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的兒子白白胖胖,梅玉盈擔心百獸谷環境不好,要回娘家休養,海青吩咐四個弟子專心練武,兩夫妻乘船前往紅梅山莊。此時到處是烈陽門的天下,不過喬玉清處置得法,烈陽門口碑不錯。兩夫妻徑直來到紅梅山莊,老莊主梅冬青尚在,已經金盆洗手多年,在家養老。得知孫女回家,還帶回一個大胖兒子,喜不自勝,大擺酒宴慶賀,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熱鬧。海青一向喜靜,只在屋裡陪妻子,海青是綠林盟主風龍的師父,所有綠林道都不敢得罪,大多數都藉機會買好,因此送來的賀禮儘是奇珍異寶。梅玉盈知道丈夫有心事,多方開解。海青深沉內斂,有什麼難事都放在心裡,從不表露出來,只有跟風龍和海雲在一起的時候才能拋開心事。如今海雲喪生,風龍整日忙碌,海青把所有的苦悶都積壓在心裡,表面上仍然談笑自若。梅玉盈瞭解丈夫的性情,心裡極為擔心,卻沒有什麼好辦法。夜深人靜的時候,海青一人在後園練習刀法,梅玉盈抽空把自己的心事告訴梅冬青,梅冬青特意到後園畫樓上看一看海青。因為海青武功精深,貿然靠近定會被發覺。來到畫樓上,梅冬青從窗縫中向下偷看,發覺海青的刀法極為精妙,卻顯然不是天罡刀法,凌厲剛猛,殺氣逼人。梅冬青大驚之下,大氣也不敢出,眼見本應雪亮的刀光竟然泛出紅色,心裡驚疑不定。海青練完刀法,對著明月冷笑一聲,梅冬青感覺到脊背發涼,渾身發冷,等海青回房才緩過神。心裡惴惴不安,明知海青的武功已經走偏了,卻沒有好辦法。出現這種情況只有找出武功比海青高一倍的人才能解決,可是這樣的高手上哪裡去找?左思右想,只好等天明再跟梅玉盈商議。海青還是一如既往,謙恭有禮,滿懷信心,天大事也一肩承擔。梅冬青等海青不在的時候找梅玉盈把情況一說,梅玉盈大吃一驚,問道:「爺爺,如果沒人幫他,結果會怎樣?」梅冬青歎口氣:「一旦心火發作,性情必定大變,到時候會做出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憑他的武功,誰也制不住。」梅玉盈掛念丈夫,著急道:「要不請秦堂主幫幫忙。」梅冬青搖頭:「青雲山莊是武林禁地,我們沒辦法靠近。就是把信送到也無用,秦堂主攜家遠遊西域,曾經在米脂鬧出事,此時身在數千里之外。」梅玉盈叫苦不迭:「這可如何是好?」
海青安心住在紅梅山莊,表面越平和梅冬青越害怕,海青身為天罡門主,內外功俱臻一流,手上的寶刀乃是當今第一利器,一旦變了心性,不知會鬧出多大的亂子。光是一人倒也罷了,最關鍵還是風龍,這師徒倆情深義重,一旦海青出事,風龍一定會發動綠林所有力量協助,那時局面就無法收拾了。海青不時離開紅梅山莊,誰也不知出去幹了些什麼,梅冬青留神觀察,這一日發覺海青帶回一匹罕見的良馬,火炭紅,一對眼睛好似黑珍珠一般。梅冬青馬上認出,這是鄱陽王最心愛的寶馬,不知海青想做些什麼。海青得到寶馬,愛護有加,不時出去兜風。因為此馬為各方熟知,每次都在深夜出去。梅冬青見海青出去的時間越來越久,有時清晨才回來,每次回來都把寶馬累得通身是汗,海青倒顯得精神抖擻。梅冬青在江湖打滾多年,知道有事,秘密派人調查,背著海青,連梅玉盈都不知道。因為海青極為精明,一旦被他察覺,事情就難以收拾了。數日後得知,海青的行蹤極為隱秘,寶馬又迅捷無比,難以追蹤,只知道大概方向。梅冬青聯絡同道,打聽江湖動向,得知烈陽門有三個分支被神秘人物徹底剷除,沒留一個活口。下手之人帶著鐵面具,刀法竟然是失傳的血刀門刀法。梅冬青知道是海青下的手,卻不能挑明。血刀門刀法再現,這個消息驚動了各大名門,紛紛派人查問此事,可是根本無人能提供詳情。喬玉清自然得到消息,心裡明白,一場大劫拉開了序幕。派出大批人手布下眼線,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下手之人。其實喬玉清心裡明白,海雲已死,當今天下只有海青能施展血刀門刀法,可是海青修習的是正宗玄門武功,不可能濫殺,恐怕其中另有隱情,因此只注意尋找線索,重點仍然在海清身上。
