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對她做了永遠無法挽回的事情,而今時今日,那血紅的嫁衣再一次的捧到了她的面前……
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枷鎖嗎?即使經歷了再多,她這顆十七歲的少女之心,仍舊是無法承受的……
聽聽那鑼鼓喧天的聲音吧!看看那滿室妖艷的大紅吧!瞧瞧這刺眼的華麗紅裝吧!如今在她的腦海中,全都成了詭異,夾雜著恐懼的無與倫比的詭異……本該是什麼樣的情況呢?婚禮,婚禮!也許對太多的人來說,這是一件喜事吧!應該要有笑容的吧!那號角和鞭炮聲,是在對全世界宣告:夏亦菱將與元昊合而為一,大宋公主將與西夏王子喜結連理,大宋帝國將與西夏王國萬世交好……
而她的恐懼,更多的正是源自於對昭雲的瞭解,對這一切的瞭解啊!
昭雲,他此刻一定是在某個地方,注視著這一場盛大的婚禮;他在心痛著,憤怒著,甚至……
她再不敢想下去接下來的景況,因為她的心裡,真的容不下更多的東西了……請原諒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吧!在這一刻,她能想到並且願意想到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我求求你們!」
她忽地「撲通」一聲,朝著兩人跪了下去:
「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我吧!」
她聲淚俱下,就要磕下頭去,卻被眼疾的小荷一把拉住:
「郡主這是要做什麼?不要嚇我們了!」
兩人亦猛然跪了下來,誠惶誠恐,哀哀淒淒。
夏亦菱搖著頭,淚流不止:
「不,你們不瞭解的,我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對昭雲,我……我要走,我要逃走!」
此話一出,二人皆驚,小蓮更是用手堵上了嘴巴,似是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說錯了什麼。
「郡主在說什麼傻話?快起來吧!」
小荷大睜的雙眼裡有著驚駭,極力得想要保持鎮定試著要把夏亦菱從地上拉起來。
「不!我不起來!倘若你們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她眼中淚光閃閃,卻滿是堅定,直看得兩人目瞪口呆,接下來卻一陣戰慄,心中一片冰寒:郡主瘋了嗎?!
「我明白我在做什麼,小蓮,小荷,我知道你們一直對我最好的,我……可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我不可以這樣的!倘若昭雲……他……知道了,他會多麼的難過,我……簡直無法想像;我不可以這樣對他的,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承受不了再失去我了!而元昊,他擁有一切,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了!所以,求你們幫我!幫我……我知道這很自私,但是……無論如何,我必須要見到昭雲,要去見他一面!我真的很擔心他……倘若我不在他身邊,今天,他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我求求你們了!」
她說完,把頭毅然的磕向了地面,滾燙的淚水亦灑在了二人腳邊,漸漸暈染出讓人心痛的圖案……
「郡……郡主!不要這樣,求您不要這樣!嗚嗚……奴婢們……承受不起呀!」
兩人亦是痛哭著,極力得想要拉她起來。
「幫幫我!小蓮,小荷,求你們幫幫我!嗚嗚……」
夏亦菱仍舊不依不饒,凌亂的髮絲垂向地面,衣衫不整,涕淚模糊,如今,哪裡還有一丁點公主的莊重與氣魄,卻更是讓人心痛與憐憫……
「郡主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郡主的吩咐,奴婢們哪有說不的權利?只是郡主……為何一定要如此呢?」
小蓮心驚,又不解,更有心痛。為何郡主的心思,這樣的讓人不明白呢?郡主的性子,又為何這樣的倔強呢?
「你答應了!你們答應了,對嗎?」
聽她如此說,夏亦菱滿是淚痕的臉上,綻開一個驚喜的笑容,眼睛裡亦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光亮,讓二人都似看得驚呆了去,郡主……
夏亦菱站了起來,稍稍整理了衣衫,又胡亂的抹了下眼淚,便湊到小蓮耳邊,輕輕啟唇了幾句。
卻看到小蓮的眼睛越睜越大,終於抑制不住叫了起來:
「這絕對不可!請郡主收回成命,奴婢絕對不敢——」
「小蓮,其實我一直都懂你的心思的,你喜歡著元昊,不是嗎?」
夏亦菱制止了小蓮未說完的話,看到她的臉因著自己的話而變得通紅又煞白,她淒婉一笑,接著道:
「所以,替我,嫁給他。」
小蓮驚駭的堵上了口,站立不穩的後退幾步,甚至連嘴唇都顫抖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望著她:
「郡……郡主!」
小荷亦是難以置信,驚懼非常:
「這……這如何能行得通?倘若王子知道了,是……是會被殺頭的呀!雖然,奴婢們不害怕為了郡主而喪命,但……」
「相信我,他不會傷害你們的!」
她真誠卻又自信滿滿,對著兩人安慰道。
兩人啞然,慌亂卻又震驚。
小蓮驚慌得快要流下眼淚了,郡主是要她……代替她嫁給王子啊!這本是自己一直埋在心底永遠也不打算說出的心願,可如今……卻能夠如此簡單的實現,但是……要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呀?!
