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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從來沒看過你這個模樣。」莎拉推開自己的盤子,仔細打量廚房餐桌對面的喬頓。「又是另一場表演嗎?」
  喬頓搖搖頭。「表演已經全部結束,舞台布幕也已正式垂下。」他站起來。「吃飽沒?我來拿咖啡。」
  莎拉看著他橫過廚房,雙眉迷惑地皺在一起。今天晚上喬頓顯得有點不一樣。以往顯著的沉靜依然故我,意志力更加明顯,但是總覺得少了什麼。她突然明白哪裡出了毛病。往日潛伏在每一個動作裡的緊張不見了。「你……看來挺輕鬆的。」
  他從櫥台邊轉身,手中帶著咖啡壺走回餐桌旁。「是嗎?」他在莎拉的杯子裡注入熱騰騰的咖啡。「我倒不覺得,不過,我猜你從來沒看過我拋開絕望的時候。你說得對,從我遇見你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像在舞台上演出。」
  「絕望,」她重複一遍。「用這個字眼很古怪。」
  「比古怪的感覺更難受,它令人渾身不自在。」他為自己倒好咖啡,把咖啡壺放在桌上,然後坐回自己的椅子。他向後倚在靠背上,兩隻長腳伸向前方。「你從來沒絕望過吧,莎拉?」
  她沉思片刻。「沒有,我想沒有。」她曾經抑鬱不樂,甚至自感淒涼,但從來沒體驗過絕望的鋒利邊緣。「我沒想到你竟會有絕望的感覺,你一向控制得很好。」她咬緊嘴唇。「包括對每件事、每個人。」
  他端起杯子湊近唇邊。「以前,控制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唯有如此我才能避免自己的世界粉碎成千百萬片。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你說『以前』,但你現在仍然想控制我。你怎麼解釋?把我擱淺在這個小島上,不讓我離開。」
  「最後的歡呼?」他舉起杯子,模仿乾杯祝福的姿態。「還是拯救我健全靈魂的良機?你怎麼說?」
  「炫耀你的傲慢。」她站起來。「我不想繼續喝咖啡,我想我該去睡了,明天麥隆來這兒時,我要順便離開小島。如果他不帶我回去,相信遊艇上的無線電總可以借我用用。但我無法相信他真的和你同流合污。」
  「如果他不打算如此,就不會久留,而你也將面臨那個邪惡的婦女殺手。我相信你不希望發生那種事。」
  「你顯然認為這件事很有趣?呃,我可和你不一樣。」
  「噢,對不起,我從來不喜歡黑色喜劇。」他也緩緩起身。「但我或許看見這種情況裡某種尷尬的諷刺。你一直希望看到我撤除所有保護的屏障,如今我可以和你坦誠相對,它卻已經失去重要的意義。你不覺得有點滑稽?」
  「我恐怕並不欣賞這種歪曲的幽默。」
  「我知道你不會欣賞,對你來說太陰沉。在你的心目中,我太陰沉。我向來明白這個事實,」他把杯子放入碟中,微微笑著。「而你卻不明白。我猜,過去正是這陰沉吸引了你,你想照亮我每一個隱密的角落,對你而言,我是一項挑戰。」
  「不,」莎拉抗議道,並且萬分驚愕。「事實並非如此,我愛——我那時候迷戀著你。」
  「是嗎?想想看。在你一生當中,所有的人都愛你。你提過,你在父母去世之前,始終和他們保持美好的關係。你身邊一直有知心的好友,也從來不用心機對待別人。」他停頓片刻,然後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太單純了,於是,當我在你的生活裡出現時,就顯得與別人不同。沒有一個女人會認為我單純,而我也無法給你你早已習慣接受的溫文反應。我像洪水一湧而至,用我對你的感受淹沒你,但我也挑起你的興奮。你準備接受一些不同的東西,而我正好可以提供;你需要挑戰,我也正好符合條件。當你詛咒我使你成為受害的犧牲者時,或許會記起這些。」
