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外國文學>>崔西·西克曼>>龍槍傳奇之二烽火之卷

雲台書屋

第四章

  卡拉蒙曾經稱讚過她的騎術。在和半精靈坦尼斯離開帕蘭薩斯城去追尋威萊斯森林之前,她從來沒有靠近過馬,最多只是乘坐在她父親高貴的馬車中。帕蘭薩斯城的女人不騎馬,即使是休閒娛樂也不例外,全索蘭尼亞的女人也是一樣。
  不過,這對她來講已經是過去的日子了。
  都已經過去了。克麗珊娜靠著座騎的頸項,沉重的笑了,兩膝用力一夾,讓它加快步伐往前走。那段日子對她來說似乎遠在萬里之外的另一個時空了。
  她忍住一聲歎息,低下頭躲避低垂的樹枝。她並沒有回頭看。
  她暗自希望追兵不會很快追過來。營區裡面還有剛到的信差,卡拉蒙必須先應付他們,他也不敢不親自帶著侍衛來追蹤她,畢竟她是他們口中的女巫啊!
  突然間,克麗珊娜笑了。如果這附近有人看起來像是女巫,我一定是第一個人選!她根本懶得將破爛的袍子換掉。當卡拉蒙在森林裡面找到她的時候,他用自己斗篷上撕下來的布條替她將衣服綁好。從很久以前開始,她穿的袍子就已經不再是雪白的了。由於旅途的奔波和不停在溪水中的洗滌,她的袍子已經變成泛灰的白色。
  現在,這件袍子不但破爛,而且還沾染了泥漿,破爛的布條隨風飄揚,就像灰色的鴿羽一般。她的斗篷在風中亂舞,原先黑亮的秀髮現在也糾結在一起,幾乎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騎出了森林,在她面前是一片延伸不斷的草原,她拉住緩繩,利用這片刻的休息好好的觀察眼前的環境。她跨下的駿馬平日習於跟隨著大部隊緩步前進,現在因為這段激烈的奔跑而感到興奮不已。它搖搖頭,往側邊跨了幾步,渴望的看著眼前平坦的草原,期待等下能夠好好的跑上一段。克麗珊娜摸摸它的脖子。
  「來吧,小子,」她鼓勵道,將韁繩完全鬆開。
  那匹駿馬鼓動著鼻翼,雙耳平貼,賣力的往前奔跑,享受這難得的自由。克麗珊娜緊抱著馬匹的脖子,享受她難得的自由。馬蹄奔走的韻律、飛馳的興奮感以及她在馬背上總會感到的莫名恐懼感掩蓋過她心中的傷痛。
  當她騎馬的時候,她的計劃在腦中成形,越來越清晰。在她的眼前,平原因為森林的陰影而漸漸的變暗;在她右方是被白雪覆蓋的加耐特山脈,皚皚白雪反射著燦爛的陽光。克麗珊娜猛拉級繩,提醒那匹馬誰才是主人。她讓馬匹奔馳的速度減緩下來,引導著它奔向遠方的森林。
  在卡拉蒙終於安排好營區中的事務、確定不會冒犯到那些信差,準備出發的時候,幾乎已經距離克麗珊娜離開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了。正如同克麗珊娜所預料的一樣,這花了不少時間,因為平原人只會說一點點普通話,完全不通矮人語。另外一位矮人的普通話則是相當流利;這也是他被選作信差的原因。只不過卡拉蒙的奇怪腔調也難倒了他,大漢必須不斷的重複才能夠讓他聽懂。
  卡拉蒙開始解釋克麗珊娜是誰,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但是矮人和平原人都很難理解他的說法。最後,卡拉蒙只好無奈的直接告訴他們;她就是他的女人,現在逃跑了。反正他們遲早也會在營區內聽見這樣的說法。
  平原人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們族中的女子相當的大膽,有時也會做出相同的事情來。他建議卡拉蒙把她給抓回來,剪掉她所有的頭髮,因為這是不服從的妻子的象徵。矮人則是相當震驚,要一名矮人妻子逃跑,她可能寧願刮掉自己的鬍子。不過,他也暗自提醒自己,畢竟這些傢伙是人類,你還能夠期待些什麼?
