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進入了世界末日，那種惶恐，讓她覺得窒息。夜，越來越深，越來越冷。傷口，越來越痛，越來越麻木。
她眼神空洞的躺在地板上，恨不得自己能變成天使，飛到他面前，告訴他，她很好。外面那麼的冰冷，她不想他一個人面對那麼那麼冷那麼那麼寂寞的夜，她的心，一想到他，就無比的痛。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力。冰冷的鐵鏈鎖住了她，更深的鎖住了她不安而又煩躁的心。
意識逐漸模糊，如掉入深潭，刺骨的冰冷。永不見光的黑暗，她蜷縮著，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
第二天，莫爸爸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裡，他看著坐在沙發上，眼神呆滯的莫媽媽，心，跟著收縮起來。
無法面對，無法欺騙，無法冷落，他的心和身體已經被折騰得無比憔悴和疲憊。
「既然那麼痛苦，為什麼不離婚，20年了，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莫媽媽眼神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聲音同樣冰冷。
他似乞求她，走到她身邊，眼神寂寞。那裡面，似乎只剩下被生活折磨後的無奈，裡面，早就沒有了愛情。
「我們就這樣，你答應我，別再提起她，別再提那些事，我可以忘記的，可以的，然後，我們就這樣，好好的過……」他嘶啞著說。
「哼，你的愛情那麼偉大，你愛她那麼深，又怎麼會因為她卑微的身份而拋棄她？報應啊，都是報應，你犯的錯憑什麼讓我的兒子來承受，報應！」莫媽媽大笑著，一想起莫然，就淚眼紛飛。
「別說了，是我的錯，我太懦弱，不然她是不會離開的，我這些年也不會這麼痛苦，……」莫爸爸瞥過頭，將眼淚吞進肚裡。
「哼，那你為什麼不陪她一起死，你是個懦夫，十足的懦夫，我恨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不用再演戲了，不用再女兒面前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受夠了！」
「不……我求求你，就這樣，我們就這樣，什麼都別告訴小茹，這是個秘密，她已經死了，都20年過去了，我們就讓它永遠沉在你和我的心裡，好不好？我求你……」莫爸爸抓著妻子的手，她的手心，一陣滾燙，那是她愛的男人的眼淚。
可是，這些年，他的淚水，他的生命，他的思想從來就不屬於她，它全給了另一個女人，如妖一般媚惑的女人。
房間裡恢復了平靜，誰也沒有再說話。彼此的心，都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如行屍走肉般沒有愛情的婚姻生活。
「女兒呢？」許久，莫爸爸說。
莫媽媽眼神奇怪的回想著，從呆滯到慌亂，然後她從沙發上跳起來，踉蹌著跑向最角落的房間。
打開門的剎那，她的腿幾乎不能站立，同樣驚慌的，還有緊隨而來的莫爸爸。
房間裡一片雜亂，一個女生躺在一堆穢物中。臉色慘白，嘴唇透著驚人的蒼白，她頭髮凌亂。雙手血淋淋的，又紅又腫，全身已經沒有了溫度。
她，彷彿已經死去！
「你對她做了什麼，啊？？做了什麼？」莫爸爸眼睛緋紅，她緊捏著莫媽媽的胳膊，不受控制的朝她咆哮。
「啊……嗚……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那是我的女兒嗎……？」女人身體不住的顫抖，她將手塞進嘴裡，狠狠的咬著，眼神又恢復了空洞。
莫爸爸焦急的撥打了120，然後用一個毯子包住莫小茹，緊緊的抱住她，試圖給她一點溫度。他的女兒氣若游死，那麼的脆弱，他的心，緊緊的收縮著，臉色看著無比滄桑，無比憔悴。他不敢想像如果她再出什麼事，他還要怎麼活？
她是他一直堅持和她媽媽過下去的理由，從莫然離開後，她是他一直活下去的理由。他看著跪在地板上，同樣焦急的莫媽媽。眼神凶狠的咆哮道。
「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嗚嗚嗚……女兒……女兒……」莫媽媽嗚咽著，她，已經形同一個瘋子。
「都怪我，不該出去的，我怎麼沒有想到你會犯病，可是，再怎麼，你也該認清楚她是你的女兒啊……」男人深深的責怪著自己。
然後，他抱起莫小茹瘋狂的朝樓下奔去。救護車的聲音急促而又慌亂，它開進小區，停在蘇辰雨的面前。
憔悴的他心裡突然一下子變得無比緊張，似乎失去了什麼最珍貴的東西，有種無法呼吸的窒息。
他看見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子從樓梯裡跑出來，她的身體被毯子緊緊裹著，只看得見垂下的海藻般濃密的頭髮。
