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然,你和寶寶以後怎麼打算?」
樊千葉幫曉然放好兩個小肉團,回頭,淺色眸子望向床上的吃蘋果莫曉然。
「呵呵,當然是養大寶寶嘍。」莫曉然乾笑兩聲,她掩飾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蜂蜜水,卻沒嘗出甜味。
「……不回去麼?」樊千葉說完,莫曉然的眼睛忽然黯淡下來,她看著白色大理石的紋路沉默了許久。「…不了…」就在千葉以為她不會回答時,莫曉然淡定的抬眼,吸氣,說道。她的心被傷透了,他否定了她,否定了寶寶,她回去毫無意義,更不想再回到風曄身邊。那晚,他的暴虐,他的無情,他的殘酷,她現在一閉眼還看到…
「我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勉強在一起誰也不會好過。」莫曉然繼續說道,她低下頭,又喝了一口蜂蜜水。再抬頭時,眼底多了清澈,這是她的決絕。過去的十個月來,她習慣依靠他。享受他的寵溺久了,莫曉然都忘記原本的自己——她的智慧,她的清冷,還有如同撕裂般的決絕。既然不能長相守,那就讓一切到此為止。
「可是…曉然,寶寶不能沒有…」
「千葉,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幫我去問問胡醫生好不好?」莫曉然害怕他說出那幾個字,慌忙找借口打斷他。「好。」樊千葉心澄如鏡,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平靜的聽完曉然的吩咐,點頭手拉動門把手。
「……」莫曉然微笑著送他遠離,笑容冰點。她從病床上翻身下地,顫顫悠悠一步步挪到娃娃床前。翊翊和婷婷兩個小奶娃剛剛吃飽,正死仰八叉的睡著,軟軟的身子,粉嫩嫩的臉蛋,看得莫曉然甚是欣慰。她看到翊翊的腿伸出了薄被,連忙給他裹好,怎料那睡著的小子一蹬腿,踹飛了被子。莫曉然微笑搖頭,唉,這麼小,脾氣就這麼壞。真應了那句話,是誰的種就像誰。「媽媽的小心肝兒,麼麼。」她探下身,在兩個肉團臉上各印下兩個口水印。「媽媽好愛你們,好愛。」
「可惜,他不愛你們…你們會不會恨他?」
千葉和雅祁不在,她終於可以不用裝了。莫曉然想到風曄,走還是留?她眼圈猛地一紅,淚水滑落,「寶寶,你們告訴媽媽,媽媽該怎麼辦好不好…」
寶寶出生後,千葉,薄雅祁的心思她看出來了,兩個人比著獻慇勤,落花之意顯而易見…他們的條件是別人望塵莫及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視若不見,而她卻流水無情,剛剛經歷生死考驗的她,目前還沒有心思和他們談婚論嫁。她的情感現在是一團亂麻,心裡的傷還在流血,在理清之前,她不會隨便接納任何一人。這是對他們三人最好的處理方法。
「嗚啊嗚啊,」莫曉然猛地抬頭,她看到一雙水靈靈的眼珠正好奇的看著她。婷婷不知何時醒來,看到莫曉然在哭,也一樣學樣模稜著眼睛。「……」莫曉然掛淚而笑,那小丫頭也跟著裂開了嘴。「你們真是媽媽的乖寶寶…」
「彭」的一聲,病房的門被人猛推開,兩個黑衣男子魚貫而入。莫曉然看向門口,心急速變冷,她下意識的將寶寶們護到身後。
「你們是誰?」那兩個男子沒有答話,逕直走到娃娃床邊,大掌一揮,推開礙事的莫曉然,「你們!你們不要碰我的寶寶!」莫曉然身上的傷口扯裂,血絲殷紅了紗布,她還是奮力擋道寶寶前,張開雙臂,呈母雞護小雞動作。「讓開!」領頭男子揮動胳膊,莫曉然忍痛彎腰一躲,躲過了熊掌。
「不讓!」她梗著脖子叫板,「你們要是敢亂來,我就按鈴叫醫生!」
「你!」領頭那男人正要發作,身後人輕輕扯動他的衣袖,「九哥,上頭可沒說能動手打人…」
「……」領頭男吃了憋般,他耐住性子,聲線粗啞,「你是不是莫曉然?這兩個是不是你的寶寶?」
莫曉然茫然的點點頭,「那就沒錯了。你,還有兩個寶寶,都得跟我走!」曉然的臉瞬間煞白,難道他還不肯放過他們母子三人麼?為什麼要趕盡殺絕?
