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了眼。
汪雲昶雲淡風輕地一笑,將她推離他的懷抱,「你說吧,你想變成誰?連蘇毓寶?蘇毓希?還是范成愉?」
她沉思了下,聲音沙啞地開口,「蘇毓寶葬在公墓裡,蘇毓希葬在我的心裡,我——是范成愉。」
汪雲昶張開手臂,「那麼,親愛的成愉,歡迎你回家。」
范成愉露出長久以來最真心的笑容,撲入他的懷中。
他的懷抱,她的家。
接下來的時間,是范成愉人生最艱難的日子,有許多硬仗要打。只是和蘇毓寶過世後的那段時間相比,她覺得好過一些,至少現在她不再是孤軍奮戰,她有汪雲昶的支持。
「無論發生什麼事,記得我永遠在你身邊,記住你要的結果,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的話,讓她的離婚行動有了最堅實的動力。
「在連允康點頭同意之前,我們別再見面了。」她很艱難地對他道出這個決定。
汪雲昶挑眉,一言不發,當作默許。
她甚至不讓他送她回洪鳳恩的公寓。在他酒店房間的門口,她微笑望著站在門裡的他,眼中有淚,「雲昶,下次見面,我就真的是范成愉了,對嗎?」
他報以笑容,「在我心裡,妳一直是。」
「雲昶,有句話你說對了。」她凝視著他,眼眸亮晶晶,「我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
汪雲昶揚起笑,傾身給她一吻,「好了,快回去吧。」再不走,恐怕想走就沒那麼容易了。
范成愉抿著唇,好像在竭力忍笑,忽然用力抱了抱他,「雲昶,原來你真的會臉紅啊!」這個總是調侃她的痞子,其實很容易害羞呢。
她火速放開手,朝電梯跑去。
未來的路恐怕漫長又荊棘密佈,可是,有他溫暖的目光和懷抱做後盾,這場仗無論如何她要打贏。
汪雲昶目送她進電梯,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想不到這張老臉竟禁不起女人的調戲。沒辦法,誰教那個女人是他的真愛呢。
他走到沙發旁坐下,拿起電話。「她下樓了。」
他說,記住你要的結果,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這是什麼意思呢?范成愉想著他最後飽含深意的話,帶著疑問步出電梯,走到酒店大廳。
「毓寶,你怎麼在這裡?」洪鳳恩從另一側的電梯走出來,看到她,十分驚喜地問道。
范成愉皺眉,「你怎麼也在這裡?」她看看好友。鳳恩頭髮微亂,面色潮紅,嘴唇紅腫,脖子上還有個明顯的草莓,分明……
拉過好友,她看了眼身後的電梯,「你該不會……」
有了雙胞胎姊姊的前車之鑒,她好擔心好友也步入後塵。有錢人的生活,一定要這麼亂嗎?
「該不會什麼?」洪鳳恩笑嘻嘻的,顯然沒打算對她說實話,一把摟過她的腰,「親愛的,你是不是也該交代一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
「哎呀!」洪鳳恩一把抱住她,不由分說地在她臉上「啾」了一口,「毓寶,我真的是好愛你噢!」
這人來瘋上演的是哪一出?
第二天的娛樂頭條為她解了惑。她這才知道,蘇毓寶真的是媒體寵兒,比很多當紅偶像還要受到照顧。闊別兩年,甫一亮相,她的臉孔已經連續兩天攻佔娛樂八卦的頭條。
這一次的照片,更是準確無誤地捕捉到鳳恩將唇貼在她面頰上的那一秒。
當晚,她被連允帆載回連家祖宅,連老太爺毫不客氣地將報紙丟上她的臉,「你和允康貌合神離我不管,但是在狗仔面前你給我收斂點,連家的門楣不是讓妳這麼去光耀的!」
范成愉根本沒空理會這個——她正在奇怪,為什麼連允帆會知道她在鳳恩那裡?
還好連允帆安撫住連老太爺的情緒,不然的話他血壓一飆高,一命歸天之後,她又「欠」他們連家更多了
「你就安分點待在洪大小姐的公寓,狗仔追你追得緊,最近別出門。」連允帆送她回來時,這麼告誡她。
范成愉頭痛地看著窗外,「你能不能幫我約一下連允康?」可笑,除了她被帶回來時見到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之後他都一直避不見面。
「談離婚嗎?」連允帆哈哈大笑,「我說,老爺子的遺囑在那裡擺著,這個問題你想都別想了,允康不可能同意的。」
「那他帶我回來幹麼?讓我在外面自生自滅不就好了?」
連允帆深深望了她一眼,唇角掛了抹諷刺的笑,「自生自滅?如果你能安分點自生自滅,或許他會睜隻眼閉只眼的放任下去。」
什麼意思?范成愉轉頭看著他,他此刻卻又像緊閉的蚱殼,什麼都不說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直到將她送到鳳恩的公寓門口,他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
這位連大少在暗示什麼?范成愉不禁覺得好笑。她從不認為連允康會介意這個,對於這種大富之家而言,只要事情不擺上檯面,你就是在身邊養一堆情人都不會有人吭聲。
何況,她都遠遠逃離香港,用另一個名字、另一個身份在過日子,連允康明知道找到她的結果不過是兩個人離婚,威脅到他的繼承權,又為什麼要找她回來?
就算曾經因為毓寶的關係對這位姊夫感到不忍心和內疚,她也已經盡力去補償,她不欠他們了——毓寶,跟我回去。
而從頭到尾,連允康也只對她說了這六個字而已。
范成愉回到好友的公寓,不禁陷入沉思。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越想越覺得奇怪?
