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好多了,」麥隆看見莎拉走下樓梯時,喜不自勝地說道。「真棒,頭也不疼了?」
莎拉搖頭。「我覺得很好,喬頓呢?」
一抹驚異迅速掠過麥隆臉上。「喲,一個我料想不到的問題。你是為了想看他還是為了躲避他才提出這個問題?」
「我想見他。」莎拉爽快地答覆。「馬上見他,他在哪裡?」
「在遊艇上吧!他設法找人以電話聯絡雷萍妮在舊金山的寓所。」麥隆蹙起眉頭。「今天早晨喬頓心情惡劣,如果你打算發動全面攻擊,可否等到——」
「他為什麼心情惡劣?」莎拉岔斷麥隆的話。「他對這次意外的反應完全趨向極端。」
麥隆遲疑片刻。「喬頓很複雜。」
「他也這麼說。他認為這正是我被他吸引的原因。」
「是嗎?」
她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靨。「剛開始的時候或許是吧!」
「現在呢?」
「噢,不!」她柔聲說道。「現在不是。」
麥隆瞇起眼睛打量她,發覺微微的紅潮染上她的雙頰,火花在她眼中跳躍。「你已經毫無怒氣。也許睡眠確實帶來智能?」
「我好好地考慮過,」她轉身走向大門。「而且做了幾個決定。」
「莎拉。」
她回頭瞥他一眼,意外地看見他一臉不安。「怎麼啦?」
「你要找喬頓徹底解決你們的問題,是不是?」
「幹麼拉長了臉?我以為你正希望如此。」
「我是希望,」他猶豫地說。「只是也許大遲了。」
她突然覺得一陣恐懼沖上心頭。「什麼意思?」
「有許多關於喬頓的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他平靜地說。「這次意外觸發他心中相當深重的創傷。」
「我對他的認識沒辦法像應有的那麼多,是因為他不肯告訴我。」莎拉極力克制激動。「他總像一個有血有肉的神秘人物,我已經非常厭倦到處碰壁的生活。拜託你明白解釋,別再給我這些該死的暗示。」
「我沒辦法,事情發生時,我不在彭德樂。而喬頓事後告訴我的部分,都屬於絕對機密。」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是他的妻子呀,麥隆。」
麥隆固執地搖頭。「我答應過他。你必須自己問他。」
「你和他一樣冥頑不靈。」她大步邁向門口,用力拉開門扇。「我會問他,並且也會獲得幾個答案。」
「但願如此。」麥隆喃喃地說,望著大門砰然關上。「但願如此,親愛的。」
「喬頓。」莎拉用舌頭潤濕發乾的嘴唇。該死!她好緊張。今天早晨當她睜開雙眼時,心中是何等樂觀和喜悅,現在,兩樣都被麥隆的話劫掠一空。她往遊艇再靠近一步,並且又喊了一遍。「喬頓,我是莎拉。」
喬頓跨出船艙,站著注視她。「你跑下床做什麼?要命,連外套也沒穿上,你想得肺炎?」他脫下藍色的牛仔夾克,大步穿過甲板,走下跳板,把夾克披在她肩上,將她的右手臂戮入袖子。「如果你想找我,為什麼不能叫麥隆過來?」他又將她的左手臂戮入另一隻袖子,並開始扣鈕扣。「還是你想再試著登上遊艇一次?我不會讓你離開的,莎拉。絕對不——」
「拜託你安靜一下好嗎?」她插嘴說道。「首先,我不需要這件夾克,我身上穿的毛衣厚得足夠保持愛斯基摩人的溫暖。」其實,她豈只溫暖。半步之外的喬頓散發肥皂的清香與刮鬍水的氣味,籠罩她的四周。他的藍紋櫬衣敞著第一顆鈕扣,她可以瞥見他毛茸茸的深色胸毛,使她衝動地想撫摸他,用手指纏繞它們,感受它們的柔軟與彈性。
她倏地收回目光,回到他的臉部,努力回想剛才說過什麼。「麥隆說,醫生吩咐過,我會在二十四小時內恢復正常。他說得沒錯,我現在覺得很好。」他正想開口,她的手指已經輕搭在他的唇上,不讓他出聲。「而且我也不是下山劫持遊艇。既然我已經清除一切愚蠢的念頭,可否讓我說明到這裡的確切原因?」
