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男孩?」
在一個多小時共同乘坐馬車時,在望著溫暖的二月天早晨天空一堆堆像羊毛似
的雲絮和展開在面前煙塵迷漫的道路以及驢子臀部單調的擺動後,李主人突來的問
題讓雞仔喬治嚇了一跳。
「沒事,」他回答,「我什麼也沒在想,主人。」
「有時候我真不懂你們黑鬼!」李主人的聲調中帶著一股氣勢凌人的口氣,
「每當想正經同你們說話時,你們卻開始裝得笨頭笨腦。讓我憤怒的是特別像你這
樣的黑奴,假如真要說起話來,頭腦都可以說得爆炸開。你不覺得要是你們能表現
得稍有腦筋些,白人會更尊重你們一點?」
雞仔喬治一顆沉寂的心立刻警覺起來。「有些人也許會,有些人或許不然,主
人。」他小心翼翼地說,「這全視情況而定。」
「你看你又在兜圈子了,視什麼情況而定?」
一直迴避主人的問題直到想到一個更好的回答,雞仔喬治說:「嗯,主人,我
意思是指那祝你所說的是何種白人而定,至少那一直是我的看法和印象。」
李主人很厭惡地朝馬車外吐口水:「喂一個黑奴吃,供一個黑奴穿,在他頭上
蓋個屋頂,給了他在這世界所需的任何東西,到頭來,沒有一個人會給你一個直截
了當的答案!」雞仔喬治私下猜想主人大概只是突然心血來潮想和他打開話匣子,
希望能讓這段無聊而且似乎無止盡的行程變得有生氣些。
為了不再引起主人的惱怒,喬治先試探地說:「主人,你若要最直接的實話,
那我就說。我相信大部分的黑人都認為他們很聰明,但也許表現得比實際遲鈍些,
那是因為大部分的黑人都很怕白人。」
「怕!」主人大叫道,「黑奴狡猾得像鰻魚一樣,我想就是那些說他們會害怕
的黑奴每次在我們一轉身時,就無時無刻不在策劃暴動想殺我們,甚至在食物裡下
毒藥想害死我們的嬰兒!任何你可以說得出來反對白人的事,黑奴一定會去做,而
當白人採取行動要自衛時,黑鬼就叫說他們怕死了!」
雞仔喬治想最明智的方法是不要再挑起主人那動輒遷怒的脾氣。「主人,請不
要相信在你農場裡有人會那樣做。」他靜靜地說。
「你們知道假如你們敢的話,我就殺掉你們這些黑奴!」一隻鬥雞在他們身後
的一隻雞籠裡啼叫得很大聲,而其他的也群起咯咯回應。
喬治沒再說什麼。當他們通過一個大農場時,他眺望到一群黑奴正在砍玉米稈
以做下次播種前的準備工作。
李主人又開口說話了:「令我相當厭惡的,是想到那些不知好歹的黑奴把一個
人盡其一生辛苦工作慢慢添購的東西破壞掉!」
雖然馬車靜默地繼續向前滾動好一會兒,但喬治可以感覺出主人的怒氣仍在高
漲。終於,主人大聲狂叫:「男孩,我告訴你吧!你一生都在我的農場裡吃得飽飽
的,你根本不知道成長過程中半挨餓半掙扎,和十個兄弟姊妹以及自己的父母全部
擠在兩間又悶熱又會漏雨的房間裡的那種滋味!」
雞仔喬治相當震驚主人如此的坦誠。他繼續激烈地說下去,好像一定要把舊時
的痛苦回憶全傾囊倒出:「男孩,我記不得我母親伺時不是大腹便便地懷著孩子,
而我父親成天嚼著煙草,永遠是爛醉如泥,整日咆哮地詛咒我們不成器,工作不勤
奮,無法替他在那一畝也賣不到五角的十畝田裡耕出東西來!」怒視著喬治的他忿
忿地說,「你想要知道是什麼改變了我的一生嗎?」
「想。」喬治說。
「有天來了一位牧師,每個人都興奮地爭先向他搭起大帳篷的地方跑去。開講
的當晚,無論會走的或甚至那些需要人攙扶的,都湧到那帳篷去。後來,聽說卡斯
威爾郡裡從沒見過如此像地獄之火的布道和如此奇跡般的治療。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成百上千位白人齊跳、尖叫、吼喊,並為上帝作證的景象。人們手挽著手、呻吟、
