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六個月，凱西的日子好像飛過去一樣，她每天開車往返於布萊德雷
大學與機場之間。每星期她在食堂裡工作三個下午，為了付尼克教她飛行時所用
的燃料費。放學後她盡快地趕在夜幕降臨之前回到機場。她在那裡做她可能做的
一切事，但是大部分的工作是給她父親做助手；飛行被安排在週末。那些日子是
她最快樂的日子，尼克甚至還帶著她飛往芝加哥、底特律和克利夫蘭去運送貨物。
她的生活是過去夢想不到的完美，她懷念跟尼克上的那些秘密飛行課，和他
們共同度過的那些難忘的時光。但是他現在可以公開教她，當他們兩個人都有時
間時，他們從她父親的機場起飛。雖然帕特從來不對她說些什麼，但是顯而易見，
他讚許她的飛行風格；私下裡，他向尼克承認，她的確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天才。
他所有的公開表揚都給了查爾斯，後者學習刻苦，但實在配不上這樣的讚美。但
是凱西一點也不在意，她已擁有了她想要的一切。
她唯一的難題是她的未婚夫，對她父親的開通鮑比驚慌失措，但是既然帕特
已經同意讓凱西駕駛飛機，他也就不能再說什麼了，除了不斷提醒她他的不滿意。
她的媽媽認為這一切只是暫時的，當她一旦和鮑比結了婚，有了小孩之後，她就
會失去在飛行方面的興趣。
那個春季最大的新聞是希特勒在三月份佔領了奧地利，第一次，戰爭引起了
普遍的關注，雖然大多數人仍舊相信羅斯福的話，他說這裡不會有戰爭，即使有
戰爭，美國也絕不會捲進去，一次戰爭已足夠了，美國已經接受了教訓。
但是尼克認為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他讀了一些希特勒的東西，根本不相信他。
他有一些朋友在兩年前的西班牙內戰時，就成為自願飛行員，他認為遲早整個歐
洲會再次陷入麻煩中。尼克很容易地想到美國會再次捲入戰爭中，不論羅斯福是
如何許諾，如何保證。
「我不認為我們會再次參戰，你呢，尼克？」當他們為飛行表演賽練習完畢
後，凱西很認真地問他。
「我認為，」他坦白地回答，「我認為我們最終會再次參戰的。我想希特勒
的野心是很大的，我們必須參戰來支持我們的盟國。」
「那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凱西說，這和她父親最後同意讓她參加飛行表演
會同樣令人難以置信，是尼克說服了他。不為別的，帕特害怕難堪，他已經看到
她的駕駛技術很婦熟，她的手很穩定，她上了很好的訓練課，但是如果她那天失
敗了怎麼辦？如果她表現得很讓人失望，他會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的。
「查爾斯不會讓你丟臉的。」尼克鼓勵他，帕特天真地接受了這一點。尼克
對凱西充滿了信心，但是他不敢這樣對她的父親說。帕特仍然相信查爾斯在飛行
方面有光輝燦爛的未來，他拒絕面對查爾斯對飛行漠不關心的事實。很多時候，
查爾斯不讓他的父親看到他的真情實感，他害怕讓他的父親知道這一切。
當那激動人心的一天終於來臨時，所有尼克的信仰和預言都得到了證實。查
爾斯又獲得了最高高度獎，但是凱西在直線飛行速度項目上得了第二名，在閉合
圓周競賽上獲得冠軍。當下午大會宣佈獲勝者名單時，帕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
耳朵，凱西也同樣如此。她和尼克像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擁抱著，親吻著，發
出一陣陣快樂的歡呼和叫喊。
當地的報紙登載了她的照片，一張是單獨的，一張是和她父親在一起。
查爾斯對她沒有一點妒嫉，他知道這對她意味著什麼，這是她的全部生活。
帕特無法相信她所做的一切，但是尼克相信，他早就知道這一切，當一位大會評
委說他從未見過像凱西這樣在高速定點翻轉方面這麼出色的飛行員時，尼克一點
也不驚訝。
「不錯，你做得很好，孩子。」當表演會結束，他開車送她回家時，尼克微
笑著望著她，他們已將他父親所有的飛機都開回了飛機場。
「我現在仍不敢相信。」她說，凝視著他，然後又透過玻璃窗望向遙遙無盡
的遠方。
「你的父親也一樣。」他笑著說。
「這一切都應該歸功於你。」她真誠地說，但是他只是搖了搖頭，他知道得
更多。
「這一切歸功於你自己，你是你最應該感謝的人，我沒有給你天賦，凱絲，
是上帝給你的，我不過是幫助了你。」
「你為我做了一切。」她又轉過頭去望著他，突然之間感到悲涼。如果他現
在不再教她怎麼辦？如果他們不能再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怎麼辦？「你還會再帶
著我一起飛嗎？」
「當然，如果你答應不再嚇唬我。」他告訴她大會評委當時是怎麼說，那是
她真正應該感到驕傲的。
她縱聲大笑，當她看到鮑比。斯莊在她家的前廊下等候她時，她幾乎要呻吟
一聲。
他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故如此害怕，他拒絕去表演會現場。她想要對他
說一些事，但是她沒有勇氣，而他也不想從她那裡聽到什麼。他不想知道飛行對
她有多麼重要，她寧可做那些不相干的事也不願意做他的妻子，為他生小孩。她
現在最想做的事是和尼克在一起度過每一分每一秒，將飛行表演會上的緊張情緒