「九…」哥字還沒發出,病房內多了兩灘軟肉。「撲通撲通,」兩人一個壓一個,癱倒在地。在他們身後,那姓王的小護士驚慌失措的瞪著大眼睛看著莫曉然。她的手上還握著兩個注射器,鎮靜劑。
「小王,真要謝謝你。」
「不…不客氣…我…我剛好經過想來看看寶寶,碰巧聽到了你們的對話…莫小姐,你和寶寶沒事吧?」
「沒事,幸好你來得及時。」莫曉然將目光轉向地上癱倒的二人,「小王,你能幫我翻翻他們的上衣口袋麼?我彎不下腰…」莫曉然指指滲血的傷口。
「嗯?哎呀,你快上床躺好。」她把曉然攙回病床,檢查那兩人的口袋。「咦?這是…」小王的食指拇指捏著一枚刻著圖案的子彈,子彈有些份量,彷彿是銀的。莫曉然將子彈拿在手心,心徹底涼了個底透。她認得那是什麼,冰月每個成員身上都會有這個東西,這不是一般的彈藥,更多是身份的象徵。她看到彈殼上還刻著「影風」二字,想必這就是那二人的代號。
她確認無疑,這兩個人是他派來的,他不肯放過她,到死都不會。莫曉然忽敢到解脫,她要感謝他。至此,她確定他的絕情,既然他不念舊情,她對他也毫無可戀。
生活,何時何地,依舊滾滾向前。
「發生什麼事了?這兩個是什麼人?」樊千葉奔入病房,一進屋先看到地上兩具活屍。「千葉,幫我去辦出院手續好不好?待在醫院快要悶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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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千葉沒有耽擱,僅用一個下午,他便說服胡金海同意莫曉然出院。樊千葉幫曉然收拾好行李,幾個護士也過來幫忙給還不到一周的兩個寶寶打理行裝。小王推來輪椅,曉然落座。「曉然姐,你真的要走了啊?翊翊和婷婷那麼可愛,你人又那麼好,我們好捨不得你…」護士們一個個圍著莫曉然和她的寶寶,不捨。
「喂喂,你們幾個要不要幹活了?18床的病人急著要換藥都要發瘋了,也不去看看!」胡醫生一聲暴吼,那群嘰嘰喳喳的護士做鳥獸散。「曉然,按理說,你現在不能出院,你的指標還都沒正常…可是,唉,為了你和寶寶們的安全,坦白說千葉給你辦出院手續是正選。你別怪我這個學長的腰桿兒不夠直。」
「學長,你不用太在意這事。您已經是我和寶寶的救命恩人,這個恩,曉然我走到哪兒都會感激您。」
「唉…我是心有餘力不足啊。你和寶寶以後多保重,我還要去查房,先走了。」胡金海微微笑著,往樓上走去。一邊走一邊歎息,這個世道,有錢有勢你就是老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無所不能左右。他一個小小的主任實在愛莫能助。
「嗯,以後有機會再去探望學長。」莫曉然含笑點頭,目送著胡金海消失在樓梯口,有一刻閃神。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在落難的時候還有薄雅祁,樊千葉,胡金海,甚至是小王護士那樣的陌生人幫助自己。這麼說,她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想什麼呢?偷樂。東西都收好了,我們出發吧?」樊千葉將一個搖籃放到曉然懷裡,自己挎一個,另一隻手還拖著行李箱,還要推著莫曉然,他看上去甚是吃力。
「千葉,沒事,我自己能走。」莫曉然想要自己推輪椅,手剛放到輪子上,就被撥拉開。
「不行!傷口還沒長好。」樊千葉一口回絕,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可是,你拿好多東西…我不好意思啊…」莫曉然抱著翊翊,有幾分愧疚的說道。
