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凱西躺在一架伊萊克號飛機下面，臉上沾滿潤滑油，正在修理一個
機輪。
當她向上抬起頭來時，她看到了一條一塵木染的雪白的亞麻褲子。看到這條
褲子，凱西忍不住笑了起來，它看起來與這裡是如此的不協調，還有那條繫在褲
子頂端的手工精製的皮帶。她再好奇地往上看去，很驚訝地看到了一個有魅力的
金髮男人正迷惑地低頭看著她：她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她的頭髮盤在頭上，潤
滑油弄了一臉，穿著一套舊的藍色工作服，顯然是她的父親的。
「奧瑪麗小姐？」他皺著眉頭問。她笑了笑，她看起來一定像是一個從喜劇
雜耍中走出來的最難看的小丑，潔白的牙齒閃耀在黑色的臉上，這個整潔文雅的
男人也忍不住笑了。
「是的，我是奧瑪麗小姐。」她仍然躺在地上向上看著他，忽然她意識到她
最好從地上起來，看一看他想要做什麼。她很輕盈地從地上跳起來，猶豫著應不
應該和他握握手，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整潔，裝飾得如此精美，他身上的每一件東
西都是無可挑剔的，她不知道是否他想要在他們這裡租飛機，若是這樣的話，她
就直接領著他到他的父親那裡去，「我能幫什麼忙嗎？」
「我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我在兩天前的飛行表演大會上看到了你的飛行。
我想要和你談一談，如果可以的話。」他向飛機場周圍環視了一下，然後將目光
又落在她的身上，「這裡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們談話嗎？」她對這個問題很驚奇，
還沒有人這樣來拜訪過她，而在機場上唯一能進行私人談話的地方就是她父親的
辦公室。
「如果你不介意飛機的噪音，我想我們可以到跑道那邊去談。」她不知道還
有什麼別的地方可以帶他去。
他們開始肩並肩地走著，想到他們看起來是多麼不協調，她就忍不住想要笑，
他是那樣一塵不染，而她卻是不可思議的髒，但是她強迫自己顯得嚴肅一些，她
不知道他是否也具有幽默感。她看到比利正在望著他們，他向他們揮了揮手，而
她只是點點頭。
「你在飛行表演會上非常出色。」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平靜地對她說，他們
正沿著空地慢慢地走著，他的皮鞋開始市滿了灰塵。
「謝謝。」
「我從沒有見過一個人贏得過那麼多的獎牌……更不要說像你這樣年齡的女
孩子。
你今年多大了？「他認真地注視著她，他的語氣聽起來也是嚴肅的，但是他
很快地對她笑了一下，她仍然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
「我今年二十歲，這個秋季我就要上大學三年級了。」
「哦，」他點點頭，似乎這有很大的不同。他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地看了
她一會兒，然後又問了她下一個問題，「奧瑪麗小姐，你想過將來要從事飛行嗎？」
「哪種情況？」她看起來完全迷惑了，突然之間她想到他是不是來這裡請她
去做空中小姐呢？但是對她來說，即使是這一點也似乎是不可能的，「你是什麼
意思？」
「我的意思是飛行……作為一項工作……作為你的將來，做你最熱愛的事情，
或者至少我認為是這樣的，你飛行的樣子就像你熱愛飛行勝過一切其他的事。」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執著地凝視著她的臉，到現在為止，他喜歡它。
「我談的是一些非常不同凡響的飛機，一些還沒有人駕駛過的飛機……試飛
它們…
…創造紀錄……成為一個現代航空史上重要的人物……就像林德伯格。「
「就像林德伯格？」她看起來很驚訝，他不是認真的，「我能為誰飛行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給我提供飛機，還是要我去買它們？」也許他想要賣給她一架新
型號的飛機，但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對她的單純笑起來，他很高興在他之前還
沒有人跟她談論過這個問題。
