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已經全身如篩糠一般,說不出一句話來。淑貴妃跪在地上,只是叩頭求饒。皇上怒道:「還不把這畜生拉下去!」又道:「給我徹查!」
皇后輕舒一口氣,賢王剛想坐回原位,淑貴妃站起身來,滿眼噴火,冷冷開口道:「景兒不爭氣,做了些錯事。難道皇后娘娘就真的賢良淑德嗎?」
「你這話何意?」皇后冷冷問道。
「何意?你心裡清楚!你以為偽裝成溫厚大度的模樣,別人就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了?當初聖德皇后怎麼死的?毒是你下的,然後又偽裝賢良,在皇后跟前侍候。明知皇后無藥可救,卻四處尋醫問藥。這一切,無非是做個樣子給皇上看,想爭皇后的位子罷了!」
皇后冷冷道:「你不要血口噴人。當年皇上已經徹查過,都沒有找到下毒之人,你這樣說,不過是胡亂咬人罷了。你說是我害了聖德皇后,證據何來?我還說你的嫌疑最大呢。你不要忘了,當年聖德皇后幾年沒有生育,後來查出茶裡有避孕的藥,這件事是坐實了你做的,後來聖德皇后求情,才沒把你嚴懲。怎不見得你就不會恩將仇報,害了聖德皇后呢?」
淑貴妃只是氣的發抖,嘴裡「你你你——」說不成句子。這時魏王卻突然跪倒,說道:「毒確實是皇后下的,兒臣有證據。」
「我都查不出來,那時你年齡還小,怎會有證據?」皇上奇道。
「當時我的母親依妃地位低下,經常受人欺負,多虧聖德皇后多方照顧。聖德皇后中毒後,母妃感念皇后恩德,就托了我舅舅多方尋藥。舅舅聽說這毒出自域外,就去尋根求源。老天有眼,沒有找到解毒之法,卻找到了賣毒之人。賣毒人被我舅舅的真情感動,就把買毒人的證據給了舅舅,第二天,那個人就被暗殺了。」
魏王說完,呈上一堆東西,有些書信和珠寶銀票。魏王接著冷笑著對皇后說:「皇后娘娘,賣藥的人是當時駐紮在邊關的李將軍,就是現在賢王妃的爺爺,付的銀票是京城裡的德福錢莊,那錢莊是你娘家堂兄開的。恐怕那時,賢王爺和李將軍孫女的婚事,就已經定下來罷!」
皇后已經呆坐在哪兒,臉上煞白,說不出話來。賢王也沒了往日的冷靜,跪在地上拚命求饒。皇上坐在那兒,指著皇后,雙手顫抖:「你——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給我——拉下去,重重治罪!還有你!」皇上又指著賢王道:「也拉下去!」
靜王冷冷地看著皇后,這個讓他母后命喪黃泉的女人,這個讓他從小失去父母關愛的女人,這個讓他飽受欺辱的女人,這個讓他日日如臨深淵的女人,心裡卻是異常平靜。小時候,經常從噩夢中醒來,睡不著覺,就想像著把仇人碎屍萬段的情景。後來大了,明明自信有能力自保,卻仍不能安眠,對這個仇人,也更恨之入骨。等有了雙兒,他才能睡個踏實覺。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卻沒了恨意,只有深深的悲哀和憐憫。心想,可能是被雙兒的大度寬容、樂天知命影響了吧。
沒人能夠知道雙兒對靜王的意義。靜王自小就掙扎在陰謀、虛偽和欺騙裡,人生對於他來說,只有無邊的黑暗、深深的恐懼和濃濃的仇恨,他的冷漠、堅強和決絕,甚至有時候冷酷,在別人看來是強者的威嚴,其實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個面具,用來掩蓋他的脆弱、恐懼和絕望。他不怕死,怕的是死了再不能為母親報仇。生命對他來說,沒有快樂,沒有幸福,只是復仇的工具。雙兒的到來,就像一縷陽光,使他黑暗的心房,登時明亮溫暖起來。他離不開雙兒,只有雙兒在身邊,他才會感到自信和希望。這些年來,他不論到那裡,只要有一絲可能,總是帶上雙兒,因為身邊沒有雙兒,他總是睡不安穩。他說,雙兒若要他納妾,就是要了他的命,這話不是嚇唬雙兒,而是事實。所以,對身邊的女人,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名門之後,不管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侍女,還是傾盡全力幫他的江湖女俠,他有感激,有心疼,但絕無兒女之情;所以,他對蘭兒她們表現的如此堅決,甚至菊兒死後,他有惋惜,卻沒有後悔。這一刻,當面對自己恨了幾十年的仇人時,靜王突然明白,不是他不貪戀美色,不是他獨善其身,不是他用情專一,實在是雙兒已是他的靈魂,是他生活的意義,是母后在九泉之下給他送來的救命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