鬆弛下來，並讓他向她保證他們在一起共享快樂時光的日子並沒有結束。
但是事與願違，她現在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對付鮑比。
「你的朋友在那裡。」尼克平靜地說，「總有一天你會嫁給他吧？」這是一
直令他煩惱的事。
「我不知道。」她歎了一口氣，坦白地說，她對他一直很坦白，但是她這坦
白的回答卻不是鮑比想聽到的。她才十九歲，還不想將自己和任何人聯繫在一起，
儘管她周圍許多人都希望她能這樣做。「每一個人都在不停地對我說我會改變的，
只要我結了婚，有了孩子，但這些正是我害怕的東西，而我媽媽卻說這是每個女
人都想擁有的，如果我想擁有的只是滿滿的一機庫飛機怎麼辦呢？」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同，」他微笑著，然後變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這不是真的，當我像你這麼大時，我的確感到了某種不同的東西，我努力
地嘗試，但是卻毫無結果。
在我的一生中，家庭與飛機是互不相容的，但是，凱西，也許你是不同的。
「他希望她能這樣，家庭與飛行能在她身上圓滿地結合起來，但是不是和鮑比。
「我的父親在這兩方面看起來做得很好，」她笑著對他說，「也許我們都有
些古怪，你和我；也許我們都是懦夫，有時候愛上飛機比愛上一個人要容易得多。」
除了她愛他這種例外情形，他是她最親密的朋友，而她也知道自從她是一個孩子
的時候，他就在愛著她，問題是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
「你知道，」他沉思著點了點頭，想要對她稱自己為懦夫發表一下看法，
「這正是今天當我看你在飛行特技表演中做翻跟頭、逆轉旋沖和高速飛行中的橫
滾時，我對自己說的話。我對自己說，哎呀，我從沒有意識到凱絲是一個懦夫。」
她為他臉上的表情而大笑起來，向坐在那輛舊卡車駕駛座後面的尼克推7 一把。
「你知道我的意思，也許我們在處理人際關係上是一個懦夫。」她漫不經心
地說。
「也許我們不是愚蠢，我想，和一個不適合自己的人結婚比獨自一個人生活
還要糟糕，相信我，我曾經經歷過。」
「你想告訴我他對我來說是一個不適合的人嗎？」凱西輕聲地問尼克，鮑比
正耐心地等候在門廊，他已經聽說她在飛行表演會上成為了不忠實的勝利者。
「我不能告訴你這個，凱絲，只有你自己去體會，如果有人對你說他是適合
你的人，你不要聽，你要自己去發現，如果你不這樣做，以後你會非常後悔的。」
她對他這番並不期待的至理名言點點頭，然後再次擁抱了他，感謝他對她所做的
一切事。
「我明天在機場上見你。」她整個夏天都將在機場上工作，她的父親讓她辭
掉了在食堂中的工作，開始為他幹活，並將付她一些薪水。她不知道她的父親能
否會讓她單獨做一些貨物運輸工作，她也不知道她在飛行表演會上的行為能否改
變一些事。
她輕盈地從卡車上跳下來，最後看了尼克一眼，然後走向鮑比。他已經等了
她很長時間了，而且他很高興她取得了勝利，但是當她走過來時，他看起來很煩
惱的樣子，他整個下午都在憂心忡仲之中度過，一邊在他父親的雜貨店裡工作，
一邊擔心著會聽到從表演會上傳來的壞消息。現在她看起來就像往常一樣開朗輕
松，就彷彿她剛剛是去和她的姐姐們到鎮子上逛商店去了。
「這對我不公平，凱絲，」他平靜地說，「整個下午我都在為你擔心，你不
知道我的心情是什麼樣子，我一直在想著可能會發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
「對不起，鮑比，」她的語氣也很平靜，「但是今天對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
日子。」
「我知道，」他點點頭，但是看起來並不感到欣慰，她的姐姐們沒有一個會
駕駛飛機，她想證明什麼呢？他真的不想讓她繼續飛行下去，而他也這麼說了。
但是似乎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凱西突然之間看起來變得和他一樣煩惱。
「你怎麼能對我說這些？」她現在走得太遠了，飛行表演會，她的父親，她
這些年來與尼克上的飛行課，她從來沒有在飛行方面停止過探索的腳步，她已經
取得了成績，而且將一直飛行下去，不論鮑比喜歡還是不喜歡。他曾經指望他最
終會改變她，但是在這個夏季結束時，他開始意識到他已經與飛行的家族結成同
盟，他與他們的關係在訂婚之後更密切了。事已至此，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提醒
她小心些，當然她很小心，但是不是因為鮑比的緣故，而是因為她在飛行方面太
優秀了。
她繼續飛行著。到了秋季，當傑奎。可恩贏得了從伯班克到克裡夫蘭的本迪
克斯大獎賽的冠軍時，凱西已經開始為她的父親做運輸郵件的飛行了。他那時對
她的飛行技術已十分放心，對她自己提出的飛行路線總是盡量滿足，最後他不得
不向尼克承認他是對的。但是凱西的情形只是一個例外，你不能真的相信一個女
人能做男人所做的事，但是她的確是一個傑出的飛行員，當然這一點帕特從來沒
有對凱西說過。
她繼續在布萊德雷大學上她的二年級課程，整個冬季都在機場工作，她參加
了幾次緊急情況的救援，只要有可能就和尼克在一起飛行。到了春季，她已經被
機場的飛行中隊吸收為其中的一名成員了。她飛行到各個地方，短途運輸，長途
