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台書屋--外國文學--丹尼爾·斯蒂爾--愛之翼

第六章

　　一九三七屆的學生沿著托馬斯。傑弗森學校禮堂的通道緩緩走過來，男孩和女孩們手拉著手，兩個人組成一排，女孩手中捧著一束雛菊。女孩子們看起來純潔而可愛，男孩子們看起來年輕而充滿希望。看到他們，帕特想起在戰爭中和他並肩飛行的小伙子們，他們也就是這樣的年齡，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死了，對他來說，他們看起來都像孩子。
　　整個年級最後一次一起唱起了校歌，所有的女孩子都哭了，他們的媽媽們也哭了。
　　當畢業證書發放完以後，他們的父親也熱淚盈眶。忽然之間，儀式結束了，禮堂裡頓時喧囂混亂起來。三百名孩子畢業了，將要走向他們的新生活，他們中的大多數面臨結婚、生小孩的問題。在三百一十四名學生中，只有四十一人將要上大學；除一人以外，其他的四十名學生上的都是麥可伯州立大學。在這四十一名學生中只有三名女學生，其中之一當然是凱西，她是唯—一個遠到皮奧裡亞市的布萊德雷大學求學的人。每天她要往返一段很長的路程，開著她父親的卡車，來來去去總要兩個小時。但是她認為這很值得，因為她可以有機會去上他們提供的航空課和一些機械課。
　　凱西全力以赴地刻苦學習，但是帕特認為這純粹是浪費時間，她最好和鮑比。斯莊結婚。對於凱西拒絕鮑比這件事，帕特氣得發瘋，他之所以做出了讓步，是由於奧娜勸他冷靜下來，她說她確信他們最終會結婚的，即使他們不催促她，凱西需要的只是時間。
　　是奧娜左右了帕特的思想並說服他讓她去上大學，當然，凱西也做出了讓步，將專業改成英語而不是機械學。這樣，如果她畢業了，她可以得到教師學位。但是她還是申請選修航空學，還沒有一個女性曾經選修過這門課，她被告知必須等待，直到教授做出決定認為她是否合適選修這門課。但是當她九月份一入學，她就立刻親自找他談判去了。
　　畢業以後，學校還舉辦過一次聯歡會，當然，凱西在鮑比的陪伴下參加了這場舞會，鮑比看起來似乎接受了他過去六個月以來的命運。但是在他們畢業的那個晚上，他和她曾經又一次談起了這件事，這只為防止她改變主意，其次是關於上大學的事。
　　「不，我不會。」她微笑著，溫柔地說，他對她是如此忠誠，如此熱忱，這有時總使她有犯罪感，但是她已經將心思放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她不想錯過在她面前展現的新事物，不論他是多麼甜蜜，多麼善良，多麼使她愧疚，或者她的父親多麼喜歡他。
　　那天晚上他離去得很早，他的祖母住在鎮上，他必須回家，然後去看望她。當鮑比走後，帕特又對凱西大喊大叫，她裡面仍然穿著她的黑色外衣，外面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她看起來非常美麗。
　　「凱西。奧瑪麗，如果你讓那個男孩子從你的手指中溜掉，你就是一個該死的大傻瓜。」
　　「他不會的，爸爸。」她只能這麼對他說，這句話聽起來有些過分自負，但是這總比說她不在乎強，而後面的那句話會真正激怒他。事實是，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雖然有時候她認為她真的很愛他，尤其是當他親吻她時。
　　「不要那麼自信，」她的父親向她咆哮著，「你別指望會有男人能永遠等待你，但是也許一旦你得到了教師學位，你就不會這樣想了；也許你在腦子裡已經決定去做一個教師老小姐，那麼現在這種事情倒還有盼頭。」他現在仍然對她上大學的事耿耿於懷，怒氣衝天，而不是像其他那兩個女孩子的父親那樣，他們都對他們的女兒感到十分驕傲，他認為上大學是一件蠢事。但是尼克為她上大學感到高興。他長久以來就已經意識到，她是多麼的聰明而有能力，如果將她推向結婚、生小孩的境地，這看起來不公平，尤其是對他而言。當他知道她拒絕了一畢業就和鮑比。斯莊結婚，他鬆了一口氣，如果那樣的話一切都會改變的，而那是他無法忍受的。雖然他知道最後一切終將改變，但是至少現在，他們的秘密星期六是安全的，他們還可以共享他們寶貴的飛行時間。
