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走就讓他走,她不想管了。
她邁步往前走去,他則默默的尾隨在她身後,兩人保持著一小段距離。
走著走著,前方又有一灘水,一輛馬車正快速從他們兩人身旁疾駛而過。
就在地上的污水被車輪噴濺而起的時候,文仲爵大步走到她身側,伸出雙臂護住她的身子,結果,一大灘污水全部噴濺到文仲爵的身上,他身上那套華貴的衣服全泡湯了。
見他的模樣比自己還要狼狽,她忍不住呵笑一聲。
「你這是自討苦吃,自找罪受。」她不僅沒感謝他,還故意落井下石,意圖攆走他。
文仲爵沒發火,只是不以為意的用衣袖擦了擦臉。「我雖然被污水濺了一身,但能夠看到姑娘的笑容,實在很值得。」
他揚唇一笑,神情依舊泰然自若。
這下,換佟陌桑感到尷尬了。「我、我可沒有對你笑。」
她趕緊撇清,深怕他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
「姑娘剛才的確露出笑容,而且,姑娘的笑靨比花兒還要美。」
「文公子,你夠了喔!再說下去,我可要翻臉了。」她微擰眉,小臉幾乎皺成一團。
看她小臉上顯現出困擾,文仲爵決定不再逗她,適可而止。「既然姑娘不肯領情,在下只好告辭。希望下次見面時,能夠與姑娘以朋友相稱。」
「喂!你……」她出聲喊住他,他卻早已大步踱回馬車。
他這麼說的意思是,他們兩人還會再碰面嗎?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希望再有這種巧合的事情發生。
這日,佟陌桑替小姐到鋪子買胭脂,好巧不巧又碰到文仲爵。
「真是見鬼了,怎麼又見到他?難怪我剛才眼皮一直跳,就知道沒好事。」她噘嘴咕噥。
就在她悄悄的準備開溜之際,文仲爵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身後。「佟泵娘,咱們可真有緣分,又見面了。」
佟陌桑小小的肩膀顫了一下,冷不防的彈跳開來。「你、你存心嚇死我嗎?躲在我身後也不出聲。」
「莫非姑娘做了什麼虧心事?否則,怎麼見到我反應會這麼激烈?防我像防偷兒一樣。」他噗哧一笑。
想起她剛才鬼鬼祟祟的樣子,他就感到好笑。
「我、我哪有反應很激烈?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裙,故作正經狀。
文仲爵注意到她的穿著打扮,長指在下顎摩挲著,肆無忌憚的審視著她。
「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他的眼光帶著讚賞。
她今日的穿著很樸素,跟他府裡的小婢沒兩樣,只不過,這身衣裳穿在她的身上,特別自然且合適。
「哪裡不一樣?」她雙手交抱在胸前,感覺身子突然緊繃起來。
他放肆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讓她有種錯覺,彷彿自己全身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極了。
奇怪的是,他的目光並不具侵略性,卻讓她莫名的感到羞窘,就像她其實不希望見到他,但在見到後,卻沒有一絲厭惡的感覺。
「你今日扮成婢女的模樣,讓我感到很新奇。」他直言不諱。
每次見到她,他都有不一樣的感受,這是其它女子無法帶給他的趣味。
他終於找到他何以期待見到她的原因了,因為他永遠無法預測她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奇妙感受。
「婢女?」她睜大眼,將自己由上而下審視了一遍,這才發現自己是以平常的穿著打扮出門。
她捂著嘴,不知該怎麼回答。「呃,我……」她猶豫著該不該向他道出實情。
可是,這樣一來,他是不是會馬上掉頭走掉?
她不想看到他輕視的眼神。
「我不得不說……你這身打扮還真是好看。」他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佟陌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這是在挖苦我嗎?」她明明穿得很寒酸,他還讚美她?
「我絕對沒有挖苦姑娘的意思,這是出自真心的讚美,任何衣裳穿在姑娘的身上,都別有一番韻味。」他的口氣泰然自若。
「像你們這些富家子弟,耍嘴皮子的功力都是一流的。」她脫口道。
文仲爵感覺自己的心口有些悶悶的。
原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一直都沒有改善過。
「佟泵娘,如果你肯給我機會,我會向你證明我與其它富家子弟不一樣。」
「我不認為我們需要瞭解彼此。」她不加思索的拒絕。
充其量,他們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文仲爵卻不以為然的反駁。「姑娘,我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她一再的拒絕,讓他感到心裡頗不是滋味。
但他還是不想放棄,因為,她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也很有挑戰性。
她早晚會臣服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
「我交不起你這種朋友,再者,在我身上,你無利可圖。」她實話實說,不想讓自己抱著不該有的期望。
「我沒有在你身上圖利的意思,不是每個富家子弟,都像你想得一樣巿儈及勢利,我真的只是單純想和你交個朋友。」他不疾不徐的解釋。
「交朋友?然後呢?交不交我這個朋友,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吧!」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丫鬟罷了。
「值不值得結交,應該是由我來認定。」他板起臉,不苟同她的說法。
「我有權利選擇不與你交朋友,抱歉!我還有事,失陪了。」多說無益,乾脆直接走人比較省事。
不料,她才往前邁出一步,閒涼的話語隨即由她身後傳來。
「你這麼急著離開,難道是因為假扮成府裡的小婢偷溜出府,怕被人發現?」文仲爵試探性的問著,存心逗逗她。
他喜歡看她發怒、漲紅臉的嬌俏模樣。
她心虛的嚥了口口水,轉過頭斥責他。「你也未免太多管閒事了,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文仲爵聳肩攤手,不想與她正面衝突。「姑娘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絕對沒有管你的意思。」
佟陌桑冷哼一聲。「識相的話就快點離開,不要跟著我。」她故意惡狠狠的警告。
偏偏文仲爵這個人禁不起人家激他,別人要他往東,他偏要往西。
佟陌桑走了一小段路,發覺他又尾隨在自己身後,她輕歎一口氣,心想,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就隨他去吧!