「你可以為我飛行，為我的公司飛行，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當她聽到
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知道他是誰了。她想不到他會和她談話，並將她與林德伯格
相提並論。
「我能為像你這樣的人創造∼個輝煌的未來，奧瑪麗小姐，你將做一些偉大
的事情，你可以駕駛一些你從來沒有見過的飛機。最好的飛機。那是一種真正的
震撼，而不像是這裡的這些。」他帶著一種輕視的目光環視著周圍的一切，有一
瞬間她為她的父親感覺到受了傷害，這些飛機都是她的朋友，是她父親的值得驕
傲的財富。「我的意思是真正的飛機，」威廉姆斯繼續說，「就是那些飛機創造
了世界紀錄。」
「我怎麼能得到那份工作？」她懷疑地問，「要我付給你錢嗎？」還沒有人
為她提供類似的工作，她對這項工作沒有一絲概念，她總是認為那些偉大的飛行
員擁有他們自己的飛機，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們的飛機是由像他這樣的飛機製造公
司贈送的或者是借出的。她還有許多東西需要學習，而他非常願意教她，她是他
自從接管他父親的公司以來所看到的第一張清新的臉孔。
「你不用支付給我任何東西，」他向她微微一笑，「我付給你錢，非常多，
你會將你的照片一直登在報紙上。並擁有大量的追隨者。如果你真的像我想像的
那樣優秀的話，你會成為航空史上非常重要的人物。當然，」他謹慎地看著她，
「也許你洗臉的次數要比現在多一些。」他在打趣她，而她忽然意識到她可能滿
臉都是潤滑油。她用袖子擦了一下臉，對她聽到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他被她現
在露出來的那張美麗的臉孔打動了，她正是他一直尋找的那一個人，是他夢想中
的女孩，現在他所要做的一切就是讓她簽合同。
「我什麼時候開始？」她好奇地問，這是她所聽到過的最令人感到激動的事
情，她幾乎等不及去告訴尼克與她的父親了。
「明天，下星期，只要你一到洛杉礬我們就可以開始。我們將給你付路費，
並送給你一棟房子。」
「一棟房子？」她幾乎叫起來，他點點頭。
「在紐波特海岸，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就在那裡。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你很快就會到那裡的。你認為怎麼樣？你想得到這份工作嗎？」他已經隨身帶著
合同來了，他希望她能立刻就簽下合同，不要再遲延，但是她在點頭的時候有些
遲疑。
「是的，但是我要先問一問我的父親。我不得不輟學，也許他不會喜歡這一
點。」
尤其是因為這是一項飛行工作，雖然對她上大學的事他沒有過多的興奮，但
是他也不願意她這樣做。
「我們可以為你安排上學的事，只要你有時間，但是你的大部分時間將會非
常忙。
你要做很多的事，拍很多的照片，而且還有大量的飛行任務。「
這一切聽起來是如此令人神往。「實際上，我昨天來過，但是我在辦公室裡
遇到的男人告訴我你剛剛離開，我給他留了一張名片，讓他轉給你並請你給我打
電話，但是我想我最好再來一次，為了怕他不小心將我的名片弄丟了。」他的臉
上顯露出一種勝利的笑容，凱西疑惑地看著他。
「你將名片給了一個男人？」不是尼克就是她父親。
「是的，而且我告訴他我就住在波特摩斯旅館，你給我打電話了嗎？也許我
沒有接到。」
「不，我沒有。」她坦誠地說，「我從來沒收到那張名片或者是那個消息。」
「好了，這沒有什麼關係，我很高興今天找到了你，這裡有份合同，你可以
帶回去給你的父親看一眼。」
「合同上說什麼？」她天真地問。
「它規定你為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試用飛行一年，沒有別的，我不認為你
會在這裡找到什麼不妥的地方，」他很自信地說，在某種程度上他傳達了合同的
意思。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她會喜歡它的。
她緊張地將合同拿在手裡，心中思忖著這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麼和他到這裡的
真正意圖，這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事。
「我會將它給我的父親看的，」她平靜地說，她也想問一問他父親這件事，
