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邦邦的裝藥器!」
「女士先請!」
「空—通!空—通!」
他們擂著桌子,哈哈大笑。
桑德斯走開了。
加文在餐館外面的人行道上怒氣沖沖地來回踱步。布萊克本耳朵上貼著手提電話也站在那兒。
「這該死的車到哪兒去啦?」加文問道。
「我不知道,鮑勃。」
「我叫他等著的。」
「我知道,鮑勃。我正在找他。」
「全能的基督啊,最簡單不過的事情,連該死的汽車都管不好。」
「或許他要上廁所呢。」
「是這樣嗎?這要花多少時間?他媽的桑德斯,你能相信他的話嗎?」
「我不能相信,鮑勃。」
「我簡直搞不懂,他在這件事上竟然不要和我打交道。我在把身子往後仰,盡量讓著他。我把他的工作還給了他,我把他的股票還給了他,我把什麼都給了他。他要幹什麼?耶穌啊!」
「他不是個能同全隊配合的球員,鮑勃。」
「你說對了。他不願意見我們,可我們得讓他坐到桌子上來。」
「是要這樣,鮑勃。」
「他沒有感覺,」加文說,「問題就在這兒。」
「今天上午事情傳開了,他不會高興的。」
「唔,他沒有感覺!」
加文又踱起步來。
「車來了。」布萊克本指著街那頭說。那輛林肯牌轎車正向他們開來。
「總算來了。」加文說,「你瞧,菲爾,我對在桑德斯身上浪費時間已經膩煩了。我們想表現出善意,可不起作用。總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有感覺呢?」
「這點我一直在考慮。」菲爾說,「桑德斯在幹什麼?我是說他究竟在幹什麼?他在誹謗梅雷迪思,對嗎?」
「他媽的對極了。」
「他毫不猶豫地對她進行誹謗。」
「混帳的他是不猶豫。」
「他所說的關於梅雷迪思的事情不是事實,不過誹謗的特點就在於它不必是事實,而只要是大家願意相信是事實的某個東西就行了。」
「所以怎麼樣?」
「所以也許需要讓桑德斯嘗嘗那是什麼味道。」
「什麼是什麼味道?你在說什麼?」
布萊克本若有所思地望著正在開過來的轎車。「我覺得湯姆是個粗暴的人。」
「噢,見鬼,」加文道,「他不是。我認識他多年了。他是只討人喜歡的貓咪。」
「不,」布萊克本揉揉鼻子說,「他不是貓咪。我覺得他很粗暴。上大學的時候他是橄欖球隊員,是那種不太守規則的球員。在公司球隊裡打球的時候,他把人家撞得東倒西歪的。他性格裡有一種粗暴的東西。說到底,男人大部分都是這樣。男人是粗暴的。」
「這是什麼屁話?」
「你得承認,他對梅雷迪思很粗暴,」布萊克本繼續說著,「大聲嚷嚷、吼叫、把她打倒、性,還有暴力。他是個失去控制的人。他比梅雷迪思高大得多。只要讓他倆站在一起,誰都能看出這種差別。他高大得多,也強壯得多。你只要望望他就能看出,他是個欺負人的凶漢。他那漂亮的外表只是個掩護。桑德斯屬於那種男人,他們虐待沒有自衛能力的婦女,以此來發洩自己的惡意。」
加文沉默了一會。他斜著眼睛看看布萊克本。「你沒法讓人家相信你這話。」
「我想我能讓人家相信。」
「頭腦正常的人不會相信的。」
布萊克本說:「我想有人會的。」
「是嗎?誰?」
「有人。」布萊克本說。
汽車開到人行道邊停下來。加文打開車門。「好吧,」他說,「我所知道的,就是我們得讓他來談判。我們需要施加壓力,讓他坐到桌子上來。」
布萊克本道:「我想這可以安排。」
加文點點頭。「這事交給你了,菲爾,一定要做到。」他鑽進車裡。布萊克本也跟著他鑽進去。加文問司機:「你他媽的跑哪兒去了?」
車門砰的一聲帶上。車子開走了。
桑德斯和弗爾南德斯一起乘坐艾倫的車回調解中心。弗爾南德斯聽完桑德斯所述的與加文的談話內容後,搖搖頭說:「你根本不該獨自一人去見他,如果我在場的話,他就不敢這樣對待你。他真的要你對所有女人們作出讓步嗎?」
「是的。」
「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居然還找出了一個我們應該保護性騷擾者的堂而皇之的理由。這真是絕妙的一著。人人都該無動於衷地眼看著她幹犯法的事,就是因為她是女人。這理由太妙了!」
聽了她的話,桑德斯打起了精神,因為原先和加文的談話攪得他心緒煩亂。他知道,弗爾南德斯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要讓自己振作起來,不管怎麼說,她的話起了作用。
「談話內容荒謬可笑,」弗爾南德斯說,「後來他還威脅你了?」
桑德斯點了點頭。
「別再想了,這只不過是一種恐嚇。」
「你有把握嗎?」
「絕對有把握,」她答道,「他只是說說而已。不過至少你現在明白為什麼她們說男人就是不懂這個道理的原因了。加文對你說的這些話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多年來叫嚷的如出一轍:站在性騷憂者的角度上來看這個問題吧,雖然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很不對,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大家回去上班,我們這個大家庭又會像過去那樣和睦愉快了。」
「令人難以相信他會說這些。」艾倫邊開車邊說道。
「是的,特別是在這種年代,」弗爾南德斯說,「不要再重複那些廢話了。哎,加文有多大了?」
「差不多60歲。」
「怪不得他會那麼說,布萊克本那時應該告訴他,根本不能接受他的意見。根據有關條文,加文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起碼他必須調走梅雷迪思,而不是調走你。而且可以這麼說,他應該將她解雇。」
「我想他不會的。」桑德斯說。
「是的,他當然不會的。」
「她是他的寵兒。」桑德斯說。