　　那天晚上凱西獨自坐在收音機旁，那時每個人都已離去，整個下午她一直為這個時刻坐立不安，但是她知道這會讓她的父親很生氣。艾米麗。埃爾哈特那個下午已經從邁阿密起飛，和她的助手弗雷德。努南一起，乘坐他們的有雙引擎的路克荷德。伊萊克號。
　　她將要環繞世界飛行一圈，她的這次遠征被她的丈夫喬治。菲利普炒得沸沸揚揚。由於戰爭的威脅，她在選擇飛行路線上很傷腦筋，有一些路線她必須迴避開，最後，他們在赤道附近選擇了一條最長的路線，這同時也是最危險的線路，那是一片荒涼的發展中國家，那裡幾乎沒有飛機場，也別指望能有補充燃料的機會。她沒有為自己找一個輕鬆的活兒。而凱西則完全被她的整個計劃給迷住了，像她那種年齡的許多女孩子一樣，凱西熱愛艾米麗。埃爾哈特那種英勇無畏而又令人振奮的精神。
　　「你在做什麼，甜心？」她的母親從她的身邊走過去進到廚房裡。今天她有些疲憊，她認為凱西看起來也似乎有些倦意。
　　「我只是想聽一聽有沒有關於艾米麗。埃爾哈特的消息。」
　　「這個時候不會有，」她的媽媽笑了，「大量的報導要等到明天才會有，她是一個勇敢的女孩。」顯然艾米麗。埃爾哈特已經不是女孩了，還有幾個月她就四十歲了，四十歲在凱西看來是一個太老的年齡。但是儘管她已不再年輕，她卻仍然充滿了活力。
　　「她真幸運。」凱西輕聲說。希望她也能做像埃爾哈特所做的那些事，沒有什麼事比環遊世界更令人神往的了，環遊世界，創造紀錄，飛越令人匪夷所思的遙遠的距離，征服陌生的陸地和不可測知的海域。這一切並不使她感到害怕，相反這一切都讓她感到刺激。
　　第二天，她向尼克訴說了自己的看法，那時他們已經在他們那個秘密的機場，圍繞著指定的標誌物做了無數次圓周B 行。
　　「你和她一樣瘋狂，」他說，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驅散埃爾哈特的愚蠢做法，「她不像偉大的飛行員普特曼那樣能隨心所欲地駕駛飛機，她會落得和那些學飛行的婦女一樣的結局，她們中的一半以上都已墜毀了。我可以和你賭一美元，那架伊萊克號，她不會駕駛得很輕鬆的，那是一架重型飛機，凱絲，它安裝的是最重的韋思坡引擎，那個引擎對一個像她那樣身材和體格的女人來說是難以駕馭的。這次旅行只是一個譁眾取寵的噱頭，為了使她自己成為環繞世界的第一個女人。
　　這應該是由男人來完成的壯舉，不需要做得更多，只要能飛完艾米麗。埃爾哈特的行程就可以了。「他看起來對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凱西是無所畏懼的。
　　「別那麼快就下結論，你只是因為她是一個女人才有些護嫉。」
　　「我不是，如果你告訴我是傑奎。可恩在做這件事，我會說太棒了，我只是不相信埃爾哈特有能力去做這件事。我曾對芝加哥的一個朋友說起這件事，他認識她，他說她根本沒有準備好，她的飛機也沒有準備好，但是她丈夫想通過這次飛行來刺激公眾。實際上我為她感到遺憾，我想她是被人利用了，而且我還認為她是被迫做出這個決定的。」
　　「聽起來像是一顆酸葡萄，尼克。」凱西取笑他，他們正在喝可口可樂。他們的共同飛行已經成為彼此都深深喜愛的一種儀式，他們中的任何人都不願因為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而將它輕易放棄，現在他們比翼齊飛已將近一年了。「當她打破世界紀錄時，你要把你的話收回去。」凱西信心十足地說，而他卻搖著頭。
　　「不要因此而緊張，」他向著她笑了笑。當他駕駛飛機時，他的眼睛因迎向太陽而瞇起來，細細的皺紋又出現在眼角，「我寧可把我這些年的積蓄都拿來和你打賭。」他逗著她玩，但同時他也是認真的。
　　「好吧，就這麼定了。我的父親會接受這個賭注的，是不是？」他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想出好辦法來告訴帕特關於凱西飛行的事，雖然尼克認為凱西是他所知道的世界上最優秀的飛行員之一。但是他已經答應了凱西，總有一天，當時機來臨時，他會告訴帕特的。