為什麼他和尼克沒有告訴她關於狄斯蒙德。威廉姆斯來訪的事？也許他們只是忘
記了，但是她心裡有些東西告訴她不是這樣的，他們只是隱瞞了這件事，但是為
什麼？這一切聽起來是如此完美。
「你為什麼不仔細考慮一下，然後在明天早晨告訴我？明天早上八點三十分
在我的旅館一起吃早餐怎麼樣？然後，我將回到西海岸，而且我希望你在幾天以
內也會到那裡。」
他微笑著，她注意到在他身上有某種非常具有說服力的東西，他是如此英俊
又如此冷淡，他在某種程度上讓她對這件事無法拒絕，當然她也不想拒絕。
「那麼說定了，明天早上八點三十分？」他直接了當地問一句，她點點頭，
然後他們握了握手，表示一言為定。過了一會兒，他走回到他汽車前，然後開車
離開了。
她在那裡站了一會兒，看到林肯轎車消失在地平線上。她想起曾聽說過的關
於狄斯蒙德。威廉姆斯的每件事，他今年三十四歲，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之一，
從他的父親那裡繼承了一個金元帝國，他的公司製造世界上最好的飛機，人們認
為他管理公司的方式冷酷無情。她也看過一些有關他的報道和他與電影明星合影
的照片，在她最異想天開的夢裡，她也沒有想到過他會與她聯繫在一起。
她慢慢地向那座小建築物走去，尼克與她的父親正在那裡面辦公。她想著他
所說的每一件事，和這些事對她的意義，很顯然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也許
僅此一次，直到現在她也沒有讓自己完全相信幸運之神在敲她的門了。
她走進了辦公室，仍然穿著她父親的舊工作服。帕特抬起頭來看著她，她的
臉上仍然殘留著潤滑油的痕跡，頭髮亂蓬蓬的。他問她德。哈弗蘭德號飛機有沒
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的話，他們將要在中午的時候用它做一次長途運輸。但是
她沒有理會他的話，她望著他，手裡握著那份合同。
「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昨天有人來看我？」她問，他看起來感到很吃驚。
「誰告訴你的？」如果是尼克出賣了他，他將要擰下他的腦袋，但是尼克也
正在迷惑地看著他們。當她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尼克就一直在注視著她。
「這不是關鍵。一個男人昨天到這裡來，並給我留了一張名片，但是你們誰
都沒有告訴我。」她又將生氣的目光轉向尼克，連他也一同責備起來。兩個男人
在她的目光下開始感到不安，「這就像是在對我說謊，為什麼？」
她的父親想要表現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我認為這沒有什麼重要的，我
也許只是忘記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她的目光從一個男人身上轉到另一個男人身上，不相
信他們竟然會如此疏忽，「他是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的狄斯蒙德。威廉姆斯。」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飛機製造企業，狄斯蒙德。威廉姆斯當然是一個稱得上重要的
人物。
「他想要幹什麼？」尼克小心地問，注視著她，但是他已經預感到威廉姆斯
所說的那些話了、從她的舉止上就可以感覺出來。
「哦……他想給我一些不同凡響的飛機讓我去飛，你知道，是試飛，創造紀
錄，檢查飛機的性能，沒有別的，只是像這樣的一些工作。他將付給我一大筆錢，
還有一套公寓。」
兩個男人交換了一下陰鬱的目光，這正是他們所害怕的事。
「聽起來不錯，」尼克輕鬆地說，「有什麼難題？」
「沒有難題。」
「哦，是嗎？」尼克取笑著她，她還是一個孩子，他知道他和帕特會盡可能
地做一切事來保護她。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在國內飛來飛去地尋找一些公眾感興
趣的人物，一旦他得到她，他會利用她直到她沒有一絲利用價值，不僅僅是試飛
這樣簡單的事，而是一切他想做的事，拍攝新聞短片、做廣告宣傳、無休無止地
拍照片。在尼克的眼裡，她將要從事的工作是另一種類型的空中小姐。「他給你
合同了嗎？」尼克謹慎地問，她將合同向他揮了一下。
「當然。」
