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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寧現在很滿意地注意到,不只是那些醜惡的熊地精,所有魔索布萊城中的種族,連黑暗精靈也包括在內,都匆忙閃開避免擋住他的路。這次杜堊登家族的次子不是孤身一人,將近三十名的家族士兵以緊密的陣形走在他後方。在這兒入身後則是以同樣的緊密陣形,但是卻不太期待這次冒險的低下種族。他們是地精、半獸人和熊地精。
毫無疑問四周還是有看熱鬧的人,因為家族之間掀起戰事可不是魔索布萊城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但也不是太出乎人意料的事情。
至少每十年就會有家族開始計劃消滅另外一個家族,好讓自己的排名上升。這是個非常冒險的作法,因為「受害」家族中所有的貴族都必須盡快、盡可能不引人注意的被料理掉。如果有任何一個貴族活下來指控這些兇手,魔索布萊城冷酷的正義就會發出制裁,將發起攻擊的家族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如果突襲執行得十分完美,就不會有任何的負面效應。城中的所有人,甚於包括執政議會中的八名主母,都會為了對方的勇氣和智慧而暗地叫好;不會有人再提起這次的意外。
狄寧特別繞了遠路,不願意留下任何直接將杜堊登家族和迪佛家族連接起來的痕跡。半個小時之後,也是當夜的第二次,他再度悄悄潛進了高聳蕈傘群的南方盡頭,也就是迪佛家族的五座石柱群聚集的地方。他麾下的士兵急切地散開,紛紛掏出武器,仔細打量跟前建築的全貌。
奴隸們的動作就慢多了。許多奴隸四下打量著,想要找尋脫逃的路徑;因為他們內心都知道自己這次是注定要完蛋了。但是,死亡所帶給他們的恐懼還不及黑暗精靈的魔影恐怖,所以他們也不敢逃跑。反正魔索布萊城的每個出口都被黑暗精靈的魔法給看守著,他們還能逃到哪裡去?每個奴隸都看過卓爾族精靈在拷打後再俘虜奴工的殘酷景象。狄寧一聲令下,他們就全部在蕈傘群的圍欄四周就位。
狄寧伸手進他的大腰包裡面,拿出一片加熱過的金屬。他揚了揚這樣東西三次,在紅外線光譜中等於發出了三次明亮的訊號,通知後方由諾梵和銳森領導的兩個大隊兵力。然後,照著他平常的賣弄習性,狄寧將金屬片往空中一擲,隨即接住,再把它丟進防熱腰包中的密袋裡。在這炫目的訊號之下,狄寧的黑暗精靈部隊紛紛將附有魔法的短鏢裝上單手持用的十字弓上,瞄準先前計劃好的目標。
每五個章是一個尖叫蕈,而每枚短鏢上面的咒文都足以壓制住巨龍的怒吼。
「……二……三,」狄寧的手勢指揮著部隊的運動,因為在施展於他的手下身上的魔法沉寂狀態中,根本傳不出任何聲音。當十字弓的弓弦一鬆,短鏢朝著最近的尖叫蕈飛去的時候,他腦中響起了想像的「喀達」一聲。在整個狄佛家族的四周正發生同樣的事情,第一線的警戒被有系統的被以數十枚附有咒文的短鏢給破壞了。
魔索布萊城的另外一邊,馬烈絲子母以及她的女兒們和四名家族的平民牧師聯手圍成了羅絲女神的邪惡八度陣。她們環繞著這名邪惡女神的聖像,一枚寶石雕刻成擁有黑暗精靈面孔的蜘蛛,開始祈求羅絲女神協助她們的戰鬥。
馬烈絲坐在首席的位置,仰躺在專為生產所制的傾斜椅子上。
布裡莎和維爾娜分別站在她的兩邊,布裡莎緊握著她的手。
這群選民異口同聲地吟唱,將所有的力量凝聚成單一的個攻擊法術。幾分鐘之後,和狄寧心靈連結的維爾娜得知第一波的攻擊已經就位之後,杜堊登家族的八魔陣立刻對敵方家族釋出了第一陣的心靈暗示能量波。