　　皮奧裡亞市的飛行表演會在兩周之內就要舉行，尼克正陪著查爾斯積極地練習，後者駕駛飛機時總是那麼穩定，而他對飛行仍然是沒有任何興趣，就像他過去一直表現的那樣。
　　他參加飛行表演會完全是為了讓他父親高興，他想要創造一個飛行得最高的紀錄，雖然他並不認為他真的能行。特技飛行不是他的強項，而且一流好手的快速飛行總是讓他感到驚恐。但是他們加固了貝蘭卡號的結構，並把一個渦輪式增壓器安裝在引擎上以提高速度。
　　「我希望我也能駕駛貝蘭卡號。」凱西不無羨慕地說，而尼克和她一樣也在期盼著這件事。
　　「我也這麼想，也許明年吧。」他答應她，當他這麼說時，他是很認真的。
　　「你真的認為我行嗎？」她因為興奮而透不過氣來，雖然距離現在還有一年的時間，但是它終究有個盼頭Z 而且這種盼望遠遠超過她對大學的盼望。
　　「我看不出任何不行的理由，凱絲，你比這兒所有人飛行得都更好，這會引起很大的轟動，讓他們目瞪口呆。相信我，他們需要這個。」
　　「在這個表演會上有很多相當棒的飛行員。」凱西尊敬地說，這些年來她看到過許多出色的飛行表演，而且她也知道她可以飛行得和他們一樣好，現在或許比他們當中的大多數還要好。凱西這些年來同樣也看到過許多次可怕的災難。在飛行表演會上聽天由命是非常正常的。奧娜最後強迫帕特放棄，因為在飛行表演會上做特技飛行是極度危險的，但是帕特喜歡看。
　　「你想倒著飛行嚇我一跳嗎？」午餐後尼克問凱西，有時他們倒著做另一個旋沖，如果那時天氣很好而且他們還有時間的話。那個下午他們又做了一次。「你應該花些時間練習一下在側風中的起飛和降落。」他們已經將起飛和降落的練習時間壓縮了。
　　「不，我的著陸已經比你做的都好了。」她微笑著提出異議。
　　「不要那麼謙虛嘛。」他卷弄著她的頭髮，這次他讓她坐在他的前面，像往常一樣，她沒有讓他失望。她是非常神奇的，就這麼簡單，他又一次為自己沒能讓他參加上今年的飛行表演會而感到十分難過。
　　但是在表演會開幕前兩天，凱西又坐在收音機旁，就像被膠水粘在那裡一樣，她幾乎不能相信她聽到的消息。艾米麗。埃爾哈特墜毀了，在靠近南太平洋的胡蘭德島附近。
　　這聽起來幾乎是難以置信的，不僅對她，對其他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來說都是如此，除了她的父親。他不止一次地對別人說，女人應該呆在廚房裡，而不應該呆在飛機上，除非是空中小姐，甚至寶中小姐在他看來都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凱西同樣想起了尼克說的話，艾米麗。埃爾哈特在控制重型飛機方面並不很在行，而且一些認識她的人說，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準備充分。這是一個可怕的悲劇，政府部門立刻通力合作去尋找她的飛機，但是在表演會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兩天了，他們仍然還沒有找到她。
　　這一切使凱西的情緒很低落，當她在飛行表演會上觀看所有的特技飛行的時候，仍然無精打采。
　　「別那麼垂頭喪氣嘛。」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高興起來。」這是尼克，他一隻手拿著一隻熱狗，另一隻手拿著一瓶啤酒，頭上還戴著一項獨立日紙帽子。
　　飛行表演會總是一個狂歡的節日。
　　「對不起，」她露出一個倦怠的笑容道著歉，她這個樣子已經兩天了，她一直在收聽有關艾米麗。埃爾哈特的消息。但是沒有任何消息，什麼都沒有找到，她幾乎憑空消失了。「我只是想聽一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當她起飛時你就一直在想，為她而憂心沖忡。這對你沒有好處。記住，我很久以前就已經告訴過你，有一些風險我們必須要承擔，我們都知道這一點，我們都接受這一點，她也同樣如此。她不過是做了她想要做的事。」他分了一半熱狗給她，她接了過來，看起來若有所思。