「你介意讓我看一眼嗎？」她將合同遞給他，帕特盯著他們兩個人，這種情
形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你應該向他說『不』。卡珊德拉。莫琳，」當尼克認真地看著那份合同的
時候，她的父親平靜地對她說。尼克不是律師，但是這份合同看起來相當不錯，
他們將為她提供一輛車，一套住宅，供她使用，這不是禮物；她要為他們試飛任
何他們認為適當的飛機，為他們檢測飛機的性能。合同的第二部分要求她為他們
的飛機做無休止的宣傳工作，在一些社會、國家、甚至是世界性的事務中出場，
並拍照片，她將要成為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的發言人，他們要求她有相應的舉
止：她不能吸煙，不能過度飲酒；他們為她提供服裝費用，並將提供她在飛行時
所穿的制服。
每一件事都明白無誤地寫了出來，合同的期限為一年，這一年裡他們將付給
她五萬美元，如果雙方都同意的話，第二年他們將修改一些項目，並將她的佣金
提高。這是尼克所見過的最好的合同，是一個幾乎沒有男人能夠拒絕的合同，但
是合同上寫得很清楚，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只要女人。這是一個很難任其錯過
的機會，雖然說她將要從事的工作的實質，是一半是飛行員，一半是模特。但是
尼克仍然懷疑秋斯蒙德。威廉姆斯的用心。
「你怎麼想，帕特？」尼克抬頭望著他，很想知道他的反應。
「她要一直留在這裡，這就是我的想法，她哪兒也不去，更不要說去加利福
尼亞住在那棟房子裡了。」
凱西看著他，對他沒有告訴她狄斯蒙德來看她的事感到很生氣，她眨了一下
眼睛，「我還沒有做決定，爸爸，明天早上我想要去見他。」
「不，你不能去，」帕特堅決地告訴他的女兒。尼克不想在凱西面前與他爭
論，尼克認為雖然在這項交易中有大量被利用的嫌疑，但是它還是值得一試的。
這對她將會是一個樂趣，她將會在明年駕駛一些不可思議的飛機，這是非常令人
感到激動的。他們還試飛一些軍用飛機，公開地與德國競爭，而她所賺的錢能讓
她花很長時間。如果讓她放棄這些，在他看起來是不公平的。
「大學怎麼辦呢？」當她的父親怒氣沖沖地走出辦公室，並將門重重地關上
以後，他平靜地問她。
「他說我可以在空閒的時間裡繼續上課。」
「恐怕你不會有空閒的時間，至少不會有很多空閒的時間。當你不飛行的時
候，你將會做一些宣傳工作。」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問，「凱西，你認為你想要
這份工作嗎？」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家，這只是因為她的生活還沒
有向她展示一些值得追求的東西，她喜歡呆在飛機場，她在飛行表演會上度過了
愉快的時光，但是她不想當老師，她不想嫁給鮑比。斯莊或者任何她在學校中認
識的別的男孩子，她的一生應該怎樣度過呢？她有時候想過這個問題，她知道還
有一些遠比給她的父親的飛機填加燃料、或者是與比刮。諾蘭往印第安那州做短
途飛行更有意義的生活。
「我在這裡能做什麼？」她坦誠地問。
「與我一起飛行。」他悲哀地說，如果她能永遠這樣做該多好，他愛他們的
飛行。
「這份工作的糟糕的部分，是離開你們。如果我能帶著你跟我一起去該多好。」
「合同上說他們將會借給你一架飛機讓你能不時地回家來，我幾乎等不及了。
你在週末的時候駕駛一架XW—1 菲頓飛機回來怎麼樣？」
「為了你，我要帶一架斯達利夫回來。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甚至可以為你偷
一架。」
「現在，這就有了一個計劃，這會讓你父親的態度緩和起來的，我們可以用
一些新飛機來運貨了，他們也許會給我們提供一兩架的。」他開著玩笑，但是想
到她即將離開他，他就感覺到像是遭到了滅頂之災。她已經成為了他每天生活的
重要組成部分，在過去的三年裡他們一起飛行了那麼多次，他無法忍受她將要去
洛杉礬的事實，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在她身上會發生這樣的事。
帕特也是一樣，他不想失去他的小女兒，查爾斯和他談起要到歐洲去學習一
兩年的建築學，這已經夠糟糕的了，但是那畢竟離現在還有幾年的時間；但這件
事卻是現在，而且這不是查爾斯，而是凱西。
「你哪兒也不能去，」那個下午他再次重申著這一點，「這就是決定。」但