  他說得沒錯嗎?莎拉難以確定。她向來有探索內情的熱情,而喬頓確實在她面前呈現謎樣的神秘。難道她真的基於挑戰而產生本能的反應?難道她懷著無情的心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現在卻又無情地控訴他自私的佔有?「你是說我以前只是利用你?」
  「不是故意的。」
  她不安地嚙咬自己的下唇。「你一定弄錯了,我從來不利用別人。」
  他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注視她。
  「我恨利用別人的人。」
  「別激動,莎拉。」喬頓的語調溫和。「我並不介意被人利用,我願意讓你用任何需要的方式利用我。對我來說是值得的。」
  她搖搖頭,退後一步。「但我從來沒——」她用力嚥下一口氣。「喬頓,我不是一個利用者。」
  「我們全都彼此利用,唯有利用別人卻不讓別人利用時,才是罪過。而你經常付出的多接受的少,莎拉。」
  然而,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接受了什麼。現在她很好奇,喬頓到底偽裝多少佔有慾,以便給她某些「不同的」東西。他深刻瞭解她,很有可能洞悉她性格中的某些方面,而這些方面若不是由他揭開面紗,她或許迄今仍在不自知的情況裡。「你以前為什麼不提醒我?為什麼要讓你自己承當所有的責難?」
  「因為是我的錯。」他簡單地說。「正因為你的動機並不如你所想的那麼理想,所以不能構成你的罪過。我做了你控訴的每一件事,而且,每當我發覺吸引你趨向我的原因時,也利用那個原因。」
  不過她還是有錯,莎拉開始瞭解。她過於專注想解開彭喬頓這個謎,因此有可能對自己的自私視而不見。
  「別擔心這些,」喬頓溫和地說。「一切都已事過境遷。上床好好睡一覺吧!」他歪著嘴邊笑。「昨晚我沒讓你休息多少時間,是不是?」
  回憶像洪水氾濫,莎拉可以感覺紅潮刺痛面頰,灼熱的性感之箭不斷戮刺她困惑的心。喬頓在她體內移動的時候,火光在他赤裸的身體上搖曳,他的臉朦朧、熱情地俯視她,帶來既甜又苦的快感。她可以感到乳房在寬大的毛衣下發脹,體內也開始鬱積炙熱。她的目光不知不覺掃過喬頓身上,沉醉在他散發的男性力量裡。她突然發覺自己的情況,立即抽回視線。不對,她絕對不會再度陷入。她怎麼知道這個面貌一新的喬頓不是
  和以前的幾次同樣的虛假?她轉身離開。「今晚我會睡得很好,晚安,喬頓。」
  「希望你說的沒錯。」他轉身開始疊起桌上的盤子。「你總要試一試。」
  「我會立刻呼呼大睡。」她面無表情地表示,然後離開廚房走向門廳。
  然而,她並沒有立刻呼呼大睡,一直到天色微明時,才好不容易勒住喬頓惹起的紛亂情緒,不安穩地睡去。
  「對不起,親愛的,我幫不了忙,」麥隆溫和地說。「這一次不行。」
  「我不敢相信。」莎拉的目光在麥隆與喬頓之間來回移動。「你真的在幫他?法律禁止這種行徑。」
  「我們沒有犯罪,」喬頓平靜地說。「你自己願意來這裡停留幾天。你要改變心意並不表示麥隆或我有義務提供你離開的工具。」
  她轉向麥隆。「但是我不想留下——」她戛然中斷。麥隆雖然一臉同情,但是和喬頓一樣的堅決。挫折與憤怒霎時湧上她的心頭。「我以為你會幫助我。」
  麥隆聳聳肩。「他是我哥哥,而且他相信自己的作法是正確的。他誠心誠意希望一切事情都對你最有利,莎拉。」
  「我的天!你究竟有多強烈的排外主義?」她的雙手在兩側緊握成拳。「只有我才能決定什麼對我最有利。」