貨運，當然，她又開始為即將來臨的夏季飛行表演會做準備了，她有時和尼克一
起飛出去練習，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讓她想起他們一起上飛行課的那些日日夜夜。
但是現在他們可以在機場上一邊工作，一邊交談了，不止一次，她與他一起運送
貨物或者是郵件。
她依然還與鮑比。斯莊訂著婚。由於他的父親終年都病著，他不得不承擔起
更多的管理雜貨店的責任，他看望凱西的次數越來越少。而她是這麼的忙，有時
候她根本沒有留意到這一點。
希特勒在三月份佔領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其餘的領土，比過去更對他們形成了
威脅，他們又一次談起了戰爭，很擔心美國會捲起去。羅斯福繼續向國民保證著
這次不會發生戰爭情況，而尼克仍然不相信他的話。
當查利。林德伯格在一九三九年的春天裡從歐洲回來時，他坦率地說美國不
會捲入到戰爭中去。帕特很高興聽到這些話，他相信那個著名的飛行家所說的一
切話，對帕特。
奧瑪麗來說，林德伯格的名字是神聖的。
「我們不會再捲入一場戰爭的，尼克，我們在上一次的戰爭中已經得到了太
多的教訓。」帕特總是這樣固執地認為，他相信美國不會參與在歐洲發生的大戰，
但是在中國與日本已經顯露了戰爭的端倪，墨索里尼已經佔領了阿爾巴尼亞，而
希特勒看起來正窺視著波蘭。
但是凱西在那時所關心的是夏季的飛行表演會，她勤奮地學習著翻跟頭與轉
彎，還有一些她與尼克在俄亥俄州的小飛機場上所看到的新的飛行花樣。她努力
地練習著在速度方面的飛行，只要一有時間就勤學苦練。到了六月份，她結束了
二年級的課程，她想她已經為飛行表演會做好了準備。
鮑比再次為她參加飛行表演會而感到煩惱，但是他在雜貨店裡也遇到了自己
的麻煩，自從意識到飛行對凱西來說是多麼重要以後，他感到希望渺茫。六月份
的時候，他們∼起去看了一部剛剛上映的新的《泰山》影片，而這只是她在準備
飛行表演會期間的暫時的緩衝。
最後，那一個莊嚴的日子來到了，凱西與尼克在那天早晨四點鐘的時候來到
皮奧裡亞的飛機場，她的弟弟將會與帕特晚一點到來。但是查爾斯對今年的飛行
表演會沒有太高的熱情，他對即將在麥可伯市西部伊利諾斯州大學開始的大學生
活是如此興奮，他幾乎沒有做過練習。帕特仍然將他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卻對凱西在去年取得的驚人成績沒有在意，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她是否參加了飛行
表演會。
尼克幫助她給飛機填加了燃料，又檢查了每一個設備，在六點鐘的時候，他
帶著她去吃早餐。
「放鬆，」他笑著對她說，記起了大戰以後，他第一次參加飛行表演會時的
情景，帕特與他一起參賽，奧娜帶著孩子們為他們助威，凱西當然也在場，但是
她那時剛剛兩歲，回憶起往事讓他感覺到自己老了。自從他在幾年以前開始教她
飛行時起，他們之間變得親密起來，他們發展了一種牢固的精神紐帶，這種關係
誰都不會將它打破，但是有時候讓他感到痛苦的事情，是他總是強迫自己想起他
的年齡大得已可以做她的父親了。
她今年二十歲，他們之間有十八年的差距，他雖然自己感覺到還像個孩子，
他看起來也遠遠比他的實際年齡年輕得多，而凱西也總是取笑他總是像個孩子一
樣做事情，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他已經三十八歲了……而她只有二十歲，如果能
夠將他們之間的差距減少一半，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雖然她看起來對這件事並
不在意，但是他在意。此外，她還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女兒，沒有什麼能改變這一
點，帕特永遠都不會理解他們之間的那種紐帶或者是密切關係，尼克知道這是他
們之間永遠無法超越的障礙。這與她的飛行不同，雖然帕特曾經對她的飛行表示
過反對，但是他沒有一直反對下去。
尼克為她點了一盤雞蛋，一些香腸，一塊烤麵包，還有一杯黑咖啡。但是它
們一擺到桌子上，她就將它們推到一邊去。
「我不想吃，尼克，我不餓。」
「無論如何吃一些，你過後會需要的，我知道我在說什麼，孩子，否則，當
你翻跟頭時，你會感覺到雙膝發軟，並錯過那裡的標誌。做一個好姑娘，吃了它，
要不我就強迫你吃下去，而那個女招待恐怕不會理解這個行為。」他用一種關切
的目光注視著她，她快樂地向著他笑起來。
「你真是令人討厭。」
「你是可愛的，尤其當你得了冠軍的時候。我喜歡女孩子能做到這一點，實
際上，我寄希望於你去做這些。」
「對我仁慈一些，不要再逼我了，我會盡我的可能去做的。」但是她也想拿
到第一名，也許要拿許多次，為了她自己，更重要的是為了給她父親看。
「無論如何，他是愛你的，你知道。他只是無法忍受承認自己的錯誤，但是
他知道你是多麼的優秀，上星期我聽到他告訴機場上的很多人這一點，他只是不
想告訴你，這是他的性格。」尼克比凱西更理解帕特，儘管他對女人駕駛飛機成
見很深，但是他的確為她感到驕傲，只是不好意思承認這一點罷了。
「如果我今天得了很多獎章，他最終就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了，我飛行是為我
自己，我的意思是，不只是為了別人。」有時候，當她談起這件事時，她還是有