是在她的頭腦裡，她仍然想要自己做決定，她再次與尼克談起這件事，他看得出
他們在利用她，但是在她這一方面，她也可以獲得很多的利益，他認為這沒有什
麼問題。金錢、名聲、飛機、試飛旅行、她的可能創造的紀錄，她能獲得的利益
看起來是無窮無盡的，將這種機會拒絕掉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知道她應該如何
去說服她的父親。
她也跟比利談起了這件事，他在西海岸的時候聽說過狄斯蒙德，雖然只是一
些傳聞，一些人說他是一個公正的人，另一些人顯然不喜歡他。他曾經為比利認
識的一位來自舊金山的女孩提供了一份工作，但是她痛恨那份工作，她說那是一
項艱苦的工作。但是比利向凱西解釋說那個女孩是一個糟糕的飛行員，對於像凱
西這樣的人來說，這項工作將是終生難得的機會。
「你可以做另一個瑪麗。尼可森，」他說，提到了一位當時正出名的飛行女
英雄，但是凱西沒有想過她會那樣有名。
「我懷疑這一點。」她鬱鬱不樂地說，這個困難的決定幾乎讓她發瘋了。她
不想離開她的家，離開她的親人，但是她也知道留在這裡得不到更多的機會。如
果她想要飛行的話，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正是她的最佳選擇，不論他們要為穿
著制服的她拍多少照片，不論她要出席多少次記者招待會，她想要飛行，而威廉
姆斯公司擁有最好的飛機。
「好好想一想，孩子，你不會再得到這樣的機會了。」比利嚴肅地向她提著
建議。
而在辦公室裡，尼克正對著帕特說著同樣的事情。她是一個優秀的飛行員，
而在這裡她得不到任何機會，她只能終生徘徊在飛機場，環繞著中西部與一些根
本趕不上她的飛行技術的傢伙飛那些灰塵密佈的線路。
「我告訴過你不要教她飛行！」帕特向著他狂吼著，突然之間對每一個人都
生起氣來，尼克、凱西、查爾斯，他們所有的人，這一定是某個人的過失，而最
大的罪犯就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他也許是一個兇手……追逐一些年輕單純
的女孩子，奪去她們的貞操。」尼克為他感到難過，經過這麼多年以後，事先幾
乎沒有一絲預兆，他就即將失去他的小女兒了，而且尼克知道他的感覺，他與帕
特一樣痛恨這件事，但是他也知道他們沒有權力阻止她飛行……像一隻小鳥……
現在她該和那些蒼鷹們一起飛行了。
「你不能阻止她，帕特，」尼克平靜地說，很想告訴他自己也感到了傷心，
「這是不公平的，她應該得到我們能提供給她的更多的東西。」
「這是你的錯誤，」帕特再一次向他發起火來，「你不應該教她飛行得這麼
好。」
尼克對他的指責笑起來。帕特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知道他今天不能飛行
了，他為失去凱西感到深深的煩惱，他要告訴奧娜關於狄斯蒙德來訪問凱西的事。
當他那天晚上這樣做的時候，奧娜抽泣起來，她聯想到了各式各樣的可怕的
不道德的行為。她無法想像凱西將住在別的什麼地方而不住在家裡，更沒想到過
她要住在洛杉礬，做為一個試飛飛行員孤獨地一個人生活，並將作為狄斯蒙德。
威廉姆斯的公眾發言人。
「有女孩子做那樣的事情嗎？」她悶悶不樂地問帕特，「在公眾面前擺姿勢
拍照片還有其他的那些事？她們穿著衣服嗎？」
「當然，奧娜，這不是脫衣舞舞廳，那些男人們製造飛機。」
「那麼他們想要我們的小女兒做什麼？」
「你的小女兒，」他悲傷地說，「可能是我所見過的最出色的飛行員，包括
尼克。
葛文或者瑞肯白克在內。她在這裡是最優秀的，威廉姆斯不是傻瓜，他能看
出這一點。
她在兩天前的飛行表演會上讓大家都感到驚心動魄，我不想讓你感到擔心，
但是她幾乎殺了她自己。這個小傻瓜，她讓自己在旋沖之中下墜，在離地面不到
十五英尺的時候才重新起飛，我幾乎要被她嚇死，但是她成功了，而且眼睛都沒
有眨一下。她還做了其他一些讓人發狂的特技動作，但是她做得都非常完美，而
且威廉姆斯知道這一點。「
「他想要她做特技飛行嗎？」
「不，只是試飛飛機，如果她能的話，並創造一些紀錄。
我看了那份合同，它聽起來很公平。我不想讓她離開，而且我知道你也不想。
「」凱西怎麼想？「她的媽媽問，想要對情況做全面的瞭解，但是在這麼短的時
間內讓她接受的東西太多了，而且他們都知道凱西要在明天早晨以前做出決定。
「我認為她想去，她說她想去，或者她說她想自己來決定自己的命運。」
「那麼你怎麼說的？」奧娜睜大了眼睛問，她的丈夫溫順地笑了笑。
「我禁止她去，就像我禁止她飛行一樣。」
