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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謐羅的訴說,夏亦菱有些感慨,亦有些感動。
這個只有十五歲的女孩子,在情竇初開的歲月,只一眼便鍾情於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男子,是種悲哀嗎?可這卻讓她潔淨的心靈蒙上了一種鮮活的色彩,是淡淡的粉紅,淺淺的水藍;從此之後,幸福,憂傷……以及一切前所未有過的感受震撼著她的心靈,充斥及充實著她的人生,這又是一種多麼神秘與美好的感動啊!
唉!愛情……
「哎呀菱姐姐不要說我了,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姐姐與哥哥的故事……謐羅還真是想聽呢!呵呵……」
謐羅巧聲嬌笑,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我與他?」
夏亦菱微有詫異,隨即便露出了濃濃的苦笑,竟看的謐羅一陣錯愕。
「沒什麼可說的。」
她敷衍地道,連眼睛裡都現出了苦澀。她與他怎麼可能會有故事?
「不過是無奈又悲哀的宿命罷了。」
她真正的故事……已經不能再提了……
謐羅不解,看著她皺眉想了一會兒便笑道:
「哦……我知道了!菱姐姐一定是生氣哥哥這麼久了還不來看你對不對?呵呵……」
她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竟惹得夏亦菱有些哭笑不得:她怎麼能想到那裡去呢?她巴不得元昊永遠不來呢!
「哎呀姐姐不要不高興啦!其實哥哥一定是非常想來的,只不過他此刻正在忙著籌備你們的婚禮罷了,姐姐誤會他了,呵呵……」
她繼續說著,夏亦菱卻雙眉一挑盯向了她——婚禮?
沒想到正說著曹操,曹操就到了。
元昊未讓人通報就進了來,看著兩人在親近的說笑唇邊勾起了笑容,然後把眼睛盯向了夏亦菱,而那話語卻是對著謐羅:
「謐羅先出去,父王還等著你去問安呢。」
謐羅先是不高興的噘起嘴唇,後又抿起詭異的一笑道:
「知道啦!」
然後她朝著兩人吐了吐舌頭,如小鳥般嘻嘻笑著飛了出去。
下一秒房內便只剩下兩個人了,一時間靜得出奇。夏亦菱轉過頭去,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而元昊卻突地向前跨出幾步,一把從背後抱住了她,緊緊的——
夏亦菱呼吸猛然一窒,心臟一陣揪緊,就要掙扎,可卻掙脫不過,只能由著他抱著。
元昊的呼吸有些急促,一陣陣的吹灼著她耳際的肌膚,酥酥麻麻的竟讓心臟不自覺地一陣抽搐的顫慄。
「菱兒……」
他低沉的嗓音傳來,似是蘊含了極深重的情感,竟讓夏亦菱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三日後,便是我們的大婚了……」
他明顯的感受到了她的震驚,卻只是把她摟得更緊,低垂了眼睫緊貼著她的臉頰緩緩道:
「我……好高興!終於如願以償了,你就要成為我的人了,再也逃不掉了,我……」
說到動情處,他滾燙的唇便覆上了她的臉頰,由淺入深,動情地吮吻著,漸漸下移,正要扳轉她的身體——
夏亦菱渾身如觸電般的,一陣驚慌的戰慄;下一秒她閉上眼睛,牙關緊咬,一下子掙脫了他——
「不要這樣!」
她朝他喊著,臉上大紅一片,氣息微喘。
元昊一陣愣怔,眼中透出了些許不解與失落,微頓後,重又抬腳向她走去——
「不要過來!」
夏亦菱大驚,後退幾步,臉上又羞又怒。
元昊的眼神明顯的複雜起來,但最多的卻是傷痛:她還是那麼的排斥他嗎?可她已經要……成為他的王妃了呀!
夏亦菱望著他,慌亂無措卻又戰戰兢兢;她只想要大喊:我不要嫁給你,我不要嫁給你!可是又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呢?作為公主的她都已經來到西夏並且住進了他的宮殿裡了啊!