些生氣，她的父親總是在吹捧查爾斯，後者根本就不喜歡飛行，這幾乎讓她發瘋。
「聽不聽到那些話，對你來說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嗎？」尼克問她，他正與她
一起吃著煎雞蛋與牛排。他並不想翻觔斗，但是他仍然為自己點了一份保持健康
的早餐。
「也許，我想聽到這些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我想體會一下那是什麼樣的感
覺。」
「然後呢？」
「我繼續為你飛行，為他，還有我自己，這並不難，我想。」
「然後你大學畢業成為了一名教師。」他喜歡說這些話，雖然他們兩個人都
知道她根本不相信會是這樣。
「我寧可像你一樣教飛行課。」她坦誠地說，喝了一口熱咖啡。
「是的，還要運輸郵件，這對一個大學女生來說是一種偉大的生活。」
「不要這麼激動，我還沒有學會什麼，除了跟你學的那些東西。」她是認真
的，但是在他回答她的話以前，他們就被一群剛剛吃完早餐的年輕人給打斷了，
他們徘徊在他們兩個人的桌子附近，就像一群年輕的小鳥，他們看了一眼尼克，
然後將目光落在凱西身上。
「你認識這些小伙子嗎？」尼克輕聲地問，她搖了搖頭，她從來沒有見過他
們。然後他們中的一個人走到凱西的桌子前，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又看著尼克。
尼克感覺到自己好像突然年輕起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興奮起來，想要加入
到他們中間。
「你是……尼克。葛文？」他猶豫著問，然後又看著她，「你是凱西。奧瑪
麗？」
「是的。」在尼克回答以前，她回答了。
「我是比利。諾蘭，來自加利福尼亞……我們將參加今年的飛行表演會。去
年的時候我在會上見過你，」他的臉興奮得紅了起來，「你真是太棒了。」他看
起來大約十四歲，尼克幾乎要呻吟一聲，但實際上他已經二十四歲了，可是他看
起來不像。他是一個金髮碧眼、皮膚白皙的男孩，而且非常年輕，他的頭髮蓬亂
著像一個孩子，臉上佈滿了雀斑，「我的爸爸認識你，」他對尼克說，「他和你
一起在九十四中隊飛行過，他被射下來了，你也許不記得他了……湯姆。諾蘭。」
「哦，天啊，」尼克笑著伸出手，邀請比利和他們坐在一起，「他怎麼樣？」
「很好，自從那場戰爭以後，他的腿就不太方便，但是這並沒有讓他感到太
煩惱，我們在；日金山開了一家鞋店。」
「這對他很好，他還飛行嗎？」尼克仍然記得他，有趣的是比刮長得很像他。
比利說他已經多年沒有飛行了，當比利說他從他父親那裡繼承了這種飛行的
狂熱時，他一點都不感到吃驚。他的朋友們都站在一邊看著他們，比利招招手讓
他們都過來。他們還有四個人，都像比利這樣大的年齡，都是從加利福尼亞州的
各個地方趕來的，他們之間最大的相同之處是看起來都像牛仔。
「你們參加哪一種比賽？」凱西問，她已經告訴了他們她將要參加的項目，
她將參加速度、技巧、還有一些別的項目，尼克認為她的野心有點兒大，但是這
對她很重要，她是如此喜愛參加飛行表演，他不想打擊她的昂揚的鬥志。她為了
這一時刻已經等待了很長的時間，她理應得到享受。
比利將他們向每個人做了介紹，他們是一群快樂的年輕人，在那天早上，尼
克。葛文又一次感到自己的衰老，這些男孩子至少都比他年輕十五歲，他們都接
近凱西的年齡。
當他們離開飯店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大笑著、交談著，議論著飛行表演會，
他們就像是一群孩子，正興高采烈地向學校的操場走去，去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
「我應該讓你們這些孩子去玩一會兒，」尼克笑著對他們說，「但是也許凱
西會再次忘記她的飛行的，也許我應該跟在你們附近，留心你們的舉止，並提醒
你們不要忘記飛行表演會。」他們都向著他大笑起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似乎
對第九十四飛行中隊和戰爭，還有他射下德國人的經歷有著成幹上萬的問題，
「嗨，等一等，小伙子們……
等一等。「然後他給他們講了那些故事，他們都將他看做了英雄，當他們走
進飛行表演會的現場時，他們的精神都十分振奮。這就是飛行的慘力，友誼、樂
趣、你不時會遇到的有趣的人。你的經歷，不僅僅是當你在長途飛行時感覺到的
孤獨，在夜晚的天空下面，你感到你彷彿擁有了整個世界。這就是飛行的全部，
有高潮有低谷，有恐懼有和平，它是難以匹敵的。
他們祝願凱西好運，然後各自散開去檢查他們的飛機，他們都參加了不同的
項目，只有比利將成為凱西的對手。
「他很不錯。」當他們一起走時，她輕鬆地說。尼克回過頭來看著她。
「不要忘記你已經訂婚了，」他有禮貌地說，她為他臉上露出的虔誠的表情
感到好笑，這不像是他了，大部分的時間裡他根本對鮑比。斯莊不感興趣，對她
的忠誠也從不介意。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只是說他『不錯』而已，你知道這是一句很平常
的話，我不打算和他一起開飛機跑掉。」她給飛機填加著燃料，突然迷惑地想尼
克是木是在妒嫉了。這是一個可笑的想法，她剛一想到這一點就將它置之腦後。
「你可以和他一起開飛機跑掉，你知道，」他忽然任性起來，「他正符合你