痙攣和全身抽動。比你在任何黑奴布道大會裡所看到的情況還瘋狂。但在那喧叫和
激烈呼喊中,有一樣東西真正敲醒了我。」李主人看著喬治說,「你知道有關聖經
的故事嗎?」
「沒--嗯,沒有,主人,從沒聽過。」
「我敢打賭你一定無法想像當時我也沒聽過!那段是來自詩篇。我在我自己的
聖經裡已把那段劃出來。它說:『從我年少起,直到我現在已年邁,我從不會見過
正義之士遭上帝摒棄,也沒看過上帝的子民去乞討麵包。』
「在那牧師走後好久,那段箴言一直浮現在我腦海。我左思右想,旁敲側擊地
想解出個中對我蘊含著何種道理。但每次我一看到我家人,就不得不把他們歸於乞
討麵包之類。我們什麼也沒有,而我們也永遠得不到什麼。最後我理出那箴言的意
義似乎是:假如我得到正義--換句話說,假如我辛勤工作,再盡我所能去製造最
佳的生活條件--當我年邁時,就不用去乞討麵包。」主人氣沖沖地看著喬治。
「是的。」雞仔喬治說,但不知道要再說什麼。
「就在那時候,我離開了家。」李主人繼續說,「我當時才十一歲,上了路後
到處問人找工作。我當時什麼都做,包括黑奴的工作都不放棄。我衣衫檻樓,吃人
家的剩飯剩菜,省下我所賺的每一分每一角。直到好幾年後我才買了我生平中第一
塊二十五畝的森林地,以及第一個名叫喬治的黑奴。事實上,他就是我替你取名的
由來--」
主人似乎在期待著回應。
「龐必叔叔曾向我提過他的事。」雞仔喬治說。
「對。龐必後來接著來,他是我的第二個黑奴。男孩,聽著我要告訴你的事。
我和那個喬治胼手胝足、肩並肩地賣力工作,拔樹根、挖石塊、砍雜草,種下了我
的第一次農作物。後來就是上帝指引我去買一張二十五分的彩券,而那彩券替我贏
得了我生平的第一隻鬥雞。男孩,那是我這輩子所擁有的最好鬥雞!即使它遍體鱗
傷,我會替它貼上膏藥。之後,它又繼續為我贏得更多場的比賽。那是只每個人都
前所未聞的鬥雞。」
他停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我為何會坐在這裡對一個黑奴說這些。但我想一個
人有時候需要和別人談談。」
他又停了一下說:「我跟我妻子沒有什麼話好說。這似乎好像女人一旦抓住一
個可以照應她們的丈夫後,她們往後的日子不是生病、休息,就是抱怨這抱怨那,
還要黑奴從頭到腳地侍候她們,不然就是不斷地用粉撲臉,撲到整個人看起來像鬼
一樣--」
雞仔喬治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主人似乎沒有要停嘴的意思:「或是你可
以看到另一種人,就像我的家人一樣。我納悶過無數次,為何我的九個兄弟姐妹中
沒有人像我一樣要掙脫那環境。他們現在仍和我當時離家時一樣挨餓受凍--只是
現在又多了自己的家庭。」
雞仔喬治決定當主人談到有關他家人的事時,他最好連「是的,主人」都不要
回應。他曾在鬥雞賽場裡或鎮上見過其中幾個跟主人簡短地說過話。主人家的兄弟
都是那些不僅富有的農場主人瞧不起,甚至連黑奴都嘲笑他們又髒又窮的低級白人。
偶爾,當主人被他們遇上時,喬治可以看到主人臉上那難堪的表情。他曾無意間聽
過他們不斷地向主人哭訴發牢騷說日子艱苦,並向主人乞錢,而他也看過當主人把
五角或一元給他們時,他們臉上的那股憎恨。主人知道他們一定會把那些錢拿去買
低級的白色威士忌喝。雞仔喬治想起有好多次他聽過瑪莉茜小姐說主人以前曾把他
家人邀請到農莊,來吃飯時他們總是大吃大喝地吞下平日的三倍食量。而一當主人