  兩個男人都沒回答。
  她的怒火又燃得更烈。「該死!」她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兩個都該死。」然後一轉身衝出房間,奔過門廳,闖到屋外。她一路直奔通往坡頂岩塊泥土摻雜的小徑,四週一片濃霧,濕冷的海風刮過臉部。
  「莎拉!」喬頓的聲音緊跟在後面,但是她毫不理會。「莎拉,快停住。你不能隨便登上遊艇,我還沒——」他突然止住,但她聽見他的腳步砰通砰通地踏在石徑上,緊跟在她後面。
  遊艇!當她衝出屋外時,並沒有想到它。她只想趁自己做出暴烈的舉動前離開喬頓與麥隆。但是,如果她能跑到麥隆的遊艇上……即使激活的鑰匙不在,她也能利用無線電呼叫陸地。突然上升的血壓使她的腳步速度更快,像飛一樣的翻過坡頂,衝下另一側山坡。亮麗的白色遊艇泊靠在小碼頭邊,她的心在燃起的希望中狂跳。
  「莎拉,別——」
  皮靴下的石塊又濕又滑,她滑了一下,重新恢復平衡,繼續再跑。喬頓更接近了,她可以聽見他粗重急遽的呼吸從後面傳來。
  她已經抵達海岸,水濱的岩石更滑溜,她跑得太快,停不下來。她腳絆了一下,倏地跌向一側,雖然死命地掙扎也無法重新站好。
  太陽穴爆開劇痛,令她頭暈目眩,一陣昏黑襲來,像四周圍繞的濕冷霧氣帶來朦朧一片。
  「莎拉。」喬頓的臉在她上方出現,他的聲音夾雜無限的痛苦與憂煩。「噢,上帝,別讓莎拉受傷。告訴我你沒事。」
  他明明看得見她已經受傷,為什麼還要說這些白癡一樣的話!「我的頭。」
  喬頓的臉在旋轉、分解。多麼神奇與怪異,但他是個魔術師,她模模糊糊地記得,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編織奴役與誘惑別人的符咒。誘惑,又是那個聖經裡的字眼。萍妮曾經提到——
  「跟我說話,」喬頓的聲音急迫、慌亂,他的手匆匆忙忙撫過她的手臂及兩腿。「哪裡受傷了?」
  「只有我的頭,」她閉著眼睛說。「我好暈。」
  「別睡著,你聽到了嗎?你一定要保持清醒。」
  他的語氣命令十足,使她覺得彷彿唯有藉著他的意志力才能保持清醒。或許是吧!目前她似乎沒有多少屬於自己的意志。
  「說說話呀!念句詩,隨便什麼都好。」
  他的行為多麼古怪,為什麼要她做這種白癡的事。念詩?「我現在想不起任何詩句。」
  「那麼復誦效忠誓詞或人權宣言。你們美國佬不是全都記得這些玩意嗎?來,睜開眼睛和我說話。」
  她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臉近在咫尺。喬頓的臉多麼有力、迷人,盤據她整個世界。她以前怎麼沒發覺?繫在他們之間的結比任何拆散他們的力量都更牢,她究竟為了什麼而對抗他?她模模糊糊記得和過去發生的某些事情有關,只是她現在疲倦得想不起來。或許明天……
  「不!別睡著,跟我說說話。」
  保持清醒實在困難,還有,她能說些什麼?即使那要命的效忠誓詞她也記不住,她只記得萍妮曾經引述的一句話,也許他樂意聽聽看。「噢,你為何如此誘惑我?」
  他猛然吸口氣。「上帝,親愛的,我從來沒存心……」
  他在說什麼?她不期然地傷害了他,她必須設法……濃霧逐漸籠罩、迫近,她拚命地想推開它們。喬頓需要她。
  他用雙手緊緊攫住她的肩膀,彷彿強迫她保持清醒。「不,別閉上眼睛!求求你,莎拉!」
  她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張開眼睛,發覺麥隆正俯視對她微笑。「你也該清醒啦,足足四個多小時,何況我還有另一個病人。喬頓幾乎像個手足無措的傢伙,擔心你會昏迷不醒。」