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兩名女兒以及家族中的五名平比牧師瑟縮在漆黑的迪佛家族之神堂中。在吉娜菲主母得知她們已經在羅絲女神的失寵之後,她們就聚集在神堂中日夜不停地禱告。吉娜菲知道在找到取悅蜘蛛神後的人法之前,自己的家族將會有多麼的脆弱。魔索布萊城中還有另外的六十六個家族,在這樣明顯的不利情況下,膽敢對迪佛家族動下的有十個家族。聚集的八名牧師感到隱隱的有些期待,似乎今晚將會非常漫長。
吉娜菲先感覺到了,一陣冰冷的震爆,帶著讓人迷惑的力量,讓她祈求原諒的禱文結巴了起來。迪佛家族的其它牧師不安地看著主母不尋常的失態,尋求她的確認。
「我們被攻擊了。」吉娜菲對她們說,此時她的頭已經開始因為杜堊登家族的強烈攻擊而隱隱作痛。
狄寧的第二次信號讓奴隸部隊開始行動。他們依舊以寂靜為掩護,悄悄地衝向軍傘群,以寬刃的大刀斬開一條通路。杜堊登家族的次於好整以暇地欣賞迪佛家族的防禦被輕易突破。「這可不算什麼銅牆鐵壁。」他默默地對高牆上發著紅光的石像鬼諷刺地說。這些雕像早先看起來像是兇惡的守衛,現在它們只能無助得袖手旁觀。
狄寧感覺到了四周士兵壓抑,但是不斷增高的期望;他們身上所流的卓爾族好戰血液幾乎已經快要沸騰。隨著奴隸踏中防禦咒文,前方不時傳來致命的閃光,但次子和其它的黑暗精靈只不過對著這奇觀大笑。這些低下種族本來就是杜堊登部隊中可以犧牲的炮灰。
帶來這些地精唯一的目的只是讓他們誘發迪佛家族四周的陷阱,好替黑暗精靈,真正的戰士們開出一條路來。
圍籬現在已經打開了,隱密已經不再重要。迪佛家族的士兵在工事中和入侵的奴隸們展開遭遇戰。狄寧微微揮揮手,示意攻擊展開,他手下的六十名戰士就飛奔向前,面孔因為快樂而扭曲,手中的武器揮舞著。
不過,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記住自己還有最後一個任務。
每名黑暗精靈,不管是貴族或是平民,都擁有一定程度的魔法能力。
召喚出一團黑暗結界,如同狄寧早先在暗巷中對熊地精施展的技巧,是連最低等的黑暗精靈都可以施展的能力。這也正是現在發生的狀況,六十名杜堊登家族的士兵以無數團的黑暗結界遮住了整個迪佛家族。
不管他們如何小心,如何隱密,杜堊登家族都知道會有很多旁觀者。目擊證人不是個大問題;他們無法,或者說是不願意管這麼多閒事,去指認進攻的家族。但是習俗和慣例還是要求必須有一定的保密動作,這也是黑暗精靈戰爭的禮貌。在一眨眼的時間中,迪佛家族對城中的其它人來說,就已經變成了魔索布萊城中的一個黑點。
銳森出現在麼兒的背後。「幹得好,」他用黑暗精靈複雜的手語對兒子表示。「諾梵正要從背後突襲。」
「輕而易舉,」招搖的狄寧比劃著,「如果吉娜菲和她的牧師能夠被壓制住的話。」
「要相信馬烈絲生母。」銳森只這樣回答。他拍拍兒子的肩膀,跟著部隊鑽進已經被突破的防禦陣線。
在迪佛家族正上方的高空中,札克納梵愜意地倚靠在布裡莎召喚來的風元素臂彎中,目睹著底下的戲劇開鑼。從這個角度看來,扎克可以看透那一圈黑暗,可以聽見那片魔法寂靜中傳來的聲音。狄寧最先衝入的部隊在每扇門都遭遇到了抵抗,遭遇到非常慘重的打擊。
諾梵和他的大隊,也就是杜堊登家族對魔法最訓練有素的戰鬥力量,從建築後方的圍欄突入。閃電和魔法的強酸球不停地轟擊著迪佛家族的房屋,同時剷除了杜堊登家族的炮灰和迪佛家族的防禦部隊。
在前方的大院中,銳森和狄寧指揮著杜堊登家族最精良的戰士。
羅絲的祝福落在杜堊登家族的身上。當戰鬥進入最高潮時,札克可以看見杜堊登家族的攻擊比敵人要快,而且也更准。很快的,戰鬥就開始蔓延到五個石柱之間。
札克伸了伸他快要凍僵的手臂,並且用意念告訴風元素開始行動。他在這股氣流中俯衝,朝著中央石柱的陽台衝去。等他一落地,兩名守衛,其中一名是女性,立刻飛奔出來阻止他。