  兩個人都視卡拉蒙能夠順利的找到克麗珊娜,自己則放鬆下來,享用營區內的麥酒。
  「將軍,我們已經找到她留下來的足跡了,」一名年輕指著遠方。「她沿著一條森林中動物走出來的小徑往北方走。她騎著一匹快馬——」加瑞克搖搖頭,感到相當佩服。「她偷走的是最好的一匹馬,我實在必須誇獎她。不過,我不認為她能夠走太遠。」
  卡拉蒙登上馬。「多謝你,加瑞克,」他開口道,接著他看見另一匹馬被帶上前。「這是怎麼搞的?」他皺眉道,「我說我要單獨一個人去——」
  「是我要去,哥哥,」一個聲音從陰影中說。
  卡拉蒙環顧四周。法師從他的帳篷中走出來,穿著旅行時用的黑色斗篷和長靴。卡拉蒙雙眉緊鎖,但是加瑞克已經開始恭敬的協助雷斯林登上他平日愛騎的那匹瘦削、神經質的黑馬。雷斯林知道哥哥不敢在其他人的面前講任何話。卡拉蒙也注意到雷斯林抬起頭時,眼中露出饒富興味的神情。
  「那麼我們就出發吧,」卡拉蒙喃喃自語,試圖隱藏他的憤怒。
  「加瑞克,在我離開的時候,你是營區的指揮官。我想這不會太久。
  請確定我們的貴賓都受到了適當的招待;你最好也特別注意一下訓練場上的那些農夫。我回來的時候,希望看到他們對著稻草假人在練習長矛,而不是彼此互相傷害!「
  「是的,大人,」加瑞克神色凝重的說,以騎土的慣例向他敬市L.卡拉蒙的腦海中浮現了史東。布萊德佈雷德的身影,那時他還是個年輕人;那時他和弟弟仍然一起與朋友們旅行矮人工匠佛林特、坦尼斯、史東……他搖搖頭,試圖把這些影像趕出腦海,同時握著經繩,把座騎帶出營區。
  但是,當他抵達森林中的那條小徑時,看見弟弟和自己並鞍騎著,那些影像又更清晰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如同往常∼樣,法師讓他的馬稍稍落後哥哥一些。雖然雷斯林並不怎麼喜歡騎馬,但是只要他願意去學,他都可以做的很好。他沒有開口,甚至沒有多看哥哥一眼,只是帶著兜帽,思考著。對於這對雙胞胎來說,這並不算少見,兩人常常就這樣沉默不語的渡過大半天的時光。
  但是無論如何,兩個人之間還是有很強烈的聯繫,這是血肉。
  靈魂之間的連結。卡拉蒙感覺到自己又回到了當年的那種戰友之情。他的怒氣開始消逝,畢竟他的怒氣也有一部份是針對自己的。
  他半轉過身,朝著後面說。
  「我……我對那邊發生的事情很抱歉,小雷,」他含糊不清的說,此時兩人正跟隨著克麗珊娜留下來的足跡往密林深處前進。
  「你說得的確沒錯,她是告訴我……她是——」卡拉蒙紅著臉無法繼續下去。他在馬鞍上變換著姿勢。「她她該死,小雷!你為什麼要對她這麼粗魯?」
  雷斯林抬起頭,他的臉現在清晰可見。「我一定得要這麼粗魯才行,」他柔聲說,「我得要讓她看見面前的深淵有多麼黑暗,如果我們兩個都掉了下去,就注定要萬劫不復了!」
  卡拉蒙驚訝的瞪著他的雙胞胎弟弟。「你這樣太沒人性了!」
  更讓卡拉蒙吃驚的是,雷斯林竟然歎了一口氣。法師冷厲、閃閃生光的雙眸一瞬間軟化下來。「我比你想像中還有人性,哥哥,」
  他若有所思的語氣直接打進了卡拉蒙的心裡。
  「那麼就愛她啊,弟弟!」卡拉蒙減緩速度,和弟弟比肩騎著。
  「忘記這些你說的什麼萬丈深淵。你也許是個力量強大的法師,她也許是個神聖的牧師;但是在你們的抱子底下,你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不顧一切將她攜入懷中,然後——然後——」
  卡拉蒙的思緒遠遠的飄了開來,不自覺的拉住級繩,將馬停在小徑中央,臉上充滿了熱情。雷斯林也將馬兒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彎腰向前,灼熱的手如同針刺一樣的讓卡拉蒙忍不住退縮。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堅定,雙眸又再度恢復了原先如同明鏡一般的冷冽。
  「卡拉蒙,聽我說,試著理解,」雷斯林毫無感情的聲音讓哥哥不禁抽搐了一下。「我根本不能夠愛。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嗎?喔,沒錯,你說得對。在袍子底下我的確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的確和其他人一樣,我有慾望。也只剩這個……慾望。」
