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夏亦菱雙眼怒瞪著他,口氣中有著驚疑與憤惱。
「你還不知道嗎?不相信嗎?不敢相信嗎?可這卻是真的!大宋皇帝已經下旨撤了他和臻玉公主的婚事,並大加撫慰喪子的將軍府,你還不相信嗎?哼!你心心唸唸的龍昭雲已經死了!」
「你胡說什麼?不可能!」
夏亦菱大叫,眼睛睜得老大,顯然是怒上心頭,可卻又透著強烈的不安與驚疑。
他為何要這樣說?難道……真的是昭雲……出了什麼事?
她的心開始不受控制的緊揪起來,越來越緊,越來越疼,隱隱有著近乎崩潰的震撼。
昭雲!
……
「哼!你果然還是沒有忘了他!」
元昊咬牙切齒,一張俊臉惱怒到近乎扭曲——收緊雙拳緊握住她的肩膀,那雙盯向她的厲眸透射出的危險冰寒,足以讓人膽戰心驚;可夏亦菱卻似完全沒有注意,因為她所有的心志都已被他之前那幾句話狠狠地震懾住了——龍昭雲……突然暴斃?!
元昊見她全然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卻只是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內裡滿是不敢置信的驚駭,更是憤然一片,眸中的霜雪倏地變成了火焰,越燒越旺,越燃越狂……從心頭直衝上來的怒氣令他一下子欺上前去,憤怒的雙唇狠狠地壓上了她的——
他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喚醒她,並提醒她:她是他的,只是他的!
夏亦菱回過神來,使盡全力推拒,凌亂的眸光憤怒卻又哀傷。
可正在盛怒中的元昊又怎會輕易放開她?一雙鐵臂已緊緊地將她圈住,正想要進一步侵犯……
夏亦菱憤恨的眸中已泛出水光,感受到他霸道卻又狂熱的唇舌,她暗暗握緊了雙拳,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聲驚呼,一陣痛楚,元昊迅速離開了她的唇;但覺一絲淡淡的血腥氣息在兩人之間瀰散開來;元昊不敢置信地盯著一臉憤然的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些什麼。
「放開!」
她大力甩開他的鉗制,語聲冰冷、沉重,且無限決絕。
元昊愣怔,隨即雙眼瞇起,望著她,沉痛、憤然、無奈……
「郡主!」
此時一聲滿含擔憂的輕喚傳來,兩人回頭望去,卻是在車外候著的小蓮和小荷聽到聲響,放心不下硬闖了進來。
夏亦菱乍見了二人,似是見到了久別的親人般,一雙眼睛立時脹熱了,淚水再也不可抑制的滑落下來,委屈卻又淒然。
見她流淚,元昊傻眼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面對:
「……我……你……菱……」
他慌亂無措,口不能成言,臉上倏地一片燥熱,一陣羞惱。
兩丫頭相視一眼,不曉得事情的來龍去脈,戰戰兢兢;看郡主哭泣卻又不禁悲憫感傷,想要上前安慰夏亦菱,又忌諱他在跟前……一時間四人竟相對無言亦無所動。
元昊一陣無奈的羞惱,又有無力的傷感;抬眼又看了夏亦菱一眼,又是一陣無措與心痛;不覺回轉頭來,也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跡,甩下衣袖,掀簾跳下了車。
他走後,兩丫頭立即走過去,對著夏亦菱輕聲安慰,卻又陪著傷懷落淚。
夏亦菱淚流不止,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其實,她的哭泣,並不只是因為受到了他的侵犯,還有那可怕的擔憂啊!
元昊剛剛說的那些話,到底怎麼回事?是真的嗎?昭雲……
她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越想越怕,越想越痛;彷彿心都要撕裂了……
我還是不能把你忘了,還是不能啊!根本不可能……
你現在在哪裡?怎麼樣了呢?
他的話是假的吧?是騙我的!我不相信!不相信啊!
可他又為何會……那麼說?
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去西夏的,為了這該死的無奈的命運,為了你的父母我的父母,為了你不再受到傷害……
可如今卻告訴我這樣的情況,叫我怎能安心?
如果你不能平安,那麼我所做的一切還有何意義?
我不要,不要!
昭雲,昭雲!
我,想見你……
「去把元昊找來,我要見他。」
她擦乾了眼淚,靜靜的下著命令,眼神卻是一片令人心驚的堅定。
「是。」
一旁的小蓮雖是驚疑,卻也不敢違背,幾次張口後終是無言,低垂了頭退了出去。
……
*****
這就是延州城啊!繁華喧囂並不輸京城多少,卻獨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魅力。
她在心中感歎著,卻並未再深思下去,身體跟隨著眼睛急急的在人群中穿梭,卻仍是掩不住那濃重的悲傷。
她心頭很亂,一種強烈的無依感正狠狠的啃噬著她早已傷痕纍纍的心,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茫然,幾乎要崩潰了!