「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副總經理。」弗爾南德斯說。他們的車朝山上的調解中心駛去,弗爾南德斯凝視著窗外的景物。「你必須認識到,所有這些決定都與權力有關,性騷擾與權力有關,公司反對處理性騷擾的事也與權力有關。權力是保護權力的。一旦一個女人進入了權力機構,她就會得到這種機構的保護,男人也是一樣。同理的還有醫生,他們是不會推翻其他醫生的診治意見的,至於醫生是男是女毫無關係,只是醫生是不會推翻同行的診治意見的,就是這樣。公司的董事是不願調查對其他董事的投訴的,不管這些董事是男的還是女的。」
「問題是女人謀不到你所說的那些職業。」
「是的,不過現在她們就要得到這些職業了,而且現在她們可以像過去的男人那樣為所欲為了。」
「大女子主義者在造謠惑眾。」艾倫說。
「住嘴。」弗爾南德斯說。
「把數字告訴他。」艾倫說。
「什麼數字?」桑德斯問。
「男人投訴女人性騷擾佔這類投訴的大約5%,相比較而言,這是個小數目,然而要知道,公司管理幹部只有5%是女人。因此,這個數字表明,女性經理性騷擾男人的事件與男性經理性騷擾女人的事件,其比例相同。隨著越來越多的女性在公司謀得要職,男子投訴性騷擾的百分比也在上升,因為性騷擾其實就是一個權力問題,而權力既不專屬於男人,亦非為女子獨享,誰掌了權就有機會濫用權力,而且女人會像男人一樣頻繁地利用權力。那個討人喜歡的梅雷迪思女士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例子,她的上司是不會解雇她的。」
「加文說,這是因為情況不明。」
「那盤磁帶已清清楚楚說明了情況,」弗爾南德斯皺著眉頭說,「你把那盤磁帶的事告訴給他了嗎?」
「沒有。」
「好,這麼說我想再過兩小時我們就可以辦完這樁案子了。」
艾倫將車開進停車場,停好車,然後大家一起下車。
「那麼,」弗爾南德斯說道,「我們就看看從她哪些重要人物入手,現在我們已經和她以前的老闆聯繫上了——」
「康拉德計算機公司,就是它,我們已準備就緒。」
「還有在這家公司之前的那個公司。」
「西曼特公司。」
「是的,並且我們找到了她丈夫——」
「我已打了電話去科斯塔公司找他。」
「還有那個國際網絡的地址呢?那人是不是叫『艾弗蘭德』?」
「正在聯繫。」
「很好。」
「還有,我們有她商業學校和在瓦薩讀書時的地址。」
「最重要的是她最近的經歷,把重點放在康拉德公司和她丈夫上面。」
「好的,」艾倫說,「不過去康拉德公司瞭解情況難度很大,因為他們向政府和中央情報局提供計算機設備。我找他們時,他們只拿出無關緊要的設備保險單的副本和過去一些僱員的非秘密材料來搪塞我。」
「那就請哈里打電話給他們,他善於對付這種假裝糊塗的人。如果他們繼續妨礙調查的話,他就會對他們的工作進行大改組。」
「是的,他可能真的要這麼做。」
艾倫回到車裡,弗爾南德斯則和桑德斯向山上的調解中心走去。桑德斯問:「你調查了她過去所在的那些公司了嗎?」
「調查了。其他那些公司都不願意提供以前供職的僱員不大光彩的材料,多年來他們只提供僱傭僱員的起止日期。但是,現在出現了一種稱作被迫自動公佈的材料,還有一種叫無意中透露的材料,公司若不把過去僱員的不光彩行徑提供給有關方面,那麼將後果自負。所以我們可以設法嚇唬他們,不過,他們最終還是有可能提供不出我們所需要的關鍵材料。」
「你怎麼知道他們能提供關鍵材料的呢?」
弗爾南德斯微笑著說:「因為梅雷迪思是個性騷擾者,而性騷擾者總有其固有的生活模式,決不會只幹一次就作罷的。」
「你認為以前她也這麼幹過?」
「不要說傻話了,」弗爾南德斯說,「你是怎麼想的呢?就因為她認為你如此可愛,她才這樣幹的嗎?我肯定她以前幹過這事。」他們從庭院裡的噴泉旁走過,向調解中心大樓門口走去。「好吧,」弗爾南德斯說,「讓我們把梅雷迪思女士的詭辯駁個體無完膚吧。」
一點半整,墨菲法官走進了調解室。她瞧著圍坐在桌邊的七個緘默不語的人,皺起了眉頭。「雙方律師見面了嗎?」
「見過面了。」赫勒答道。
「結果怎樣?」墨菲問。
「我們未達成解決的辦法。」赫勒回答。
「那好,就讓我們從頭來吧。」她坐下打開筆記本。「你們還想不想再討論一下那天晨會的事?」
「想,法官大人,」弗爾南德斯答道,「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梅雷迪思女士。」
「好的。梅雷迪思女士呢?」
梅雷迪思·約翰遜戴上眼鏡。「說實話,法官大人,我想先陳述一下。」
「可以。」
「我一直在思考那天晨會以及桑德斯先生陳述星期一晚上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梅雷迪思慢條斯理地說,「漸漸悟出其中可能存在著某種誤解。」
「我明白,」墨菲法官凝視著梅雷迪思,用一種乾巴巴的語調說道,「是這樣。」
「湯姆首先提出那天晚些時候我們見面喝杯酒,敘敘舊,記得當時我以一種他可能不滿意的口氣糊里糊塗地答應了他。」
墨菲法官沒有動彈,大家也都沒動,整個房間一片靜寂。
「我想正確的說法是,我接受了他的建議,接著憧憬一種,呃,浪漫的插曲。坦率地說,我並不反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因為幾年以前,我和桑德斯先生就有著一種非常特殊的關係,記得那是一種非常激動人心的關係。因此我認為,公正的說法是我在期待著我們的重逢,而且我有可能想到這次見面會自然萌發舊情,而這正是我潛意識中所急切盼望發生的。」
赫勒和布萊克本神情嚴峻地坐在梅雷迪思身旁,毫無表情,兩位女律師也毫無反應。桑德斯意識到,這一切是預先安排好的。下面會發生什麼事呢?她為什麼改變了說法?