  他聳聳肩。「對我來說,即使對慾望低頭可能也沒有多大的差別,最多暫時讓我的身體變虛弱而已。這並不會影響到我的魔力。
  但是——「他的眼神如同堅冰一樣穿透卡拉蒙。」如果克麗珊娜發現之後她會崩潰的。而且她一定會發現!「
  「你這個冷血的傢伙!」卡拉蒙咬牙切齒的說。
  雷斯林抬起一邊的眉毛。「我是嗎?」他直截了當的問。「如果我是,那麼我難道不會把握機會好好享受嗎?我可不像其他人,我瞭解,而且能夠控制自己。」
  卡拉蒙眨眨眼。他雙膝一夾,迷惑的繼續沿著小徑走去。雷斯林又再度的將他的是非觀念給顛覆了。他突然覺得充滿了罪惡感,因為自己不能夠控制體內的獸性,而弟弟則願意承認自己無法去愛的缺陷,反而顯得高貴、願意自我犧牲。卡拉蒙搖搖頭。
  兩個人尋著克麗珊娜留下的痕跡一路進到密林的深處。這並不困難,她一直保持著原來的路徑,既不拐彎抹角,也不試圖遮掩。
  「女人!」卡拉蒙不久之後喃喃自語道。「如果她想要自己靜一靜,為什麼不找個簡單的方法,用定的不就好了?為什麼她要騎在馬上跑到森林裡面去?」
  「哥哥,你不瞭解她,」雷斯林的目光緊盯著小徑。「這不是她的用意。她這趟是有目的的,相信我。」
  「啐!」卡拉蒙不屑的說。「這可是女性心理學家講的話嗎?我可是結過婚的男人,我當然清楚!她是氣急敗壞的逃走,明知道我們一定會追過來。我們會在附近找到她,馬匹就在一旁,也許把腳給弄跛了。她會又冷又害怕。我們可以道歉……然後我會讓她住到自己的小帳篷裡——你看!我不是說過了嗎?」他拉住韁繩,指著眼前的大草原。「她留下的痕跡連瞎眼的溪谷矮人都找得到!快來。」
  雷斯林沒有回答,不過當他跟上來的時候,瘦削的臉上掛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兩個人跟著克麗珊娜留下的行跡一路穿過草原,他們繼續跟蹤下去,發現她又再度進入了森林,來到一座小溪,踏入水中。但是,就在溪邊,卡拉蒙停了下來。
  「怎麼搞——」他打量著左右,拉著馬轉了一圈。雷斯林停了下來,歎著氣,靠著馬鞍發呆。
  「我告訴過你了,」他面色凝重的說。「她是有目的的。哥哥,她很聰明。聰明到知道你的腦袋是怎麼運轉的,特別是在它真的有在運轉的時候!」
  卡拉蒙瞪了弟弟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克麗珊娜留下的痕跡消失了。
  正如同雷斯林所說的一樣,克麗珊娜是有目的的。她非常聰明,知道卡拉蒙的腦袋是怎麼運作的,因此刻意的誤導他。雖然她自己不太擅長野外求生,但是這幾個月來,她的身邊不乏這方面的專家。在過去這幾個月中,通常沒人願意和這個女巫講話,她多半都是自己一個人閒逛。因為卡拉蒙有帶兵的困擾,雷斯林則每日閱讀魔法典籍,毫不鬆懈。這讓她有許多時間可以聆聽週遭人的故事,從他們身上學到許多知識。
  因此,對她來說,製造重複的足跡相當簡單,最後只要領著馬騎入河中,就沒有可以繼續跟隨的線索了。當她來到岸邊一處佈滿岩石,馬匹不會留下蹄印的地方,她立刻就上岸。一進入森林之後,她避開所有的大路,只挑小動物走的小徑。一踏上這種小徑,她就盡可能的掩蓋所留下的痕跡。雖然她的手法相當粗糙,不過她很確定卡拉蒙不會預期她有這樣的手段,因此她並不害怕對方會跟上她。
  如果克麗珊娜知道雷斯林也跟了上來,她可能會再多做考量,因為法師似乎比她自己還要瞭解自己。不過她並不知道這件事,因此她依舊緩步向前,讓馬匹好好的休息,並且讓她有時間考慮自己的計劃。
  在她的馬鞍袋中,裝著從卡拉蒙的帳篷裡偷來的地囹。地圖上標示的是山脈中的一個小村莊。這座小村莊小到沒有名字,至少地圖上沒有費心去標明它的名字。這座村莊就是她的目的地。她來這裡有雙重的目的,其中之一是改變歷史,並且對卡拉蒙、雷斯林和她自己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無用,甚至累贅的棋子。她將會證明自己的價值。
  就在這座村莊中,克麗珊娜準備要帶回對真神的信仰。
  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個臨時起意的念頭。這是她許久以前就已經考慮過,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並未實行的一個計劃。其中一個原因是卡拉蒙和雷斯林都絕對禁止她在營區中使用任何的神力。兩個人都擔心她生命有危險,因為他們早年都曾經看過獵殺女巫的景象。