他沒有回答。她發覺自己壓在喬頓唇上的手指在顫抖;他溫暖的呼吸像吻一般輕觸她的肌膚,帶來灼熱的感覺。她不知不覺垂下手,危顫顫地笑起來。「你打算聯絡萍妮嗎?」
「麥隆告訴你的?」他轉開視線。「還沒聯絡上,但是電話公司正在設法。你找不到機會的,麥隆或我隨時會看守著無線電,你絕對沒有辦法發出求救訊號。」
「我說過我要求救嗎?和萍妮聯絡對我毫無益處,我想她已經表明在這件事情中的立場偏向哪一方。」她把兩手往牛仔夾克的口袋一插。「現在,拜託你聽我說,好不好?」
「我是聽著。」他仍然沒看她。「說出你想要什麼,然後回到屋裡,那裡比較暖和。」
「我告訴你——」她突然止住,發覺喬頓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地,彷彿準備抗拒什麼。他以為自己將面臨一篇激烈的演說,她恍然大悟,憐愛之心油然生起。「我沒打算離開這個小島,喬頓。」
如果有什麼動靜,也只有他更加緊張的反應。「當然。」
「我是說真的。可惡!喬頓,看著我。」
他的目光勉強地移到她臉上。「這不是遊戲,莎拉。只要安全的時刻到來,我馬上讓你走,可是別冒險——」
「噓。」她用雙手托住他的臉。「你不能逼我離去。我要留下來,聽清楚沒?」
「沒。」他面無表情。「一點也不清楚。」
「那麼我來說得更明確些。」她深呼吸,剛才不該摸他,他身上的熱力霎時鑽入她體內渦旋。她要把話說完,以便投入他的懷抱——如果他仍然想要她。噢,老天!他若不要她怎麼辦?喬頓的臉總是不露聲色,麥隆卻完全相反。「我要試著再和你生活一次。我一直在考慮,而且——」她說不下去,事實比她想像中更加困難。
喬頓的表情依舊不變,但她可以感到在他體內擴散的震驚。「為什麼?」
「我想,我們可以使我們的婚姻成功。」
他扭曲臉部的肌肉苦笑。「我以前似乎在哪裡聽過同樣的話?」
「以前有許多我不瞭解的事,」她輕聲地說。「關於你,也關於我自己。我還需要多方學習,但我已經踏上正確的路途。」
他退後一步,她的手從他臉部滑落。「不。」他的聲音夾雜著激動。「你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你踏上的是某種贖罪的旅途,因為你突然發覺自己不是原先想像的偉大殉道者。現在你認為我才是殉道者,所以應該給這可憐的傢伙另一次機會。」
「我不認為你是殉道者。」她極力保持耐性。「但是此刻我認為你是個頑固的白癡。仔細聽著,喬頓。我確實感到愧疚,但是沒有嚴重到必須回來和你共同生活,藉以補償任何事情。如果要補償的話,我勢必需要一大塊殉道的場地。」
「不見得。你仍然想要我的身體,而肉體的快感可以粉飾太平。」
她早該知道喬頓會誤解她要傳遞的訊號,她哀傷地想。「是的,它可以粉飾我們兩人的表面,可不是?」他沒回答,她感到微微紛擾的恐慌。「也許你的感覺不同。你不想再要我嗎,喬頓?」
臉頰顫動的肌肉洩漏了他的訊息。「你心裡明白,」他沙啞地說。「我現在多麼渴望,幾乎令我窒息。我一直想要你,狂熱無比。」
「你也使我的血液灼熱。」她溫柔地說,朝他踏近一步。「但是我們之間還有別的。你曾經想告訴我,但是性的強烈似乎遮蔽了一切,我沒能看出它究竟遮掩了什麼。」
「你認為現在已經看到了?」
她又走近一步。「我不是認為——而是確確實實地知道。昨晚我終於領悟,和你一起生活不論有多少難題必須克服,都勝過沒有你而活。」她帶著顫抖的微笑。「多麼神奇,頭上的一擊似乎使所有的事情震入正確的位置。」
他的臉色發白。「別開玩笑,我幾乎奪走你的性命。」
「你才沒有。」她蹙起眉頭說。「純粹是個意外,我在岩石上滑了一跤。」
