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莫小茹會去沐陽的迪吧,坐在角落裡,安靜的看他搖出一杯杯漂亮的酒。
沐陽,他長得那樣的俊美,女孩都繞著他轉,可是,他只會對坐在角落裡的莫小茹微笑。莫小茹會發呆,看著沐陽,會陷入回憶。在現實和幻覺中掙扎,享受。
她有時靜靜的看他。鼻子,眉毛,嘴唇,還有他絕美的笑容。她會輕輕撫上他,可是,她的眼睛裡有隱忍的痛。彷彿,他一瞬間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姐姐,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問過。
「因為你值得我珍惜!」她每次都給予同樣的回答。
很多個夜晚,她等他下班,兩人並肩走在夜的路上,有時,她會挽著他的手臂,彷彿一切理所當然。
而沐陽,心會悸動,只要她觸碰他的肌膚,他就會升騰起一絲絲莫名的感動,心會瞬間變得很暖很暖。那種窒息的溫柔,讓他變得貪婪幾近迷戀。
一切安靜而有美好。
「沐陽,你的手為什麼總是這樣的冰冷」
「也許它想要你給它一點溫暖吧,姐姐,我的手,它也是那麼的喜歡你」他孩子氣的回答。
「傻瓜,」她愛憐的握著他的手。
每次一觸碰到那片冰冷的皮膚,她的心就會很痛很痛,那樣冰冷的手,沒有溫度。他安靜的躺在陰冷的太平間裡,白布遮住了他的臉,外面有大片大片雪白的花,飄在窗戶上,瞬間融化,消逝不見。他冷冰冰的身體,只有放在白布邊露出的一雙手,修長,白皙的手指,可惜沒有一點溫度,它,是那樣徹骨的冰冷。
莫然,他那樣安靜的躺著,不會再叫她姐姐。
他和她,她同胞的弟弟,她先他幾分鐘出生,哪個俊美,安靜的少年與她隔著生死茫茫的距離,如此清醒的,看見時光的界限,莫然,他的手指再也沒有皮膚的溫度。
「沐陽」她攛緊身邊男子的手臂。
「怎麼了?」他感覺到她身體微微的抖動。
「沐陽,你和一個人很像,一樣修長的手,一樣憂傷的臉,一樣,一樣冰冷的指骨」
突然起風,淹沒了她顫抖的聲音。
「什麼,姐姐,你剛剛說什麼」
他叫她姐姐,那樣親切的聲音,柔和的臉。和莫然一樣,只會給她微笑的臉。有那麼一刻的恍惚,莫然,他彷彿就在身邊,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過。
對沐陽,有著難以割捨的感情,她誠惶誠恐的小心守護,生怕有一天,他會想莫然一樣突然就那樣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不見。
「姐姐,今天晚上不回去,陪我好嗎?」他拉著她的手,叫姐姐,姐姐,你陪我。
他們是孤獨的,家裡常常只有她和她的弟弟。
爸爸有不完的應酬,媽媽喜歡跳舞,經常很晚才回家。
莫然依戀她,十六歲的時候,都會抱著他的姐姐睡覺。
莫小茹趕緊抹掉眼角的淚。
莫然,我是那樣的思念你!
「姐,答應我,今天晚上陪我,好嗎?」沐陽一臉的孩子氣。
「嗯,好!」她微笑著對他點頭。
莫小茹洗乾淨他脫下的衣服,把房間徹徹底底的整理了一遍,收拾完一切,已經是深夜兩點。她把電話調的震動,以至於沒有接到蘇辰雨的第12個電話。正要回撥,屏幕一下子變得漆黑,該死的電話,沒電了。她懊惱背不得他的號碼。
她突然覺得他會擔心,像有一天晚上,他很晚回家,她擔心他一樣的心情。
莫小茹轉頭,然後看見牆上巨大的女人照片。
她像個尤物,庸懶的倚在沙發上,只著一件雪紡裙衫,依稀可以看見她白皙的膚和雪白堅挺的乳房。她紫紅的唇上咬著一隻鮮艷的紅玫瑰,玫瑰上面停留著晶瑩的水滴,眼神迷離,誘惑,潔白的頸下,有著驚艷的蝴蝶骨,搖搖欲飛的美。
她 是 那 樣 美 麗 的 女 人!