的年齡，至少他還是一個飛行員。這是令人感興趣的。」他很單純地說。
「你現在正在為我找伴侶嗎？」她看起來一副很好笑的樣子，「我不知道你
還為我提供這樣的服務。」她平靜地說。
「我為你提供的服務是將你與地面聯繫在一起，如果你還沒有將你的飛機准
備好的話。別犯傻了，凱絲，你將要把你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飛機上，還有你自
己身上，帕特會注意的。」
「是，先生。」遊戲現在結束了，但是有一瞬間，她可以發誓，他是在妒嫉
了，雖然他沒有道理這麼做。她已經與別人訂了婚，他們僅僅是朋友，就像過去
那樣，她想是否因為看到她與別的飛行員交朋友讓他感到木高興。他為她所做的
一切感到驕傲，也許這正是讓他感到煩惱的原因，當他幫助她檢查飛機時，她很
難弄明白這一點。
幾分鐘以後，他們看到了她的父親與弟弟，現在已經快八點鐘了，比賽將在
九點鐘開始，而她的第一項比賽將在九點半進行。
「一切準備好了嗎，凱絲？」她的父親有些緊張地問，「你檢查了每一個裝
置了嗎？」
「是的，」她有些反抗似地回答，難道他認為她沒有能力做這些嗎？如果他
真的這麼關心她，他為什麼不過來幫助她呢，而是幫助查爾斯？他應該留意他們
兩個人的，但是他沒有，他只關心查爾斯，而後者看起來似乎恨不得自己能不在
這裡。今年他只參加一個項目，為了他的緣故，凱西希望他會贏。
「祝你好運。」她的父親平靜地說，然後他穿過跑道走到查爾斯那邊去了。
「他為什麼擔心呢？」當他離開時，她低聲咕噥著，尼克溫柔地回答了她。
「因為他愛你，但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
「有時候他用一種奇怪的方式來表達這一點。」
「是嗎？也許這只是因為當你出生的時候，你總是讓他整夜睡不著覺，也許
你是罪有應得。」她對他的回答笑起來，尼克總是讓她對任何事感覺到有趣，知
道他會永遠留在這裡是一件讓人放心的事。
在她開始參賽時，她又一次看到了比利。諾蘭和他的那些朋友們，他們笑著、
叫著，情緒高昂，很難相信他們是認真的，但是他們將參加最危險的項目。
「我希望他們知道他們正要做什麼，」尼克平靜地說，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
群孩子，但是有時候事情也很難說，他認識一些真正的飛行好手，看起來就像是
牛仔。沒有人想要看悲劇，但是當人們對他們的技術過分自信，或者是不知道他
們的飛機的極限時，悲劇通常會發生。
「他們一定沒有問題，」凱西充滿信心地說，「他們都是優秀的。」
「你也一樣，」他打趣她，「那意味著什麼？」
「傻瓜……」她笑著他。
半個小時以後，她站在了跑道上，快輪到她了，空中還在表演各種令人眼花
繚亂的特技飛行，一些讓人提心吊膽，一些讓人魂飛魄散，在飛行表演會上總是
出現這些景象。
「超過他們！」當尼克離開她時，他向她喊著，她駕駛著摩斯號從短跑道上
起飛，開始她的特技飛行項目。多少年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正在默默地祈禱。
在她去年參加表演會時，他並沒有過分緊張，但是今年他害怕她會過於冒險，只
為了向他證明一些東西，或者是她的父親，她求勝的心情勝過一切，他明白這一
點。
開始的時候她翻了幾個速度不太快的觔斗，然後是連續的兩個觔斗，和高速
行駛中的橫滾，她表演了她所會的全部特技，包括那個像樹葉一樣飄落下來的高
難技巧。他注視著她的飛機，她的每一個動作做得都那麼完美。然後她開始做三
疊觔斗和俯衝，他身邊有一個女人失聲尖叫起來，沒有意識到凱西很快就會恢復
原有的飛行狀態……她當然會的。這是他所見過的最精彩的飛行，最後她用一個
外旋觔斗結束了她的表演，這讓每一個人都興奮不已。當她著陸的時候，尼克向
著她燦然一笑。
「開頭做得不壞，凱絲，非常乾淨利索。」當他誇獎她時，他的眼睛閃閃發
亮。
「就這些嗎？」她的興奮與熱情立刻變成了失望，但是他用力地擁抱了她一
下，告訴她說她是非常律的。「你是最好的。」他坦誠地說。
半個小時以後，裁判們更確定了這一點。當她與她的父親相遇時，她的父親
很禮貌地祝賀她，但是他的稱讚是對尼克而不是對她；他為她而驕傲，但是她在
男人面前飛行這件事仍然讓他感到煩惱。
「你一定有一個好老師。」
「我有一個非常出色的學生，」尼克糾正他的話。兩個男人一起笑起來，但
是她的父親沒有對她再說什麼。
接下來是查爾斯的比賽，他盡了力，但是失敗了，他這次甚至都沒有取上名
次，但是他根本摸不關心，對他來說，他飛行的日子結束了，他對學校裡的事情
更感興趣，所有的事情都是遠離飛機與機場的。他沒有繼承他父親的那種對飛行
的狂熱愛好，他唯一感到遺憾的事，是他讓他的父親失望了。
「對不起，爸爸，」當他將飛機停好以後，他向他的父親道歉，「我想我應
該多練習幾次的。」他駕駛的是尼克的改進後的貝蘭卡號，凱西也要用這架飛機
參加比賽。
「是的，你是應該多練習，兒子，」帕特悲哀地說，他不希望看到查爾斯的
失敗，只要稍加努力，他原本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飛行員的，至少帕特這麼想。
但是帕特是唯—一個這樣認為的人，每一個人都知道事實，甚至查爾斯，他知道
他不是當飛行員的料兒。但是凱西還是向他表示了祝賀。
「做得不錯，弟弟，這也是飛行的一個組成部分。」
「顯然不是好的組成部分，」他向著她笑了笑，然後祝賀她在前面的比賽裡