　　也許他是對的，也許她有權利那樣死，也許在她那樣大的年紀上，她在搖椅上做出這樣一個抉擇，然後駕駛路克行德號匆匆退場，是她喜歡的死亡方式。但是凱西仍然不願想到她已墜毀，畢竟這是一個傳奇人物的死亡。
　　「也許你是對的。」凱西平靜地說，「只是這聽起來有些讓人難受。」
　　「這的確使人難受，」他同意，「當有人墜毀時，沒有人會不難受。但是這是我們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危險，而且我們中的一些人還喜歡面對危險，你也是一樣的。」他將手放在她的下頦上，讓她靜默著想起了她是多麼熱愛飛行，她是多麼渴望去冒一冒風險。
　　「給你一半機會，你會做同樣的事的，你這個小傻瓜，你甚至想去試一試做那該死的環球飛行。如果你敢這樣做，我會放火燒了你的飛機。記住這句話。」
　　「謝謝。」她笑著看著他，這時他興奮地拉住她的手臂。
　　「那兒……看那邊……查爾斯飛過來了……快些……快些……向這邊……」他正駕駛著尼克的飛機在爭取最高高度獎，當他們注視他時，他幾乎在天空中消失。他有一雙穩定的手和一種嚴謹認真的態度，這使他正好適合參加這種比賽。
　　他沒有凱西那種對飛行的興趣和十足的膽量，他所真正具有的是耐力。當他著陸時，尼克為他飛了這麼高而感到驚訝。他們走到帕特和奧娜站立的地方，在那兒，凱西的姐姐們和她們的孩子們也都站在那兒。葛蕾妮絲和艾倫又一次大腹便便，卡琳看起來有些蒼白，這使奧娜懷疑她也又一次懷孕了，但是她還沒有宣布這一點。他們是多產的家族，這一次對艾倫和卡琳來說是第四胎，對葛蕾妮絲來說是第五胎。
　　「好事情，」當他們交談時，凱西輕輕對尼克耳語著，「如果我能永遠也不要孩子的話。就我目前所知，他們已有了所有他們想要的孩子。」後來她開始想她永遠也不要丈夫和孩子的問題。
　　「你也會有孩子的，不要欺騙你自己了，為什麼你不要孩子呢？」當凱西說她永遠也不結婚、生小孩時，尼克總是不相信她的話；而且她自己也並不十分確信她自己的話。
　　但是她知道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不會結婚、生小孩，很長很長的時間，甚至有可能是永遠。
　　所有她真正想擁有的，只是飛機。
　　「是什麼使你確信我會生小孩呢，尼克？」她挑釁似的問。
　　「因為你來自一個多產的家族，這個家族繁殖得就像兔子一樣快」
　　「非常感謝。」當鮑比。斯莊找到她時，她仍然在為尼克的這句話而感到好笑。鮑比總是有一種感覺——尼克並不喜歡他。幾分鐘以後，幾乎沒有對他們兩箇中的任何人說一句說，尼克離開了他們，去找他的飛行員朋友去了。
　　半個小時以後，大會宣佈查爾斯贏得了最高高度獎，他的父親興致勃勃地站在後面。
　　然後他去找查爾斯，奧娜和女兒們還有小傢伙們去找飲料。鮑比仍然和她在一起觀看比賽，各種顏色的小飛機，紅色的、藍色的、銀灰色的，在天空中做著各種特技，翻著各式觔斗，有的在天空中懶懶地做著俯衝，有的畫著瘋狂的8 字圓圈或者是重疊8 字圓圈，還有一些技巧凱西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單單是觀看他們的表演已足已讓你提心吊膽，人群不止一次國即將發生的災難而發出一片驚呼，在最後時刻飛機化險為夷，人群又發出一片歡叫。凱西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但是她仍然感到心情激動。
　　「你在想什麼呢？」鮑比注視著她的臉，她的臉上充滿了光輝，她正在目不轉睛地觀看著一架飛機在翻外圈觔斗，她完全被這個飛行員的高超特技吸引住了。這個特技是吉米。