他轉開身子。「回到屋裡。」他大步越過碼頭,踏上跳板。「麥隆有沒有替你準備早餐?」
「早餐?」她驚訝地瞪著他。「如果需要早餐,我會自己準備。我必須和你談清楚,你到底要去哪裡?」
「我們已經談過了。」他簡短又傲慢地說。「沒其它的事可以再談。」
「彭喬頓,你給我站住!」她的聲音在顫抖。「我需要一個答覆,而你必須給我答覆。」
他停住腳步,但是沒有轉身。「我已給你一個答覆。」
痛苦,她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麼深的痛苦。「不?」
「不。」
她用力嚥下一口氣。「為什麼?」
「我說過,我絕不會冒險——」他沒說完。「去找麥隆替你準備一點早餐。」他沒多說其它的話就消失在船艙裡。
他並沒真正表示他不愛她。他確實想要她。她在恐慌引起的絕望中勉強抓住一點曙光。他只說他不敢冒險,冒什麼險?她再度陷入挫折。她衝動地朝遊艇邁出一步,隨即止步。沒有彈藥作戰,跟在喬頓後面也是惘然。但是她總會獲得彈藥的。可惡!這種無聊的荒唐事必須終止。
她霍地轉身,大步離開碼頭,越過巖岸,轉眼攀上山坡,快速移向農舍。
前門被人使勁地推開,砰然撞至牆壁。麥隆吃驚地抬頭,視線離開雜誌。莎拉衝進房間,他迅速一瞟,鼓起嘴唇吹出無聲的口哨,盯著她陰霾的臉色。「有問題?」
「一點也沒錯,數不完的問題。」莎拉用力甩上大門,大步越過麥隆所坐的靠臂椅,走向長沙發撲通坐下。「世界充滿頑固癡呆的男人時,你還能指望什麼?但我已經受夠了。你必須說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必要時,我不惜勒死你。」
「哇,哇,瞧瞧我們的處境多麼險惡。」麥隆一面說,一面把雜誌丟在椅子旁邊的休閒桌上。「我猜喬頓很不合作。」
「喬頓和你一樣頑固,他不肯和我好好的談。」她不知不覺眨著眼皮,企圖抑回溢出的淚水。「我好難過,麥隆,也許我罪有應得,但是仍然覺得好難過。」
「你並非罪有應得。」麥隆深邃的眼中充滿溫暖的同情。「你們兩人都不是。」
「那就告訴我。」莎拉說。「彭德樂那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我答應喬頓我不——」麥隆停住,目光落在莎拉臉上。「噢,別用那種眼光瞪著我,好像我踢了一隻無尾熊。」他臉上突然綻開愉快的笑容。「我猜,我可以聲明受到你的脅迫。畢竟,你剛才的確威脅勒死我。」
莎拉挺直上身並向前傾。「我必須知道,麥隆。」
「我想是吧。」麥隆平靜地說。「你希望我告訴你什麼?」
「你說過,喬頓嚇壞了。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死亡。」麥隆依舊平靜地說。「噢,不是為他自己。我想,他害怕奪走你的生命。」
她訝異得雙眼圓睜。「簡直是瘋狂,事實上,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他等於是用棉花層層裹住我,使我幾乎不能呼吸……」她突然止住,腦中頓時有所領悟。「老天!就是這個原因,是不是?」
麥隆慢慢地點點頭。「他為你修築一座櫬了貂皮的籠子,保護你的安全,避免你在外遊蕩,脫出他所能保護的範圍。他必須保護你,莎拉。這種無法克制的衝動,溯及以往的舊事。」
「彭德樂的舊事?」
他遲疑片刻,然後點點頭。「彭德樂的舊事。你對彭德樂知道多少?」
「不多。喬頓只說過他和他父親都愛那個地方。」