他們迷惑得遲疑了一下子,想要搞清楚眼前那一片灰色的朦朧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一下子就太久了。
他們根本沒聽見札克納梵。杜堊登的到來。他們不知道死神已經降臨了。
札克的鞭子一揮,纏住那女性的喉嚨,濺出血花;同時間他的另外一隻手如閃電般的使出一連串的劍招,逼得男子節節後退。札克一瞬間就用讓人目眩的速度解決了兩個對手,他拿鞭的手腕一放,就將那女子丟下了城牆;同時一招迴旋踢正中那男子的面孔,也讓他往地面疾墜下去。
札克接著走近屋內,另一名守衛起身阻擋他……隨即倒在他腳邊。
札克沿著石柱彎曲的牆壁行走,冰冷的身體和岩石幾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迪佛家族的十兵在他四周亂竄,試著要有組織的抵抗入侵者;很不幸的,這些入侵者已經佔領了每座建築的底層,也完全控制住了兩座石柱。
札克對這些一點也不關切。他忽略了精金武器撞擊的聲音、下令的吼聲、死亡的慘叫聲,只專注在一個會引領他抵達目標的聲音:慌亂、由許多聲音統會的祈禱聲。
他找到一個空曠的走廊,上面刻滿了蜘蛛的符號,一直通往柱子的正中央。如同杜堊登家族一樣,這走廊通往一扇華麗的黃銅門,上面的裝飾幾乎都是各種各樣的蜘蛛變體。「一定就是這裡了。」札克壓低聲音,邊把兜帽戴上。
一隻巨大的蜘蛛從他身邊躲藏的地方冒了出來。
札克身形矮,鑽進那蜘蛛的肚子底下,如疾電般的給了它一腳。隨即一個滾翻,將劍深深地插進它圓球狀的身體。黏稠的液體噴得武技長滿身都是,蜘蛛隨即顫抖幾下就死了。
「好極了,」札克低聲說,邊拭去臉上蜘蛛的體液,「一定就是這個地方了。」他把這只又死去的怪物塞回巢穴裡,溜到巢穴旁,希望沒有人注意這次短暫的掙扎。
從武器撞擊的聲音判斷,札克知道戰鬥幾乎已經抵達了這層樓。
不過,迪佛家族似乎終於穩住了陣腳,開始妥善佈陣,應付入侵的敵人。
「就是現在,馬烈絲。」札克低語道,希望和他心靈同調融合的布裡莎能夠感應到他現在的緊張。「不要太遲了!」
此時,在杜堊登家族的神堂中,馬烈絲和她的下屬們繼續對迪佛家族毫不放鬆地施以心靈的猛擊。她們的禱文要比對手的祈禱更讓羅絲女神聽得清楚,也因此賜給她們這揚無聲的爭鬥中更強的咒語。
她們已經輕易地將對方逼到守熱。迪佛家族的一名低階牧師已經被布裡莎的心靈暴震給擊潰,死在地板上,距離吉娜菲主母不過尺寸。
但整個戰況似乎突然逆轉,戰鬥開始變得勢均力敵。馬烈絲主母正在和即將臨盆的劇烈陣痛搏鬥,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沒有了她的聲音,邪惡八魔陣的威力開始減弱了。
布裡莎站在母親的身邊,用盡全身力氣握著她的手,幾乎把所有的血液都擠出了那隻手,讓它變成低溫的白色,在其它人眼中,這是那臨盆的女子身上唯一低溫的地方。布裡莎看著初生嬰兒的白髮和陣痛收縮的週期,計算著嬰兒墜地的時間。她們正在計劃將臨盆的劇痛轉為攻擊法術的力量,這大膽的想法除了傳說之外,根本沒人嘗試過。布裡莎知道使用的時機將會是關鍵。
她對母親的耳朵呢喃了幾句,背誦一段致命的咒語。
馬烈絲主母覆頌了咒文的開端,壓住喘息,將痛苦和憤怒轉換成攻擊的力量。
「敵能。杜瓦。馬…布裡沈。托爾,」布裡莎提示道。
「敵能。杜瓦…馬…布裡沈。托爾!」馬烈絲怒目道,她用力過度連薄削的下唇都咬破了。
嬰兒的頭探了出來,這次比上次要更徹底,眼看著嬰兒呱呱墜地的時刻就要到了。
布裡莎打了個寒顫,自己幾乎也忘記了咒文。她對著主母的耳朵低聲念出最後部分的符文,自己也不禁為了魔法的效果而感到恐懼。
