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宇的眼眶濕潤了,那一層水霧在漸漸擴散,最後瀰漫開來,浸濕了整張臉。他等待這句話等了好久好久,他多麼希望這是在欣然完全恢復記憶之後說出來,但現在他已經很滿足了,很滿足了。
他把欣然緊緊地擁入懷中。
韓星宇小心翼翼地從口袋掏出了一個精緻的首飾盒。
「這個戒指我一直都帶在身邊,一直都在等著你這句話,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枚細巧的鑽戒在欣然的面前閃閃發光,戒指上刻著星宇的名字,而星宇的那個刻著欣然的名字。她笑了。
「他們叫做『FOREVER』,愛,直到永遠……」
他拿出戒指,拉過欣然的左手,準備套到她的無名指中,欣然卻遲疑地縮回了手。
「欣然……」
她幫他把戒指放入首飾盒中,輕輕地蓋上,重新放入韓星宇的口袋中。
「星宇,明天先跟我去個地方好嗎?」
他不明白欣然的舉動,更不知道欣然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而這一切都不容她拒絕。
「好。」
他們包裹結實全副武裝後,牽著手漫步在沙灘上。任風吹著,任雪飄著,任浪擊著,任淚飛著,各自懷揣著心事向前走著,堅定而踏實。遠遠望去,那是一幅多麼和諧的畫……
在欣然的指引下,韓星宇的車慢慢接近了目的地,他的心卻漸漸抽緊。直到駛進園陵,他才確定欣然已經恢復了記憶,在路上買百合的時候,他差不多察覺了。身邊的欣然還是莫不做聲,卻能從她握著自己的手心中感覺到淒涼。
她一聲不響地拉著星宇走過漫長的階梯,每走一步,就更接近星辰一點。
「你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或許這樣對她才公平,她再也不會被每晚的噩夢折磨驚醒。
「被車撞的那天。」她還是淡淡地回答著。
星辰的墓碑前的花瓶中插著一束新鮮的百合,墓碑前還靠著一把嶄新的吉他,她知道肯定是小路和阿朋來過了。她又從包包裡拿出另一隻精緻的花瓶,插上她剛買的百合,「說起來,我還是要感謝葉美薇,是她踩下油門的那一刻才讓我記起了星辰……」
「那麼,後來你暫時的失蹤也是來這裡了嗎?」
「嗯,我來跟他道歉,把他忘了那麼久。」她輕輕撥動著琴弦,傳來單調的聲音,她露出了一絲微笑。
星辰,我還是學不會呢。
過分平靜的欣然更讓韓星宇覺得忐忑不安。「為什麼不告訴我?」
「好多事情我還沒想好。」
「欣然……」
「我沒事了,真的。一次次與死亡擦身而過,感受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愛人退出我的生命,也親眼目睹了一個朋友悄然無息的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我選擇活著,那需要更大的勇氣。」她重新放好了吉他,仔細地整理著花瓶中的百合,「星辰也在夢中一次次告訴我,要堅強地活著……」
欣然用手絹輕輕擦拭著星辰的照片,靜靜地凝望著那張臉。
「你們長著重疊的臉,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欣然的手還是緊握著那條項鏈。
「那麼昨天在海邊說的話,你是對我說的嗎?是真切地對韓星宇說的,對嗎?」他激動抓起了她的手,心中的結在此刻終於慢慢鬆散解開了。
「嗯。」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這幾天一直刻意迴避我是吧?」
「我只是想一個人安靜地把事情想清楚。」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星宇跪在星辰的墓碑前,「哥,我一定會讓欣然幸福。」
「傻瓜。」欣然流下了幸福的淚水,「星宇。」
「嗯?」
「我是你的大嫂,你不介意嗎?」欣然用手撫摸著墓碑上自己曾經用鮮血留下的幾個字,「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也無法抹去,他會一直在我心裡……」