「喬頓的父親對那裡的車站全神貫注,他用經營那座車站同樣的苦心,將喬頓撫養長大。」麥隆低頭凝視地毯上鮮明的條紋。「澳洲內陸相當蠻荒,也寂寞得可怕。你不是愛它,就是恨它。喬頓和他父親愛它,他母親卻恨它。」他聳聳肩。「但是誰能怪她?她是來自亞德雷特的城市女人,喬頓的父親著手組織內陸的觀光探險隊時,大部分時間都讓她孤零零地留在家裡。喬頓的生活從小就在父親與彭德樂的支配之下。並不是喬頓不愛他的母親,而是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留給她。」
莎拉不禁打個寒顫。「對她來說,生活必定非常痛苦,沒人可以談話。她一定非常寂寞。」
「是的,她既寂寞,又不快樂。」麥隆停頓片刻。「極度的抑鬱寡歡。可是,這是喬頓父親的錯,而不是他的錯。」
「當然不是,他當時只是個孩子。」
「喬頓卻不這麼想。他認為自己應該瞭解母親是多麼的抑鬱。他認為自己應該能夠觀察出其中的跡象,阻止不幸的事情發生。他曾經告訴我,如果他當時懂得注意母親的想法與反應,或許能夠挽救她。」
「挽救她?」莎拉的手抓緊長沙發的扶手。
麥隆抬頭迎向她的目光。「就在喬頓與他父親預定帶領一支探險隊回來的前三天,她獨自駕駛一輛吉普車進入內陸,沒有回家。七天之後,搜索隊在吉普車裡發現她的屍體。她沒有攜帶任何飲水,在酷熱與乾渴之下死去。」
「噢,不!」莎拉輕歎。「可能是意外嗎?」
麥隆搖頭。「她在車站的臥室裡留了一張字條道別。」
喬頓那時才十二歲,莎拉記起他述說的片段童年往事。想到他當時的感受,她不禁一陣虛軟。必定是那份愧疚與絕望嚇著了他。「對他而言,必定像一場惡夢。」
麥隆點點頭。「他們發現屍體時,他幾乎發狂。渴死並不好受。」
「他父親帶著他一起去?」莎拉在恐懼中間道。
「在彭德樂,喬頓已經被視為成熟的大人。」他咬緊嘴唇。「他從吉普車旁跑開,一個多星期沒回車站。他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那個星期究竟跑到哪裡、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他的左眼在途中某處受到嚴重的創傷與感染。醫生無法挽救他的眼睛。」
「他當時只是個孩子,」莎拉不服氣地抗議,並極力遏止淚水。「他們不該讓他看見慘死的母親,應該有人阻止他們。」
「喬頓的父親是個頑固的人。」麥隆說。「他也用頑固的方式撫養喬頓。我想他根本不明白喬頓失去母親和他失去妻子究竟有什麼不同。」
「這件事對他父親有什麼影響?」
「他發覺,相信自己的妻子『心理不平衡』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年之後,他娶了我的母親。」他嘴唇扭在一起。「當然,她有足夠的金錢幫他實現夢想,把彭德樂變成一個觀光地帶,也因此紓解他心中的憂苦。」
「大好了。」
「但是對喬頓而言,一切已經大遲。他再也無法忍受彭德樂的日子。我們兩人都被送往墨爾本的學校就讀,後來又四處旅遊了好一段時間。喬頓的父親去世後,我母親回到馬拉塞,喬頓賣掉彭德樂。我們成立彭氏企業並在雪梨買下我們第一家旅館。四年後,喬頓又買下半月灣。」麥隆往後靠進椅背。「都說完了,有任何幫助嗎,親愛的?」
「是的,」她眼中依然閃爍著淚光。「但是如果我剛認識喬頓時,就能全盤瞭解這些事情,必定更有幫助。」喬頓的佔有慾,他的持續守望,還有他一心一意保護她的安全,此時全都豁然明朗。她站起來。「不過,遲來的總是勝過根本不來。謝謝你,麥隆。」
他也站起來微微頷首。「這是我的榮幸,但是請記住,是你用恐怖而血腥的手段威脅我,才從我身上搾出這些內情。」
「我會記住。請你再幫我另一個忙,好嗎?」
他好奇地注視她。
「到碼頭上說服喬頓回到屋裡。我要和他談一談。」她露出哀傷的神色。「他剛才清楚地表示不願和我繼續交談。」