馬烈絲深吸一口氣,鼓起殘餘的勇氣。她可以感覺到法術的力量如同陣痛一樣的顫動著。對於她站在聖像邊的女兒們來說,她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團紅熱的怒氣。額前閃爍的汁珠幾乎和滾燙的熱水一樣閃亮。
「阿巴克,」主線感覺到壓力已經到達了頂點,於是開口道。「阿巴克。」她感覺到肌肉撕烈的劇烈疼痛,嬰兒滑出產道的流暢,以及分娩的快意。「阿巴克。迪納。佈雷格。達渥!」馬烈絲尖聲嘶吼,把所有的痛苦擠壓成極度濃縮的魔法能量,這股力量連她自己家族的牧師都被震飛開來。
伴隨著馬烈絲主母的強大力量,這道咒文以雷霆萬鈞之勢炸入迪佛家族的神堂,震碎了羅絲女神的寶石聖像,把兩扇厚重的大門扭曲得無法辨認,同時也把吉娜菲和她屬下的牧師震倒在地上。
札克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看著神堂的大門飛過身邊。「真有力,馬烈絲。」他低聲一笑,一閃身進了神堂。利用他的夜視能力,他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室內的七名活口,每個人的袍子都破爛不堪,正掙扎著站起。札克再度對眼前馬烈絲所展現的強大力量搖搖頭,同時拉下兜帽,遮住整張臉。
當他將腰中的陶瓷圓球掏出,砸碎在地面上的時候,另外一隻手已經同時抽出一鞭。陶球碎片飛散開來,掉出一顆經過布裡莎施法,為了這場合而準備的圓球,一顆放射出白晝一樣光亮的圓球。
對於習慣於黑暗,利用熱影像來視物的生物來說,這樣強烈的光芒將會帶來目眩和難以承受的疼痛。牧師們的痛苦呼喊只不過幫助了札克有系統地掃蕩這間房間;每當他感覺到自己的武器刺進黑暗精靈的血肉中時,兜帽底下的面孔就會露出滿足的笑容。
在半路他聽見了咒文吟唱聲,他知道迪佛家族有人已經從驚駭中恢復過來,成了危險的對手。不過,經驗老道的武技長不需要雙眼來瞄準,鞭子揮舞的破空聲之後,吉娜菲主母的舌頭就被硬生生地拉斷。
布裡莎把新生的嬰兒放到蜘蛛聖像的背上,並且舉起了祭祀用的匕首;在好戲上場之前,她暫停了片刻,欣賞手中這柄殘酷的武器。
匕首的柄是只伸出八隻腳的蜘蛛,上面佈滿了倒勾,看來如同蜘蛛身上的剛毛,這八隻腳都以同樣的角度往下彎,排成了銳利的刀刃。布裡莎把匕首舉到嬰兒的胸口上。「賜名給這個孩子,」她提示母親。
「蜘蛛神後不會接受沒有命名的祭品!」
馬烈絲主母轉過頭。試著弄清楚女兒的意思。主母剛剛已經把所有的力氣耗盡在施法和生產中,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起來。
「賜名給這孩子!」布裡莎命令母親,迫切地想要餵養她飢渴的女神。
「已經決結束了,」當兄弟們在迪佛家族建築物的底層大廳中見面的時候,狄寧對哥哥說。「銳森已經快要攻下頂樓了,大家也相信札克納梵的幕後工作也已經完成了。」
「已經有四十名迪佛家族的士兵投靠了我們,」諾梵回答道。
「他們已經看到結局了,」狄寧笑道。「任何一個家族都可以餵飽他們,而在平民的眼中,沒有任何家族值得犧牲性命。我們的任務很快就會結束了。」
「快到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諾梵說。「現在杜堊登家族,德蒙。納夏斯巴農成了魔索布萊城的第九家族,迪佛家族去死吧!」
「小心!」狄寧突然大喊,假裝害怕得雙眼圓睜,看著哥哥的背後。
諾梵立刻作出反應,轉過身面對背後的危險,殊不知此時真正的危險正在他背後露出獰笑。即使當諾梵意識到弟弟的詭計時,狄寧的利劍已經刺進了他的脊髓。狄寧把頭靠在哥哥的肩膀,面頰貼著諾梵,看著哥哥眼中紅色的光芒慢慢熄滅。
