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雲得到秦正陽的指點,潛入西蜀,綵鳳船的經歷讓海雲整個人都變了,不再是被舊情纏身的傷心客,整個人都好像一柄出鞘的寶刀,鋒芒畢露。武秋江帶領一批人只在水路接應,隨時聯絡。海雲孤身進入深山之中,半月教的總壇設在摩雲嶺,海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隱形潛蹤,在密林中行進。據秦正陽提供的情報,半月教把摩雲嶺作為聖地,教主與主要骨幹都在那裡,防守極為嚴密。另外所有教眾的領子上都有一個半月形的標記,教主並不是喬玉清,而是一個老者,神通不小,武功深不可測,被所有教眾奉為神明,尊貴之極。另外教主有六名女弟子,本領也不差,被教眾稱為神女。這只是粗略情形,因為各族對外來的漢人極為注意,秦正陽的人無法得到詳細的消息,所以才要海雲前來。海雲很久不曾身處危險之中,如今在密林中穿行,與野獸為伍,不覺恐慌,反而覺得興奮,秦正陽沒有具體的要求,也沒有時間的限制,因此海雲並不著急,緩緩接近摩雲嶺。路上發現,半月教的勢力極為龐大,一路行來,各村各寨都有半月教的教徒。因為這裡是外族的聚居處,海雲不能洩露行蹤,飲食自己解決,憑海雲的武功自然不費勁。密林之中,蛇蟲猛獸都奈何不了海雲,最難當的卻是蚊蟲,防不勝防,如果不是帶了驅趕蚊蟲的藥難免吃苦頭。海雲發覺,半月教在這裡影響極大,教徒明顯比一般人身份高一些,如果一人加入半月教,就會被當作大喜事。海雲不急於到摩雲嶺,四處探查,四方情形大致一樣。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之後海雲才向摩雲嶺進發。遠遠發現一股濃煙升起,海雲靠過去細看,見是一個寨子,規模不小,正值日中時分,寨子北面河邊有一個高台,濃煙就是從高台上升起的。有近千人圍在高台四周,磕頭禮拜,台上濃煙之中有幾個人影跳動,好像在舉行什麼儀式。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海雲武功刀法俱臻一流,無所畏懼,小心靠近。發覺高台上有一個一動不動的男子,有五六個帶著古怪面具的人圍著此人跳舞,手裡晃著鈴鐺。海雲看出,這是為病人驅魔,這裡的人認為,疾病是惡鬼作祟,只要做法將惡鬼趕跑就可以痊癒。經過一個多月的探查,海雲已經瞭解一些本地的風俗,這等規模的儀式說明得病之人身份不一般,至少是族長。此時儀式正進行到緊要的關頭,為首的巫師使盡渾身解數就是不能使病人起身,口裡一邊喃喃唸咒一邊瘋狂的蹦跳,四面的人連連叩首。海雲明白,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不成功也沒什麼關係,如果換成族長,一旦不成功就會殺族人的性命向惡鬼換回族長的命。果不其然,四個人把一個男子拖到高台上,手腳分別縛住,將死之人大叫不止,臉上卻沒有恐懼之色。為首的巫師高舉一根骷髏頭的金杖仰天高呼,四面的人齊聲附和,海雲心道:這樣做根本不會有什麼作用,只是這些人信奉了多年的規矩外人難以理解。巫師揮動金杖,四名戴著面具的人各持利刃上前,下一步就是取出被縛的人心臟與惡鬼交易。海雲心裡覺得這些人野蠻,不過自己殺的人也不少,這樣的場面實在算不得什麼。儀式繼續進行,被縛的人死後得病的人還是一動不動,巫師慌了神,如果法術失靈,巫師也難逃一死。正在慌亂之時,一陣奇異的樂聲傳來,巫師吆喝幾聲,眾人湧到河邊,水面上飄來一個竹排,四名赤膊的壯漢抬著一個滑竿,上面端坐一個女子,白衣飄飄,臉上蒙著面紗,身材嬌好,曲線玲瓏。巫師頗為緊張,如臨大敵。海雲心裡一動:難道這就是半月教的神女?
