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然聽完瘋狂搖頭,「不要不要,花花草草讓紀然照顧好了,媽你再住段日子,陪我說說話,聊聊天。」除此之外,她還有原因。第一胎就趕上雙胞胎,曉然說高興是真高興,說害怕是真害怕。當過醫生,她知道分娩的疼痛,知道一個不小心大出血,後果會不堪設想。而且她一次要生兩個,心裡沒底。有媽媽在,她多少可以安心…
莫媽媽無奈的看看曉然,又瞧瞧一旁負手而立的風曄。「然然,你乖些。不要讓人家看笑話。再說,媽也不好打擾你們這麼久。」莫曉然垂淚,回頭看看風曄,嘴裡說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風曄,我跟你講,你要是想趕我媽走,我和寶寶也走!我們三個一起回老家。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和寶寶。」一席話畢,風少的臉抽搐,他好委屈,他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就被曉然一棍子打死。風少吃了蒼蠅般,一口氣差點堵在氣管出不來。
那男子的臉色不斷變黑,又不斷轉晴。「伯母,然然不捨得您,您就多住些日子吧。您不要擔心別的,這就是您家。」風少說完沖曉然瞪眼,狹長的眸子頓時大了許多倍。好樣的,學會討價還價了是不是?皮又癢了是不是?找老子教育你!曉然也不甘示弱,清水眼瞪回又加倍。哼!有本事你就來啊,不想要你的寶寶,就來教育我,我才不怕你紙老虎那套呢。罷了罷了,老子好男不和女鬥,老子閃人還不成麼?你和你媽兩人住好了,我到外面去找安樂窩。你敢!不許你養情人!不許你走私,你要是敢我就上吊…
二人之間眉目傳情忙到不可開交,客房內火花飛濺,乒乓作響,激烈程度不差武林高手過招。莫媽媽被火花燙到,打斷曉然,道:「好了好了,風曄你的好心我心領了。然然,你也聽話,紀然最近很忙,哪有空照顧花花草草?聽話,等寶寶出生,媽媽再來。」莫曉然癟嘴,愁眉,手揉衣角,不甘心的點點頭。「我馬上讓人去買車票。」風少心裡竊喜,送走羊媽媽,他又可以和曉然過甜蜜日子,不用有所顧忌。莫曉然回頭狠狠的給風少兩個大號衛生球,「不要車票,要買飛機票,頭等艙。」
討厭討厭,都怪這個死男人,趕走了她媽媽。不讓他吐血,她不姓莫。
「……是。我的親祖奶奶。」是字後面的話,風少壓低音量,只有他們二人聽見。莫媽媽在二人身後無奈,聳肩,搖頭。兩個都是沒長大的孩子,喜歡鬥氣,喜歡互掐…
當日傍晚,莫媽媽順利登上了飛回老家的飛機。機場,莫曉然看著飛機遠去,遠去,再遠去,直到飛機完全融入漫天星光。她才轉首,投向風少的懷抱,「然兒,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麼?」
「你不懂…從小我和媽媽最親…爸爸工作很忙很忙,他平時又嚴肅…根本沒什麼情感交流…」機場高速的路燈飛速後退,莫曉然有些蕭索的看著窗外,往事歷歷在目。「我爸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可以說他是野心勃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可以三百六十四天半不在家。我印象中,他總有忙不完的工作,接不完的應酬。而我媽是個居家型的女人,從小到大都是她照顧我…」莫曉然洋洋灑灑講了一路。
風少沒有打斷曉然,他聽著聽著,也陷入了沉思。不相干的名字忽然閃現在他的腦子裡,風怡萱,母親的名字。他對她的瞭解幾乎為零,只偷偷看過她的照片……那是藏在風老先生書房夾層裡的一張發黃舊照片。那女子清秀,身材適中,乾淨的小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看上去應該會是賢妻良母,可惜他無福消受…