「快到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狄寧嘲弄著,模仿哥哥早先的話語。
他將屍體丟在腳邊,「現在狄寧成了杜堊登家族的長子,諾梵去死吧。」
「崔斯特,」馬絲主母喘息道。「孩子的名字是崔斯特!」
布裡莎握緊匕首,開始獻祭的儀式。「蜘蛛神後,收下這個嬰兒,」她道。她高舉匕首準備刺下。「我們將崔斯特。杜堊登獻給你,換取我們光榮的勝——」
「等等!」瑪雅從房間的旁邊大喊道。她和諾梵之間的心靈連結突然中斷了。只有一個可能。「諾梵死了,」她宣佈道。「嬰兒不再是第三名兒子了。」
維爾娜好奇地瞪著妹妹。在瑪雅感應到諾梵身亡的同時,和狄寧融合的維爾娜感應到一股強烈的情感衝動。興高采烈?維爾娜將手指放在上揚的嘴唇上,不知道狄寧是否已經成功的擺脫這次暗殺的嫌疑。
布裡莎依舊握著匕首,放在嬰兒的胸口,等著將這孩子獻給羅絲女神。
「我們應承了蜘蛛神後第三名活著的男孩,」瑪雅警告道。「而我們已經獻上了。」
「但不是用獻祭的方式,」布裡莎爭辯道。
維爾娜聳聳肩,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羅絲女神接受了諾梵,那我們就已經獻祭了。要是再畫蛇添足反而可能惹惱羅絲女神。」
「但是不獻上我們所承諾的將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布裡莎堅持道。
「那就趕快動手吧。」瑪雅說。
布裡莎緊握匕首,再度開始念誦咒語。
「留人,」馬絲主母命令道,在椅子中直起身來。「羅絲女神已經滿意了,我們已經獲得了勝利。所以,歡迎你的弟弟,杜堊登家族最新的成員。」
「只不過是個男孩,」布裡莎用明顯不屑的口吻說,走離那孩子和聖像。
「下次我們會做得更好,」馬絲主母咯咯笑道,不過內心其實懷疑會不會有下次。她已經將近六百歲了,而且,即使是年輕的黑暗精靈也並不多產。布裡莎是馬絲在一百歲的少女時代所生的,而在那之後漫長的四百年內,她也不過再生了另外五名小孩。連這個嬰兒崔斯特都算是個意外,馬絲實在不認為自己可能會再受孕了。
「想夠了,」馬絲對自己低聲說,感覺到精疲力盡。「會有足夠的時間…」她躺回椅子上,立刻陷入了滿足、美妙,步步高陞的邪惡美夢中。
札克納梵大踏步地走過迪佛家族的中央尖塔,手中握著兜帽,鞭子和利劍輕鬆地插在腰間。四周時常傳來迅即消失的格鬥聲。杜堊登家族已經獲得了勝利,剩下的只是剷除證據和目擊者。一群地位低下的女性牧師走了過來,醫治輕傷的杜堊登家人,並且將那些傷勢太重,無法醫治的人操縱成行屍,好讓他們自行走離犯罪現場。一旦回到杜堊登家族的根據地,沒有受到徹底破壞的屍體將會經由牧師的手復活。
札克轉過身,打了個冷顫,看著牧師昂首闊步地走著,身後跟著不斷增加的杜堊登家族的殭屍。
眼前的景象雖然足夠讓札克納梵感到噁心,但接下來的事情更糟糕。兩名杜堊登家族的牧師領著一隊士兵,用偵測法術來搜尋迪佛家族倖存者躲藏的地方。其中一名牧師在札克面前停了下來。雙眼無神,彷彿正在感應法術的輕微顫動。她伸出手指,緩慢地在空中划動,彷彿某種偵測黑暗精靈血肉的聖杖。
「就在那邊!」她大聲宣佈,手指著地板上的一塊隱密的板子。士兵們像是惡狠一樣衝向前,飛快地撞破這塊密門。在一個秘密洞穴裡面擠滿了迪佛家族的孩子。這些是貴族,不是平民,不能夠留活口。
札克加快腳步離開這醜惡的地方,但是他依舊可以聽見飢渴的杜堊登家族士兵撲向前,依舊躲不過那些孩子們無助、清晰刺耳的慘叫聲。札克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飛快地轉過眼前的轉角,差點撞上狄寧和銳森。