主持儀式的巫師大聲叱呵,海雲雖然聽不懂也猜個八九分,這個寨子的人顯然不願服從半月教的驅使,半月教找機會前來生事。聽竹排上的女子對眾人開言,巫師不住爭辯,最後好像達成了協議,眾人讓開,女子徑直登台,四名大漢向四面拜倒,看樣子是在禱告上蒼,女子雙手展開,右手拿著一個烏木酒杯喃喃禱告。海雲也想看一看這個女子在弄什麼玄虛,借林木隱身,緩緩靠近。見那女子禱告半晌,烏木酒杯裡面竟然多了一杯水。圍觀眾人齊聲驚呼,女子吩咐一聲,一名壯漢掰開族長的嘴,女子把杯中的水倒入,壯漢把族長的身子提起來,在背心一擊,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族長竟然跳起身來高呼不止。這時所有人都歡呼跳躍,海雲不是愚昧之人,心裡明白,那個族長一定是被高手施了手段,巫術自然失效,這一番作用,全族的人都會加入半月教。白衣女子完成使命,對那族長吩咐了數語,族長連連點頭答應,女子大袖一揮,就有一股白霧罩住身形,眾人連連禮拜。海雲知道這是故弄玄虛,欺騙這些人,白衣女子已經帶領四名壯漢登上竹排遠去。海雲就在後面跟著,虧得在玉晶島學過潛水,過河極為輕鬆,滑竿的目標明顯,海雲不用跟得太近。白衣女子正是奔摩雲嶺方向行進,海雲只在後面,路上的人見到白衣女子大多頂禮膜拜,極為謙恭。海雲明白,這個女子八成是半月教的神女,不能放鬆。於是一路跟隨,只是越來越困難,越往前走人越多,稍不留神就會被人發覺。海雲念頭一轉,如果換成秦正陽會怎麼做,盤算一番,想起秦正陽潛入宜春,三言兩語將薛九娘收為屬下,心裡有了主意。
白衣女子一行人根本沒發覺有人跟蹤,趾高氣揚前行,海雲看準前面一個小山包,展開身法趕到前面等候,果然武功卓絕,連一隻飛鳥都不曾驚動。白衣女子一行人轉過山包,忽然有一股涼風掠過,白衣女子感覺到有一股疾風竟然把自己捲起來,面紗把雙眼蒙住,什麼也看不到,好似騰雲駕霧,驚詫之餘忘記驚呼。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雙腳落地,白衣女子才叫道:「哪路神將與我為難?」海雲心裡暗笑:整日裝神弄鬼唬人,說出的話也是鬼話。一把扯開面紗,白衣女子才看清身在一個山洞之中,面前是一個青衣男子,問道:「你是人是神?」海雲心裡一轉,此女既然被半月教的邪說迷住,自己不妨借題發揮,於是換一副腔調道:「本神乃是巡行三界的水部靈官,巡查到此,有些事要問你。」如果換做旁人,肯定對這一通鬼話笑掉大牙,白衣女子卻深信不疑,能在那種情形下把自己攝來的肯定是天神。於是拜倒施禮:「尊神有何差遣?」海雲心裡好笑,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道:「本神在前面寨子見到你施展神通救醒族長,是奉了誰的法旨?」白衣女子正容道:「半月教八目天君差遣我解救族長。」海雲假意點頭:「原來是半月教的八目天君,你所司何事?何時得道?」白衣女子一本正經答道:「小神是天君駕前捧劍神女流鶯,一年前得天君打開天門。」海雲點頭:「你們六個神女一直在天君身邊麼?」流鶯答道:「不錯,自從天君助我們打開天門,我們就跟著天君。」海雲追問:「是誰把你們交給天君?」流鶯道:「乃是文曲星君。」海雲心裡暗笑:這樣荒誕的事說出去也沒人信。