取得了第一名。
幾分鐘以後，她看到了比利。諾蘭的一個朋友得了第二名，他飛行得很出色。
凱西的下一個比賽項目安排在十點鐘，這個項目有很大的難度，它要求速度，
凱西擔心維哥號不能做這個，維哥號的速度很快，但是一些參賽的飛機比它飛行
得還快。
「如果你駕駛正確，它可以做這個，」在起飛以前，尼克向凱西做了保證，
維哥號是一架大型飛機，凱西能駕駛得很好，尼克知道參加這個項目，維哥號要
比貝蘭卡號更能發揮技術。「保持冷靜，凱絲，不要害怕。」她點點頭，沒有說
一句話，然後開始在跑道上滑行，一會兒，她飛上了藍天，飛行得相當出色，尼
克從來沒有看到過比她飛行得更精確、速度更快的飛機。
她做了幾個極其複雜的動作，他無法將眼睛從她的飛機上移開，他注意到帕
特也正在注視著她，還有一個穿著運動衫和白褲子的高大的金髮男人，他正用望
遠鏡仔細地觀察著她，並不時向旁邊記著東西的男人說一兩句話，他在這裡很顯
眼。尼克認為他也許是從芝加哥報社來的記者。
這次凱西得了第二名，這只是因為她沒有速度更快的飛機，她克服了維哥號
的每一個不利因素，而尼克仍然無法相信這一點。他從來沒有指望她能在這項比
賽中取得名次，但是她飛行得相當漂亮，當她著陸時，比利向她走過去，祝賀她
的成功，他在這個比賽中取得了第三名。他們是一群優秀的飛行員。尼克喜歡剛
剛看到的比利的樣子，他謹慎而自信，儘管他駕駛的飛機非常簡陋，但他還是贏
得了比賽，就像凱西一樣，他將飛機的功能發揮到了極限。
她還有兩場比賽要參加，一個在中午，這個項目她飛行得很好；最後一個在
下午，這個項目尼克希望她最好不要參加。她和尼克還有比利。諾蘭及他的朋友
們一起吃了午餐，查爾斯最後也加入進來。當她的父親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她將
他們介紹給了著名的帕特。奧瑪麗。帕特喜歡所有的這些年輕人，比利私下裡又
和他談了一會兒，告訴帕特關於他父親的事。帕特還清楚地記得湯姆。諾蘭，他
很遺憾他在過去的二十年裡與他失去了聯繫，他是真正地喜歡他。
凱西參賽的時刻到了。當帕特聽到凱西的名字被叫到時，他感到非常憤怒，
他的眼睛落在他同伴的身上，顯示出一種訓斥的表情。
「難道你沒有告訴她不讓她參加這項比賽鳴？」他向著尼克大吼著，後者對
他的激烈反應感到煩惱而抑鬱，允許她參加這項比賽，尼克感到了內疚，而帕特
卻不理解他。
「她不過在學她父親的樣子，帕特，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情。」
「她的飛機根本不能參加這項比賽，而且她也根本沒有練習過。」
「我告訴了她這一點，但是她練習過幾次，而且我想她的頭腦足以讓她明白
在她駕馭不了這場比賽時，她會放棄掉。她不會處於危險的邊緣的，帕特，我親
自告訴了她這一點。」他只希望她會聽從他的勸告。
那兩個男人心事重重地望著天空，還有查爾斯、比利以及他的夥伴們，那個
穿著白褲子的男人也在望著，這是一個勇敢者的比賽，通常只有經驗豐富的特技
飛行好手參加，而且用的是專門為這類項目設計的特技飛行飛機，這一點尼克的
貝蘭卡號根本不適合。
但她是那麼渴望參加這場比賽，她想要展示一下她所學會的全部飛行技巧。
如果她所駕駛的飛機能最低限度地達到這個比賽的參賽標準，她一定會創造出一
兩個奇跡來的。她知道她也許會控制不住貝蘭卡號做出那些高難動作，但是她也
已經準備好了，如果真的不行她也寧願放棄了。
她必須完成的動作有十五六個，每一個動作都驚心動魄，她面不改色地順利
地完成了一半，當帕特望著她的時候，他開始笑了。在她最後一個俯衝的動作中，
她看起來好像失去了對飛機的控制，她的機翼上下旋轉著向地面墜落下來，尼克
不知道她是否過於驚慌，忘記了他教給她的每一個要領，或者是她的頭發暈了。
但是她根本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去挽救正在快速下落的飛機，什麼都沒做，每一個
觀看比賽的人都沒有動，他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即將發生的唯—一例悲劇事件。
但是突然之間，她又飛了起來，在她幾乎將觀眾嚇得魂飛魄散之後，她又翱
翔了，僅僅從陷於恐懼之中的觀眾的頭頂上掠了過去，然後越飛越高，在藍天上
矯健地馳騁著，接著完成了一個三疊的觔斗，讓每個觀眾的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她做完了每一個動作，最後做了一個旋沖，然後降落下來。她沒有聽到裁判
的評語。
尼克的嗓子裡彷彿堵住了一個雞蛋般大小的腫塊，帕特看起來面色灰白。但
是當尼克意識到她剛剛做了什麼之後，他恨不得因為她方纔這樣嚇唬他而將她搖
得散了架子，她怎麼能用這種方式來嚇唬大家呢？甚至第一名的殊榮也不值得這
麼做，他向她著陸的地方衝了過去，在她還沒有走出駕駛艙之前就對著她大喊起
來。
「你剛才究竟在做什麼，你這個該死的傻瓜？為了炫耀你的技巧就不要命了
嗎？你難道沒有想過你也許不會將飛機再次飛起來，並因此而喪命？」
「我有把握。」她平靜地說，很驚異地發現他正在發抖，她是故意做那些動
作的，計算得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誤。
「你是一個瘋子，這就是你的本性！你不屬於人類，你沒有資格再坐在飛機
裡。」
「我失敗了嗎？」她看起來很苦惱，他比剛才更想搖晃她了，她的父親在遠