「我今天累了,王子請回去吧!」
她咬咬唇,轉過身子側對著他,口氣強硬且堅定。
看著她,感受到她的決絕,元昊眼中的傷痛逐漸被憤怒所覆蓋,劍眉微蹙,幾步向前伸出手來一把將她拉近身側:
「不要這樣對我,菱兒!」
他眼中水火交融,無奈與心痛忽隱忽現。
夏亦菱一陣無措,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這樣的神情。
見她不答話,眼神閃爍中透出些許委屈的光芒,他心一軟,眼睛中又透出了些許溫柔來:
「你是我的王妃,將來還要做我的王后……菱兒,做我的妻子,與我一同守衛這片江山……」
他的眸中漸漸溢滿溫情,連帶著話語也變得柔和起來。輕輕地拉起她的手腕,把一塊平滑清涼的物體放入她的掌中。
夏亦菱愣怔著,低頭去看,竟是那塊白玉鳳佩!
她驚訝地抬眼,竟收到他意味深長的笑容。
「時日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後退兩步轉身離開了悅菱宮。
夏亦菱看著他的背影遠去,緩緩垂下頭來,心中滿是無奈,一片淒涼……
***
這日午後,夏亦菱正百無聊賴的和小蓮說著話,卻見謐羅急匆匆地衝了進來,臉上的神色喜憂莫辨。
「菱姐姐!」
她大喊著緊緊抓住夏亦菱的手臂,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望著她,胸腔起伏,氣息急喘,看得出來方才走得十分匆忙。
「出什麼事了?怎麼那麼急?」
夏亦菱萬分不解,亦看不懂她臉上表情,到底是高興還是難過呢?
「姐姐,他……他來了!」
她眼中的水光更加閃爍,激動的臉上也泛起美麗的潮紅。
「他?」誰呀?夏亦菱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他,是他呀!雲大哥他……竟然來到慶州城了!」
謐羅激動地道,眼淚都似要流出來了。
「哦……是他呀!」
夏亦菱笑了,終於想起來了,是謐羅的……心上人。
「呵呵……怎麼,他來找你了?」
她雖然笑著,可心裡也有些驚疑。謐羅所說的那位雲大哥,應該是個漢人,為何會那麼巧又那麼突然的來到西夏呢?
「他……」
卻見謐羅的眼神漸漸的暗淡下來,似乎有些迷茫:
「他……也許是來找人的,可……」
可是不是找她,就不一定了,她感覺得出來……但是——
「可是他送了我一把劍噯!」
她的眼光重又亮了起來,連帶著似乎把夏亦菱有些暗沉的心情都給照亮了,跟著她一起激動地心跳加速。
緊接著謐羅獻寶似的拿出一柄短劍,急不可耐的舉至她面前。
夏亦菱也為她高興,笑著看向那把劍,可卻——
她的眼睛有一時的怔愣,輕眨了幾下眼睫,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並且漸漸的變得粉碎,只大睜著雙眼愕然地盯向那把劍——這是……昭雲的劍哪!
她立即從她手中奪過了劍,拿到眼前仔細查看起來,惹得謐羅一陣錯愕,有些委屈的不解道:
「菱姐姐,你怎麼了?」
這把劍有什麼問題嗎?看著她奇怪的神色,她有些懷疑。
夏亦菱臉上神色由震驚到不敢置信,後又變得驚痛交加——她不會看錯,這劍柄上鑲著一顆藍寶石,是昭雲隨身佩帶的翔雲短劍!他曾說過:翔雲是御賜之物,幾乎一刻也不能離身。可是為何……此刻這把劍卻到了這裡?!