當她路經一棵大樹時,發現樹下有一隻翅膀受了傷的小鳥,她撕下手絹一角幫它包紮傷口,正在傷腦筋該怎麼將它放回樹上的鳥巢時,身後的男人開了口。
「我來幫你把它放回鳥巢裡。」不用開口,他也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行嗎?」她以質疑的眼神望著他。
「在一個男人的面前問這種事,是很不禮貌的。」他不以為然的搖頭。
她是從哪一點看出他不行的?
文仲爵施展上乘輕功躍上樹,輕巧利落的將小鳥放回鳥巢裡,再安全的著地。
他連著地時都是沒有聲響的。
佟陌桑抬眼,看他手中空無一物,她緊張的問:「小鳥呢?該不會被你丟掉了吧?」
「小鳥已經被我放回鳥巢裡了,放心吧!」他回答得輕鬆愉快。
「你騙人,我根本沒看到你爬樹。」她認定他在說謊。
「既然你沒看清楚,我就再表演一次給你看。」話落,他提氣往上一躍,輕鬆的站在樹枝上。
佟陌桑目瞪口呆的仰著頭,張大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長這麼大,她還沒看過功夫這麼好的男人。
直到他再次落地,她都還沒回過神來。
「怎麼?被我的輕功嚇呆了?」他戲謔一笑。
他的笑聲夾雜著譏諷,拉回她飄遠的思緒。
「看不出來你深藏不露,武功底子這麼好。」她感到意外。
「我說過,只要你肯給我機會,你會更加認識我這個人,不是每個富家子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男人。」
「真是對不住!就算你是武林盟主,我也沒有興趣與你交朋友。」她再次毫不留情的拒絕他。
他越出色,就越彰顯出她的微不足道。
「你真是我見過最頑固的人。」
只是,在他文仲爵的字典裡,根本找不到「放棄」這兩個字,她越是拒絕,他越要跟她周旋下去。
「文公子,請你記住,你可以招惹任何人,就是別來招惹我。」撂下話後,她拍拍屁股走人。
下次他再敢死纏爛打,她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她可不是好惹的女人。
佟陌桑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古道熱腸、俠義之心會為自己惹來麻煩。
她在大街上見一名小乞丐被惡霸欺負,便挺身而出,想保護小乞丐。
沒想到,這兩名惡霸見她生得花容月貌、弱不禁風的,便馬上甩掉小乞丐,當場調戲起她來,可悲的是,經過的路人沒有人敢替她解圍。
正當她萬念俱灰之時,眼角餘光瞥見了文仲爵。
「文公子、文公子。」她大聲呼喊著他,聲音聽起來有點顫抖。
但文仲爵卻聽而不聞,若無其事的從她身旁走過去。
佟陌桑頓時綠了一張小臉。
「文公子,請留步。」她放軟語調,臉上的表情變得和善許多。
「佟泵娘,有事嗎?」他慢條斯理的問,轉頭瞥了兩名惡霸一眼。
「文公子,我想請你幫個忙。」她不停的朝文仲爵使眼色,但他卻故意裝作沒看到。
事實上,他本來就打算解救她,只不過,他要她開口求他。
「我記得姑娘說過,我可以招惹任何人,就是別去招惹你。」他涼涼的提醒。
被他這麼一堵,她一時間啞口無言。
「當日是我失言,請公子高抬貴手幫個忙。」她的額際直冒冷汗,因為兩名惡霸一人一手捏握住她的雙臂,讓她覺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要與身體分家了。
「容我問姑娘一句,你我算是朋友嗎?」文仲爵客氣有禮的問道。
佟陌桑想也不想的回答。「當然是朋友,咱們早就是朋友了,還需要問嗎?」她點頭如搗蒜。
他憋住笑意,挑起一眉,正色的說:「既然姑娘說咱們是朋友,我幫你解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其中一名惡霸挑釁的開口。「小子,勸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幾兩重,不要多管老子們的閒事,否則,待會兒被打趴在地上,可別怪老子沒有事先提醒你。」
文仲爵扳了扳手指頭,發出清脆的骨頭聲響。「話別說太早,被打趴在地上的人是誰還不知道。」
「可惡的臭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惡霸掄起拳頭朝他的面門揮去一拳。
佟陌桑閉上眼睛不敢看,才一眨眼的工夫,就見惡霸的一隻手臂已經被文仲爵折斷,蹲在地上哀號。
「怎麼?還想不想嘗嘗腳骨被折斷的滋味?」他輕鬆的揚起緊握的右拳,一陣涼風從兩名惡霸的臉上拂過。
兩名惡霸彷彿聽見自己腳骨被折斷的聲音。
「不了、不了,大爺饒命啊,小的知錯了!」兩名惡霸跪在地上不停的朝他磕頭。
「滾!」他不耐煩的低吼一聲。
兩名惡霸趕緊連滾帶爬的離開。
惡霸一離開,佟陌桑隨即腳軟的跌坐在地上。
「佟泵娘,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文仲爵趕緊扶住她的身子,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我沒事。」她的聲音虛軟無力。
她不敢想像,若不是他出現,她的下場會有多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