處用一種迷惑的神情望著他們，當他注視著尼克的臉時，他意識到他看到了一種
他以前從來沒有看到的表情，他不知道尼克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失敗了嗎？」尼克的火更大了，他用力抓住她的胳膊，「你是一個怪物
嗎？你幾乎失去了你的生命，而且差點兒殺了在這兒觀看比賽的上百名觀眾。」
「對不起，尼克，」她看起來似乎突然悔悟了，「我想我能成功的。」
「你的確成功了，見鬼，而且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精彩的飛行。但是如果你再
做這樣的事，我就要殺了你。」
「是的，先生。」
「好了，現在從這架該死的飛機裡走出來，去向你的父親道歉。」
但是出乎意料，她的父親對她非常親切，雖然他曾經和尼克一樣提心吊膽。
他慶幸奧娜不在這裡觀看比賽，她正在家裡陪著葛蕾妮絲，後者又懷孕了，而且
她的五個孩子都起了麻疹。但是帕特看到了尼克方纔的行為，他認為他已經無須
說得太多了，相反，他對她的飛行風格與勇氣讚揚了幾句。
「我想尼克畢竟是正確的，」他謙虛地說，「你是一個真正的飛行員，凱絲。」
「謝謝你，爸爸。」他擁抱了她一下。當他擁抱她時，她感到這是她一生中
最興奮的時刻。
然後他們一起觀看比利。諾蘭的飛行，在他的最後一個項目中，他又取得了
第一名。
凱西取得了一項亞軍、三項冠軍，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夢想，記者們不停
地為她拍照。
他們都站在一起喝著啤酒，觀看著最後一個項目的比賽，突然凱西看到站在
她身邊的尼克下頦僵硬起來，她順著他的目光向天空上望過去，看到了一股濃煙，
猛然間，她像場上的其他觀眾一樣，感到了害怕。
「他很危險，」尼克輕聲對她說，他們都知道駕駛飛機的是誰。那是一個名
叫吉姆。
布萊德斯的年輕的飛行員，他有一個年輕的妻子與兩個年幼的孩子，還有一
架一錢不值的飛機，但是在他的一生裡，他熱愛飛行表演會勝過一切。
「哦，天哪，」凱西輕輕說，他們都處於恐懼之中，他的飛機開始向下滾落，
就像她剛才所做的一樣，但是這次是真的，從他的燃料箱中冒出的大量的濃煙告
訴人們這次不是特技表演，這是一場真正的災難，人群從飛機可能墜毀的地方跑
散開，觀眾中開始發出尖叫聲。但是凱西發現她沒有動一動，她所能做的就是目
不轉睛地盯著那架飛機。
這隻鐵鳥機頭在下，向著地面猛衝下來，然後它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和
爆炸聲。
人們從各個方向跑過來。尼克與比利衝在最前面，他們最先跑到出事地點，
想要將吉姆從機身的殘骸中搶救出來，但是已經太遲了，他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很顯然他在飛機墜毀到地面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死去了。他的妻子在歇斯底里地哭
嚎著，兩個女人攙扶著她，她的媽媽緊摟著那兩個孩子。
救護車早已經停在那兒了，但是這場事件使這興奮的一天蒙上了一層陰沉的
影子，這讓人們想到危險時刻就在身邊。
「我想我們最好回家。」尼克平靜地說，帕特點點頭，在這一天的早些時候，
帕特害怕凱西會遇到這同樣的命運，現在，他很羞愧地承認，這件事發生在別人
身上而不是他女兒身上他是多麼的感激。
當他們將他們帶來的三架飛機裝載到平板卡車上時，比利向他們道了別，感
覺到他們好像已經是老朋友了。
「在我離開這裡之前，我想要到你們的機場拜訪一下。」他與帕特握手之後，
對他說。
「隨時歡迎，你要回到舊金山嗎？」
「實際上，我正在想……我希望你也許能用得到另一雙駕駛飛機的手……我
……我不在乎四處奔波，做一些飛行工作。」
「我們用得到像你這樣的飛行員，孩子，明天早上來見我。」
比利全心全意地感謝他，他們再次道了別。他的朋友們明天就都要回家了，
比利因為將留在這裡而感到很興奮。
「我們需要另一個自命不凡的孩子做什麼？」尼克問帕特，帶著一副煩惱的
樣子。
「你想要將你的餘生都用在夜間飛行上嗎？」帕待用一種有趣的神情看著他，
「別擔心，我不認為他會是她的伴侶。」許多年來第一次，她的父親露出了一絲
傷感的微笑。
尼克的臉紅了，從他的朋友身邊走開。「我也許應該提醒你，尼克。葛文，
她已經與鮑比。斯莊訂了婚，她遲早會嫁給他的。如果讓我說一說我對這件事的
看法，我想說她需要一個雙腳牢牢地站在地面上的男人，而不是在天空中到處飛
的男人，就像我們兩個這樣的。」他是認真的，但是他那天在尼克眼睛裡看到的
神情讓他感到驚驚，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情，雖然他知道凱西
過於年輕還不會意識到那是什麼，但是他也知道尼克有足夠的理智不會讓他自己
的感情流露出來。
然後他們來到了帕特的家裡，奧娜已經答應了為他們做晚餐。
他們剛一進屋，奧娜就知道了凱西勝利的消息，她很吃驚。總的來說，這是
一個令人愉快的日子，但是吉姆。布萊德斯的死亡破壞了他們所有人的心情。在
晚餐期間，鮑比趕來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闖進了他們的起居室，當看到
他們都在那裡吃晚餐，於是表示道歉。他的眼睛首先落在凱西身上，看起來似乎