這樣的大事自然瞞不過風龍,手下人傳來消息,風龍就猜出師父出事了,當初在百獸谷就發覺師父的眼神不對,為免事態擴大,風龍專程到紅梅山莊見海青。師徒倆見面,海青極為歡喜,馬上吩咐人準備好酒烤肉招待。本來海青多年吃素,如今竟然一反常態,跟風龍一起喝酒吃肉,而且吃得不比風龍少。風龍心裡明白,師父的武功變了,性情也變了。兩人在月下烤肉喝酒,風龍問道:「師父,多年食素,為何改了習慣?」海青笑道:「為師也不清楚,從前覺得酒肉妨礙修煉內功,如今心裡總有一股火,只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才舒服些。」風龍不解道:「何不到定心池化去心火?」海青搖頭:「實對你說,為師的心火就是定心池的寒氣衝進五臟六腑,經脈逆行的結果。」風龍大驚:「師父,此事可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性命難保。」海青笑道:「如果失去武功,為師寧願死去,大丈夫頂天立地,生做人傑,死為鬼雄,豈能苟且人世。」風龍知道,師父表面雖然謙和,但骨子裡卻有睥睨天下的豪情壯志,當初禹王擂台,一人挑戰數位高手就可見一斑。如今經脈逆行,早晚影響到神智,一旦失控就難以收拾了。風龍知道秦正陽在西域,無人能幫助師父,只能想辦法開解。師徒倆飲酒談心,海青暫時拋開了心事。風龍實在不放心,索性留在紅梅山莊照看師父,海青雖然情緒逐漸穩定,但真氣逆行決不是言語能解決的。隨著海青酒量一天天增長,風龍看出師父強壓著情緒,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可是實在沒有好辦法解決。這一日吃飽喝足,海青要與風龍過招,師徒倆來到後園,海青不用天罡刀,反而取出一對流星錘,與風龍的紫金錘極為相似。笑道:「今日為師跟你比比力氣,痛痛快快打一場。」風龍心裡歎息:師父不說比試而說打一場,顯然是要發洩心裡的苦悶,這樣也好,總憋悶著早晚會憋出病來。
風龍輪起紫金錘,海青一改往日的作風,不躲不閃,舉錘硬架,一聲巨響,傳出老遠。風龍也覺得雙臂一震,海青叫一聲:「痛快,這才是男子漢的打法。」風龍只好奉陪,兩人輪動數百斤的大錘,高呼酣鬥,整個山莊的人都被驚動了。海青氣血逆行,走的是當初血刀門主的路子,勁力奇大,風龍越來越覺吃力,只好傾盡全力,放手一搏。這一場惡鬥,把後園的假山,圍牆都給掃平了。海青越鬥越勇,武功逐步發揮,風龍心裡終歸有顧忌,難以放開手腳,有些招架不住。海青已經進入忘我之境,一門心思要把對手打倒,全忘了這是自己至親的徒弟。觀戰的梅冬青看出火候,再打下去,風龍鐵定吃虧,連忙叫來四個年輕力壯的後生,抬著一缸清水從畫樓上砸下去。水缸被大錘擊得粉碎,水花四濺,海青被涼水一淋,看到風龍的光頭,長歎一聲,扔下大錘。風龍通身是汗,走過來問道:「師父,好些了麼?」海青看著心愛的徒弟,心裡酸楚,搖頭道:「龍兒,想不到師父自小習武,苦修多年,竟然會對你下殺手,造物弄人。」風龍跪倒,虎目中落淚道:「師父,徒弟沒本事,幫不了師父,死在師父錘下也應該。」海青長歎:「孩子,為師就算自己赴死也不能傷害你。」兩個鐵打的英雄抱在一起落淚,畫樓上梅冬青老淚縱橫,蒼天為何如此捉弄人,頂天立地的英雄竟然落到這一步。海青意識到有人在旁邊,拉起風龍道:「龍兒,你身為綠林盟主,不能失了身份,聽師父的話,馬上離開,三年之內不許跟師父見面。」風龍當然不依:「師父有事,徒弟豈能袖手?師父愛護徒弟,徒弟也要敬師。」海青把臉一沉:「難道你不聽師父的話了麼?」風龍斬釘截鐵答道:「就算死也要跟師父在一起。」海青呵斥一聲:「逆徒,給我走。」雙臂一叫力,竟然把風龍龐大的身軀擲出數丈開外,風龍明白,此時強留在師父身邊,只能給師父加重心事,於是跪地給海青叩了三個頭,朗聲道:「既然師父生氣,我先走,等師父消了氣再回來。」
