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殊途同歸
一復而三人生戲,戲真戲假戲生死。
天生貴賤本有命,各人造化各人憑。
千載悠悠九仙塵,偏有狂夫呼不屈。
小完大我聚九鼎,敢問華夷人公平!
又曰: 捨生忘死古來有,情重今生已是稀。
一聲一聲心泣血,還顏無卑絕天倫。
無是無非爭春秋,紅顏史上謨幾何?
女兒命薄事未已,處處堪歎春落花。
一語驚四周。蘇慶東微微一驚卻未變色依舊寫完了那幅字。不過意斷受驚,字的轉折處過於倉促了。蘇慶東抬頭打量了一眼正緩緩向自己走來的張少逸,暗歎了一聲:好個清靈飄逸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你要寫字嗎?」蘇慶東含笑問。「不錯,是我想寫。老先生,打攪了,還請多多包涵。」張少逸雖是淡淡的回答卻依足了禮數,她還是很尊敬面前這個老書法家的。
蘇慶東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把毛筆遞給了張少逸,「小姑娘,你要寫什麼啊?用什麼字體?」
「我喜魏碑的仙靈清逸,就用魏碑寫我即興所作之詩。可以嗎?」張少逸眉峰一挑,眼底裡滿是自信。雖然是在詢問於蘇慶東但臉上的神采卻分外讓人不得不依著她,沒有人想也沒有人能拒絕她。蘇慶東心下又驚又喜,魏碑,以飄逸為主卻又不失大家風範嚴謹姿態,這不正是眼前小姑娘的映照嗎?她還能自己吟詩,這可真是難求之奇材啊?蘇慶東掩飾不住的欣喜,他暗想,若小姑娘真是個人才,那說什麼也得助她一臂之力啊!這邊的蘇慶東正暗打主意。
「魏碑?沒聽錯吧?這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說她要寫魏碑?……」眾人一時議論紛紛。要知道的是,魏碑是極難寫的。很多人只能做到形似三分無神韻。要想在魏碑體上達到一定的水平,沒有幾十年的功力是不行的!何況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眾人都抱定了看戲的心態。卻見蘇慶東大手一揮「請!」張少逸居然也不謙詞,逕直上前鋪好宣紙,壓好鎮紙,手中毛筆一轉直奔硯台,極盡勾墨、挑墨之能事,只把眾人看得眼花繚亂還未看清。
墨已勻好。張少逸凝眉思索,未幾,眉挑,腿分,左手掌擎右手肘,筆下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蘇慶東在側念道:一載之中苦多少,幾人知來幾人曉?生死徘徊任滔滔,兩世為人險些遭。今朝再寫玉冰鎖,他年何處尋枯骨?一腔愛心化離水,軒轅到朽聚首遙!
一詩罷,張少逸微一沾墨,續寫道:詩仙飄聖五柳庵,狂性內斂大定禪。不是出家勝出家,何乎世俗福貴眼。心禪從定山水間,白雲忽落子無眠。
「好!好!好!」蘇慶東連呼三聲好,哈哈大笑將他的白鬍子震得亂顫不已。「好詩!好字!好風骨!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眾人見說好而且蘇慶東竟然還大聲呼喝稱讚,想來絕非凡品。個個爭相上前一睹,再也無了小覷張少逸之心。
張少逸還沉浸在第一首詩的悲傷中。怕只怕,自己和柳雙笑這輩子是難以聚首相守的了。軒轅相望,朽也難觸。事到如今,除了分開只怕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那邊廂的蘇慶東還在不住的稱讚:這字個個根骨清奇,風骨浩存還不失仙逸之態,真乃魏碑中之極品也!幾句話說的人心大動,紛紛出價欲購之。一時之間,人人競價喊高,場面極其熱鬧。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練書法多久了?師承何人呢?」蘇慶東見此國學後繼有人,心下不禁大喜。「老先生,我叫張少逸。自幼跟隨家中親人練字。談不上別的,只是喜歡而已。」張少逸淡淡的道。手中不住把玩著毛筆,忽然,一個不小心將毛筆掉到了字幅上,頓時污跡一片。眾人大呼可惜。
「老先生,冒昧打攪了。我先告辭了。」張少逸淡淡說完,一抱拳施禮之後竟不再理會任何人逕自揚長去也。
蘇慶東暗歎一聲:若非人正骨傲又哪裡能寫出這樣好的清奇之字啊!大呼「小姑娘,留步。我有話要對你說!」意欲引薦她去深修書法。可惜人已去的遠了,禁不住的連呼可惜,懊惱而返。
從人群中出來,張少逸面無殊喜之色。而李笑禪也只默默的隨在她身後,不發一言。但是很明顯的,張少逸眉宇中的英氣再度展現。
正前行間,忽見對面行來一根骨清奇的僧人。待到近來,張少逸突然雙手合什為禮道:「大師,小女子有禮了。」僧人身材瘦削,面相奇特,穿一身桔黃僧衣,戴一副近視眼鏡。見有人搭話當即止步奇道:「施主,有事嗎?」張少逸問道:「大師,我因俗孽纏身,百思難得其解。故此冒昧請求大師指點迷津。」
「嗯。」僧人呵呵笑道:「出家多年,今天第一遭兒遇見你這般人物。有意思!有意思!既是有事要問,那就邊走邊說吧!」言罷當先而走。他那速度可不是走跟跑差不多。張少逸極為勉強才跟得上。
張少逸一邊疾走一邊開口道:「大師,我本出身貧寒。但是身世坦蕩,為人磊落,苦讀詩書,不敢自居有成,實在也是夠用了。」僧人忽然止步道:「嗯。然後呢?」隨即又走。
張少逸又道:「來到威海打工,卻不幸為情繞身,又遇俗孽,已生厭世之心。還望大師點撥一二,以全殘生。」僧人笑答:「自古多情空餘恨,山山水水總關心。放下心事,自然成佛。」張少逸見僧人說話過於玄奧,便笑問:「敢問大師法號如何?仙駕何處?」僧人笑了一笑又想了一想,答道:「法號無非是個符號,早已忘懷。在哪出家?」抬頭望了一眼遠處群山,又笑道:「四海為家,卻又不知何處為家。若定要問個所在,那便是不 知 道!」老和尚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