「對他來說也不會好受。」
「那是他的錯。」她轉身輕快地走向樓梯。「我已經盡全力簡化事情,如果他不肯合作,我保證他會更不好受。」
麥隆錯愕地瞪著眼,然後嘴角露出一抹頑童似的調皮笑容。「我敢打賭你言出必行。」他吹著輕鬆的口哨慢條斯理地踱向大門。
喬頓象徵性地敲敲莎拉的房門後,快速推開門扉進入室內。「麥隆說你覺得不舒服。我早說過你應該躺在床上,該死!需要我用無線電通知醫生嗎?」
「我覺得很好,」莎拉從窗戶前轉身面對他。「只是想和你見面。」
他停住腳步,一臉機警的神情。「我非拆了麥隆的骨頭不可,他把我嚇得魂不守舍。」
「不能怪麥隆,是我要求他把你找來。我恐怕由我要求的話,你不會理睬。」她笑著說。「我認為,在我開始之前,先給你另一次明理的機會,才是公平的作法。」
他皺起眉頭。「我不懂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你會懂的。」她嚴肅地說。「不過,首先來談談條件。你願意讓我回到你身邊,使我們有機會嘗試幸福的婚姻生活嗎?」
他繃緊下顓,咬緊牙關。「我不能。」
「你會發現可以的。」她像燦爛的陽光對他微笑。「我瞭解你為什麼感到困難。再問你一個問題,而且是個重要的大問題。你愛我嗎?」
他默不作聲地凝視她,面孔痛苦地扭曲。
「愛嗎?」
「是的,」他終於用濃濁的聲音說。「老天,是的,我愛你。」
「好。」她大為輕鬆地舒口氣。「這樣的話,事情容易多了。」
「不,不見得。我幾乎害你丟了性命。」喬頓澀澀地說。「如果我沒迫得你離開我,根本不會發生朱利安這一團混亂。接著我想力挽狂瀾,卻又幾乎害你昏迷不醒,使你瀕臨墜海的邊緣。我不會再冒這種危險。」
「你怎麼老想不通。」她憐愛地對他微笑。「我從來沒有料到你這麼魯鈍。我猜,我必須吹起一點新鮮空氣,吹散這團混亂。」
他準備轉身離開。
「喬頓,」她的聲音無比溫柔。「我不是你的母親。」
他倏然僵住。「麥隆顯然是個多嘴婆。」
「你早該親口告訴我。」
他沒看她。「我能告訴你什麼?說我害死自己的母親?」
「你沒有害死她,她是自殺的。」
「不,我早就應該知道,我早就應該發現——」
「你不必為她的死亡負責。」莎拉毅然打斷他的話。「大人必須為他們自己的行為負責。她盡可以離開你父親,建立她自己的新生活。」
「就和你一樣?」他苦澀地反間。「結果我跟蹤你,並且幾乎——」
「喬頓!」莎拉盯著他,溫柔與激動在體內交戰。「我很高興你跟蹤我。如果你沒跟蹤而來,我其餘的日子必定不會完整幸福。」
他舉步走向房門。「你確實經常心地寬厚,但是憐憫正危害到你的自衛意識。」
「你的頭腦顯然是豆腐做的。」她備感挫折地說。「這根本扯不上任何憐憫。我愛你。」
他的手緊緊抓在門把上。「你說過,你只是一時的迷戀。」
「我弄錯了。」
「不,你沒錯,」他用力拉開門。「你並不愛我。」
「我不准你逃走。」她溫柔地說。「你排除萬難要我來到這個小島,現在我要留下來,」她停頓片刻。「守著你,喬頓。你離開的時候,我也跟你離開。從現在開始就是如此。你和我——相依相靠。」
「你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麼。」
「你會明白的。你曾經說過我很堅強。其實,你還沒看到我的任何表現呢!」
「噢,莎拉……」他搖搖頭,大步走出房間。
莎拉嘴角揚起隱約的笑意,並轉身走向毗連的浴室。
戰爭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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