看著風龍遠去的背影,海青黯然回房,梅家人也不敢多問,小心伺候。風龍走後,海青更加苦悶,寡言少語,表面還是很平靜。風龍離開紅梅山莊,心裡煩悶之極,傳下號令,晝夜監視紅梅山莊,隨時把師父的一舉一動稟報自己。喬玉清經過多方探查,得知下手的人來自紅梅山莊,心裡明白,肯定是海青,至於為何性情大變就無從知曉。喬玉清分析,目前江湖中無人是海青的對手,秦正陽短期內回不來,一旦海青大開殺戒,根本無人可敵。只好吩咐人留心紅梅山莊,提前做好防範。風龍一直掛念師父安危,這一日手下人稟報,紅梅山莊有異動,風龍連忙前去打探,來到莊外,手下的眼線稟報:「盟主,接連三日,每到半夜子時,山莊裡就會傳出淒厲的長嘯,聲震數里,動人心魄。」風龍知道,紅梅山莊只有師父一人有此功力,就在莊外等候,果然半夜子時,山莊裡傳出長嘯之聲,威勢驚人,悲愴蒼涼。風龍心裡難受之極,師父受罪,自己心裡更不好受。這時手下人稟報:「盟主,西邊的弟兄發出信號,有人出來了。」風龍連忙前去詢問,得知海青孤身北上,騎著一匹寶馬,行動極為迅速,跟不上。風龍傳令,發動所有眼線,一定查出師父的行蹤。喬玉清的人也在關注海青,可是海青乃是當今少有的高手,有勇有謀,行事神出鬼沒,寶馬日行千里,兩方面的人都無法掌握海青的行動。一月之後,一個驚人消息傳遍江湖,血刀門刀法再現,烈陽門損失慘重,同時還有不少貪官污吏,惡霸土豪喪生。烈陽門放出話來,天罡門主海青大舉向烈陽門復仇,早晚波及各大名門。因此各方人物都在尋找海青,還有不少人打紅梅山莊的主意。風龍傳下號令,膽敢侵犯紅梅山莊者將招致綠林最瘋狂的報復,此令一出,人人都明白風龍力保師父的家人,綠林勢力龐大,根深蒂固,因此沒人到紅梅山莊搗亂。
天罡刀再一次成為各方注目的焦點,海青曾經在禹王擂台奪魁,又開創天罡門,武功卓絕,烈陽門如此龐大的勢力都招架不住,江湖中難免人人自危。金童也得到消息,這樣的大事自然瞞不過他。聽說海青向烈陽門尋仇,金童有些為難,按理說應該協助,但海青已經與武林為敵,不能貿然行事。思前想後,決定到黑鷹堡找五哥問一問。來到黑鷹堡,袁金鼎也在琢磨海青的事,兩兄弟坐到一起。袁金鼎道:「據我的消息,海青確實向烈陽門動手了,用的確實是血刀門刀法。」金童問道:「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協助於他?」袁金鼎搖頭:「不能急於行動,海青是秦堂主的故人,又得到天罡寶刀,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幫忙。但海青明明是天罡門主,怎會用血刀門刀法復仇?既然要報仇,何必等烈陽門發展壯大之後才動手?這裡面一定有隱情,我們要把這裡面的事弄清楚再決定。」金童點頭:「還是五哥考慮周詳,我們應該從哪方面下手?」袁金鼎答道:「當然是紅梅山莊,海青的事只有他的夫人和徒弟風龍最清楚。」金童苦笑:「風龍跟我不大對勁,還是五哥出面比較好。」袁金鼎笑道:「我也不好出面,已經請四哥找軍師一道去詢問,就快回來了。」金童讚道:「五哥才是做大事的材料,兄弟差遠了。」段金剛確實找到彭元濟,把事情一講,彭元濟也極為關心此事,通過特殊的渠道聯絡風龍,三人在長江上的大船上碰頭。風龍心裡的苦悶沒人傾訴,好不容易見到彭元濟,毫不隱瞞,把海青的事源源本本講述一遍,彭元濟吃驚不已,段金剛也不曾料到,海青竟然遭遇這麼大的變故,如今迷失本性,實在不好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