「那一次你的禁令並沒有奏效，」奧娜微笑著說，「而且我認為這一次也不
會。」
「我們應該怎麼辦？」他向他的妻子徵求意見，他徵求她妻子的意見的次數
比他意識到的要多得多，有些時候甚至比他想要的還要多，但是他相信她，尤其
在他們的女兒方面。
「我想我們應該讓她做她想要做的事，帕特，如果她能自己拿主意，她會感
到高興的。她可以回來看望我們，不論她將要在加利福尼亞試飛多少架飛機，她
知道我們愛她。」
他們將她叫進他們的臥室裡，奧娜讓她的父親告訴她他們的決定。
「你的媽媽和我想要你，」他猶豫了一下，又看了奧娜一眼，「自己做決定，
不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但是如果你走了，「他警告著說，」你最好回來，並且要經常回來。「當他
擁抱她時，他的眼睛裡湧上了淚水。她依偎在他的懷中，並親吻了她的媽媽，她
的媽媽哭泣起來。
「謝謝……謝謝……」她擁抱著他們兩個人，並歎息著在他們的床前坐下來，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你想怎麼辦呢？」奧娜問，帕特不敢親自問她，但是當他看到凱西向著他
們點著頭，臉上掠過一絲興奮的神情的時候，他已經能清到凱西的決定了。
「我去。」
但是離別她的父母比她想像的要困難。
第二天早上，她在波特摩斯旅館與狄斯蒙德。威廉姆斯見了面，並與他簽下
了那份合同。她喝了一杯黑咖啡，吃了一片烤麵包，她太緊張了，幾乎沒有再吃
別的東西。他告訴她的一些細節是如此地激動人心，她一直感到暈眩。他們為她
安排了從芝加哥到洛杉硯的航程，在航程的盡頭，有公寓……汽車……制服……
如果他們覺得她需要的話還有一個女伴……裝滿衣服的衣櫃……隨從……在馬利
布度週末的地方，和一架她個人使用的飛機，她可以隨時回家去看望父母，還有
她一直夢想著去駕駛的那些飛機。
她的行程安排在五天以後，他們將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拍攝一個新聞短片，
並舉行一個新型號的斯達利夫飛祝的試飛表演。他想要她向全美國展示她是多麼
的優秀，但是首先他要讓她瞭解他的飛機能做什麼，他將要在頭兩個星期和她在
一起，大部分時間是在飛行中。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那天上午，她對比利說，他們正躺在一條舊的
不再使用的跑道上曬著太陽。
「你的確抓住了機會，」他羨慕地說，但是他在這裡同樣感到快樂，在這一
時刻，他不想回加利福尼亞了。
「我在兩周以後會回來看∼看的，不管發生什麼情況。」她向他和其他所有
的人保證。
她的父母在她臨行前的一個晚上舉行了盛大的晚餐，她的所有的姐姐和姐夫
們、他們的孩子、查爾斯、尼克和比利都參加了。鮑比當然沒有出席，雖然在兩
天以前她見到了他，他正在為吉姆。布萊德斯守靈，他與佩蒂平靜地談著話，手
裡抱著她的一個孩子。
整個夜晚她與尼克在一起度過。他是她不忍心離開的人，她從他的身上得到
了那麼多的安慰與支持，他伴隨著她走過了這麼多年。她不知道沒有他她將怎麼
樣生活下去。
第二天早晨，當她離開的時候，每個人都來到了機場，尼克用維哥號送她到
芝加哥。
當她吻別了她的媽媽、姐姐們和查爾斯以後，她來到她父親面前，他想請求
她改變主意，但是他沒有這樣做。
「謝謝你，爸爸。」當他擁抱她時，她對他輕聲說。
「小心些，凱西，多留神，不要對那些新飛機疏忽大意，他們不會原諒你哪
怕是一個小小的失誤的。」
「我向你保證這一點，爸爸。」
「我希望我能相信你，」他微笑著說，「你這個出色的女飛行員。」他眼睛
裡含著眼淚笑了，又用力地擁抱了她一下，然後目送她與尼克起飛了。當他們起
飛以後，查爾斯與比利在跑道上向他們揮著手，凱西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離家的
滋味比她曾經預想過的更不好受，她現在就開始懷念那些她離開的親人了，而不
是她即將到達的地方。當她轉過臉來看著尼克的時候，她的心情仍然感到很沉重，
她想要將她與他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銘記在心。
「你是一個幸運的女孩，」尼克提醒著她，將她的思緒從她的家庭裡拉出來，
他們仍然在下面的跑道上向她揮著手，「但是你應該得到這些，你得到了命運向
你展示的一切，凱絲，但是不要讓那個城市騙子利用你。」狄斯蒙德。威廉姆斯