　　杜雷特在十年前發明的，這個特技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個飛行員最後在一片掌聲中做了一個低空翻轉，他離人群很遠，所以人們觀看時沒有一絲危險。鮑比迷惑不解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她這時轉過身來向他微笑了一下，笑容幾乎是悲哀的。
　　「我想要是我在那上面做這些就好了。」她不加掩飾地說，「這看起來是那麼有趣。」
　　她想做的就是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我想我要嚇出病來了。」他同樣不加掩飾地說，她笑著望著他，這時一個賣棉花糖的小販從他們身邊走過。
　　「你也許會的，因為我有很多機會——」她幾乎洩露了秘密，她不得木提醒自己小心些，「耐維哥特號會讓你有這種感覺，你用飛機製造一些失速，然後在落地前迅速恢復過來，這時你會感到你的胃好像要從你的嘴裡飛出去……但是什麼事兒也沒有。」她笑起來。
　　「我不認為你真的喜歡這些，凱絲，這裡的一切都將我嚇得要死。」他看起來英俊而年輕，一頭金髮，皮膚白皙，站在那裡，目光中充滿了對她的依戀。他看著她成長，一天又一天，直到她已成為一個美麗的女子。
　　「它已經融入了我的血液裡，我想。」
　　他點了點頭，心中擔憂這是真的，「艾米麗。埃爾哈特太不幸了。」
　　她也點了點頭，「是的，的確如此，尼克說所有的飛行員都要接受這種命運，它有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她仰起頭看著天空，「這裡的所有的人也一樣，我想他們認為這是值得的。」
　　「沒有什麼值得你用生命去做為賭注，」鮑比不同意她的觀點，「除非你必須這樣做，就像在戰爭中，或者去營救你所愛的人的生命。」
　　「那是很困難的。」凱西悲傷地笑了笑，看著他，「很多飛行員沒有任何理由而甘願冒著這種風險飛行，但是其他的人不能理解這些。」
　　「也許那就是婦女不能飛行的原因，凱絲。」他平靜地說，而她歎了一口氣。
　　「你聽起來就像我的爸爸。」
　　「也許你應該聽他的話。」
　　她想要說「我不聽」，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對他說那些理由，那些話她只能對尼克說，他是唯—一個知道她全部秘密的人，而且他能接受它並守口如瓶。沒有第二個人真正瞭解她，鮑比尤其不能。
　　她看見查爾斯這時向他們走來，她跑向他。他捧著他的獎牌，他的臉因自豪而神采飛揚，帕特駕車跟在他的後面。
　　「十七歲的第一枚獎牌！」他告訴每一個樂於傾聽的人，「那是我的孩子！」他拿出啤酒發給大家，在每個人的後背上用力地拍著，包括查爾斯和鮑比。查爾斯在他父親的慈愛與讚許下精神煥發。凱西望著他們，她的父親為查爾斯在表演會上的成功感到如此驕傲，這是她不曾料到的；而與此同時，她的父親如此固執，堅決反對她靠近飛機，又令她感到深深的難過，她飛得要比查爾斯好上十多倍，至少比他強，但是她的父親永遠也不會承認這一點，甚或他根本就不可能意識到這一點。
　　尼克走過來跟查爾斯握手，這個男孩子因為成功而得意洋洋，然後他跟尼克一起去見其他一些飛行員去了。這對他來說是令人歡欣鼓舞的一天，也是帕特。奧瑪麗等待了五十一年的日子，而且就他而言，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他沒有看出來這已是查爾斯發揮到極致的技術，他還想要他做得更好。凱西知道這已經讓查爾斯苦練了一年，她為他而感到難過。她知道他們的父親對他意味著什麼，不論代價是什麼，查爾斯都會不惜一切地去取悅他的父親。
　　奧瑪麗家族沉浸在一片歡樂中，他們幾乎是最後一群離開的人，鮑比跟著他們一起回家吃晚餐；尼克和他的一些飛行員朋友一起去慶賀，當他離開時，他顯得神采奕奕。
　　他知道查爾斯特駕駛貝蘭卡號飛回奧瑪麗機場，於是他跳上帕特的卡車，這樣他就既不用開飛機回去，也不用開汽車回去了。
