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忠和羅成在王妃面前替秦瓊求情,杜文忠問王妃有什麼法子?王妃說:「王爺雖然最恨響馬和配軍,但也有三不打。」杜義忙問:「哪三不打?」王妃道:「一、不滿十六歲的少年不打。二、年過六十歲的老年人不打。三、身體患病的人不打。剛才聽你們說這個姓秦的才二十多歲,只好讓他裝病才能混過去。」羅成問:「娘啊!我父王千歲雖然年過花甲,但他心細如髮,倘若裝病讓他老人家看出破綻,豈不弄巧成拙。」杜義也說:「我們可以叫秦瓊裝病混過去。但是,為了防備萬一,還望老娘在父王面前多加美言。」王妃點頭說:「這個自然,你們放心去吧!」杜義千恩萬謝,退出內宅,急忙回到關帝廟見著秦瓊、張公瑾等人,把求情的事情說了一遍。張公瑾拍手叫好:「我二哥長的是一張黃臉,正好裝成黃病加傷寒。」白顯道說:「金甲、童環二位賢弟,你們也把瞎話編一編,別到堂上說漏了。」「對!我們這就去。」再說王妃一邊喫茶,一邊心裡暗想,杜義和羅成說這個配軍姓秦,和我同姓,她從姓秦的配軍想到自己的身世。當年父親秦旭在南陳為官,保的是南陳後主。父母生我兄妹二人,哥哥名叫秦彝在馬鳴關為帥,嫂嫂康氏,生了一個男孩乳名叫太平郎。誰知隋主派主將楊林興兵滅陳。我兄秦彝戰死在馬鳴關前,嫂嫂和侄兒太平郎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王妃秦勝珠想到這裡,搬起指頭算了算:如果我侄兒要活著的話,今年該是二十幾歲了,和這個配軍秦瓊不相上下。唉!如今秦氏門中只剩下我孤孤單單一個人了,也不知我那嫂嫂和侄兒落在何方?要能找到他們那可就太好了。想到這裡,王妃心頭一陣難過,不由得掉下眼淚來。她胡思亂想一陣之後,又想起杜義為秦瓊托人情的事,我怎麼和羅王說呢?這時,她忽然想出一條計來,心想我何不如此如此。王妃主意已定,忙把頭髮抓亂,衣服扯開,一頭倒在床上哭了起來。當時僕人丫環聞聲趕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個嚇得手忙腳亂。管家婆忙到外書房去報王爺知道。
再說北平王羅藝,身為王爵,坐鎮燕雲十六州,統領百萬人馬,一切軍政要事,無不親自處理,可謂事必躬親。明天是初三,是他升殿辦公的日子。這時候他正聚精會神地批閱公文,見管家婆慌裡慌張進來稟報:「王駕千歲!可了不得了!」羅藝一愣,忙問:「何事如此慌張?」「王妃夫人忽然躺在床上,又哭又鬧,誰也勸說不了,請王爺作主。」羅藝大吃一驚,急忙放下-筆,直奔寢室,老遠就聽王妃的哭叫聲。羅王進屋來到床前,見王妃髮髻蓬鬆,老淚縱橫,手抓前胸,又哭又叫。丫環婆子圍在床前團團打轉,不知如何是好。王爺一到,眾人急忙退到兩旁。羅藝問道:「夫人!夫人!你這是怎麼了?」王妃哭訴道:「剛才我躺在床上歇息,沉沉睡去,忽然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的哥哥秦彝來了。他進門就對我說:『妹妹呀!秦氏門中僅剩一點骨血,現在來到北平府,身遭大難,望你多加照看。』說罷轉身出去,我要去追他,忽然醒了。」說著又哭起來:「我的哥哥呀!」羅藝聽了之後,一語不發。王妃又說:「王爺!在新發來的配軍裡邊,有沒有姓秦的?要是有姓秦的,你可得照顧他點。」羅藝不聽則可,聽罷之後,心中十分不悅。原來羅藝在一個月前就接到他的徒弟潞州總兵夏迎春捎來的信。信上說:「自己奉令到潞州上任,路過天堂縣皂角林時,出來一夥響馬,搶劫了他的金銀財寶,殺死了他的家人,事後查明為首的名叫秦瓊秦叔寶。當時把秦瓊捕獲歸案以後,誰知秦瓊手眼通天,他用金銀鋪路,打通了文武大小衙門,硬把死罪變成了活罪,問了個充軍發配北平府。望師父千萬注意,等配軍秦瓊發到北平府時,要嚴加懲處。」羅藝接到這封信後,非常氣憤。心想等這個配軍來到之後,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二百殺威棒,絕不輕饒。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夫人竟來給姓秦的講情。可見這個姓秦的真是手眼通天,人還沒到,就先把我的夫人買通了。他真想說破內情,和夫人發一通脾氣,又一想:不妥,無憑無據怎好就發脾氣,我且假作不知內情,看她以後怎麼辦再說。想到這裡就說:「夫人不必傷心,夢是心頭想,一定是夫人想念你的哥哥才作了此夢,千萬保重身體要緊。你說的事本王記在心上就是。」王妃這才止住悲聲。羅藝又說了幾句閒話,囑咐管家婆小心侍候王妃,這才回到外書房去。羅藝回到書房,越想越生氣,好你個秦瓊,竟敢把關節打到我的府內,你越是如此,我越不能饒你:「來人哪!」「在!」總管羅春趕緊施記:「奴才侍候王爺!」「傳我的話,明天本王親自坐堂理事,讓杜義、張公瑾等人傳呼上下人等小心侍候。」「是!」