「她是誰?」莫小茹好奇的問。
「我媽」沐陽坐在沙發上,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客廳裡。
「現在呢?她在那裡?」
「她,應該在哪裡吧!」他看著落地窗外漆黑的天空。
莫小茹心裡一驚,紅顏薄命!她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沐陽,有著和牆上女人一樣好看,絕美的容顏。他看上去是那樣的寂寞,偌大的房間裡,為何只有他一個人。
「姐姐,你會問我父親吧!?」
他彷彿看穿了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有風掠過,是寂寞的味道。
「我從沒有見過他們,母親,關於她的記憶一點都沒有,奶奶說,她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要小孩的,或許一激動,在生我的時候,就會死去。可她是個倔強的女人,也許是想要留下和哪個男人愛過,共同存在過的記憶。她不顧一切的生下我,在我出生那刻,她心臟病突發,給了我生命,丟掉了自己!奶奶說她看了我一眼,幸福的走了,她是幸福的嗎?」
他聲音充滿了憂傷,背對著莫小茹繼續講。
「她是個妓女,自己或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她和誰留下的債,我恨過她,真的恨過,她曾讓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恥辱,自小,我就知道,我與別的孩子不同,我的母親是妓女,我沒有父親,沒有他們親暱的撫摸,我只有養我長大的奶奶,她是我唯一有著血緣的親人!」
隱藏了許久的傷,他講給了身後的女子。沐陽站在窗前,風吹過,她只看得見他落寞的背影。莫小茹心如刀絞的痛,她以為只有在電影裡發生的故事,竟在現實中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
她看著落地窗前的少年,淚流滿面。
沐陽,可憐的沐陽,她沒有安慰的話語,不敢觸碰她,他脆弱得幾乎要碎掉。
而她,自私的想擁有他,她怕他會突然不見。
「她留給我的,是這麼大的一個房子,有奢侈豪華的裝修和精美的傢俱,我似乎可以看見她每天穿著睡衣在房間裡穿梭的樣子,奶奶說她不喜歡穿拖鞋,在家總喜歡光著腳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喜歡咖啡,不加糖,喜歡黑夜,喜歡香煙和究竟,而我對她的印象,只有牆上這幅照片,曾經,我真的恨過她!」
她們,有著同樣的堅韌和倔強,這個女人,曾經和她一樣有過單純,有過心心唸唸忘不掉的戀人。
是什麼,讓她變成了妓女?
他和她,或許只是最後走的路不同罷了。
牆上,女人迷離夢幻的笑靨。
「沐陽,你不該恨她!」她走到他身後,攬住他的腰,濃密的頭髮灑在他身上。
「我恨她,是因為對她有著刻骨的愛,我曾經討厭生命,沒想到自己還可以活得這麼久,我用刀片劃過動脈,想清醒著體會死亡的味道。」他手腕上細而長的傷疤,突兀,古怪。
莫小茹攬緊了他,除了這樣,她不知道該給他怎樣的安慰和溫度。
「我經常夢見她,她看著我,眼神是那樣那樣的溫柔和疼愛,她的母愛,是那樣的深和刻骨,我問她,為什麼要給我生命」
她每次都微笑,並不回答,在夢裡,她撫摸我,很輕很輕。
於是,有段時間,我經常早睡,貪婪的所要她在夢裡能給的溫度。
他的淚,落在她手背,溫熱,滾燙。燙傷了她的心,燃燒般的疼痛。
「這個世界上,或許我只有和不知道名和性的父親,或許,他也不在了,自從奶奶去世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
莫小茹放肆的流著淚,她能感覺到他絕望的痛楚,一個人,偌大的房間裡就只有他一個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最寂寞的哪個人,而現在,這些寂寞都變得那樣的微不足道。
窗外,偶爾看得見車子壓過的痕跡,有數得清的人影,有昏黃的路燈,還有孤獨的樹。
凌晨四點。
全世界,有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故事沒,為何此刻,她覺得是這樣的孤獨和絕望。
那種孤獨,貫穿至靈魂,是極度的空曠和蒼涼。
茫茫原野,她只看得見眼前的少年,十八歲俊美的容顏。——沐陽!
清晨,柔和的陽光從落地窗灑下。
寬敞的房間裡女人絕美的容顏。
她看著女人留下的一切,她用雙手和身體大拼出自己的天下。豪華,舒適,有品位的裝修。如果她活著,現在又是怎樣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
牆上的女人,看著她微笑,是驚心動魄的美。
沐陽像個孩子把頭枕在她腿上,蜷縮在沙發上。
莫小茹紋絲不動,怕驚醒了他,她有手指撫上他俊美,憂傷的眸子。心裡泛起絲絲疼痛,有種怪異的感覺在心裡升騰。
「沐陽,這個世界上,你還有我,姐姐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都會在!」
她輕輕的說。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卻不願睜開眼睛,他怕她離開,怕夢會一不小心就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