小荷亦是滿目震驚,惶惶不已:郡主是要欺騙王子啊!難道不害怕……
「我沒有時間害怕了,小荷,我只能對不起他了,我不能夠如此殘忍地對待昭雲,真的不能夠了……」
她很清楚她們的擔憂,但卻更明白自己的無奈。她知道她這樣做是會讓元昊心痛的,但她卻不能夠害昭雲發瘋了……
良久,三人相對無語,但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滾滾瀾潮……
***
大宋南菱公主從今日起,便成為了西夏王子元昊的王妃了。兩人在莊重的西夏王宮中,舉行了盛大的婚禮;百官齊賀,各國朝貢,滿朝歡慶。
富麗堂皇的婚宴,熱鬧非凡;然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在王妃身邊守護的侍女,缺少了一位。或許是有人注意到了,但是,誰又會去在意呢?一個侍女而已呀!也許是聽從了吩咐為王妃陛下去取什麼東西,只要王妃還在,誰還會去管其它的呢?今日的王妃殿下,滿身的華麗紅裝,輕紗拂面,明眸閃閃,真想讓人窺探那面紗之下傾城的美麗,可那卻只是王子一人的權利。滿面笑容英俊無比的王子一直急不可耐得想要回去,陪著王妃,可是,那些大臣與各國使者又怎會輕易應允呢?畢竟,今天是多麼盛大的日子啊!
整座王宮都沉浸在喜慶之中,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這小小侍女的身影,所以,她輕而易舉的,出了王宮宮門。
舉目是一片漆黑,她還完全辨不清楚方向,卻在那一瞬間,被一條強有力的手臂緊緊的勾住了脖頸,一把閃亮的短刀抵在了眼前。
心弦一下子漏跳一拍,撲閃著眼睛,感受著窒息與痛楚,夾雜著戾氣與冰冷。
她好失望,好失落,好心痛,好悲涼……渾身的力氣都似被抽乾了,虛脫的連哭泣都覺得累了,倦了……上天啊!仍舊是不願意給她些許的希望;如此艱難的逃離,卻仍舊是見不到昭雲了嗎?並且,永遠也見不到了……
「快帶我進宮!去悅菱宮!找南菱公主!」
那身後的人手勁更重了些,聲音冰冷,輕柔卻倔強,夾雜著讓她熟悉卻又震憾的一切,但是已經足夠讓她熱淚盈眶了……
大睜著雙眼,撲閃著眼睛,等到滾燙的淚水流下,又輕輕的閉上了雙眼……
這聲音……讓她好激動,好心痛……
「快——」
身後的人原本急不可耐,但出口了一半的話語卻又在猛然間剎住,環住她脖頸的手臂鬆了一鬆,又緊一緊,微微的顫抖著,又緊了緊……
她感受得到,身後的他的心臟開始跳動,愈發的劇烈,劇烈的連她的心都被震動了,震痛了,抽搐不止……
他的呼吸亦急促起來,夾雜著濃烈的難以置信,還有無法言喻的驚喜,還有讓人心痛的震撼,緩緩的噴向她的脖頸,噴到了她的臉上……
「哎……」
她長長的歎一聲,沙啞的嗓音裡有著細微的顫動:
「呆子!竟然不認識我了……」
緊接著,她的淚水開始流,一下子就濕透了他的袖口,進而濕透了他整顆心!
背後的他亦在顫抖著,早已在不經意間鬆開了那把刀,一雙手臂緩緩下移,緊緊的環住她,環住了她的一切;好緊好緊,緊到兩個人都要窒息了……
他滾燙的淚亦滴進了她的脖頸,冰冰涼涼卻又溫暖人心,浸進了她的五臟六腑……
她艱難的轉身,伸出手去,心疼得撫觸他的臉……
他顫抖著低頭,吻上了她的唇,深深的,疼痛的……
菱兒!菱兒……
在淚光中,似乎真的……看清她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