梅雷迪斯清了清嗓子,接著又慢條斯理地說起來。「我認為,正確的說法是我願意在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件中扮演一個角色,而且為了迎合桑德斯的口味,我可能在某一時刻行為過於魯莽,在情感達到頂峰時,我也許逾越了禮貌的範圍,忘卻了我在公司裡的地位。我想這是可能的。經過認真考慮後,我得出了答案:現在我對這一事件的認識和桑德斯先生對這一事件的回憶,與我早些時候的想法相比,要一致得多。」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墨菲法官一言未發。梅雷迪思·約翰遜在椅子裡動了動身子,拿去眼鏡,繼而又戴上。
「梅雷迪思女士,」墨菲終於打破了沉默,「我的理解是,現在你同意桑德斯先生對星期一晚上的事件所做的陳述,是這樣嗎?」
「從許多方面來說是這樣,也許基本上就是這樣。」
桑德斯突然明白了一切:他們已經知道那盤磁帶的事。
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的呢?桑德斯本人也是兩個小時前才得知的呀。萊文離開辦公室後,和他一起吃的午餐,因此萊文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那麼他們是如何得知的呢?
「好,梅雷迪思女士,」墨菲說,「你也同意桑德斯先生的性騷擾起訴嗎?」
「不,法官大人,根本不同意。」
「那麼這我就不理解了。你改變了說法,你說現在你認為桑德斯先生對這一事件的觀點基本來說是正確的,可你又不同意他有起訴你的權力,是不是?」
「是的,法官大人,因為我說過,這一切是一種誤會。」
「一種誤會。」墨菲重複道,臉上露出了懷疑的神情。
「是這樣,法官大人,在這次事件中,桑德斯先生起著一種非常積極的作用。」
「梅雷迪思女士,據桑德斯先生所說,你在他反對的情況下吻他,你在他一再反對下將他推倒在長沙發上,你在他一再反對下拉開了他褲子的拉鏈,而且你在他一再反對下脫去了自己的衣服。既然桑德斯先生是你的僱員,是否繼續僱傭全由你決定,那麼使我難以理解的是,這樣一個由你引起的性騷擾案件還不明確,還有爭議?」
「我理解,法官大人,」梅雷迪思·約翰遜平靜地說,「我知道我改變了說法,然而我之所以改口,是因為從這一事件的一開始就產生了一種誤會,我確實認為桑德斯先生是在尋求和我進行性接觸,而這種想法促使我做出了那些舉動。」
「你不同意你對他進行性騷擾這種說法?」
「是的,法官大人,因為我認為當時桑德斯先生有一種明確的生理需要,是樂於參與這種事的,而且常常是他主動進攻。所以,現在我不得不自問,為什麼他要主動進攻,繼而又出人意外地突然撤退。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然而我心裡有數,他對所發生的一切負有一半的責任。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感到我們之間起碼有一種誤會的原因所在,而且我要說,對於我在這場誤會中所扮演的角色,我表示歉意,一種真誠的、深深的歉意。」
「你表示歉意,」墨菲惱怒地環顧了一下左右,「有沒有人能向我解釋這是怎麼回事?赫勒先生呢?」
赫勒攤開雙手說道:「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告訴過我她想在這兒說的話,我認為這是一種非常勇敢的舉動,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追求真理者。」
「哦,我想說幾句。」弗爾南德斯說。
墨菲法官說:「弗爾南德斯女士,鑒於梅雷迪思女士這種完全不同於以前的陳述,你認為在你提問前是否要稍作休息?」
「不要休息了,法官大人,我現在就準備提問。」弗爾南德斯回答。
「知道了,」墨菲困惑不解地說,「行,好的。」墨菲法官清楚地感到,除了她以外,屋裡的其他人都知道一件事情。
桑德斯仍然感到納悶的是,梅雷迪思是如何知道那盤磁帶的事的。他向菲爾·布萊克本看去,布萊克本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面前放著那蜂窩式移動電話,他正忐忑不安地擺弄著電話機。
桑德斯想:電話錄音帶,一定是它。
一定是數通公司派了什麼人——很可能是加裡·博薩克——檢查了桑德斯的所有電話記錄,以便找出攻擊他的材料。博薩克一定檢查了桑德斯用蜂窩式移動電話打的全部電話記錄,檢查後發現,星期一晚上有個通了45分鐘的電話,而且非常顯眼的是通話時間非常長,費用特別大。博薩克一定看到了通話時間並推測出所發生的一切了,他意識到,星期一晚上桑德斯在那特殊的45分鐘裡沒用那部電話打過電話,所以只能有一種解釋:這部蜂窩式移動電話接到了一台電話錄音機上,當然裡面是裝有一盤錄音帶的。梅雷迪思知道這一情況後,對自己的說法作了相應的改動,這就是她現在改口的原因。
「梅雷迪思女士,」弗爾南德斯說,「我們先澄清幾個事實性的問題。你剛才說你確實派了助手去買酒和避孕套,你也確實要她把門鎖上,並且為了能和桑德斯先生進行性接觸而確實取消了你原定的七點鐘約會,是這樣嗎?」