既然開了頭,這戲就要演下去,海雲明白,所謂的文曲星君八成就是喬玉清。於是問道:「文曲星君現在何處?」流鶯答道:「星君一直在臨風塔,從不露面。」海雲一邊問話一邊盤算,這個女子該如何處置,殺之顯然不妥,放她回去難免暴露自己的行蹤,思索片刻打定主意道:「你回去對天君說,本神奉禹王之命巡查此境,上天有好生之德,偏安西蜀自有天地護佑,一旦染指中原,禹王必然過問,那時一切都將成為齏粉。」流鶯答應:「一定將尊神的話轉告天君。」海雲吩咐一聲:「閉眼。」流鶯馬上緊閉雙目,海雲輕輕提起流鶯,飛快趕回滑竿處,四名壯漢還在原地等候,神女瞬間不見必是身有要事。見到流鶯突然出現,四人也不吃驚,流鶯回到滑竿上吩咐道:「我有要事稟報天君,快走。」四名壯漢快步疾行,海雲接著跟蹤,直奔摩雲嶺。據秦正陽的情報,半月教教主,也就是流鶯口中的八目天君是個高手,喬玉清老謀深算,不好對付。別人都差不少,所以海雲放膽跟蹤,夜幕落下之時進入摩雲嶺。這裡守衛森嚴,如果未曾得到從禹王三式中化出的身法,海雲早就被發現了。跟定滑竿前行,轉過一個山坡,前面燈火通明,綿延數里,與天上群星對應,別有一番情趣。海雲藝高膽大,緊貼著滑竿,就躲在最後一名壯漢背影之中。前方出現一座高大的建築,好像是一座宮殿,壯漢把滑竿停在門口。海雲看流鶯進入宮殿,自己也不能閒著,藉著夜色從宮殿左側繞行,發覺宮殿規模不小,圍牆極為高大。行出半里左右,海雲爬上牆頭,向下一望,燈火之下看得分明,海雲登時出了一身冷汗,原來下面竟然有無數大小蟒蛇,也分不清是有毒無毒。這裡是不可能下去了,於是沿著圍牆前行,費了不少功夫,發覺圍牆裡面都是蛇,心裡歎息:這半月教果然詭異,竟然用蛇來保護宮殿,自己根本無法進宮殿查探。
流鶯進宮之後,直接來見八目天君,正殿之上,一名金冠老者端坐,威風不可一世。流鶯下拜:「參見天君。」這老者就是八目天君,當下點頭問道:「事情辦得如何?」流鶯答道:「族長已經重生,帶領全族加入我教。」八目天君微笑道:「辦得好,回去休息吧。」流鶯道:「啟稟天君,回來的路上,有禹王差來的水部靈官命我傳話。」八目天君一愣,問道:「靈官如何出現?」流鶯道:「靈官法力高深,借輕風將我攝走,傳話之後又將我送回。」八目天君沉吟片刻問道:「靈官有何事召你?」流鶯把海雲的話講述一遍,八目天君點頭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流鶯自去休息,八目天君馬上動身離開宮殿,直奔摩雲嶺頂上寶塔,也就是流鶯口中的臨風塔。塔中密佈機關,八目天君自然輕車熟路,逕直登塔。臨風塔共有七層,八目天君來到第五層,進入一室,室中香煙繚繞,四名童子侍立,正中一人金冠鶴氅,玉面長鬚,仙風道骨,正是喬玉清。八目天君抱拳道:「星君有禮。有一件事頗費參詳,特來請教。」喬玉清點頭:「有什麼事儘管道來。」八目天君把流鶯的話講述一遍,不無擔心道:「這是哪方的高手?找我們何意?」喬玉清微微一笑:「這是秦正陽派來的探子,專為摸清我們的虛實。」八目天君面色大變:「我們可沒招惹他,躲到這窮鄉僻壤來他還不放過我們?」喬玉清搖頭:「秦正陽只是要摸清我們動向,無意與我們為難,各方面消息顯示,聚風堂已經朝不保夕,金童夫妻準備投身官府,秦正陽不可能讓聚風堂除名江湖,定會在中原維持局面,不會到這裡來。」八目天君長出一口氣:「他不來就好,除了他誰也無法奈何我們。」喬玉清道:「中原藏龍臥虎,智謀之士極多,我們這些把戲行不通,這裡才是我們的樂土。」八目天君問道:「那我該怎麼辦?」喬玉清道:「不用擔心,秦正陽的事交給我處理,你只管享福。」八目天君滿心歡喜告辭。等他走後,喬玉清立刻變了一副面孔,吩咐道:「來人。」一名黑衣人出現,喬玉清交代:「傳信烏雲仙,找機會把綵鳳船的銀票偷出來。」黑衣人領命,喬玉清又道:「嚴密監視武秋江一干人的動向,隨時稟報。」黑衣人退出,喬玉清喃喃道:「秦正陽,只要你來到臨風塔,江湖就是我的。」一名美艷女子進門,笑吟吟道:「秦正陽終於要來了麼?」喬玉清點頭:「秦正陽一定會來臨風塔,我準備了多年,就為這一刻,一旦成功,天下皆在掌中。」女子歎道:「想法不錯,可惜秦正陽沒那麼容易對付,如果他不來我們豈不空歡喜一場?」喬玉清笑道:「放心,我最清楚秦正陽的性情,不把我的虛實弄清楚就不是秦正陽了,我們的計劃鐵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