聽不見時,他們就在背後把主人罵得狗血淋頭。
「他們每個人本應可以像我一樣,」坐在喬治身邊的李主人大叫道,「可是他
們一點進取心也沒有,所以下地獄是應該的!」他又再度沉默--但時間不是很久。
「不管怎麼說,我現在已混得相當不錯--有棟人人稱羨的房子可住,上百隻
鬥雞,八十五畝地中有一半以上是種了農作物的田,還有馬。騾、牛、豬,以及你
們這幾個懶黑鬼。」
「是的,主人。」雞仔喬治說道。之後,他想以溫和的方式來表達另一個觀點
也許會安全些,『呵是,主人,我們這些黑奴也很辛苦地為你工作。據我所知,我
媽媽、瑪莉茜小姐、莎拉大姐、龐必叔叔和明珂伯伯都是--難道他們都沒有盡最
大所能為您工作嗎?」在主人尚未找出答案回復之前,他又兜個彎把話題轉到上個
星期天他回到奴隸排房去看他媽媽時,莎拉大姐曾向他提及的某件事:「事實上,
主人,他們當中除了我媽媽以外,每個人都已年屆五十了。」他止住了嘴,不想把
莎拉說主人窮得買不起年輕黑奴,很顯然要把他所僅有的這幾個黑奴都用到翹辮子
的結論說出來。
「你一定沒有注意聽我剛才說的話,男孩!我是說我的黑奴裡沒有一個人工作
和我一樣勤奮!所以不要試著告訴我你們黑奴工作有多勤快!」
「是,主人。」
「是什麼?」
「就是啊!主人,您工作也相當辛苦。」
「沒錯!你以為負責農場裡的每一事每一人很輕鬆嗎?你以為飼養一大群鬥雞
很容易嗎?」
「不,主人,我相信你很辛苦。」喬治想到明珂伯伯這三十年來風雨無阻地照
料那些雞群--不用說他自己的七年。然後,為了強調明訂數十年來的辛勞,他故
意天真地問:「主人,您知道明珂伯伯現有多大歲數了?」
李主人停了一下,摸摸下巴說:「老天,我還真的不知道!我想想,我以前曾
算過他大約比我大十五歲--那加起來大約是六十出頭。他一天天地變老了,而且
似乎一年年病得越來越重。你看他的情況怎樣?你一直在他身邊。」
雞仔喬治的腦海立刻間起明珂伯伯最近有一回咳嗽的發作,依他所知是最嚴重
的一次。他記得瑪莉茜小姐和莎拉大姐曾說主人總把他們的生病當作是偷懶,於是
他終於說了:「嗯,主人,大部分時間看來他都很好,但我想您應該知道他有時咳
得相當厲害--厲害得令我害怕,因為他就像我父親一樣。」
太遲了,他已來不及把這溜口說出的話收回去,他立刻感覺到一股敵意。此時
路中的一個顛簸使得籠子裡的鬥雞又開始啼叫,而且馬車繼續跑了好一段時間後,
李主人才追問道:「明珂對你那麼重要嗎?是因為他讓你脫離田上的重活,並為你
搭一處住屋棚嗎?」
「不,主人,這全是您賞賜的。」
他們繼續沉默地往前駕了好一會兒後主人才又決定再開口:「你剛剛所講的我
從沒仔細想過,但既然你提了,我倒真的認為我是有幾個老黑奴,其中有一些也許
隨時都會斃命。真他媽的!雖然現今的黑奴價格相當貴,但我得必須買一兩個較年
輕體壯的農奴!」他轉身似乎要提醒雞仔喬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這些是我
必須時時擔心的事。」
「是的,主人。」
「又是『是的,主人』。難道這是你們黑奴只會回答的答案嗎?」
「您總不會喜歡黑奴的意見和您相左吧!」
「嗯,但你們除了『是的,主人』之外,難道不會說點別的嗎?」
「不,主人--我是說,嗯,主人,你現在已有錢得可以再買幾個黑奴。這一
季的鬥雞賽裡你贏了相當可觀的錢。」雞仔喬治希望把彼此的對話轉到一個較妥當
的話題上,於是他很狡黠地問,「是不是有些鬥雞主人連塊田都沒有?我意思是說
他們不種農作物光養雞而已。」