  莎拉提起手伸向悸動的太陽穴。奔跑,她曾經不斷地奔跑,而石塊那麼滑溜。「我摔跤了。」
  「一點也不錯。」麥隆坐入床鋪旁邊的安樂椅。「而且重重地撞了一下。你已經昏迷了好幾個小時。」他拍拍她的手。「別擔心,醫生說你只是有點輕微腦震盪,躺在床上放鬆休息一天就可以復原。」
  「醫生?」她坐起來,但是一陣劇痛竄過腦袋,使她躺回床上。「什麼醫生?」
  「喬頓要我用無線電召來一名醫生,從陸地飛到這裡為你檢查。馬爾森大夫剛剛離開。喬頓陪他去搭乘直升機。」麥隆做了一個鬼臉。「醫生說你隨時會恢復知覺,並想同時檢查喬頓這可憐的大塊頭時,我看他一臉不敢相信醫生的神情。你覺得如何?」
  「好像狠狠宿醉了一場。」
  「你怎麼會知道那種感雩?」麥隆的黑眼睛閃閃發光。「我甚至沒見過你有微醉的記錄。」
  「我像每個人一樣,曾經縱情慾樂。記得有一回當我還在念大學的時候,從酒醉中醒來,痛苦得連床單蒙在頭上也難以忍受,而且——」她突然止住,因為另一陣疼痛像刀一樣刻劃過腦部。她往後靠在枕頭上,閉上雙眼。「就是那個時候我學到對每件事情保持中庸的態度。」
  「這麼做必定失去不少樂趣。就個人而言,我喜歡時時讓自己耽溺在稍微踰越的狀態裡。」麥隆在她前額上放了一條冰毛巾,並用近乎母愛的溫柔擦拭她的臉時,莎拉大為輕鬆地歎口氣。「覺得好些了?」
  她不敢冒險點頭。「是的。」
  「醫生開了一服止痛藥,又留了一些藥片晚上再吃。」麥隆繼續用毛巾擦拭她的臉。「你很快就會好的,只要再忍受短暫的麻煩,我們保證讓你重新站起來。」房間裡持續了一會兒的寧靜,像麥隆的輕拭一樣地舒適。不久,從遠處傳來直升機旋轉翼的軋軋聲,打破寧靜。「醫生走了,表示喬頓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喬頓。莎拉的肌肉霎時僵硬,麥隆輕拭的動作亦隨之停頓。「放鬆,沒人會和你爭吵。喬頓的情況或許比你更糟。」
  「我懷疑,」她澀澀地說。「只有我才會覺得每一道聲響都在腦子裡爆炸。」
  「那麼我最好閉嘴。」他停頓片刻。「還有另一件事,莎拉。別為已經發生的事情過分責備喬頓,好嗎?我保證他的自責已經夠你們兩人受的。」
  「我沒有因為自己跌跤而責備喬頓。」她憂心忡忡地說。「那是意外,即使我沒有從他身旁跑開也有可能發生。我不為這一點責怪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抵制他。」她扭開頭望向別處。「我不想談喬頓,談他比跌跤更令我頭疼。我想再回頭睡一覺。」
  「好主意。」麥隆柔和地說。「莎士比亞曾說,『安眠帶來智能』。我認為我們都可以用得上一點小小的智能。這一團混亂總會有解決的方法。」
  「有嗎?我不知道……」
  當她再度張開眼睛時,房間裡幾乎一片漆黑,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床邊的椅子裡坐了一個人。「麥隆?」她睡意朦朧地問道。
  「不是。」喬頓彎身向前。「你還好吧?需要什麼嗎?」
  「水。我的喉嚨好干。」她從床上坐起來,大為寬慰地發覺原先的頭疼已經消褪成眼球後方隱隱的悸動。「我自己可以拿。」
  「坐著別動。」喬頓的聲音沙啞。他擰亮床頭几上的燈,又從几上的熱水壺倒出半杯水。「你需不需要一片止痛藥?」
  「不,我想不必。」她接過杯子,如獲甘飴地喝下。「我不喜歡服用強烈的止痛劑,除非——」她突然止住並抬起臉盯著他。「看來你更需要服用藥物。」
  喬頓滿臉風霜……空茫。她覺察一股激動的同情,匆匆垂下眼瞼,不敢讓他發覺一陣短暫的柔弱。「你為什麼不上床去睡覺?我不需要你。」