「諾梵死了,」銳森不帶感情地說。
札克立刻狐疑地瞪著杜堊登家年輕的次子。
「我已經把那動手的迪佛家族士兵給殺死了,」狄寧對他保證,甚至毫不隱藏臉上得意的笑容。
札克已經活了將近四個世紀了,他當然不會對同胞的野心勃勃視而不見。杜堊登家族原先的長子是以守勢來到第二線,他和敵人之間還有一大群杜堊登的士兵。當他們終於遭遇到敵對的黑暗精靈時,大部分迪佛家族的士兵都已經投降了。札克懷疑杜堊登家族的兩名男性到底是否真的有目擊到雙方的爭鬥。
「神堂裡面所發生的慘劇已經傳遍了我方的陣營,」銳森對武技長說。「你和平常一樣乾淨利落,就和我們所期待的一模一樣。」
札克對杜堊登家族的侍父投以不屑的眼光,自顧自地往前走,走出建築物,踏出魔法所造成的黑暗和沉寂,走進魔索布萊城漆黑的黎明。銳森只不過是馬烈絲主母成群面首的其中一個而已。當馬烈絲厭倦他之後,她可能會命他重新回到士兵的行列中,剝奪他的姓以及伴隨而來的一切權利,或者她會直接除掉他。札克並沒有必要尊敬他。
札克走出審類的圍欄,到了他能夠找到最高的制高點,在地上坐了下來。幾分鐘之後,他驚訝地看著杜堊登家族的軍隊井然有序地移動著,侍父和兒子、士兵和牧師、以及背後緩緩移動的兩行殭屍都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在這場戰鬥中,杜堊登家族失去了所有的奴隸和炮灰,但是離開的隊伍卻比當初進攻的時候長得多。奴隸們被迪佛家族兩倍之多的奴隸所取代,五十名以上迪佛家族的平民土兵也自願加入了攻擊者的陣營。這些叛變的士兵將會經過牧師們的拷問,以確保他們的誠心。
他們每個人都會通過拷問,札克深信。因為黑暗精靈們是只求生存的生物,不是死守信條的人。士兵們將會獲得新的身份,並且暫時安全地待在杜堊登家族大院幾個月,直到迪佛家族的毀滅被人遺忘為止。
札克並沒有立刻跟上去。相反的,他穿過一連串的蕈類植物,找到了一個隱密的小山谷。他在那裡找了片苔蘚躺了下來,看著穴頂永恆的黑暗,同時也目睹著自己永恆黑暗的人生。
當時他保持沉默只是行事小心;因為他是城中最有勢力區域的入侵者。他想到了可能有人聽見他所說的話,就是那些全心全意的欣賞迪佛家族被摧毀的同樣邪惡的黑暗精靈。在目睹了今晚的惡行和屠殺之後,札克再也沒辦法壓抑他的情感。他的懊悔轉化成了對某名未知神靈的哀告。
「我的世界到底算是什麼樣的煉獄;我的靈魂到底陷入了什麼樣的邪惡糾纏?」他咬牙切齒地低聲送出一向存在心中的憤怒。「在光明中,我的肌膚是烏黑的;而在黑暗中,它又因為我無法排解的憤怒而顯示出炙烈的白熱來。」
「我是否能擁有足夠的勇氣離開這個地方、這種生活,公開地對抗我的同胞、這個世界的錯誤?找到一個能夠不和我的信念相衝突,讓我堅持自己信念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做札克納梵。杜堊登,但是不管從行為或是從我的內心來看,我都不是黑暗精靈。那麼,就讓他們發現我是這樣的人,讓他們把怒火降在我這雙已經無法再承擔魔索布萊城絕望無助的衰老肩膀吧。」
武技長不顧後果,猛然站起身來大喊,「魔索布萊城,你到底他媽的是個什麼東西?!」
在寂靜的城市許久都沒有回答之後,札克活動筋骨,把布裡莎施展在身上的寒氣驅走。當他拍著腰間的鞭子時,勉強感覺到一些快慰。因為那是將一名主母舌頭扯出來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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