  (事實上,如果不是卡拉蒙和史東救了他,雷斯林可能也被當作巫師給燒死了)
  克麗珊娜自己也知道那些和大軍一起行動的男人們和他們的家眷並不會聽她的話,因為所有的人都堅信她是個女巫。她常常想,如果她能夠找到一些從來沒聽過她的人,告訴他們真正的歷史,讓他們知道諸神並沒有背棄他們,相反的,是眾人捨棄了神。她應該就會像是兩百年之後的金月一樣,能夠帶領著這些人邁向光明的遠景。
  但是,直到她被雷斯林毫不留情的話語給刺傷之後才有足夠的勇氣去進行這項工作。即使是現在,當她牽著馬走在濃密的森林中時,她依!日可以看見他的聲音和那雙冷例的眼。
  這是我自找的,她對自己說。是我自己背棄了信仰。我試著用我的魅力來引誘他,而不是利用我自己的行為來吸引他傚法。她歎著氣,梳理著糾結雜亂的秀髮。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意志力,我可能就失敗了。
  她對那位年輕法師的崇敬又因此而更為加深了——這正在雷斯林的意料之中。克麗珊娜決定要恢復他對她的信心,並且證明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再一次的贏得他的讚賞與敬佩。因為,她紅著臉想,恐怕他現在對她的印象相當壞。如果她能夠帶著一群忠實的信徒回來,她將不只能夠證明自己的實力;更由於她在一個牧師已經完全絕跡的世界中帶回了舊的信仰,她將可以改變歷史;更進一步的,她還想在大軍中散佈她的信仰。
  克麗珊娜思考著這些計劃,感覺到十分自在,自從他們來到這個年代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她終於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做事了。她不再跟在雷斯林身後,或者是被卡拉蒙呼來喚去。
  她的精神好了起來。根據她的計算,在天黑之後不久,她就剛好可以抵達這座村莊。
  她之前所走的那條小徑本來是緩緩的上升,現在它開始往著一個河谷下降。克麗珊娜拉住了馬。她現在終於可以看見那河谷中的小村莊,也就是她的目的地。
  那座村莊似乎有些不尋常,不過她的經驗還不足夠,不知道有些時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只知道想要在天黑之前趕到村中,實行自己的計劃。她手握著帕拉丁的白金護身符,再度策馬往河谷奔去。
  「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卡拉蒙正騎著馬往小溪的上游和下游打量。
  「你不是女性心理專家嗎?」雷斯林輕蔑的說。
  「好吧,我是不小心犯了錯。」卡拉蒙咕噥道。「嘲笑我又沒什麼好處。天很快就會黑了,那時我們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行跡了。
  我可沒聽到你有什麼好建議。「他又白了弟弟一眼,」難道你不能變出什麼東西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老早就替你變出一個大腦來了,」雷斯林嗤之以鼻。「你想要我怎麼做?讓她憑空出現?還是變出一顆水晶球來讓你找到她?我才不會這樣浪費我的力氣。而且這也沒有必要。
  你難道沒有地圖或是什麼主意嗎?「
  「我有張地圖,」卡拉蒙臉色一沉,將腰帶中的地圖抽給弟弟。
  「你可以趁這個時候讓馬喝水,休息一下。」雷斯林跳下馬,卡拉蒙拉著兩匹馬走向水邊,雷斯林則趁著此時詳讀地圖。
  當卡拉蒙把馬料理完畢,綁在樹叢中後,太陽已經開始西沉了。雷斯林的鼻尖幾乎貼近地圖,想要在暮色中看得更清楚一些。
  卡拉蒙聽見他的咳嗽聲,注意到他瑟縮在旅行所穿的斗篷中。
  「晚上你不應該出來的,」卡拉蒙含糊的說。
  雷斯林再度咳嗽起來,惡狠狠的瞪了卡拉蒙一眼。「我會沒事的。」
  卡拉蒙聳聳肩,從雷斯林的肩膀上閱讀那張地圖。雷斯林瘦削的手指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小點,就在這座山的半山腰上。
  「那裡,」他說。
  「為什麼?她幹嘛要去這樣奇怪的地方?」卡拉蒙皺著眉,不明究理的問。「這根本沒有道理。」
