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和邵風兩個人互相攙扶著下山,如果在他們忘情的時候能考慮到下山時的困難,也許就不會那麼不要命,葉蘇的腿控制不住的抖,邵風也好不到哪裡去,好在有一下午的時間供他們消磨,只要在晚餐之前趕回去就好,於是他們邊走邊歇息,時不時停下來聽聽鳥叫蟲鳴,看看周圍的景致,在太陽就要落山之前才趕回來。
營地上已經冒出了炊煙,大家把中午吃剩的食物和用車載冰箱保存的速凍餃子等放在鍋裡煮,遠遠的就聞到了香味。葉蘇不知道其他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會有在這
樣的地方擁有一幢小木屋的夢想,就像張清芳在她的《花雨夜》中唱到的那樣,山風溪水,狗狗炊煙,熱湯木桌,夕陽西下,天空佈滿晚霞,正出神,高翔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突然出現在了她面前,把她嚇了一跳。
「你們倆一下午到哪裡去了,怎麼這麼久都不見人影?」高翔一臉不懷好意地詢問。葉蘇不會撒謊,經他這麼一說,又想起方才在山頂的情景,臉霎時間變的通紅。高翔一看葉蘇的表情,馬上瞭然,邵風倒是鎮定自若,葉蘇懷疑他是不是經常做這種事,或者這兩個人是不是有默契。「小屁孩,少兒不宜的事情少問。」邵風毫不避諱地說。葉蘇聽到這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天啊,邵風是不是很怕全體人不知道他們倆跑出去野合,竟然承認了。現在她都不敢看高翔的表情,慌忙轉身跑去幫忙煮東西。
太陽落山的時候大家升起了篝火,一群人圍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下的每個人的臉似乎都散發著光彩,姜超的一曲吉他彈唱拉開了篝火晚會的序幕: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還茫茫
……
她們都老了吧?
她們在哪裡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樸樹的《那些花兒》在吉他的伴奏下流淌了出來,這首歌給這個夜晚平添了幾分傷感,姜超專注地唱著,葉蘇還是第一次聽他唱歌,上次的出軌事件之後,姜超沉默寡語了很多,葉蘇一度以為他會辭職,但是他沒有,而是選擇了埋頭工作,平時也很難聽到他對什麼發表意見,其實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家也不會總記著,姜超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總背著一個大包袱,據他後來的表現,葉蘇也原諒了他,雖然當時很生氣,但畢竟是人就會犯錯。
火光搖弋映照姜超的臉,葉蘇不禁想我們每個人都曾是純真的,就像史今班長說的,其實心裡都開著花呢,一朵一朵的,可美了。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們不得不藏起一些美好的東西,來學著偽裝,學著去運用一些自以為能適應這個弱肉強食社會的生存技巧,我們以為我們是在不停的變強大,我們以為我們已經擁有了很多東西,但是現實不停地試圖提醒我們,其實我們所擁有的根本不值一提,我們的所謂「強大」根本不堪一擊,到頭來我們會發現我們其實一無所有,剩下的只有那些在心底的最美好的東西,就是「那些花兒」。
「啦啦啦啦,啦啦啦拉,啦啦啦去呀……」不知什麼時候大家已經開始跟著姜超的琴聲不自覺地和了起來,葉蘇也被帶動著一起唱:「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曾幾何時覺得職場應該就是那樣子的了,曾幾何時理所當然地認為在這個都市森林中一定要披上鎧甲,曾幾何時不斷地告訴自己同事永遠只是同事,但現在,每個人的臉,或明或暗,都那麼的親切,那麼自然,本以為今晚會是一個狂歡之夜,但因為這首歌,為這個夜晚定下了一個憂傷的基調,淡淡的憂傷,每個人都在試圖找回曾經失落的東西,這憂傷,在葉蘇看來,非常美好。
從姜超開始順時針,每個人都要表演一個節目,接下來是陳娟,陳娟顯然沒有準備,一個勁的擺手,大家偏不答應,因為「說好了都要準備節目的,這時高翔站了出來:「我替陳姐表演一個節目好不好?」大家不答應,尤其是那些女孩子們,高翔無奈地衝著陳娟攤開了兩臂,陳娟難得地衝他笑了一下,表示感激,這一笑落在了葉蘇的眼裡。「那麼,我試著唱首歌吧,高翔你可以和我合唱,我唱的不好。」陳娟竟然提出要高翔和她合唱,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陣熱烈的掌聲,這也是陳娟第一次在同時前唱歌,葉蘇心想,這個活動辦得真直,這麼多人的第一次都獻出來了。
陳娟唱了一首英文老歌《雪絨花》,說實話唱功一般,但是和高翔的男低音一唱一和很搭,大家聽得都很陶醉,唱完了陳娟快速地看了高翔一眼,正好和他投來的目光相碰,趕忙躲開,葉蘇分明看到了她臉上的紅暈,真是燈下出美女,想不到平時刻板的陳娟今晚竟因為羞澀有了一絲嫵媚,看來僅憑第一印象就給人下定論不僅是對別人不負責任,更是對自己不負責任,葉蘇暗自感歎自己是多麼武斷,任何人都有另一面,而自己竟從不去關注更深層的東西,隨意就對人產生偏見,給人貼標籤,葉蘇決定找個機會和陳娟好好談一次。
「葉經理,到你了。」有人提醒葉蘇,葉蘇方才邊看節目便感歎,忘了自己也要表演,現在輪到自己了,一時不知道表演什麼好,她看向邵風,他坐在自己對面,目光裡滿含期待,忽然想到他曾經說過:「我喜歡聽你唱歌,尤其是Eyes on me。」那還是在兩個人一起去臨市參加研討會的時候,於是脫口而出:「我給大家清唱一段Eyes on me吧。」掌聲響起來,邵風的眼眸變得深邃起來,葉蘇別過目光,將眼神聚焦在火光上:
「每次唱自己的歌,
獨自在舞台上,
每次道出自己的心聲,
希望有人聆聽。
看見你對我微笑,
真的嗎?抑或只是我的幻想。
你總待在角落裡,
在這個小酒吧中。」
葉蘇微笑著開始清唱,腦中閃現的是無數次自己在昨夜唱歌,邵風在下面注視著自己的情景,這首歌簡直是他們兩個的真實寫照,一個是酒吧歌手孤獨地在舞台上唱歌,一個是忠實的聽眾,從葉蘇第一次唱這首歌起,就遇見了那副目光,於是那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在舞台上,一瞬間都捨不得落下。但這是一首很憂傷的歌,因為它講述的是一個兩個相愛的人卻不能在一起的故事,葉蘇唱得很投入,當唱到後面時,她也跟著悲傷起來,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聲音。
「最後在此為你待一個晚上,
最後唱一遍相同的老歌,
這是與你在一起的最後一晚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難道這首歌是自己和邵風關係的預言嗎?葉蘇邊唱邊為那個歌者難過,也為自己和邵風難過,她真的害怕,他們倆個最後就像歌中的兩個人一樣,沒有結果。但她還是堅持把它唱完,沒發現自己已淚光閃閃,卻看到了邵風眼中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