或者,她應該聽從連大少的建議,老實待在家裡,靜觀其變?
接下來她老實待在家裡不出門,其問,除了和汪雲昶通通電話,偶爾洪鳳恩會回來一趟,她連吃飯都是叫外送的。
「你這麼老實,狗仔會很無聊的。」汪雲昶取笑她。他一個星期前就已經離開香港,回銀行上班了。
「我只是覺得事情不像我想的那麼簡單。」
汪雲昶意味深長,「本來就不是那麼簡單,你只要記得,最會欺騙人的,首先是人的眼睛,其次才是人心。」
「雲昶……」他是不是知道什麼而沒有告訴她?
兩個星期後,她再度被連大少載回連家,和上次一模一樣的橋段,不同的是,這回丟到她臉上的報紙有好幾份,連老太爺憤怒地咆暐,「我警告過你要安分點!」
她很安分了呀!她不解連老太爺的怒氣從何而來,看了看報紙。呵!她兩個星期沒出門,他們也能掰出這種新聞——她和連大少?
該說扯還是瞎,從她性傾向正常,到和鳳恩變成一對,現在怎樣?又變成雙性戀了?世界真精彩不是?
她瞪著連允帆,他回視她,無辜地聳聳肩。
「你們兩個少給我眉來眼去,允帆,第一次出現這種新聞我就算了,那天你明明在家,我當記者胡說八道!但是一個星期出現四次這種醜聞,你們嫌連家還不夠惹人注意?」
自從這個女人露面,狗仔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一直纏著連家不放。這種新聞又不是多正面,鬧得厲害了,難免影響家族生意。
「爺爺,狗仔都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您怎麼還這麼介意這個?我不是天天都和您去公司嗎?哪有機會去找弟妹?」連允帆好言解釋給他聽。
連老太爺瞪向范成愉,「那妳呢?」
范成愉蹙了下眉,心底忽然豁然開朗,她終於明白雲昶那句話了!她低眉順目,「大哥說的都是事實。」
因為低著頭,她看不到連允帆看了她一眼,好像十分震驚。
「我是在問你!你這些天都在幹麼?」連老太爺繼續吠,不過在吠之前又看了連允帆一眼。
「我都待在家裡,足不出戶。」
連老太爺瞇眼,「哪個家?」
范成愉看了連允帆一眼,垂眸,什麼都不說。
「允帆,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這個女人說。」連老太爺下令。
連允帆走過她身邊時,忽然道出兩個字,「聰明。」難怪有人跟他說,只要按照計劃走,即便不說破,這女人也能很快領悟到他們要做什麼。
她的配合度,果然很高。
范成愉轉了轉眸,仍舊沉默。
氣氛忽然變得很冷清。連老太爺端坐在沙發中央,雙手交握著枴杖,默默瞅著她,良久後才咳嗽一聲,「怎麼,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齒的,現在沒話說了?」
「我以為是老爺子您有話要對我說。」范成愉隱隱覺得他的話很奇怪,至少,他的口氣不像人前那麼暴戾。
「蘇毓寶,你實在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連老太爺重重一歎。
范成愉抬頭,眉心微皺看著他。
「當年我要趕你出連家時,你是怎麼說的?跪在我腳邊,求我讓你和允康在一起,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你不是死都要和允康死在一起嗎?」連老太爺凌厲地看著站出。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毓寶真的這麼說過?那她後來為什麼會選擇那種死法?
姊姊過世時,她面對一團混亂,沒有機會深想這個問題,現在想來,實在很不對勁!不,她怎麼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姊姊是個本質淫蕩的女人。
連老太爺冷笑,「年輕人,竟然比我這個老人家還健忘。當年我趕你出祖宅時,我讓你和允康離婚,結果你不肯,說什麼除非你死,否則絕不離婚!現在怎麼,要自打嘴巴?」
「那我兩年多前要離婚,您為什麼又不同意,甚至用繼承權威脅連允康?」范成愉奇怪。
連老太爺露出一抹複雜的眼神,「我為什麼不同意嗎?老實告訴你,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你們離婚,留你在連家,只會敗壞名聲,我想不到任何好處。」
范成愉差點飆粗口,她提醒自己對方是老人家,不能太爆發。「可是連允康不同意離婚,不就是因為你的遺囑嗎?」
「遺囑?」連老太爺輕蔑地看她一眼,背過身,「叫允帆送你回去。」
然後,再不看她一眼。
回到洪鳳恩的公寓,范成愉窩在床上,翻看著這幾天的八卦報紙,這些狗仔很厲害,僅憑借連允帆和她出入公寓的照片就能推斷出他們有染,拜託,連允帆那天送她回公寓就立刻走人了,他們也能產生這種聯想?
「為什麼連老太爺會說那樣的話?」
她一邊看報紙,一邊在電話裡和汪雲昶講今天發生的事,末了問他這個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
他的回應是一聲輕笑。「成愉,人生本來就是一盤棋,有的時候我們是下棋的人,有的時候我們是棋子,明白了這個道理,可能你會好受些。」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你最近說的話總帶禪機?」
汪雲昶打個哈欠,「可能是那次和你一起求籤讓我得道了。」
「還成仙了呢!我在和你說正經的。」竟然敷衍她?
「我也是啊,成愉。還記得嗎?那次的籤詩說我今年會得佳偶呢。」他漫不經心地扯開話題。
范成愉沒好氣,「我已經跟你說過恭喜了。」
「是啊,你還跟我說……」他把話拖得好長好長。
「那是你趁我不注意拐我說的。」她連忙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