次日天明,卯時剛到,炮響三聲,王府儀門大開,一百二十名站堂軍盔明甲亮,在兩旁站立,手持大刀闊斧,鋼叉長矛,閃閃發光。轅門官、旗牌官、左護軍、右護軍、司號官、啟呈官各按職守,排班站立。旗牌長張公瑾站在殿角之下,中軍官杜文忠站在王爺的桌案右邊。少保羅成滿身戎裝,腰懸寶劍站在王爺桌案的左邊。行刑手、棍棒手、刀斧手、捆綁手排列在堂下。銀安殿左右的明柱上懸掛一副金漆雕刻對聯。
上聯寫:燕山公一等公凜凜公爵不論人情只論理;
下聯寫:北平王鎮邊王堂堂王位只言國法不言親。
這時北平王羅藝身著王服升坐公位。中軍官杜文忠帶領上下人等給王爺叩頭:「參見王駕千歲千千歲!」羅藝一擺手:「免!」眾人起身退回班位。啟呈官趕緊把十六州各地的公文捧在桌案之上,等候王爺問話和批示。誰知北平王連看也不看,吩咐一聲:「今天本王專審配軍,傳話帶各地配軍上堂。」「是!」啟呈官高喊:「王爺令下,各地配軍上堂聽審!」各地的解差聽說之後,紛紛把公文呈上。金甲、童環也趕緊把公文呈上。啟呈官把各地公文收上來放在一個黑漆的四方托盤裡,交給了張公瑾。張公瑾一看,頭一份公文就是秦二哥的,心裡一陣害怕,怕什麼?原來他發現王爺上堂一臉怒氣,別案不問,先審配軍,就知道今天凶多吉少,所以心裡有點替秦瓊害怕。他略一猶疑,隨手把秦瓊的公文放到了最下邊,然後送到桌案上。他的一舉一動,羅藝早已看在眼裡。心說這又在搗什麼鬼?想著就又隨手把張公瑾放在最下邊的公事抽了出來。羅藝一看,不由得勃然大怒。心說:好哇!這個秦瓊可真是手眼通天啊!看起來我手下的人可能都得了他的好處。等會兒本王查明內情,一定重責不貸:「來呀!把山西配軍秦瓊帶上堂來。」杜文忠答應一聲,高喊:「王爺堂諭,把山西配軍秦瓊抬上堂來。」羅藝聽了覺得奇怪。「杜文忠!為什麼把秦瓊抬上堂來?」「回王爺的話,秦瓊身染重病,昏迷不醒,所以叫他們抬上堂來。」羅藝心說:怪呀!配軍秦瓊染病,杜文忠都知道了,看來你也是受賄的一個,等完了我再處置你們。這時只見金甲、童環二人用一扇門板把秦瓊抬到堂上。羅藝仔細觀看,見這個配軍仰面朝天躺在門板之上,身上蓋著一床被子,面色焦黃,二目緊閉。金甲、童環雙膝跪倒叩頭稟道:「小役金國棟、童佩之給王駕叩頭。」羅藝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天堂縣的公文:「金甲、童環!」「小役侍候王爺!」「我來問你,你們在天堂縣何時起程?」金甲往上跪爬半步:「回王爺的話,我們是三月初八起程。」「現在是幾月了?」「現在是六月十六。」「天堂縣距離北平府多遠?」「一千八百多里。」「需多少日期趕到?」「按規矩每天走六十里,需一個多月趕到。」「既然一個多月就可趕到,為什麼你們走了三個多月?還不從實講來?」杜文忠、張公瑾等人都為金甲捏了一把汗,恐怕金甲無言答對。那金甲不慌不忙,往上磕了一個頭:「回王爺,您要是不問還則罷了,您這一問,我們這肚子裡的苦水才能倒出來。稟王爺!這一個多月的路程,我們走了三個多月,其中有個緣由。細聽小人一一回稟。」「講!」「我們是三月初八起程,剛走出天堂縣的北門,罪犯秦瓊就病倒了。我們找了個大夫給他醫治,大夫說:秦瓊得的是外感傷寒加黃病,說他非死在路上不可。小人們一聽可嚇壞了。他要是死在路上,我們倆可怎麼交差呀!萬般無奈,先住在店房之內,每天給他煎湯熬藥,他的病見點好,我們就抬著他往前走一程,不好就住些天,就這樣我們走了三個多月才來到北平府。」羅藝又問道:「你們從天堂縣到北平府要經過多少州城府縣?」「要經過六郡八府二十一個縣。」「為什麼公文上沒有各處衙門的大印?難道你們天黑之後,不把秦瓊收監不成?」「回王爺,只因秦瓊身染重病,我們要求各處衙門收監,他們都不收,說是恐怕這種病傳染給別人。所以一路上沒有在各處衙門寄監,也沒有各處衙門的大印。」「你們一路上都是抬著秦瓊走的嗎?」「回王爺,可把小人們累壞了。一路上淨抬著他走啦,把肩膀都壓腫了。」羅藝把桌子一拍:「既然如此,你們兩個往上跪,把衣服脫下來,我要驗看你們的肩頭,看是腫也沒有。」金甲、童環一聽,嚇得面面相覷。要知羅藝怎樣驗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