  「因為你根本不瞭解她的目的!」雷斯林回答道。他若所所思的捲起地圖,看著眼前漸漸黯淡的夕陽。他的雙眉之間出現了一道刻痕。
  「怎麼樣?」卡拉蒙不服氣的問。「你一直提到的偉大目的是什麼?怎麼搞的?」
  「她現在身處在絕大的危險中,」雷斯林冷冷的說,他的語調中夾藏著怒氣,讓卡拉蒙也跟著警覺起來。
  「怎麼樣?你知道什麼?難道你看見——」
  「我當然不能夠看見,你這個笨蛋!」雷斯林咒罵著走向黑馬。
  「我用推理!我用我的大腦!她要去那座村莊恢復古老的信仰。她要去那邊告訴他們真神的存在!」
  「天哪!」卡拉蒙圓睜雙眼,大聲的咒罵。「小雷,你說得對,」
  他想了片刻之後說。「我聽她提過這個計劃,不過我一直以為她不是認真的。」
  接著,看見弟弟準備上馬,他立刻衝向前,手按在經繩上。
  「小雷,等一下!我們現在什麼也不能夠做。最好等到第二天早上。」他指著眼前的山脈。「你和我都明白天黑之後在這樣的小徑上走動有多危險。光是走路就有掉進坑洞、折斷馬腿的危險,更別提居住在這邊的各種生物了。」
  「我有法杖可以照明,」雷斯林指著掛在馬鞍邊的馬濟斯法杖,他一用力準備要上馬,但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全身發軟,只能扶著馬鞍喘氣。
  卡拉蒙等到他的發作過去之後才開口。「聽著,小雷,」他溫和的說,「我只是和你一樣擔心她,不過我覺得你的反應太激烈了。
  再仔細考慮一下吧。她又不是騎馬跑進地精的巢穴!你的法杖光芒將會把附近的各種生物像撲火的飛蛾一般吸引過來。馬兒們都很累了。你也不適合繼續前進,更別提應戰了。我們今夜就在這邊紮營吧。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早上再精神飽滿的出發。「
  雷斯林停下來,手扶著馬鞍,瞪著哥哥。他本來似乎要爭辯,但另外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無法開口。他的手扶著胸口,前額靠著馬背,似乎全身乏力,無法移動。
  「你說得對,哥哥。」當他可以開口時,他說。
  卡拉蒙驚訝的注意到雷斯林少見的示弱表示,幾乎讓他走向前去幫助弟弟。不過他及時控制住了自己,同情和善意只會帶來對方的惡意嘲弄。卡拉蒙假裝一切都很正常,慢條斯理的解下弟弟的被捲,不假思索的天南地北閒扯。
  「我先把被鋪好,你來休息。我們甚至可以冒險生個小火,你可以用這堆火來加熱你喝的草藥汁。我這裡有些肉和蔬菜,都是加瑞克替我準備的。」卡拉蒙繼續說,其實根本不清楚自己再講些什麼。「我會替你弄鍋燉肉,就像以前一樣。」
  「天哪!」他微笑著回憶道。「那個時候即使我們根本不知道下一毛錢要從哪裡賺來,我們依舊吃的很好!你還記得嗎?你會把一種香料加入鍋子裡。那是什麼香料啊?」他的視線飄向遠方,彷彿想用目光穿透時光的迷霧。「你還記得我說的那種東西嗎?你用它來施法,但是它用燉肉也很棒!那個香料叫什麼名字?好像和我們的姓氏很像……馬夾理?馬角理?哈!」卡拉蒙大笑道,「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老師抓到我們用他的法術藥材來做菜時的情景!我還以為他會氣炸開來哩!」
  卡拉蒙歎著氣繼續動手拉扯著繩結。「你知道嗎,小雷,」片刻之後他柔聲說?「從那個之後,我曾經在許多難以想像的地方吃過可口的美食,包括了精靈的宮殿等等。但是沒有東西比得上那頓飯。我真想要試試看,看看它的味道是否和我記憶中的一樣。就像過去一樣——」
  身後傳來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卡拉蒙閉上嘴,注意到弟弟已經將兜帽脫下,目光灼灼的打量著他。卡拉蒙嚥著口水,把目光保持在手上的那個繩結。他無意之間竟然露出了感情,這下糟糕了,他靜靜的等待雷斯林無情的嘲弄、惡意的諷刺。
  又傳來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然後卡拉蒙感覺到手中多出了一個小小柔軟的東西——一個小包包。
  「馬哲蘭,」雷斯林低聲說。「那種香料的名稱叫做馬哲蘭……」
  ------------------
  坐擁書城 掃瞄校對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