就要放聲大哭，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悲痛，奧娜站起來想要去安慰他，但是他歉意
地退出了房間，只是站在門口。
「對不起……我……他們告訴我發生了一場事故……」他的眼睛再次充滿了
淚水，他們都為他感到難過，他在想什麼是很容易看出來的。凱西站起來，走向
他。
「對不起，那是吉姆。布萊德斯。」她柔和地說。
「哦，上帝，可憐的佩蒂。」她是吉姆的遺編，剛剛十九歲，還有兩個孩子。
鮑比看起來似乎被這個想法給壓制住了，但是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對這件事有可
能發生在凱西身上的焦慮，而和他談起這件事的人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走到外面，安靜地坐在門廊上。凱西關上了門，他們不能聽到從門裡傳
來的任何聲音，但是裡面的人仍然能看到他煩惱的表情，他向她說著什麼，而她
只是坐在那裡，點著頭。
他告訴她他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他們只是訂了婚，沒有別的，沒有舉行
婚禮，而且也不能完全相信是否擁有未來。
他知道她想要完成學業，但是他不能確信他可以再等她兩年，他的父親現在
病得很厲害，他的媽媽全都指望他了，他似乎被這一切的事情給壓倒了，很顯然
他需要她的幫助。但是他們兩個人同樣清楚，她不準備放棄她想要追求的任何事，
而成為他需要的那一種人。
「而且飛行，」他看著她，眼睛裡滿是痛苦，「我不能像這樣生活，我一直
在想你會出事……而今天……你不能總是……你不能總是……」他開始哭起來，
她用手臂環繞著他，擁抱著他。
「哦，可憐的鮑比……可憐的鮑比……你是對的……」看起來她就像是在安
慰她的一個小外甥，現在她理解了在他的肩膀上承擔了太多的重擔，她只是那些
重擔的一部分。
他非常需要有人來幫助他，他只有二十一歲，仍然還是個孩子，他理應得到
比她能給予他的更多的東西，他們都清楚這一點。
當她安撫著他時，她輕輕地將他送給她的戒指從手指上脫下來，將它放在他
的手掌中，「你理應得到更多，」她溫柔地對他說，「你應該得到一切，而我還
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我現在明白了這一點，而我過去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但是我現在清楚了。
「她需要生活、自由、還有飛行，現在她的父親接受了她，也許她也會擁有其他
的那些東西的，但是她無法給予鮑比。斯莊他需要的東西。實際上，他是她能夠
考慮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還想繼續飛行嗎，凱絲？」他悲哀地問，像一個孩子那樣抽噎著，而在
房間裡的她的那些家庭成員們盡量不打擾他們。
「是的，」她向他點著頭，「我必須這麼做，這是我的生活。」
「不要受傷……哦，上帝，凱西……不要傷害你自己……
我愛你……我以為你今天會死的。「他再次抽泣起來，她感到他非常可憐，
她可以想像他那時的心情，就像佩蒂。布萊德斯的心情一樣。
「我沒事……我很好……」她向著他微笑了，眼淚閃現在她的眼睛裡，「你
能找到更好的女孩，鮑比，不要像我。為你自己找一個好妻子吧，鮑比。斯莊，
你值得這一切。」
「你還會留在這裡嗎？」他好奇地問她，這讓她看起來是一個古怪的問題。
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她將要一直生活在這裡。
「我還能去別的什麼地方嗎？」
「我不知道。」他悲哀地笑了笑，拿著她的戒指，他已經失去她了，「你看
起來是如此自由自在，有時候我非常痛恨我們那見鬼的雜貨店，所有的問題都出
在它上面。」
「你會做一些很偉大的事情的。」她充滿信心地對他說，知道這是一個謊言，
但是他應該得到她所能給予他的全部鼓勵。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凱絲？」他歎了口氣，想到他的生活，「有趣的是，
我只想結婚，生小孩。」
「但是我不想，」她笑了笑，「這就是問題。」
「我希望有一天你會這樣做的，也許我們會再次找到彼此，」他充滿希望地
說，想要再一次追夢。在他看起來她總是這樣令人感到興奮，也許太興奮了一些。
但是她搖了搖頭，看著他，她比他要理智些。
「不要指望這些，去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吧。」
「我愛你，凱絲。」
「我也愛你，」她輕聲說，再次擁抱了他，然後他們站了起來，「你想進來
坐一坐嗎？」她問，但是他搖了搖頭，眼淚在眼睛裡閃爍著。
「我想我最好離開。」她點點頭。他將戒指放進口袋裡，站了很長時間，再
次望著她，然後他轉過身，在他再次流淚之前，匆匆地離開了門廊。
凱西回到屋裡，坐下來，沒有人問她任何事，但是他們都可以猜到剛剛發生
了什麼事。尼克向她的手指上瞥了一眼，沒有看到她的戒指，這並不讓他感到驚
奇，實際上，看到這一幕，他感到鬆了一口氣。現在他需要擔心的是比利。諾蘭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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