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沒多久曉梅就回來了,她進門的時候衝我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我看著她沒說話。也許是昨天哭的太厲害的原因,曉梅的眼睛看起來還是有點腫。
「去吃飯吧,餓了!」曉梅看著我說著,好像是在命令我一樣。
我笑了,還以為今天又不說話了呢。站起來拉起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拍了拍她的背。兩個人在街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回來了,想起昨天的事我還是忍不住問:「曉梅,昨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曉梅看著我沒說話,看我也正看著她又忙把頭低下,翻弄著手裡的一本雜誌。
「你倒是說話呀!還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我有點生氣了,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難道她還不相信我對她的好!
曉梅再次抬起頭看著我說:「青青,我想換工作,工廠那邊不想再做了。」
「換工作?!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我有些奇怪,曉梅在工廠已經做三年多了,雖然之前有提說想換工作,但也不至於這麼急。就算是跟小梁相處的不好,也不該想著要馬上換工作。
曉梅苦笑了一下說:「是的,我想十一以後就換。不是突然才這樣想的,我已經想清楚了。」
「但你現在出去找什麼樣的工作?文員還是跟單?接近年底好像工作不怎麼好找!」曉梅只有高中文化水平,找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然她早就換了。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能找到什麼樣的工作就做什麼樣的工作!」曉梅歎了口氣說,臉上滿是傷感的表情。我感覺她換工作一定有別的原因,要不然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換工作。再說,工廠辦公室現在只有她和小梁兩個人,小梁剛到沒多久,所有的事情只有曉梅知道的比較多,謝經理也不會輕易同意她走。
「曉梅,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才換工作,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嗎?現在我們就像是姐妹一樣,你還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呢?!」我拉住曉梅的手說著,真的很想幫幫她。
曉梅沒說話,卻哭了。我遞給她紙巾擦乾眼淚,然後又拍了拍她的後背,希望能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曉梅吸了吸鼻子終於看著我說:「我媽媽要做手術了!」
我一時迷糊了,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問:「你媽媽要做手術你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換工作啊?現在醫院看病很貴的!難道你想辭職回家照顧你媽媽然後再回來重新找工作?」
「不是,我換工作不是為了要回家照顧我媽!」
「那是什麼?」
「青青,我之前真的沒想到人的心這麼殘忍和無情無義!我換工作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值得在工廠繼續做下去!」
曉梅這樣一說我更加迷糊,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媽媽病了要住院,住院費大概是五千塊。我爸不給錢,說讓我媽死了算了……而這幾年我的工資就那麼一點,你也是知道的,根本就沒有什麼積蓄。我想自己在工廠做了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於是想找謝經理借點錢出來,等以後從我工資中扣了還。」曉梅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眼淚又下來了。
我總算是聽出了點頭緒,暗暗埋怨曉梅,沒錢用怎麼就不跟我說一聲。
「謝經理猶豫了很久才答應給我借兩千塊錢,他說公司借錢給員工要看學歷,像我的學歷就只能借給兩千,還說從下個月開始就從我工資中扣。我去芳姐那拿錢的時候,芳姐居然說:『謝經理也敢借錢給你啊?就你那點工資扣了你還吃什麼?曉梅你可別學之前的那個男的,借了錢就偷偷走了。做人要有良心,公司幫了你你可不能做那樣的事!』我當時聽了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就兩千塊錢還怕我還不了?後來芳姐還讓我在借據上按了手印。我就那樣低三下氣地借到了兩千塊錢,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誰知道快下班的時候芳姐打電話給小梁。他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小梁卻主動告訴我說芳姐讓她看著點我,怕我跑了!」
曉梅說完以後疲憊地靠在床上,眼裡滿是失望與憤怒。說真的,我一直認為謝經理是個不錯的老闆,雖然上次他和芳姐的事讓我覺得有點看法。但怎麼也沒想到對曉梅會是這樣,他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青青,當時我死的心都有!那種在他們眼裡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感覺象刀一樣戳著我!所以,我想馬上換工作!我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三年的勞動換來的是這樣的待遇!」
我能理解曉梅的那種感受,當時浩媽媽要求我離開的時候我也有那種被別人不當人看的感覺。我摟過曉梅想安慰她,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說。
「早知道這個社會這樣世俗,當初我就應該不顧一切把高中讀完考上大學!青青你太幸運了,我爸根本就不是人,整天想著怎麼玩女人,根本不管我媽的死活。我是看我媽可憐才沒再上學,現在也是看我媽可憐才想給她看病!可我實在沒有能力幫她,如果今後我沒有一個好的歸宿也許會像我媽一樣可憐!」曉梅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我的心也很酸很酸。
「曉梅,聽話別哭了!學歷不是問題,別人看的起看不起也不是問題,關鍵是要自己看的起自己,知道嗎?你媽媽看病的事我會想辦法!聽話,別哭了!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我們要試著適應才能生存下去。堅強,一定要堅強!我支持你換工作,真的,在這樣的地方做下去真的很沒意義。要是你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養你,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這個社會真的太複雜,在沒走出校門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覺得。
曉梅緊緊抱住了我,又哭了起來。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因為與曉梅相比,我還算是比較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