「是的,是這樣。」
「換句話說,你過去是在撒謊。」
「我剛才已說了自己的觀點。」
「然而我們現在不是在談論什麼觀點,我們談的是事實。如果以上所述都是事實的話,那麼我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你覺得桑德斯先生要為星期一晚上在那個房間所發生的事負有一半的責任。」
「因為我感到……我感到桑德斯先生是懷著明顯的與我做愛的念頭來到我辦公室的,而他後來否認了這種念頭。我感到他給我設了圈套,他勸誘我,繼而責罵我,因為我只是純粹應付他。」
「你認為他給你設了圈套?」
「是這樣。」
「這就是你認為他要負一半責任的理由?」
「是的。」
「他是用什麼方法設圈套的?」
「哦,我認為這很明顯,事情已經發展到那麼深的地步,而他突然從沙發上起來,說他不想幹了,所以我說這是一個圈套。」
「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不能在事情發展到如此深的地步時就突然停止不幹,這顯然是一種富有敵意的行為,是故意讓我難堪,叫我出醜。我是說……人人都會明白這一點的。」
「好吧,我們就來仔細地回顧一下那特定的時刻,」弗爾南德斯說,「根據我的理解,我們在談論的是你和桑德斯先生在長沙發上的那段時間,此時你們倆均已半裸。桑德斯先生的雙膝跪在沙發上,而你仰躺著,短褲已脫去,對不對?」
「基本說來是對的,」她搖了搖頭,「你這樣說太……粗俗。」
「然而這就是當時的情景,不是這樣嗎?」
「是的,是這樣。」
「好,當時你是不是說,『不,不,求你別這樣』,而桑德斯是不是這樣回答的,『你說的對,我們不應該這麼干』,然後就起身下了沙發?」
「是的,」她說,「他是這麼說的。」
「那麼,你說的誤會是指什麼呢?」
「我說『不,不』這話時,意思是『不,我不能等了』,因為當時他在拖延時間,有戲弄我的意思,而我要他繼續進行。然而他卻離開了長沙發,這使我非常生氣。」
「為什麼?」
「因為我想和他幹這種事。」
「可是,梅雷迪思女士,你是說『不,不』的呀。」
「我知道自己說過的話,」她不耐煩地說,「可是在那種場合,我對他說話的真正意思是再清楚不過的。」
「是嗎?」
「那當然,他十分清楚我說這話的意思,但是他偏偏不承認。」
「梅雷迪思女士,你聽過『不就是不』這句俗語嗎?」
「當然聽過,不過在那種場合——」
「很抱歉,梅雷迪思女士,不就是不,難道還有其他意思不成?」
「在這個案子中情況就不同,因為在那特定的時候,人躺在沙發上,他是非常清楚我說那番話的意思的。」
「你是在說你清楚說這話的意思。」
梅雷迪思已不掩飾自己的憤怒表情。「他也明白。」她厲聲說道。
「梅雷迪思女士,當男人們聽到『不就是不』這個成語時,你說他們該怎樣理解呢?」
「不知道,」她憤怒地舉起雙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我是在試圖告訴你,男人們懂得,他們必須按照女人所說的字面意思去行事,那麼『不』就是否定的意思,所以男人們就不能主觀地認為『不』的意思是『也許』或者『是的』。」
「但是在那種特殊場合,我們倆的衣服都已脫光,事情又發展到那麼深的——」
「這些與那句話有什麼聯繫嗎?」弗爾南德斯問道。
「哦,別胡謅,」梅雷迪思說,「兩人在一起時,先是身體的輕微接觸,然後是輕輕地接吻,繼而是輕輕地擁抱,接著是用力地擁抱,接下來脫光衣服,等等。很快他們就會有一種盡快發生那種事的慾望,而且他們是不會棄之不干的,棄之不干是一種故意行為,而他這麼幹了,他讓我落入了圈套。」
「梅雷迪思女士,難道女人就沒有權利棄之不幹嗎?難道女人就不能擁有這種改變主意的神聖的權利嗎?」
「有這個權利,只是在那種場合——」
「梅雷迪思女士,既然女人有權改變主意,那麼男人不也一樣嗎?難道桑德斯先生就不能改變初衷?」
「改變初衷是一種故意行為,」她的臉上顯露出一種執拗不屈的表情,「他讓我落入了圈套。」
「我要問你,桑德斯先生在這種場合是否擁有和女人一樣的權利,哪怕是在最後一刻,他有沒有權利棄之不幹?」
「沒有這種權利。」
「為什麼?」
「因為男人不同於女人。」
「他們怎麼不同?」
「哦,天哪,」梅雷迪思氣憤地說,「我們談的都是些什麼?是艾麗絲漫遊仙境?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對此人人皆知。男人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衝動。」
「桑德斯先生顯然能夠控制住。」
「是的,作為一種敵意行為,他能控制住,因為他很想羞辱我。」
「可是當時桑德斯事實上說的是,『我感到這樣做不合適。』難道這話不是真的?」
「我記不清他的原話了,但是他的行為充滿著敵意,有損於作為一個女人的我的尊嚴。」
「我們想一想,」弗爾南德斯說,「誰對誰有敵意,誰有損於誰的尊嚴。難道那天晚上開始那段時間桑德斯先生沒對這種事情提出過異議嗎?」
「沒有,確實沒有提出過異議。」
「我認為他提出過異議。」弗爾南德斯瞧著自己的筆記本,「一開始,你不是對桑德斯先生說『你真帥』以及『你的牙齒總是這麼堅硬漂亮』這些話的嗎?」
「不知道,我也許講過,但想不起來了。」
