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差不多十幾分鐘,黎璐佳才從洗手間出來。
此時的黎璐佳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
散開的長髮已經束起,原本睡意朦朧的面容重新變得容光煥發,嘴唇精心塗過了口紅。
看得出,她從內到外都調整得不錯。
「剛才……是我先生的電話,」她輕描淡寫的語氣顯得有些刻意,「哦,對了……一兩天之後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哦。」除了這個語氣詞,我不知道該說別的什麼話才好。
「怎麼樣,現在咱們回城吧?」
「好啊,」我看看表,「不過,這麼早我怕辦不了退房手續,這裡可不是星級酒店。」
「那……你就陪我去海邊走走吧?」她的笑容開始變得輕鬆起來。
「好啊。」我也作出輕鬆的樣子點了點頭。
清晨的海灘,空曠,潮濕。
但是刺眼的陽光以及上下翻飛的海鷗都給人以生機勃勃的感覺。
我們並排走在沙灘上,身後是兩串時遠時近、深淺不一的腳印。
「我最喜歡大海了——」她平靜的語氣讓我疑惑前幾個小時發生的一切是否真實,「在大海面前,我覺得自己真渺小。」
「是啊。」我找不到黎璐佳昨晚的痕跡,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可以展示自己的風趣,似乎我也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
「我在香港那幾年,沒事我就會去海邊走走,」她把時空拉到無窮遠,「只不過,香港太小,人又太多,找不到像這裡這麼安靜的世外桃源。」
「那是那是,」我隨口道,「這裡的確有點世外桃源的味道。」
「要不是有事情要處理的話,我還真想再多待一天呢。」黎璐佳略帶遺憾的口氣讓我確信——她並不是隨口說說的。這句話多少對我是個安慰。
「哈,來日方長嘛,以後有的是機會,」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什麼時候想再來,給我電話就是了。」
黎璐佳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我很好奇黎璐佳有著高超的感悟能力——
她似乎能夠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竟然能夠提前回答了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問出來的問題。
看來,經歷的男人不多並不代表看不懂男人,就如同撒謊不多並不代表不會撒謊一樣。
但是,我怎麼就能夠肯定她經歷過的男人不多呢?
我對她並不瞭解啊,我有些懷疑自己先入為主的印象。
她——越來越像是一個謎一般的女人,極端簡單而又極端複雜。
開車回去的路上,黎璐佳的興致明顯跟來時不能相比。
這可能是受我的影響。
我打開電台,試圖讓音樂沖淡略顯厚重的沉悶。
可是我的耳邊卻不停地響起清晨那個刺耳的電話鈴聲。
就是那個可惡的電話,破壞了所有美好的感覺,使一次近乎完美的努力最終歸於徒勞。
我似乎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的聰明勁兒都跑到哪裡去了。
我忽然發現——口是心非無疑算得上人類最顯著的特徵之一。
就拿自己來說吧,口口聲聲「過程比結果重要」——其實未必,起碼是一樣重要。
黎璐佳在電台催眠似的音樂聲中昏昏欲睡。
我也感覺有點疲倦。我想自己可能是累了吧。
我對自己寬容地笑了笑,試著原諒自己的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