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韓文華的辦公室,欣然飛奔著離開他感覺到恥辱的地方,這是踐踏她自尊的地方,她無法忍受,但卻恨不起來。韓文華說的沒錯,現在是什麼記憶都沒有的洛星辰,即使有愛,也只不過心底的殘留,根本無法回到過去。即使他是原來的洛星辰,他們也不可能有將來,他們之間永遠阻隔著一座牆,一座密不透風的牆,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有什麼資格去愛他。離開他吧,尉遲欣然,你已經找到答案了,至少已經知道洛星辰一直都是愛著自己的,他絕情地離開只為了保護他愛的人,而他現在也過得很好,這就夠了,讓一切都成為過去吧,有開始必將有結束的一天。最後讓韓文華轉告洛星辰的話也是一時的氣話,從原諒韓星宇的那天,她就已經接受了所有的可能,連他的空白都願意重新填補,還有什麼是不可以做的。
不知不覺到了韓星宇的公寓下,房間的燈還亮著,欣然撥通了韓星宇的電話。
「是我……」
「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已經睡了……」
「怎麼了?你在哭嗎?還是不舒服嗎?我馬上過來。」
「真的不用了,我很好,只是有點想你了……」
「呵呵,我也是,我們見個面吧。」聽到欣然那麼溫柔的說「想你」,比吃了蜜還要甜。
我怕現在見了你,就想見上一輩子,就會動搖我的心。星辰啊,原諒我。
「很睏了,下周在校慶上見吧,你會去吧?」
「當然,別忘了,我是洛星辰……」
「一定又有很多學妹為你抓狂了。」
「哈哈,那當然,更有魅力了嘛。」
「星宇……」
「嗯?」
我很想你,想馬上見到你。
「沒什麼,晚安。」
「嗯,那你也早點睡吧,明天我去雜誌社找你。」
「這幾天我會很忙,還是過幾天再見吧。」
「那好,早點休息,乖。」
星辰啊,我多想讓你再摸摸我的頭髮,多想靠在你的肩上好好地哭一場,多想把這幾年的思念都說給你聽……等韓星宇房間的燈暗了,欣然才黯然離開……一切都回不去了,那就重新開始吧……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你站在我面前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在浮華的花花世界中,沒有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抵抗住誘惑,再有多大雄心壯志,經過幾個月的打磨也就失去了稜角。新聞屆有個不成文的定律,上面壓下面,老的壓小的,小的就只能把氣撒到採訪對像那了,當然還得看此對象的身份地位。每個月一大堆的考核任務不得不逼迫自己挖新聞,不管是集團也好,私人也罷,明訪偷拍,只要是獨家那就是正點。尉遲欣然在這一行干了兩年多,自然也多多少少對各大媒體的情況有所瞭解,表面上是朋友實際上背後都是殘酷的競爭對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生活就是這麼現實。韓星宇沒有按時召開記者會,那幫記者自然就發揮超級想像力,憑著感覺亂寫一氣,矛頭一致指向尉遲欣然,尉遲欣然被公認為「第三者」。這世界本沒有事,說的人多了也就有事了,謊言說上幾千遍也就成真理了。前一天,韓星宇的出現更是讓人想入非非,他們的心態是,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替你說出來。這一切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不是她無能為力,而是她已經完全麻木了。
「欣然,不出面說些什麼麼?」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能封幾個呢?再說,這種事情越解釋就是越掩飾也就越有事……」
「那不能什麼都不做啊。」
「時間會讓人淡忘的。」
「可是……」
「大家準備一下,進來開會。」
老莫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他難得一大早開全體記者會議,無非兩種可能,一是「批鬥」,二是下達特殊任務。足足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大伙才斷斷續續落座。