「嗯!沒聽說過,除非是城裡的那些騙吃騙喝的欺詐團,但我從沒聽說過他們
之中誰擁有可以稱得上是優秀的鬥雞。」他想了一會兒又說,「事實上,通常擁有
鬥雞越多的人農場就越大--就像你經常到他家去泡妞的朱厄特主人家。」
雞仔喬治想踢自己一腳,竟把主人又引到這話題來,於是他立刻想法子要把這
話題結束掉:「主人,我現在已不再去那裡了。」
停了一會後,李主人開口說:「是不是又找到別家的妞了?」
雞仔喬治遲疑了一會才回答:「主人,我現在很乖,都待在家。」這樣就避免
了一個直接的謊言。
李主人嘲弄地說:「少來了,像你這樣二十歲的年輕健壯小伙子?男孩,不要
告訴我說你晚上不再溜出去找那些又棒又熱情的臀部!我是可以專門雇你出去做那
碼事,包你一定喜歡!」然後,主人突然擠出一個色迷迷的媚眼,說:「我的一些
好朋友說那些黑奴真的騷得很熱情,現在告訴我實情,那是不是真的,男孩?」
雞仔喬治一想到主人和他母親的事,內心就衝上一股鬱積已久的悶氣,他慢慢
地而且幾乎以很冷峻的語氣說:「也許是吧,主人--」然後他又自衛地說,「我
不太清楚這些事。」
「好吧,你既然不想說你晚上經常溜出去的事,但我很清楚你這年紀的男孩,
而且我也知道你溜到哪裡去、多久溜出去一次。我不想讓你像朱厄特先生家的鬥雞
師一樣被巡邏兵射死,所以我現在告訴你我要怎麼做。在我們回去後,假如你要的
話,我會寫給你張旅行通行證,好讓你每晚出去快活快活!不要老讓你們黑奴說我
什麼也沒為你們做過!」
李主人似乎尷尬地用皺眉頭來掩飾他心虛:「但我要警告你一件事。一旦你把
事情搞得亂七八糟而沒有在天亮前回來,或是搞得疲憊不堪而無法工作,或是讓我
發現你又跑到朱厄特先生家,或是做了你知道不應該做的事,我就永遠把那張通行
證撕碎,連你也一塊剁碎!知道嗎?」
雞仔喬治心存懷疑地說:「主人,我很感謝!我真的很感激,主人!」
李主人一副胸襟寬大的神情把他的道謝頂回去:「好了!我還不及你們黑奴那
麼會偽裝的一半壞!你可以告訴他們,假如我要的話,我知道如何去善待一個黑奴。」
他那色迷迷的淫笑又來了:「好,男孩,那些黑妞騷貨怎麼樣?你一晚可以搞
幾個?」
雞仔喬治侷促不安地坐在座位上,他說:「主人,我剛才已說過,我不是很清
楚--」
但主人似乎沒聽見他的話,他又繼續說:「我聽說許多白人去找黑妞尋樂子。
你知道那碼事,不是嗎,男孩?」
「我曾聽說過,主人。」他說著。內心極力不去想他正在對自己親生父親說話
這個事實。但除了農場木屋內有這種交易外,喬治知道在伯靈頓、格林斯伯勒和達
勒姆等地有種專門由一些自由黑人女子所經營的場所。他也曾聽說白人在那裡只要
付五角至一元就可任其選擇由炭黑到褐色膚色的婦女顛倒一番。
「嘿!」主人頑固地說,「只有當我們單獨坐在這馬車上,我才會對你說這些
事。據我所聞,雖然他們是黑鬼女人,但真是上帝製造出來的真正女人!特別是那
種騷得會讓男人知道她也有同樣相當強烈渴求的騷貨!我還聽說她們個個熱情如火,
簡直騷到骨子裡了,而且從不推說她們病了或是無聊地哭訴太陽底下的每一件事。」
主人追根究底地望著雞仔喬治說:「我認識的一個傢伙告訴我說你們黑鬼男人永遠
搞不膩那些騷臀,你的經驗也是這樣嗎?」
「主人,沒有--我是說我現在--」
「你看你又在和我兜圈子了!」
「主人,我沒在兜圈子。」雞仔喬治正盡最大的能力想表達自己的正經嚴肅,
「主人,我現在告訴您一件我從沒告訴過別人的事。您還記得那個在鬥雞賽裡有許
多灰黃色鬥雞的麥克格列傑主人?」