  他略略牽動嘴角,接過莎拉手中喝乾的杯子,放回床頭几上。「我知道,但我必須留在這裡。我答應絕不打擾你,只坐在這裡遠遠望著你,可以嗎?」
  她蹙起眉頭說道:「不,不行。我很好,顯然不需要也不希望任何人守望我。去睡吧!」
  他站著不動,凝視她許久。接著出乎她的意料,他轉身走開。「好吧,我不打擾你,天知道,我不能因為你想看我的廬山真面目而責怪你。」他按熄台燈。「如果你需要什麼就儘管喊我。」
  她目送喬頓走向房門,在黑暗中形成一個完整的輪廓。喬頓不該這麼輕易就放棄的,她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喬頓。」
  「什麼事?」
  「麥隆說,你為我的跌傷而自責。」她遲疑地說。「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知道你從來無意傷害我。」
  「謝謝你的好意。」他的語音出奇地含糊。「但是,完全是因為我的錯才發生這種事。」
  說不出為什麼,她極度渴望安慰他。她的憤怒與苦澀都藏到哪兒了?
  他打開門,轉眼即被走廊上昏暗的燈光籠罩。他站得直挺挺地,背脊撐得好像準備承受重重的一擊。門扉終於在他背後掩上。
  那麼深的痛楚。即使他已經離開房間,莎拉仍然可以感覺他身上輻射出的沉痛一波波地圍繞著她;像她自己的痛楚,像某種不知名的神秘將他們繫在一起。
  她模模糊糊地記起,自己身心受創之後,曾經想過類似的事情。那裡面有股溫暖,有種肯定,有一份契合。
  還有一番領悟。
  莎拉慢慢躺回床上,但沒有睡,剛才突來的體認像電流一般使她驚覺、錯愕,她必須仔細想想,瞭解剛才的發現。
  然後,她必須做出決定。
  麥隆聽到喬頓踏在樓梯上的步伐,立刻從長沙發站起並趨向前去。他仔細搜索哥哥的臉龐。「她醒了?」
  喬頓機械地點點頭。「她似乎沒事。」他露出苦笑。「頭上經過這麼重的一擊之後,能夠這樣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件事純屬意外。」麥隆溫和地說。「你的語氣彷彿是自己拿了棍子襲擊她。」
  「結果還是一樣。老天!我很可能使她喪命。希望這次會有所不同,希望我能夠保住她的安全。」
  「是有所不同。」麥隆衝動地向前一步。「忘了彭德樂。如果當時有任何罪過,那也是父親的而不是你的。」
  「不,當時我也該受責難,就像現在一樣。」
  「喬頓,該死,你不能——」麥隆戛然止住,他以前也曾介入這場戰爭,但是從來無法說服喬頓。他早該知道莎拉受傷後,喬頓對這件事會更加頑固。「你錯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
  喬頓搖搖頭。「謝謝你的努力,麥隆。」他走下最後三階,穿過門廳邁向大門。「我去散散步。」
  麥隆驚訝地瞪著他。「三更半夜裡?」
  「我必須做點事情,」喬頓迅速拉開門扉。「隨便什麼事。請保持清醒,以防萬一莎拉需要什麼,好嗎?」他抑鬱地笑一笑。「如果我回到她的房間,她或許又會頭痛。她表示得十分清楚,她不希望我在那裡。但是誰能怪她?」
  「我會注意她。如果你到海岸邊,務必小心。我們可不想要別的意外。」
  「反正不會有更大的損失。」他回頭望了一眼,苦澀地笑著說。「但是別擔心,我是世界的摧殘者之一,而不是受害者。」
  「一派胡言。」
  「是嗎?何不看看過去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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