「他是怎麼回答的?」
「我記不得了。」
弗爾南德斯說:「那好。在桑德斯先生對著話筒講話時,你是不是走過去,將話筒從他手裡拿開,然後說『忘了那個電話吧』?」
「也許我這樣說了,可我真的記不得了。」
「你是不是就在這時開始吻他的?」
「不太清楚了,我想不是這樣。」
「那就讓我們來看一看,事情還會以其他什麼方式發生呢?桑德斯先生站在窗戶旁,對著自己那只蜂窩式移動電話講著什麼,而你呆在辦公桌的另一隻電話機旁。他會突然中斷電話,放下電話機,走過去和你親吻嗎?」
她稍作停頓,然後答道:「不會。」
「那麼誰先吻對方的呢?」
「我想是我。」
「在他說『梅雷迪思』、反對你吻他的時候,你沒睬他,反而用力吻起來,並且說『天哪,我想你想了一整天了,我是慾火中燒,好久沒像樣地做愛了。』是這樣說的嗎?」弗爾南德斯用一種平淡單調的語氣重複著這些話,彷彿她在讀一部書稿一樣。
「我也許說……我想可能是這麼說的,是這樣說的。」
弗爾南德斯又將目光射向自己的筆記本。「這時他說:『梅雷迪思,等等。』說話的語氣清清楚楚地表明他在反對這麼做,而你說:『哦,不要說了,不,不,哦,天哪。』對不對?」
「我想……可能我這麼說了。」
「只要考慮一下,你能說桑德斯先生的這些陳述是你忽視的反對意見嗎?」
「如果是的話,這些話也不是一種非常清楚的反對意見,絕不是。」
「梅雷迪思女士,你認為桑德斯先生在整個性接觸過程中一直充滿著激情嗎?」
梅雷迪思躊躇了片刻,桑德斯幾乎能看出她在思索,她想推斷出那盤磁帶錄下了多少內容。終於她開口說道:「有時他富有激情,有時激情不夠,這是我的觀點。」
「你是不是說他的心理是矛盾的?」
「可能是,或多或少是。」
「是還是不是呢,梅雷迪思女士?」
「是。」
「好的。這麼說來,桑德斯先生在事件的整個過程中有著矛盾的心理,他本人已將其原因告訴了我們:因為昔日的情人、今日的上司邀請他去辦公室談公事,因為他已是結過婚的人。你認為這些是不是他心理矛盾的合乎情理的原因呢?」
「我猜想是的。」
「在這種心理矛盾的情緒中,桑德斯先生直到最後一刻才斷然作出決定,他不能再進行下去,而且他直截了當地對你講述了他的感受。這樣說來,為什麼你要把這個過程描繪成一種『圈套』呢?我認為我們有充足的證據來證明,事實恰恰相反——是一個事先毫無準備、身臨其境又進退兩難的人對你完全控制局勢的一種充滿人性的反應。這不是兩個舊日情人的重逢,梅雷迪思女士,雖然你主觀認為是這樣;這也不是兩個地位平等的人相見。事實是,你是他的上司,而你又控制了會面安排的方方面面。是你安排的時間,是你買的酒,是你買的避孕套,是你鎖的門,然而在他不能使你滿足時又是你責罵他這個手下僱員,而且你現在還在繼續這麼做。」
「你是在盡量地為他的所作所為添光加彩,」梅雷迪思說,「可我要說的是,讓人等到最後一刻才突然終止,實在令人氣憤難平。」
「是的,」弗爾南德斯說,「如果女人在最後關頭拒絕的話,男人也會感到難堪的。但是女人可以說,男人是無權生氣的,因為女人可以在任何時候棄之不幹。這難道不對嗎?」
梅雷迪思煩躁地用手指敲著桌子。「瞧你說的,」她說,「你想在這兒編造一個聳人聽聞的要案,而又想掩蓋基本事實。我到底做了什麼大不了的錯事?我向他提出了一種要求,就是這麼回事。如果桑德斯先生不感興趣,那麼他只要說一聲『不』,但他從未這樣說過,一次也沒說過,因為他想讓我落入他的圈套。他氣憤的是他未得到那個職位,因而他用誹謗這個他唯一能夠採取的方式進行報復。這只是一種見不得人的競爭方式,是對別人人格的詆毀。我在商界是個成功的女性,他嫉恨我的成就,所以想跳出來傷害我,而你所說的這麼一大堆事情都迴避了那個主要的、不能迴避的事實。」
「梅雷迪思女士,這個主要的、不能迴避的事實就是,你是桑德斯先生的上司,並且你對他的行為是非法的,因而這實際上就是一件聳人聽聞的案子。」
一陣沉默。
布萊克本的助手走進屋來,遞給他一張紙條。布萊克本看後,將其遞給赫勒。
墨菲問道:「弗爾南德斯女士,下面你是不是準備向我解釋一下?」
「是的,法官大人。原來他們那次幽會被一盤錄音帶錄了下來。」
「真的嗎?你聽過沒有?」
「聽過了,法官大人,它證實了桑德斯先生的陳述。」
「你知道這盤錄音帶嗎,梅雷迪思女士?」
「不,不知道。」
「也許梅雷迪思女士和她的律師也想聽聽,也許我們都應該聽一聽。」墨菲直視著布萊克本說道。
赫勒將那張紙條放進口袋,然後說:「法官大人,我提議休息10分鐘。」
「好吧,赫勒先生,案情又有發展,因此批准你的提議。」
外面院子裡,烏雲低垂,像是又要下雨了。噴水池那邊,梅雷迪思與赫勒、布萊克本聚在一起。弗爾南德斯望著他們說:「我真不理解,他們一夥又在那兒談了起來,有什麼好談的呢?他們的當事人撒謊,然後又改了口。梅雷迪思犯有性騷擾罪,這已確定無疑,我們已把它錄了下來,那麼他們還要談些什麼呢?」
弗爾南德斯皺著眉頭,凝神注視了一會兒。「告訴你吧,我不得不承認,梅雷迪思是個極其精明的女人。」她說。
「是的。」桑德斯說。
「她既聰明又沉著。」
「呣,呣。」
「在公司裡爬得很快。」
「是的。」
「那麼……她怎麼會讓自己陷進這種事情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桑德斯說。