「當然,他和我很談得來。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嗯,您已說出要給我通行證了,所以我也沒必要騙您。主人,我最近是像您
所說的經常溜出去,我是去看麥克格列傑主人農莊裡的一位女孩子--」他一臉誠
摯的表情。
「她才是我真正可以傾訴和交談的對象。主人,不要小看她哦!她名叫瑪蒂達,
是在田裡幹活的農奴。偶爾大房子需要她的話,她會臨時去替補一下。主人,她是
我破天荒所見過第一個不記恨我曾說錯話或做錯事,而且也不讓我碰她的女孩!我
所得到的是她說她蠻喜歡我的,但卻無法忍受我的作風--然後我說我對她就沒有
什麼。我也告訴她說我可以釣到任何我想要的女孩,而她只是說那麼去找她們吧,
不要去煩她!」
李主人很懷疑地聽著雞仔喬治的這番話。
「還有另一件事。」他繼續說,「每次我去找她,她就用聖經來考我!她為何
會念聖經是因為她是由一個牧師主人養大的,直到最後他的宗教迫使他要賣掉所有
的黑奴。事實上,我告訴您她是多麼的虔誠!她聽說有許多自由黑人在附近的森林
裡開狂歡會,整晚大吃、狂跳、又喝得酩酊大醉。然後,這個才不過十七歲的女孩
子就偷溜出麥克格列傑主人的農場,跑到那正進行得相當熱鬧的狂歡會去!他們說
她開始高喊上帝來救這些罪人,因為惡魔正在腐蝕他們的心。當場每個自由黑人都
橫衝直撞要跑離那裡!」
李主人笑得前仰後合:「聽起來像是個正經八百的女孩!」
「主人--」雞仔喬治有點猶豫,「在我遇見她之前,就像您所說的到處偷腥
追妞--但她給了我其他更多的感覺。男人總是想和一個真正的好女人共同跳過掃
帚的另一端--」
雞仔喬治對自己也感到相當的詫異:「也就是說,假如她有了我,」他以微弱
的聲音說著,接著又以更微弱的聲音繼續,「假如您不反對的話--」
他們在馬車嘶啞作響以及籠內鬥雞的聯叫聲中繼續走了好一段路後,主人才又
開口說話:「麥克格列傑先生知道你在追他的這個女奴嗎?」
「嗯,她一直是個農奴,所以可以想像她沒直接跟他說過話。可是大房子內的
那些家奴知道,想必有人已告訴他們主人了。」
又一陣暫停後,李主人問道:「麥克格列傑先生共有多少黑奴?」
「他有一塊相當龐大的土地,主人。從他們奴隸排房的大小看來,我猜想至少
有二十個黑奴。」喬治被這問題搞糊塗了。
「我一直在想,」主人在另一陣沉默後又說,「自你出生後,就從沒給我惹過
任何大麻煩--事實上,你在農莊裡幫了我不少忙,所以我要為你做一些事。你剛
才已聽我說過我需要一些較年輕的農奴,好,要是那個女孩合到願意嫁給像你這樣
愛拈花惹草的人,我哪天會駕車過去和麥克格列傑先生談談。假如他真像你所說的
有那麼多黑奴的話,他就不會在乎失去一個農奴女孩--假如價錢合理。那麼你就
可以把那個女孩--她叫什麼來著?」
「蒂達--瑪蒂達,主人。」雞仔喬治緊張地吸了口氣,唯恐主人沒聽清楚。
「那麼你就可以把她娶到我的地方來,蓋你們自己的小木屋。」
喬治的嘴巴一直顫抖,但卻沒有聲音出來。最後他突然脫口擠出話來:「只有
高級的主人才會那樣做!」
李主人喃喃地哼幾聲,然後做個手勢說:「只要你記得你的第一要務必須和明
珂繼續做你的工作!」
「主人,那當然!」
李主人擠了一個皺眉,用食指對準他的車伕說:「在你找到窩之後,我就要把
那張通行證收回來!好幫助那個叫什麼的女孩,哦,瑪蒂達,把你那不安份的大黑
臀留在家裡!」
雞仔喬治興奮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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