似乎已忘記了自己此刻所作所為的初衷,卻又急不可奈的想要繼續往前走,往前走……也許是因為隱隱有著……某種力量的牽引嗎?
……沒有,沒有,沒有!
她快要崩潰了!天哪!到處都沒有……她要找的影子!
不知不覺間又有兩行濕熱的液體滑落臉頰,她眼前恍恍惚惚黑暗一片,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一旁傾倒過去——
一雙臂膀及時的給了她支撐,那胸膛結實又可靠,還有著陌生而又熟悉的緊張。
溫暖的氣息慢慢的喚醒了她的神志,抬起濕熱的眸子,那令人欣慰的影像便模模糊糊的呈現在眼前。有那麼一刻她突然很感動,這久違的溫暖啊!她真的好想伏在他懷中大哭一場,把這嗜心的疼痛全部給發洩出來!
可是雙眼漸漸清明,她看清了眼前的面孔,他是……元昊啊!
有些尷尬的淡淡苦笑,故意忽視他眼中的失落與不解,她站直了身子,自然卻又堅定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小蓮和小荷急忙從身後走上前來,小心扶住她,面上神色俱是緊張擔憂。她不禁急眨了下眼睫,看著一身普通官宦人家丫頭裝扮的兩人,心中一動,又一痛,明瞭一片哪!
昨日她對元昊說:
「馬上就要離開大宋了,也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我想在最後的時刻,再好好看看生我養我的國家;請王子應允。」
雖然有所懷疑,但她知道他沒有理由拒絕,也不會拒絕她,可他說了另一句話:
「我陪著你,以測萬全。」
這句話,她亦沒有理由拒絕,只有冷笑和苦笑。
於是乎今天的出行便順理成章了,換上平民的服裝,走在繁華的鬧市街頭……其實直到現在她亦不明白自己此舉究竟是想幹什麼,又能幹些什麼;也許只是潛意識的一種驅使,也許是頭腦中僅剩的一絲清明讓她尋找……
找什麼呢?
答案,她心中隱憂的答案哪!
元昊為什麼會告訴她那樣的事情?雖然根本無法相信,可理智卻提醒她這絕不會是空穴來風。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不相信這「荒謬」的流言!
還有,她還想……找到他!
也許真的是那嗜心的思念太深重了,冥冥之中竟似產生了一種幻覺,彷彿她想見的人就在身邊,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
可是這又多麼荒唐啊!能找的到嗎?
罷了罷了,即便荒唐,在這已是無限「荒唐」的世界中,這樣的「荒唐」,也是對的吧!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她堅持著,身邊的人都默默的跟隨著,雙腿都走的有些顫抖了,可茫茫人海中,仍是沒有他的身影,仍是沒有她想知曉的東西……
她好累,好失落,甚至有些絕望了,心中又泛起了酸澀的疼痛……
「累了嗎?我們進去休息下好了。」
元昊指著前方一家酒樓,溫柔的提議。
他想他能夠理解她的心情,並且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滯留在大宋最後的時刻裡開心起來。
她沒有回答,一雙眼睛裡只有悲慼,卻算是沒有異議的默認,在他的陪同下走進了那家豪華酒樓的廳堂。身後跟著的三三兩兩便裝的侍衛,亦隨在他們身後坐了下來;舉止與常人無甚差異,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緊盯兩人。她露出一絲苦笑:也許她是有想過再次逃跑,可如今,又一次清楚的認識到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上天能不能給她一丁點的眷顧?至少讓她知道他的消息……
昭雲,我只想讓你平安;這樣,我才能無悔……
「哎……最近世道不順哪!」
不知不覺間,這些話就傳到了耳中;她無意識的撥弄著手中的茶碗,輕佻秀眉,不置可否。
「此話怎講?」
又有一個聲音傳了來,似是頗為鄭重。她下意識的抬眸,注意到離他們最近的一桌幾人;衣著光鮮,正在高談闊論,津津有味中卻隱含擔憂。
「北有大遼虎視眈眈,狼子野心;西有夏國日漸強悍,屢屢犯邊;這太平日子,怕是沒幾天過頭嘍!」
這些話語毫無遮掩的傳來,夏亦菱微微蹙眉。政治,這是她最不願意觸及的東西,可卻……她不禁以眼角餘光掃了下身邊的元昊,正見他一雙劍眉猛然皺起後又逐漸展平,瀲灩的眸中透射出一道精煉的凌光,隱隱有著飛揚跋扈,驕傲不羈。這卻讓她打從心底裡生出一種反感,十分不悅。
「是啊!我大宋今日,內憂外患比比皆是,且日漸升溫,真是令人堪憂啊!」
「還說呢!這攘外必先安內,我大宋如今人心不齊,怎可抵禦外敵呀?!」
「這又怎麼說?」
「這不活生生的先例在眼前嗎?想那龍將軍一生為國,鞠躬盡瘁,如今卻落得個官降爵空,家破人亡的地步,怎不讓人心寒哪?!」
聽到這裡,夏亦菱渾身一僵,臉色驟然一變,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