「我是說,為什麼她上任的第一天就來找你幹這種事?而且願望是如此的強烈?給自己招惹這麼多的麻煩?她聰明反被聰明誤。」
桑德斯聳了聳肩。
「你認為這只是因為你的魅力使她不可抗拒嗎?」弗爾南德斯問。「從各個方面來看,我對此表示懷疑。」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他最初認識梅雷迪思的時候,那時她在為產品展示作講解,每當客戶提出問題而她回答不出時,她總是喜歡交叉起雙腿。「她總喜歡用自己的女性美來分散人的注意力,她擅長這麼做。」
「我相信這一點,」弗爾南德斯說,「那麼現在她要分散我們什麼注意力呢?」
桑德斯未作回答,但是本能告訴他,別的什麼事正在進行。「誰知道人在私下裡會怎樣呢?」他說,「我過去有段時間瞭解這個女人,那時她像天使一樣可愛,不過她喜歡男人追她,直到把她俘虜為止。」
「呣,呣,」弗爾南德斯說,「這就對了,我並沒有輕易相信梅雷迪思的話,因為梅雷迪思給我的印象是自控力很強,而她和你在一起的行為說明她完全失去了自控力。」
「你自己說過,這種人有其固有的生活模式。」
「是說過,也許是這樣。不過為什麼會發生在第一天呢?為什麼會如此迫不及待?我想還有其他原因。」
桑德斯說:「原因與我有關嗎?你認為我還能說出其他原因嗎?」
「我猜想你能,」她嚴肅地看著他說道,「不過,我們今後再談吧。」
艾倫從停車場走來,走近後便搖起頭來。
「有什麼收穫?」弗爾南德斯問。
「沒什麼好消息,我們是在到處使勁。」他說著,敏捷地翻開筆記本。「言歸正傳吧,我們查了那個國際網絡的地址,這條電文源於『U區』,『艾弗蘭德』原來就是阿瑟·艾·弗蘭德博士,他是華盛頓大學一位無機化學教授。這個人名對你有用嗎?」
「沒用。」桑德斯回答。
「我並不感到驚奇,發這條電文時,弗蘭德教授正在尼泊爾北部為尼泊爾政府做顧問呢。他已在那兒呆了三個星期,七月底可望回來。因此,電文不大可能是他發出的。」
「有人利用了他的國際網絡地址,是不是?」
「他的助手說這不可能,因為他外出後,他的辦公室是鎖著的,除了她這個助手外,沒有人進去過,因此沒人碰過他的計算機終端。他的助手說,她每天進去一次,替弗蘭德博士的電傳郵件回電作答,除此之外計算機是關著的,而且除她以外沒人知道電文密碼,所以我也不知道。」
「這條電文會不會是從那間鎖著的辦公室裡發出來的呢?」桑德斯皺著眉頭問道。
「不知道,我們仍在查詢,但目前它還是個謎。」
「好的,很好。」弗爾南德斯說,「康拉德計算機公司呢?」
「康拉德公司態度十分強硬,他們說只向僱傭公司,也就是說數通公司提供該僱員的情況,對我們則什麼也不說。他們還說,僱員所在的公司沒有提出查詢要求。我們追問時,康拉德公司的人就打電話給數通,而數通公司回復說,他們對康拉德公司可能提供的所有信息不感興趣。」
「呣。」
「其次就是她的丈夫。」艾倫說,「我和一位在科斯塔公司工作的人談過,那人說她丈夫恨她,一談起她就能數落她的許多不是。可是他正和新認識的女友在墨西哥度假,要到下周才能回來。」
「糟透了。」
「還有諾維爾公司,」艾倫說,「他們手頭只有近五年來的材料,五年前的檔案材料全冷藏在猶他州的總部。他們不知道我們需要什麼材料,但他們說,如果我們付費,他們樂意找出所需的材料。時間需要兩周。」
弗爾南德斯搖了搖頭。「不行。」
「是的。」
「我強烈地感到,康拉德計算機公司想扣押什麼材料。」弗爾南德斯說。
「也許是這樣,不過我們得好言相求,設法拿到那份材料,不能再等了。」艾倫看著院子那頭的那夥人,「結果怎麼樣?」
「沒有結果,他們還在拚命抵抗。」
「還在抵抗?」
「是呀。」
「天哪,」艾倫說,「誰是她的後台?」
「我很想知道。」弗爾南德斯回答。
桑德斯敏捷地打開自己的蜂窩式移動電話,接通了他辦公室的線。「辛迪,有什麼消息嗎?」
「只有兩條,湯姆,斯蒂芬尼·卡普蘭問她今天能否和你見個面。」
「她說原因了嗎?」
「沒有,但是她說事情並不重要。另外,瑪麗·安妮來找過你兩次。」
「可能想來剝我的皮。」桑德斯說。
「我不這麼認為,湯姆,她可能是唯一非常——我想——牽掛你的人。」
「好吧,我給她去電話。」
他撥起瑪麗·安妮的號碼來。這時,弗爾南德斯用肘輕輕抵了抵他的肋部。他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苗條的中年女子由坡下的停車場朝他們走來。
「小心。」弗爾南德斯說。
「為什麼?她是誰?」
「她是康妮·沃爾什。」
康妮·沃爾什大約45歲,一頭灰髮,臉上的表情總讓人覺得討厭。「你是湯姆·桑德斯嗎?」
「是的。」
她掏出一隻磁帶錄音機。「我是《郵報》記者康妮·沃爾什,我們能談談嗎?」
「絕對不行。」弗爾南德斯說。
沃爾什將目光轉向她。
「我是桑德斯先生的律師。」
「我知道你是誰。」沃爾什說著又轉向桑德斯。「桑德斯先生,我們報紙想刊登一篇有關數通公司性別歧視訴訟的報道,我的線人告訴我,你打算對梅雷迪思·約翰遜的性歧視提出訴訟,是這樣嗎?」
「他無可奉告。」弗爾南德斯邊說邊走到沃爾什和桑德斯的中問。
沃爾什將目光跳過律師的肩膀,說道:「桑德斯先生,你和她是昔日的情人,而你的訴訟是一種算清舊帳的方式,這也是真的嗎?」
「無可奉告。」弗爾南德斯說。