　　奧娜在早上就已經為他們準備了一大盤子的炸雞塊，還有玉米棒子、沙拉、烤土豆、熏火腿，當他們一回來時，她又馬上為他們烘烤了草萄餡餅。做好了冰激凌。這是一個真正的盛宴，帕特給查爾斯斟了滿滿一杯愛爾蘭威士忌。
　　「乾杯，孩子，你是這個家庭裡的第二個飛行好手！」查爾斯艱難地喝著酒，凱西在一邊看著他們，感到悲哀。她感覺她的心好像已離開了她的身體，她和他們～起飛翔著，也得到了她父親的表揚，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而且她也不知道，是否會有這樣的一天。唯一向她敞開的命運的大門，就是像她的姐姐們那樣生活，每年生一個小孩子，被完全束縛在廚房裡。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可怕的生活，雖然她熱愛她們，熱愛她的母親，但是她寧死也不願像她們那樣度過自己的一生。
　　凱西注意到鮑比對每一個人都很溫柔，他對她的姐姐們很友善，對她們的孩子們很溺愛，他是一個溫柔的男人，而且他將會是一個好丈夫。當她幫助她的媽媽收拾廚房時，她的媽媽又一次向她指明了這一點。之後，她和鮑比出去散了很長時間的步，當他跟她談起飛行時，他嚇了她一跳。
　　「我今天觀察了你很多，凱絲，我知道飛行對你意味著什麼，你可能會以為我瘋了，但是我想讓你答應我：永遠也不要做那些瘋狂的特技飛行。我真的不想讓你去飛行，這並不是說我不想讓你獲得樂趣，只是我木想讓你受傷。你知道… …
　　就像艾米麗。埃爾哈特那樣。「這一切在他看來是理智的，凱西被感動了，但是她只是不安地笑了笑，讓她答應某個人不再飛行的想法讓她想起來就渾身不自在。
　　「我不會環繞地球飛行的，如果這就是你所擔心的事情。」
　　她的笑容很焦灼，但是他搖了搖頭，他所要求的不僅僅是這些，她明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想讓你去飛行。」最初他對飛行可能遇到的危險只有一點點瞭解，但是看了在飛機表演會上的特技飛行後，他全都明白了，毫無疑問，飛行中充滿了危險；而且兩年前，在同一類的飛行表演會上，還發生過一起可怕的災難。鮑比不是傻瓜，而且他也知道飛機對她來說有抗拒不了的誘惑，但是一句話，他不想失去她。
　　「我不想讓你去學習飛行，凱絲，雖然我知道你渴望學會它，但是這太危險了。你的父親是對的，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尤其危險。」
　　「我不認為你的要求是合理的。」她平靜地說，她不想對他說謊，但是她也不想告訴他她和尼克每週做一次有規律的飛行已經一年多了，「我想你應該相信我在這方面的判斷力。」
　　「我要你答應我你再也不飛行了。」他說，語氣中流露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力量和頑固。她對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她不準備承諾任何事。
　　「那是沒有道理的，你明知道我是多麼喜歡飛行。」
　　「這就是我要你答應我的原因，凱絲，我認為你也是那些冒險家中的一分子。」
　　「相信我，我不會出事的，我很小心……而且我的技術也很好……那就是說，我會很安全的。看，鮑比，請你……不要逼我……」
　　「那麼我讓你想一想這件事，這對我很重要。」飛行對我也同樣重要，她幾乎要喊起來，現在他想把它從她這兒拿走。
　　他們都怎麼了？鮑比，她的父親，甚至查爾斯，為什麼他們都想把她滌深愛著的一切從她這裡拿走呢？只有尼克理解她，他是唯—一個瞭解並且關心她的想法的人。
　　幾乎在同一時刻，尼克。葛文正挽著一個他在表演會上遇到的女孩的手臂漠然地從人群中走過，她有一頭明亮的紅髮，和塗得鮮艷的嘴唇。當他擁抱她時，他微笑著，輕輕呼喊著凱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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