至始至終老莫都雙手交叉在胸前,木然地看著一個個慢吞吞進來的記者們,欣然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的憤怒,這種鎮靜是他強忍著的吧。「呆會要派兩個記者去麗湖小山村的一個貧困家庭採訪,老張要不你去吧?」
老張還是看不清狀況地辯駁:「啊?人物專訪不都是尉遲負責的嗎?」
「她不是身體剛好嘛,那裡的地理環境很差。」他一直都在強壓著自己的怒火。
還有不怕死地冒出來。「莫編,你也太偏心了,上次採訪韓文華那麼好的事情怎麼就沒考慮我們呀,現在去農村……」
「你是不是不想幹了?上次要不是欣然去採訪,你們哪個有把握採訪到韓文華?」一部分人自覺地低下了頭,「身在福中還不知福,只會挖別人的牆角。如果把這些心思都用到採訪寫稿上,早出息了。你們沒看到這幾個月任務完成的都很糟糕嗎?交上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你們自己捫心問問,全部都是空洞的廢話,一丁點的新聞價值和意義都沒有。」老莫把一大堆的稿子扔在了會議桌上,有幾個蹲下去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稿子。「你們睜大眼睛給我去看看,這還是新聞麼?簡直都是廣告!商業廣告!有償新聞!」老莫的食指敲著會議桌「啪啪」直響。進雜誌社以來,第一次看老莫發那麼大的火,大伙面面相覷,連個大氣都不敢出。剛剛還一個勁頂撞的記者都乖乖閉上了嘴,但心裡還是不服氣的,這點尉遲欣然很明白,幹這一行大家誰服誰呢,很多時候確實也需要有點小運氣。
還是息事寧人吧。「算了,莫編,我去吧,人物專訪一向都是我在做,情況比較熟。」
「我陪她去吧,最近我手頭沒多少工作。」嚴蔚附和。
「我也去,本來我就跟著老大的。」
老莫歎了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那好吧,就欣然和嚴蔚你們兩個一起去吧,子涵留下來暫時頂一下嚴蔚的工作。」
「可是……」
「這是命令。」
剛剛還侃侃而談的記者都倒抽了口冷氣,乖乖低著頭做著記錄,其實也就在紙上鬼畫符。
「小鬼,別垂頭喪氣的,那裡又不好玩。」
「沒你們兩個在的話,工作提不起精神。」
「哈哈哈,啥時候我們的作用那麼大了呀。」
看他們三個爭先恐後熱絡的樣子,其他的記者就更恨的牙癢癢了。
「好了,我們要出發了,快點整理下吧。」
「OK了。我們要去採訪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家庭呢?」
「不知道,老莫昨天就說了一句,和他們比起來,我們的困難都是多餘的。」自己一下子也沒明白過來,或許看到了才能領悟吧。
「那就去驗證一下他的話吧,到底是怎樣的不可思議。」
那個叫小明、小亮的孩子的家在麗湖的一個小山村,那裡山路崎嶇,車只能開到路口。欣然和嚴蔚只能背起相機棄車步行,那條路比她們原本預料的更為糟糕,由於前幾天下了場大雨,山路更為泥濘,一腳踩下去,就留下深深的坑。一直走到盡頭,向來時的路望去,那便是一串串堅實的腳印。
「嚴蔚,你不覺得那些腳印讓人覺得很踏實嗎?」很堅實,很長久,不會一剎那就消失不見……
「踏實你個頭,看看我的鞋子。」嚴蔚提起一隻腳給欣然看,一隻手還在包包裡搜尋著紙巾。
「哈哈,像剛挖出來的筍……」
「你還笑的出來?老莫怎麼也不打聽清楚天氣,好讓我們充分做好準備。」
「別埋怨了,趕路吧,天黑之前還得回去呢。別擦了,回家再洗吧。」
「說的也是。」嚴蔚扔了髒西西的紙巾繼續趕路。
艱難步行半個小時後,她們隱約看到了一所用簡易的木料蓋起來的小平房,經過前幾天雨水的洗禮,頂上鋪著的稻草吹散了一地,屋頂上露出了幾個小窟窿,在這個破舊的小屋旁蹲著兩個7、8歲大的孩子。放眼望去,方圓幾百里都沒有人煙的樣子。
欣然看了看手中的地址,再看看眼前的房子,「應該是這戶人家不會錯了。」在發達的省份竟然還有人過著這樣的生活。
那兩個滿身是泥的小孩子看到有陌生人過來,就站了起來,一言不發怯生生地看著她們。看著又黑又瘦的兩個孩子,欣然的心在顫抖著,嚴蔚的眼眶也濕潤了,她們能夠想像這兩個孩子過著怎樣的生活。
「你們是小明小亮嗎?」欣然盡量用最柔和的聲音去和他們溝通。
兩個孩子同時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