「想什麼呢?」莫曉然在他面前伸手,晃晃。
「沒什麼。我忽然想起水星還有事情,你先上去吧。」莫曉然點點頭,目送白色陸虎駛離。
春天的氣息不知不覺漸濃,柳絮飛過,楊花將起,百花盛開,吐芬芳。
月影朦朧。
這樣的花月佳期,莫曉然不想就這麼錯過。
她所在住宅區的中心廣場有片不大的花園,她想去走走,散散心。於是,曉然挺著肚子慢慢往花園走,她全情投入的走,絲毫沒有注意身後不遠處多了一抹人影,追隨。
莫曉然走到噴泉邊,覺得有些累了,看看四下沒有可作的地方,只好往家走…她轉身,身後那隱藏的人恰好被她撞了個正著。她的眼睛一堂,「怎麼會是你?」
~分割線~
風少的公寓內,星光漸漸遠離,樹影,弦月,將一切染得清寒。已經夜半,莫曉然沒有睡意,她抱著墊子,眼睛呆滯,看著空氣。
「卡卡」門口傳來兩聲關門的脆響,莫曉然抬頭,奔向門口。風少正在換鞋,瞧見曉然,微怔,「怎麼還不睡?」腕上的石英鐘顯示已是凌晨2點40分。「快去睡覺。」風少揮著手,拍著曉然的屁屁,往臥室打發曉然。
曉然把住門口,回頭,「等一下。曄,我有話跟你說啦。」風少的胳膊並沒有因此而停留,「明天再講。快去睡覺。」說完,他一手放到曉然的腰,另一手拎著曉然的大腿,作勢要將她打橫抱起。
「不依不依。等一下…剛才我見到薄羽燕了。」莫曉然苦苦抓著門框,掙扎道。果然,這招有用。風少聽到那三個魔障般的字眼,心一冷,他鬆開胳膊,放下半空中的羊,眼神結冰。「她來了?那瘋女人又跟你說了什麼?」他繞圈打量一下曉然,「她有沒有欺負你?」
「沒啦沒啦。你先坐下,別緊張,我不是全須全尾的在麼。」莫曉然拍拍風少的肩膀,開口。「她…沒有傷害我。相反,她給了我這個東西…」她攤開一直握著的手掌,裡面是一枚璀璨的指環,那碩大的鑽石即使在黑夜閃爍依舊。風少的臉忽然一垮,看上去甚是不悅。
「她給你這個幹嘛?」那枚戒指不是別的,正是風少當年給薄羽燕的結婚戒指。昔日誓言的見證者,諷刺得又回到他的手上。那些痛苦的畫面像噩夢般從那細細的指環湧出。
「她說她很後悔,做了那麼多錯事,不但傷害了你,也害了她自己…她說現在已經想開了,過去的一切,她就當是一場夢。是夢就有醒的時候,現在就是夢醒時候。她說,她應該把這個東西直接還給你…但又怕你會生她氣,所以她轉而找我…她說…」莫曉然幾乎是一字不差的轉述了薄羽燕的原話。她記得,薄羽燕講這些話時臉上淺淺的憂傷,是那麼動容,是那麼讓人心碎。「她不期望你會原諒她,只希望你能不再恨她。」
莫曉然說完,風少一言不發。他猛地起身,丟下曉然,一頭扎進書房。風少點燃香煙,低頭猛抽了幾口,才平靜下心神。他的眼神空靈而悠遠,彷彿看穿了眼前,看穿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時間逆流而上,回到了火光沖天的夜晚…
那場大火與他無關,他也是受害者。電線走火,點燃了家裡的廢紙張。正打做一團的他,和沒有注意到。扭打中,他的頭忽地被人打昏,清醒後已是在醫院的病床。
沐澤告訴他,後背的刀傷擦著心室而過…
沐澤還告訴他,是蕭翰拚命把他背出來…蕭翰再度回去救人時被坍塌的房頂壓在裡面,人燒成了焦炭。
「曄…你還好麼?」曉然輕輕繞到他身後,替他熄滅手裡的香煙。那根煙已經燒到了他手指,而他毫無知覺。「那些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現在,你有了我,還有即將出世的兩個寶寶。」