「如果介意的話,我就不會一直努力讓你接受。我甚至不介意成為哥的替代品來守護你。」
「笨蛋,你從來都不是他的替代品,從來都不是。你們是獨立的個體,而尉遲欣然現在愛上的是韓星宇!」
洛星辰是個內冷外熱的人,所以除了她,他從來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也因此沒有發現身邊那麼多的「敵人」;而韓星宇是個內熱外冷的,所以除了她,他會去關心身邊的人,他已經為了她的朋友兩次鋌而走險。但她很確定,自己並非是單純的感動而愛上他,至少在開始愛的那一剎那是純粹的。
「謝謝你,欣然。」韓星宇突然意識到一路走來都是洛星辰在默默地祝福著他。
「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你一直忍受任性的我,一直都在一旁默默地等待,還願意接受並不完整的我。」
「那你願意這一生都讓我陪你走完嗎?」
尉遲欣然微笑著點了點頭。
韓星宇不可置信地望著她,興奮的心都快飛出了胸腔。
「星宇,我們再給彼此兩年時間好嗎?」
「為什麼?」
「太多的事情需要沉澱。最重要的是我要去法國學習餐館經營,現在我的事業便是CR。」
「什麼時候動身?」
「等白楓完全康復了就走。」
「我會等你。」
「如果兩年內你找到了比我更適合的女孩子,我不會怪你……」
韓星宇的食指豎在她的兩瓣嘴唇中,中止了她的話。他解開了她的項鏈,把刻著他的名字的戒指套入鏈子中,與星辰的袖口並排躺在他的手心。
「我是你的丈夫,怎麼可能會愛上其他人呢?你要是愛上了別人,我不會原諒你的,星辰也不會。」他輕鬆地笑了笑,「別忘了那裡是我的老窩。我對巴黎比對中國還要熟悉,在我的地盤,你逃不了的。」
是啊,文華集團的總部在巴黎呢,她怎麼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呢?欣然看著他嚴肅略帶狡黠的表情,笑容綻放的猶如花瓶中的百合花般燦爛。
韓星宇小心翼翼地重新為她帶上了項鏈,陽光照耀下,鑽戒和袖扣在欣然的胸前閃耀……
「兩年後,我會親自為你戴上。」
「星宇,謝謝……」
他們在彼此心裡都許下了一個FOREVER……
「欣然,你很早就愛上我了吧?」他突然很想捉弄一下她,也順便緩和一下嚴肅的氣氛。
欣然若有所思。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你把我從星辰那拉回來的時候吧。」
「你沉睡的時候嗎?你聽到了我的話對不對?」
「嗯,似乎能感應到。好多好多人一直都在對我說話,而我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
他們十指緊扣,並肩站在墓碑前。
「星宇,星辰走的時候有帶著一條藍灰色的條紋圍巾嗎?」
「嗯,哥一直都帶著。」
欣然哭著笑了,那時候星辰果然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那一年夏天,星宇突然提出來讓我為他織一條圍巾,他說一定要我親手為他織。我拗不過他,花了三個通宵為他織好了圍巾。大熱天的,他一直都圍著不肯拿下來,關於這一點我很迷茫,但現在終於明白了……」
「那條圍巾有特殊的意義嗎?」
欣然點了點頭。
或許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而她卻像笨蛋似的沒有去懷疑。有多少人會知道一個人死的時候圍著自己愛人親手織的圍巾的意義呢?那代表著他會一直一直……一直……直到輪迴轉世幾千回都會記得他曾經深愛過的人,都會與自己相愛的人重聚……
「星辰到死都不想忘了我,所以他帶著我織的圍巾離開了……」
「他帶走了我的愛,卻殘忍地不給我留下……」
「不,他留下了,他留下了他的心跳。」
她雙手捧著那條串著袖扣和戒指的項鏈。
「嗯,不息的心跳。」
尉遲欣然與韓星宇相視而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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