她驚訝的抬頭望向謐羅,似是想要知曉答案。
謐羅亦是一臉愕然,怯怯地問:
「這劍……怎麼了嗎?菱姐姐為何——」
「這是從哪裡來的?」
夏亦菱沒等她說完,劈頭就問。
她沉重且驚痛的神色令謐羅嚇了一跳,小聲道:
「是……是雲大哥送給我的呀……」
「他?」
夏亦菱一陣恍惚,繼而才又恍然大悟,原來……謐羅所說的雲大哥竟然是——
「昭雲?!」
一時間,震驚、疑惑、心痛、不安……全都一股腦襲來,她幾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快告訴我,他在哪兒?他怎麼樣了?!」
她一把抓住謐羅的手臂,急切卻又激動。
「菱姐姐……認識雲大哥嗎?」
謐羅也不笨,見她如此神色已猜出了大概,原本明淨的眼眸蒙上了一層不安的憂傷。
夏亦菱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放開她道:
「不……不知道,我……但你可以告訴我他在哪兒嗎?」
她抬眸重又望向她,眼中閃著急切的擔憂,還有不安的期待。
謐羅看著她,眼中神色百轉千回,沉默了良久終於輕輕道:
「他……此刻就在慶州城……」
***
……
這一夜,她都不曾閉過眼睛;淚水浸濕了頭髮,浸透了枕被……
忽然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而這些,卻是讓她更加地心痛難耐……
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明白了在這個世界解不開的枷鎖,明白了被禁錮的一生……
她亦明白了元昊的情,謐羅的情,落蘭的情……亦有著深深的傷痛……
而她更加明白的是——昭雲的傷啊!那沉重的、刻骨的、淒慘的傷痛啊!
他為了她,不惜放棄了一切——背棄親人,背棄國家,甚至背棄天下世人……就如同他說的:這世上,再也沒有龍昭雲了……他連他的生命都可以不要了,卻唯獨放不下她——背負著沉重的傷痛與恥辱,來到西夏找尋她!
是啊!他說過的,對她說過的:這一輩子,絕對不會放開她;無論她走到哪裡,他都會去找到她!
可是……
這天又要亮了,再過一天,她就要成為元昊的王妃了,就要與他……永遠的離別了……
這命運……真的好悲慘!好悲慘……真的要這樣悲慘下去嗎?她不忍心,不忍心哪!
……
窗欞開始透出了些許光亮,刺的眼睛生疼生疼的,她真是不想睜開啊!害怕看到這命運,再給她帶來更重的罪責,她似乎已無力承受了……
***
窗外的光影忽隱忽現,映照在元昊有些暗沉的臉上,更是顯得陰晴不定,讓人望而生寒。
「王子……」
站在一旁的伯文小心翼翼的詢問,竟冷不防收到他一個凌厲的眼神,他便打了個寒噤,生生的閉了口。
「果真是如此嗎?!」
他的口氣雖是詢問,卻含著犀利的銳氣,竟震懾的伯文一時間腦中有些空白,不知該如何作答。
「……哦,王子,依屬下之見,此事十有八九。」
良久,他才回神琢磨出主子的意思,是在為方才出去的小將所稟告的事情有些煩惱吧!因為那人帶來了宋京中的某些消息,竟是大宋駙馬之死尚存疑慮;另外……
「哼!」
元昊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几案上,霸道的劍眉向中間擰緊著,眼神憤然而又冷冽;他把怒氣如此自然的顯現,竟讓伯文有些怔愣,微頓之後才稍顯清明:想來讓王子心中憤慨的,大概還有其他的原因吧!
此刻的元昊胸腔正微微的起伏著,冷冽的眸中亦透射出了道道寒光,竟讓人完全猜不出他到底在想著什麼。
他在想……方纔那小將報來的訊息——大宋駙馬之死尚有疑雲;還有,那日在延州城用箭射殺他的刺客,直到此刻仍查不出頭緒;但是那箭上並未淬毒,自己亦因此才逃過一劫——可這又算是什麼樣的暗殺?並且對方帶走的是——他的菱兒!而且她最終是毫髮無傷的回來的……普天之下,有原因並且會這樣做的,似乎就只有一個人了!龍昭雲嗎?他真的沒死嗎?並且……還有菱兒對他的態度……想起這個他更是一陣惱火,憤憤然完全不能平靜。
後天,就只有一天了,她就要成為他的王妃,成為他真正的妻子了,可是——她的心裡還是只有別人嗎?還是絲毫沒有他的位置嗎?他握緊了雙手,眼中射出的光芒炙熱卻又冰冷,他怎麼能夠允許這樣的情況?怎能允許?!
他倏地站起,眼神堅毅的望向前方,開口硬聲道:
「我要去悅菱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