「我看他很想回答我的問題。」沃爾什說,「桑德斯先生,你不必聽她的,如果你想說什麼就說,我真的認為你應該借此機會為自己辯護,因為我的一些線人還在說,你在那次幽會期間生理上虐待了梅雷迪思女士。這些都是人們準備向你提出的非常嚴肅的指控,我想你對此一定想作出回答。你對她的辯解想說些什麼嗎?你從生理上虐待她了嗎?」
桑德斯張開了口準備說話,然而弗爾南德斯向他使了個警告的眼色,接著將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然後對沃爾什說:「這些辯解是不是梅雷迪思女士告訴你的?因為在場的除了桑德斯先生外,只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她。」
「我不會隨便胡謅的,我這消息來自消息十分靈通的線人。」
「線人是公司內還是公司外的?」
「我不能說。」
「沃爾什女士,」弗爾南德斯說,「我不打算讓桑德斯先生接受你的採訪。不過,在刊登這些毫無根據的說法之前,你最好和《郵報》的法律顧問商量一下。」
「這些說法不是沒有根據的,我有非常可靠的——」
「如果你們的法律顧問對這些說法有什麼疑問的話,你可以叫她打電話給布萊克本先生,他會解釋清楚你們在這個問題上採取的做法是不是合法的。」
沃爾什冷漠地微笑著。「桑德斯先生,你想說些什麼嗎?」
弗爾南德斯說:「還是去找你們的法律顧問吧,沃爾什女士。」
「我會找的,不過這與採訪毫無關係。這個問題你是保密不住的,布萊克本先生也保密不住。說句朋友間的話,我必須告訴你,我真不知道你會為這麼一個案子做辯護。」
弗爾南德斯傾身靠近她,微笑著說:「要是你早點來我這兒的話,我就會把一些事情解釋給你聽了。」
她陪著沃爾什先是走開幾步,然後向院子另一頭走去。
艾倫和桑德斯呆在原地未動。艾倫歎了口氣說道:「你不想知道她們現在正在說什麼嗎?」
康妮·沃爾什說:「隨你怎麼說都沒關係,反正我是不會把線人的名字告訴你的。」
「我不是要問你線人的名字,我只是告訴你,你的說法是錯誤——」
「當然你會說——」
「有材料證明那是錯的。」
康妮·沃爾什愣住了,皺起了眉頭。「材料?」
弗爾南德斯重重地點了點頭。「對。」
沃爾什想了想。「不過這不可能,」她說,「你嘴上說說而已。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們倆,他只是口頭說些不利於她的話,根本沒有什麼可作為證據的材料。」
弗爾南德斯搖了搖頭,一聲未吭。
「那材料會是什麼呢?是錄音磁帶嗎?」
弗爾南德斯淡然一笑。「我也不能說。」
「即使有的話,那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呢?她輕輕捏了一下他的屁股?她開了幾句玩笑?有什麼了不起的事?男人們這樣幹了幾百年了。」
「這個案子問題不在——」
「我插一句。這傢伙被輕輕捏了一下後,就大聲叫嚷對方要殺他,對於男人來說,這屬不正常的行為。這傢伙顯然憎恨女人,認為女人低人一等。只要看一眼他,一切就清楚了。毫無疑問,他在那次幽會期間打了她,於是公司只好請來大夫檢查一下她是否被打成腦震盪。況且我有幾個可靠的線人告訴我,他有性虐待是聞名的,他和妻子鬧矛盾已有多年,事實上,她已帶著孩子離開本市,並準備提出離婚申請。」沃爾什一邊說著,一邊仔細地注視著弗爾南德斯。
弗爾南德斯只是聳了聳肩。
「這是事實,他妻子已經離開了本市,」沃爾什斷然說道,「出人意外。她帶走了孩子,而且沒人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現在就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弗爾南德斯說:「康妮,作為桑德斯先生的律師,我所能做的就是告訴你,那個材料和你線人所說的性騷擾看法牴觸很大。」
「你能給我看看那個材料嗎?」
「絕對不行。」
「那麼怎麼能讓我相信它存在呢?」
「無法讓你信服,你只是知道我已告訴過你它確實存在。」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話會怎樣呢?」
弗爾南德斯笑了。「一個新聞記者必須對這類問題做出自己的判斷。」
「到那時你又會說我是不顧後果了。」
「如果你堅信原來的說法,那麼就是這樣。」
沃爾什向後退了一步。「聽著,也許你掌握了某種技術性的法律證據,也許你還並沒掌握這種證據。不過就我所知的而言,少數女人卑躬屈膝地主張男子統治一切,你就是這少數女人中的一個。如果你還有一點自尊,就別為那些男人干骯髒的勾當。」
「康妮,其實受男子統治一切思想毒害最深的人就是你。」
「一派胡言。」沃爾什說,「告訴你吧,你掩蓋不了事實。是他引誘她的,接著他痛打了她。他們是昔日的情人,他有怨恨,他凶暴殘忍,他滿腦子大男子主義。告訴你吧,不等我看到案子的結果,他就會感到無地自容的。」
桑德斯問:「她要把剛才的話登在報紙上嗎?」
「不會的。」弗爾南德斯回答,然後注視著院子那頭的梅雷迪思、赫勒和布萊克本。康妮·沃爾什已經走到布萊克本身邊,和他交談起來。「別為剛才的事分心,」弗爾南德斯說,「它並不重要。現在關鍵的問題是,他們會幫梅雷迪思出什麼點子。」