「呵呵,笨!我給狐狸祁打了電話,他應該就到了。我們在這裡等等他。」說時遲,那是快,兩人剛剛停住腳步,狐狸祁專屬的白色寶馬轎車停到了門口。
他風塵僕僕,一進大廳四下掃視,看到曉然千葉二人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雅祁,怎麼了?」綠眸男子臉上寫滿嚴峻,和往日笑容滿面的模樣迥異。莫曉然疑惑,問道。
「咱們先走,路上再說。」男子四顧來往密集的人流,說道。
「嗯。」他利落的抱起曉然,放到後排座椅,收好輪椅。兩個寶寶就在千葉和曉然中間,而他自己坐在前面。
「雅祁,到底怎麼了?你好像很急的樣子…」莫曉然安撫著兩個被吵醒的寶寶,眉頭微蹙。薄雅祁調整反光鏡,看著曉然,一字一句的開口。
「風曄,他……出事了。冰月以前的仇家正發瘋的四處找人尋仇,我剛想把你們接出來,碰巧千葉給我電話。」薄雅祁繼續講著,而莫曉然只聽到了那開頭的四個字。
那四個字不斷在她耳邊回放。
他出事了…他出事了…他出事了…
「他怎麼了?」莫曉然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
「道上傳他藏毒被人告了,現在人在班房裡。如果判了,他不是死刑,就是無期。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是被人陷害,但沒有人敢吭聲,他的案底太厚。」薄雅祁講完,車內空氣凝固,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只有那兩個不懂事的娃娃在呀呀咿咿。
★R市遠郊區。
這裡是荒涼的城鄉結合部,矮屋,平房。
天色還早,身著貧寒,皮膚黝黑的男男女女,在泥濘的小巷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矮屋堆的東北方,一座青灰色水泥建築四四方方的矗立。高高的院牆,滿佈倒刺的鐵絲網,陰森而邪惡。黑油漆大鐵門前,一道紅白相間的欄杆,把建築和門前的柏油路分割開來。鐵門開了一個小口,透過那小口,一個獄警正掃視大門外。
清寒的馬路,連條流浪狗都沒有。
大門旁邊掛著一塊斑駁的木頭牌子:R市XX區第一拘留所。
曙光照進風少所在的單人牢房。兩天一夜,他終於清醒。他緩緩睜開眼,迎向曙光,深吸一口氣。這個時節的空氣原本是清新甜美,而這裡卻充滿腐敗發霉的味道。他看看四周的一堆「破爛」,皺眉。媽的,凌七吃了狗膽敢算計他!他腦子開始恢復運轉,入電影放映般,閃過記憶的碎片。
事情的原委要回到曉然逃跑那晚,從風曄、沐澤海邊歸來說起。得知莫曉然帶著呂楠駕車逃亡後,他暴跳如雷,發誓要把他們抓回來碎屍萬段。令人奇怪的是,沐澤卻鬆了一口氣。他怕風曄在氣頭做出傷害曉然的事情,偷偷在不易察覺的地方放了一把剪刀,還讓人把青三他們的車胎扎破…
他的詭計成功了。
「媽的!莫曉然,你夠膽,敢給我逃!等我抓到你,非要把你砍成十八段餵魚!沐澤,青三,馬上給我查她的下落,」風曄冷冷的回頭,「還要封鎖R市所有的醫院!」他就不信莫曉然會不出現。
風曄吩咐完這些,獨自一人駕車走了。沐澤站在原地,托著下巴沉思。他知道風曄是急火攻心,失去了理智,等他冷靜下來拿不準會後悔。這時候他的命令他不打算聽從。他揮手招來慶生,附在他耳畔:「慶生,你找幾個人務必趕在哥的人前查到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