是一個非常狡猾的人，但是他看起來似乎是既公平又誠實的，他一點也沒有顯示
出要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麼東西的跡象，他只是想擁有世界上最好的飛行員，要長
得最漂亮、舉止最優雅的女人來代表他的公司形象；他還要創造紀錄，讓他的飛
機為美國公眾所矚目。這是一個很高的要求，但是她有能力為他做這些事，而他
也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點。她是他所見過的最好的飛行員，而且容貌秀麗，對他
來說，這一切僅僅是一個開始。
但是對尼克來說，這一切意味著結束，但是他寧願為了她的前程而犧牲他自
己。這是他最終給予她的愛的禮物：起初是飛行，最後是自由。
「不要讓他們逼得你到處跑，」尼克對她說，「你是一個大姑娘了。如果他
們對你太粗暴，告訴他們見鬼去，然後就回家來。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打一個電話，
我會飛過去接你的。」
這聽起來很瘋狂，但是這讓她感覺到了安慰。
「你會來看我嗎？」
「當然，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我能飛往那個地區，我一定順道去看望你。」
「那麼，不要讓比利飛加利福尼亞這條線，」她提醒他，「你自己來飛它。」
他對她的提醒微微一笑，她看起來突然很緊張。
「我還以為你也許喜歡看到他，」尼克說，盡量不動聲色地提到比利，「我
錯了嗎？」
他為她剛剛說過的話感到安心，但是他已經有些意識到比利只是她的朋友，
而不是她的戀愛對象，就像她的父親曾經預言的那樣，但是聽到她親自強調了這
一點讓他感到開心。
他希望她能過獨身生活並對他懷有全部的愛慕，但是他清楚這是一個瘋狂的
想法，總有一天她會找到一個丈夫，並且會有孩子，而他知道那個人不會是他，
但是他希望會是。
「比利和我只是朋友，」她平靜地說，「你知道這一點。」
「是的，也許我知道。」
一你知道很多事情，「她敏銳地說，」關於我，關於生活，關於一切事。你
曾經教過我許多東西，尼克，你讓我的整個人生具有了意義，你給了我一切。
「」我希望是這樣，凱絲，但是不是我一個人這麼做的，沒有人比你自己給予自
己的更多。「
「是的，你給予了我一切。」她帶著顯而易見的崇拜的語氣說，她對他的愛
更深了。
「我不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凱絲。」他誠實地說，他從來不炫耀自己。
「誰是呢？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那樣幸運。」
「也許有一天你會的，凱絲，你也許會成為真正的重要人物。」
「就憑拍攝那些新聞短片、拍那些照片嗎？我懷疑這一點，那只是一種炫耀
的行為，不是真實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凱絲，保持你的風格，不要讓他們破壞它。」
不久，他們在芝加哥機場著陸了，他送她來到她的飛機前面，為她扛著包。
她穿著的那件海軍藍的外套，曾是她媽媽的，它看起來有些過時，並且對她來說
也有些大大，但是這件衣服掩蓋不了凱西。奧瑪麗的可愛之處。雖然她剛剛二十
歲，但是她能帶走你的呼吸。她有一頭閃亮的紅色頭髮，一雙大大的藍色眼睛，
胸部豐滿，雙腿修長，腰肢纖細，他喜歡將他的雙手環繞在那裡，當他幫助她上
飛機的時候。但是她現在仰起頭來看著他了，就像一個孩子，而他想要的就是將
她重新帶回她媽媽的身邊。她的眼睛裡溢滿了淚水，她不是為她的親人們而哭，
而是為他哭泣，她不想離開他。
「來看我，尼克……我會非常想念你的……」
「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孩子……不要忘記這一點。」
「我不會。」她哽咽著。他用手臂環繞住她，將她擁進自己的懷中。他不能
對她說別的什麼事了，他只是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走開了，沒有什麼可
說了。他知道如果他說了什麼，他的嗓音會出賣他的，他永遠都不會離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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