不一會兒,赫勒朝他們走來。他說:「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我們這方的事情,路易絲。」
「是嗎?」
「商量結果是,我們認為沒有必要繼續這樣的調解,從現在起我們退出。我已通知墨菲法官,我們不再參加調解。」
「此話當真?那麼那盤錄音帶怎麼說?」
「梅雷迪思女士和桑德斯先生都不知道他們的談話被錄了音,根據法律規定,必須有一方知道雙方的談話被錄了音。因此,那盤錄音磁帶是無法律效應的。」
「但是,赫勒——」
「我們認為,無論從調解這個角度,還是從以後的任何法律程序來說,這盤錄音磁帶應該是不予承認的。我們認為,梅雷迪思女士把那次幽會說成是兩個到了承諾年齡的成年人之間的一種誤會是完全正確的,而且桑德斯先生應對這種誤會負有責任。他是這次幽會的積極參與者,路易絲,除此之外別無解釋。他脫去了她的短褲,又沒人用槍頂著他的頭。然而,既然雙方都有過錯,那麼最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是,雙方握手言和,消除所有的敵意,返回各自工作崗位。顯然,加文先生已向桑德斯先生提出過這個建議,而桑德斯先生拒絕了。我們認為在這種情形下,桑德斯先生的行為不合乎情理。因此,如果他不能合乎時勢地重新考慮這個建議,仍然拒絕去上班,那麼他就會被解雇。」
「該死。」桑德斯罵道。
路易絲·弗爾南德斯用手緊緊抓住他的膀子。「赫勒,」她平靜地說,「這是不是雙方和解、回公司上班的正式提議?」
「是的,路易絲。」
「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只是大家都回去工作。」
「之所以提出要好處,」弗爾南德斯說,「是因為我相信自己能成功地證明,桑德斯先生當時知道這盤磁帶正在錄音,因而它就具有無可辯駁的法律效應。我要進一步地證明,根據《沃勒·赫布斯特》一書中的規定,為社會所注目的事件的錄音磁帶,哪怕是在火車或輪船上找到的,都具有法律效應。我還要進一步地證明,數通公司瞭解到梅雷迪思女士具有長期的性騷擾歷史,卻既沒有在發生這個事件之前,也沒有於現在採取適當的措施調查她的行為。我還要證明,公司將這一事件透露給康妮·沃爾什,這是一種對桑德斯先生的名譽極不負責的做法。」
「請等一等——」
「我要證明公司透露這個事件給新聞界有著明確的動機:他們迫切地想騙取桑德斯先生為公司賣力十多年應得的報酬。你們安排了一個過去惹出許多麻煩的梅雷迪思女士接任。我將發一份電文給全美高級法院,起訴你們犯有誹謗罪,並要求賠償巨額的傷害費。我會要價6000萬美元,赫勒,而你可以支付4000萬美元了結此案,否則我會請法官允許陪審團聽完這盤錄音磁帶,因為我們雙方都清楚,只要陪審團聽了磁帶,他們只需要商討大約五秒鐘,就能作出不利於梅雷迪思女士和數通公司的裁決。」
赫勒搖了搖頭。「你的這些嘗試是不大會成功的,路易絲,我認為他們不會同意在法庭上放那盤錄音帶,即使能這樣做,也是三年以後的事了。」
弗爾南德斯用力地點點頭。「是的,」她說,「三年時間是漫長的。」
「路易絲,你是在告訴我,這麼漫長的時間裡,任何事都會發生的。」
「是的,坦率地說,我倒為那盤錄音磁帶擔心。有那麼一個醜惡可恥的證據在那兒,許多麻煩事都會接踵而來的。我不能保證是否已經有人復錄了一盤,若是磁帶落入KQEM廣播公司手裡,他們通過電台播出來,那就可怕了。」
「天哪,」赫勒說,「路易絲,我不敢相信你會說出這些話。」
「說什麼了?我只不過表達了自己的合乎情理的恐懼感,」弗爾南德斯說,「若是我不讓你們知道我的憂慮,我就是不負責任。讓我們面對事實吧,赫勒,秘密已經洩露,新聞界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有人把這事透露給了康妮·沃爾什,而且她寫了一篇嚴重損害桑德斯先生名譽的報道。看來有人還在繼續洩露消息,因為現在康妮正計劃撰寫一篇有關我的當事人使用暴力的毫無事實根據的推測文章。遺憾的是,你方有人竟然願意討論這個案子。不過我們雙方都清楚,新聞媒體公佈這一熱點消息結果會是怎樣,而下面還會洩露什麼消息,你們還全然不知。」
赫勒有點慌了,他回頭看了看站在噴泉旁的同夥。「路易絲,我想他們是不會做出什麼新舉動的。」
「好的,去和他們談談吧。」
赫勒聳聳肩,走了回去。
「現在我們怎麼辦?」桑德斯問。
「去你的辦公室。」
「我們一起去?」
「是的,」弗爾南德斯說,「任務還沒有完呢。今天還會發生許多事情,而我想在場看著它們發生。」
驅車返回的途中,布萊克本用車內電話與加文談起來。「調解結束,我們退出了調解。」
「還有呢?」
「我們竭力勸說桑德斯回來上班,但至今他未答應,態度強硬。現在他還威脅說,他將索要6000萬美元的懲罰性補償費。」
「天哪,」加文說,「索要懲罰性補償費的根據是什麼?」
「我們應該知道梅雷迪思有性騷擾史,而我們完全忽略了這個事實並未採取任何措施,由此造成了誹謗他人罪。」
「我決不瞭解她有性騷擾史,」加文說,「你瞭解嗎,布萊克本?」
「不瞭解。」布萊克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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