讓關海法一起來,但爭辯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況且,他心中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肯的。他搖搖頭,趕走腦中起伏的思緒,強迫自己聆聽哥哥的話。這是崔斯特少年生涯中最大的挑戰,也是最危險的挑戰。
在最後的兩天中,隨著作戰計劃深印人每個人的腦海中,崔斯特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靜不下來。緊張讓他的掌心沾滿汗水,眼睛警覺地四下打量,這實在太緊張了。
撇開對關海法這件事的失望不論,崔斯特無法否認自己胸口的興奮感。這是他一直想要的冒險,也是追尋同胞真相的旅程。在地表上那個陌生的奇異世界中,居住著地表精靈。惡夢中的死敵,也是維繫所有黑暗精靈的共通點。崔斯特將會明白這場聖戰有多麼榮耀,將會有機會對同胞們最痛恨的敵人進行復仇。在這之前,崔斯特都是因為迫切的需要才戰鬥,才去對付那些太靠近故鄉的愚蠢怪物。
崔斯特知道這次的遭遇將會完全不同。這次他的每一個招式都將會有更深沉的情緒作為後盾,他的每一刀都代表了同胞的榮耀,負載有他們的勇氣,以及反抗壓迫者的決心。他必須要這樣相信。
在突擊隊出發的前一個晚上,崔斯特躺回臥墊上,將雙刀緩慢地在眼前揮舞。
「這一次,」他欣賞著即使在這麼緩慢的動作中雙刀無法掩飾的優雅動作,一邊對刀子說。「這次你們將會為了正義而揮舞!」
他把彎刀放在身邊,翻過身準備休息。「就是這一次。」他咬緊牙關,雙目中閃爍著堅毅的決心。
這宣示是他的信念還是他的希望?當這個念頭一開始進入他腦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把這個疑問給擺到一邊去;因為,現在他心中已經不容許有任何的懷疑。他不再思索著希望落空的可能性,黑暗精靈戰士的心中不容許這樣的想法。
對於在黑暗角落觀察著崔斯特的狄寧來說,聽起來似乎弟弟正努力地說服自己相信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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