那被他輕輕撫摩過，吻過，迷戀的頭髮。
「小茹……」他嘶啞著，發不出任何聲音，一夜的等待，一夜的冷風，已經讓他被折磨得無比憔悴和頹敗。
耳朵裡充斥的只有救護車慌亂的呼叫，他的心，無比的痛，無比的亂，他的腿似乎灌了鉛，無法移動。
她蒼白憔悴沒有血色的臉就那樣從他的身邊滑過，然後，她被裝進了救護車。接著，是車子迅速啟動和慌忙離開的聲音。
彷彿後知後覺，他終於從幻覺中清醒，微拐著腿瘋狂的朝救護車駛去的方向追。他的腦海裡，他的心裡，滿滿的只是她，擔憂，恐懼，驚慌。他只想能馬上見到她，觸摸到她的皮膚，她的臉，感受到她的氣息，那樣。他才會安心。
……
搶救室外，是一個男人焦灼徘徊的身影。蘇辰雨慢慢走近，心，幾乎不能呼吸。他的小茹，到底怎麼了？
「告訴我，她怎麼了？」他抓緊莫爸爸的手，聲音嘶啞，嗓子被扯得生痛。
莫爸爸被這突然闖進來的一個人，弄得有點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從驚訝中穩定過來。「沒事的」。
可是，他分明從男人的眼裡看見了無比的擔憂和心痛。
搶救室燈一直亮著，他無法安定自己的思想，焦灼而又慌亂，為什麼，時間這麼的漫長。為什麼，他連看她一眼都是奢望。
那一瞬間，他忽然害怕失去她，那麼那麼的怕，那麼那麼的擔心。第一次，他那麼的無助和悲觀，甚至學會了幻想，學會了祈禱。
那種等待的心情，慌亂得如同在乾涸的沙漠中找不到一點救命的水，他，就要死去！沒有她，他只能死去！
許久，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莫小茹被推了出來，他慌忙的跑上去，看著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聲氣的她，就那一秒，眼淚終於絕堤。他為她，再一次，流淚了！
因為心痛，因為難過……
她的臉薄如蟬翼，嘴唇沒有了往日的盈潤，她長而捲曲的睫毛不再顫抖，她是那麼的安靜，那麼的蒼白。蒼白到幾乎是死去！
……
窗外是陰鬱的天空，這個城市依舊沉浸在一片節日的氣忿中，有孩子們偶爾放的鞭炮聲，有歡樂的笑聲，有店裡面慶節日而放的音樂。
他看著病床上的她，不敢觸碰她的身體，她像個玻璃，晶瑩剔透，卻易碎。她的手，被白色的紗布纏著，手臂上有指甲嵌過的痕跡，每每看到這些，他的心，就痛到不能呼吸。
「懶蟲，你睡了一整天了，好要睡嗎。真的好懶哦……」他聲音很輕，如呵出的氣息，有濕潤的感覺。
他看著她，臉上有淡淡的心碎的笑容，他的女人，是那樣的美麗，她是上天賜給他最好的禮物。
他勉強支撐著自己疲憊的身體，有種快要散掉的感覺。可是，他想看見她醒來。看見她蒼白的臉上慢慢恢復紅潤，看她睜開眼睛的瞬間美麗的睫毛。他靜靜的等待著。起碼知道了她已經脫離危險，只要好好的休息和調理就會好起來，這樣，安心多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冬天的夜，來得總是那麼早。外面路燈已經亮起，喧囂了一天的城市慢慢變得安靜下來！
莫小茹轉動著乾澀的眼睛，慢慢的，掙扎著睜開，她要把最美的微笑給他，心裡似乎能聽見他的聲音，只是累得無論怎樣都醒不過來的感覺。
她知道他在身邊，一直都在！
「辰……」她喚他的名字，很輕很柔，很寵溺。
「懶蟲，你終於醒了，我……好……擔心你」欣喜的表情在憔悴的臉上慢慢蕩漾開，他想要抓住她的手，卻又怕弄痛她。
莫小茹心痛的看著他，憔悴的他，第一次，她看見如此疲憊的他，她知道他等了她一夜，守侯了她一整天。那種等待的心情，她是可以深深體會到的。
心裡一陣酸澀，她的手輕觸碰上他憔悴的臉。有眼淚滑下，她心痛的看著他。
「傻瓜，你為什麼這麼笨，等了一夜，那麼的冷，你為什麼不走？」她有些生氣了。心裡，卻無比的難過和疼痛。
他輕拭掉她眼角的淚水，憔悴的臉上開出一朵碎麗的花。
「笨蛋，我沒有等一夜，我才沒那麼笨呢，」他微撅著嘴，試圖逗笑她。讓她的心，可以不那麼痛。
她看著他，然後，輕輕的挪動身子，留了一半的位置出來，將被子拉開。
「喏，上來，你需要休息。」她體貼而又溫柔的說。
蘇辰雨的心裡突然覺得無比幸福和寧靜，她是懂他的，那麼的懂，他的老婆，不光漂亮，而且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她也如他那般深深的愛著他。
他輕輕的躺在她身邊，卻依舊不感觸碰她。
她的體香如誘人的，輕淡的毒液，一旦進入呼吸，讓人魂牽夢縈，欲罷不能。她的一切，每一寸呼吸都深深的抓牢了他，一輩子，都逃不開。他也沒有任何的意願要逃開，在她讀迷迭香般溫潤的氣質裡一點點，深深沉淪。
莫小茹將手環上他的腰，輕輕的將頭埋在他的懷裡，微笑著，甜甜睡去。
因為疲憊，蘇辰雨在她的溫度和柔情裡迅速的進入了夢鄉。
他們的臉上，都掛著幸福和甜蜜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