「你希望我原諒她?」風曄托起曉然的臉,看進去。「嗯,她已經得到了報應不是麼?不要拿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五年,已經夠了…」莫曉然拉住他微敞的襯衫,兩隻眼睛閃動水光。風少看著善良的女子,內心苦苦掙扎,天人交戰。把心一橫,曉然說得沒錯,不要拿別人的錯,懲罰自己。仇恨只會蒙蔽人的眼睛。
「好,我答應。」莫曉然深深投入風少的懷抱,「嗯,謝謝。」只有這樣,她的幸福才是完整的,才是只屬於她自己的…
不,是我該感謝你。風少在心裡默念。
~分隔符~
轉眼,四月還剩下屈指可數的數天,曉然的肚子溜溜圓,離預產期還有不到6周,風少加緊漂白冰月,凡是願意和他一起到風氏的人他都留下,不願意的人他也不強求,給了他們一大筆安家費後通過各種途徑安排他們在R市謀生。昔日全市,乃至全省最大的幫派,如今只剩下寥寥數人,風少看著冷清的水星俱樂部,人去樓空之日在即,感慨。
「哥,是不是捨不得?其實我們可以…」沐澤看懂了風少沒有說出的心事,寬慰道。
「不必了,就讓這裡成為過去吧…」廣播裡忽然放起了徐志摩《再別康橋》,那磁性的男嗓一字一句的朗誦,「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收山,就要有收山的樣子。澤,你個人事情處理得如何?」沐澤突然變得扭捏起來,「無追臨走前都告訴我了。要是有需要儘管說。」風少的舅媽的娘家——中村家勢力這幾年雖然沒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打個噴嚏,全日本還多少會抖一抖。
媽的,無追這個大嘴巴,男版歐巴桑,三八雞婆。這不相干的事都跟哥匯報!沐澤在心裡痛罵洩密者,奈何那人早已坐上飛機直飛名古屋。「哥,我那點兒破事,不敢勞哥您費神。」
「嗯,那女孩我記得很早以前見過一次。你的眼光不錯,她配鈴木炅人確實有點兒可惜。」說來世界真小,風少小時候曾在中村老爺家見過宮野依,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女娃,當然風曄也不大。他之所以會記得,因為那丫頭特別——冷。
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哥,我都想開了。事事難全,她或許就是我的剋星…算了,不提我那些窩囊事了。小嫂子什麼時候生?」風少的臉笑成了花,「醫生說還有六周。這個過程真叫人乾著急啊。」
「呵呵,哥,這事可急不得,到時候寶寶自然會出來。出來早了,出來晚了都不好。」真稀奇,他們從來沒想過會討論這種話題。黑幫頭號人物,二號人物會在一起討論家長裡短,太陽打下邊出來了。
「澤哥,您來一下。」沐澤問詢風少,風少點頭示意。他轉向吧檯,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一仰脖灌入。腥辣的口感,夠勁夠爽。
「怎麼這麼沒規矩?不知道曄哥在麼?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沐澤生氣,訓斥。那小廝也覺得委屈,他附身在沐澤耳畔輕聲嘟囔幾句。沐澤聽完甚是不耐煩,「你說又來了一個綠眼睛的女人找風哥?」
「可是那女人不…」
「你腦子被門擠了還是怎地?告訴過你多少次,甭管是男是女,只要是綠眼睛的通通給我趕走…要我怎麼教訓你才記得?」沐澤訓斥,聲音不免有些過響。
「澤,你讓他把話說完。」風少從裡屋發話,「那女人不是什麼?」
「曄哥,」沐澤一鬆手,把那小廝放進房間,牙關緊緊咬合,那女人一來準沒有好事。
「那女人好像不是上次那個…又好像是…」小廝撓頭,說出的話雷人。到底是不是,他說不清楚。
「知道了,帶她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