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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後幾天日落之前,嬪塔從稻田回來後,就會叫康達到村中的那口井去汲幾瓢 水,用她所能找得到的剩飯雜菜煮一碗湯,然後和康達帶著一些湯,穿過村子,到 愛莎祖母家。嬪塔似乎較往常步履蹣跚,康達注意到她的肚子突起而且很笨重。
  愛莎祖母很虛弱地說她很快就會復原,嬪塔則打掃整理屋內一番。他們把躺著 的愛莎祖母扶起坐好,餵她喝了一碗湯和荒季吃的麵包,那是由野刺槐樹的干黑豆 粉做成的。
  有天晚上,康達被父親猛力搖醒。母親在床上呻吟哀號,屋內還有尼歐婆婆和 嬪塔的好友珍姬忙這忙那,到處張羅東西。歐瑪若帶著納悶不解的康達飛快地越過 村子;一到父親的屋子後,康達立刻倒頭又睡。
  次日清晨,歐瑪若再度搖醒康達說:「你添了個弟弟。」揉揉惺忪的雙眼,康 達想此事定是很特別,才會使平日肅斂的父親如此雀躍。傍晚,康達和他的玩伴正 在找東西吃時,尼歐婆婆把他帶去見嬪塔,她坐在床沿輕輕地撫弄膝上的奶娃娃, 看起來很憔悴疲軟。康達在旁站了一會兒,仔細地瞧這個滿身皺紋的「黑炭」。看 到母親和尼歐婆婆正對嬰兒笑,他注意到母親的便便大腹突然不見了。一言不發地 走到屋外,他站在那裡不像平日那樣和玩伴一起遊戲,而是逕自離開,獨自坐在父 親的屋內,想著剛剛所看到的一切。
  往後七晚,康達都睡在歐瑪若的屋內--似乎沒有人注意關心他,只留意那個 新來到的小傢伙。他開始認為母親不再要他了,父親也是--直到第八天的傍晚, 歐瑪若把他叫到母親的屋前,和村中其他身強體健的人一起聆聽嬰兒的命名,他叫 做「拉明」。
  當晚,回到自己在母親身旁的小床,康達睡得很甜。幾天之後,當嬪塔的體力 恢復時,她又在服侍歐瑪若和康達吃完早餐後,立即背著新生兒到愛莎祖母家。從 父母親焦慮如焚的神情來看,康達知道愛莎祖母病得不輕。
  幾天後,有天下午,他和玩伴出去採已成熟的芒果。他們把堅實的芒果搗軟, 在鼓起的那一端咬個口,吸吮裡面的甜果肉。當他們在撿猴果和野腰果時,突然聽 到從祖母家的方向傳來哭嚎聲。他打了個冷顫,因那是母親的聲音。他最近時常聽 到哀逝悲泣聲。其他婦女也跟著呼天搶地地慟哭,哭聲立即傳遍全村。康達拔腿沖 往祖母家。
  在一陣混亂中,康達看到痛苦的歐瑪若和泣不成聲的尼歐婆婆。不多時,鼓聲 擊起,村長高聲地唱誦愛莎祖母一生在嘉福村的行徑。康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呆 若木雞地站著。年輕的少女則用竹編掃帚的大葉扇把地上的灰塵掃開,這是用於逝 世場合的習俗。似乎沒人注意到康達。
  當嬪塔、尼歐婆婆和其他兩位悲泣的婦女走進屋內時,屋外的群眾立即下跪瞌 頭。康達突然放聲大哭,是害怕也是悲傷。很快地,男人們抬來一個剛劈開的大木 頭,放在屋前。康達目不轉睛地看著女人們把全身蓋上白棉布的祖母抬放在木頭上。
  透過淚水,康達朦朧地看到哀悼者邊祈禱邊吟唱地在祖母身邊繞七圈;祭師哀 號道,她正前往天堂與阿拉神和祖先共度永恆。為了賜予她旅途上所需的力量,未 婚少男要把裝滿新灰的牛角輕柔地放在她身旁。
  在大部分的哀悼者都散去後,尼歐婆婆和其他的老婦拔起附近的樁柱,一邊哀 泣一邊不斷地用手貼抱自己的頭。少女們很快地找來最大的葉子,保護老婦人的頭 在徹夜守靈時免受雨水澆淋。村中的鼓聲遠遠地傳出愛莎祖母一生的功德,直至深 夜。
  在霧濛濛的清晨,依照習俗,只有男人才能加人葬禮隊伍到離村落不遠的土葬 場去。由於曼丁喀族人對祖先靈魂的敬畏,平時一般人不能去那地方。歐瑪若背著 拉明,手牽著仍年幼的康達,跟在扛棺木的壯丁後面。康達嚇得不敢哭,走在他們 後面的是村中其他男人。他們把這個僵直、白布包裹著的屍體放進剛挖的洞內,上 面再覆蓋一塊籐墊,再一層荊棘,以防止土狼的挖掘。洞內的其他部分則用石頭和 泥土堵緊。
  往後好幾天,康達幾乎不吃不睡,也不願出去找他的玩伴。他傷心過度,所以 有一天,歐瑪若把他叫到自己的床邊,比平日更輕柔地對他說話,告訴他一些能夠 幫他解除悲傷的話。
  他說道,每個村落都住著三種人。第一種是你看得到的人--在你周圍走動, 能吃、能睡、能工作。第二種是祖先,也就是愛莎祖母剛剛加入的人們。
  「那第三種呢?是誰?」康達問道。
  「第三種--」歐瑪若說道,「是尚待出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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