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緊張個什麼勁,就算你答應,那也是一樁好事。」她噘嘴,故意說了反話。
他一急,放下筷子,兩手伸過桌面,緊握她的手,「心幽,我、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我有說過要嫁你?」她佯裝不以為然故意逗他。
他的手突然縮回,神情沉重略帶愧疚,語重心長道:「這輩子我或許沒再考武進士的機會,但我會努力賺錢讓你過好日子的。」得罪了宰相,他不敢再指望日後能再有求取功名的機會。
「傻瓜!我讓你去參加武舉,不是因為奢望當武狀元夫人,也不是想過好日子,要說過好日子,我們現在過得不好嗎?」斂起逗他之心,他正值失意時刻,她該多給他鼓勵。「我是想讓你去完成你的志願,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你盡力了不是?」
「心幽,你……」
「不過,我可不許你假借外出避風頭躲得不見人影,實則是去偷懶,從明兒個起,虎掌櫃得開始工作,賺錢讓我過好日子。」她朝他眨眨眼,他一愣,臉旋即漲得通紅。
「我答應不離開,我會努力工作讓你……過好日子。」
粗厚的大手,重新握住一雙蔥白柔荑,黑眸中流露出兩個月來的濃厚思念。
水眸凝望著他,她的思念可不比他少,這一別,她才懂什麼是真正的思念,思念像根細針,一天總會刺她心頭幾回,她痛,卻無處訴說,思念是她將他放在心上,殷殷期盼他歸來的那一天早點到來……
他起身,來到她身邊,將她緊抱在懷中,低首吻上她的唇,以狂野火熱之吻,訴說著分別兩個月的相思之情。
她熱切地回吻,重回他寬闊溫暖的懷中,重逢的喜悅淚水倏地滑下臉龐,她這才知自己早已深深地愛上他。
心頭脆弱的一面因他開啟,往後的日子,她再也不願和他分離,一天,都不願!
沒了求取功名的機會,虎嘯天更加努力工作,他要證明即使沒功名也能靠自己雙手養活心幽,和她組一個幸福的小家庭。
剛回來的前半個多月,他和往常一樣待在天心豆腐專賣店,但店早已上軌道,人手又多,他想,他必須另外再找份工作,幾經思量後,他決定開間小武館,以自己擅長的武術教導杏花村的孩童,這份工作他做起來應當駕輕就熟,再者,運用自己的長才打出一片天,他會更有成就感。
原先他還擔心自己沒能和心幽一起在豆腐店打拼,會惹她生氣,沒想到她一聽他的想法,立即舉雙手贊成,還說她要投資武館當什麼股東的,總之,這間小武館一樣是他們共有。
「虎家武館」開館已十多天,來學武的小學童泰半都是杏花村村內的小孩,他和心幽有共識,杏花村村民以務農為業收入不豐,因此對來學武的學童,只收微薄學費,他主要是希望村內小孩日後長大都能各自擁有一片天。
「挺起胸膛,腰桿打直,杏花村的孩子各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這是「虎家武館」的精神標語,也是他對孩子們的期許。
「師父,心幽姐姐來了。」
下午蟬聲唧唧,午風吹得人昏昏欲睡之際,景心幽總會帶來點心,讓他們飽腹又能暫時打盹,在孩童眼中,景心幽是他們的救世祖,也是最甜美的心幽姐姐。
景心幽用木盒提來了一大鍋腸旺鴨血臭豆腐,店裡的小六還幫忙提了一鍋甜涼茶,見她到來,威嚴的霸虎馬上變身成柔順的白兔,在他下達休息的指令後,一群孩子們開心地窩在樹下吃起點心。
他偕她一起步入館內大廳,廳內桌上擺著兩人份的點心和甜茶,豆腐店的小六早已先行離去。
兩人入座,她端茶給他,並掏出繡帕幫他擦汗,「很辛苦吧!」她知道要教導一群孩童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他只有一個人,館內大小事全擔,想到她就心疼。可豆腐店的事她又不能放著不管,是廖大嬸寬容,她才得以每天下午趁送點心機會,過來看看。
「我不辛苦。」輕握住為他拭汗的柔荑,一整天的虎霸模樣在此時轉為滿眼溫柔的鐵漢柔情,「你才辛苦,館內每天早上都有煮一鍋青草茶,你又何必特地再煮甜茶提過來。」見自己一口氣灌了半杯茶,他忙不迭將杯子遞給她,「你這一路從店裡走來一定又熱又渴,來,喝口茶。」
她笑睞他,「你喝過的還要給我喝。」
「呃,那,那我去另取杯子再到外頭看孩子們那兒還有沒有茶……」他說著欲起身,她拉住他,眼裡含笑接過杯子,啜了一口茶。
呆!都相處這麼久了,還聽不出來她只是在說笑。
見她不嫌棄地喝他喝過的茶,他笑得頗開心,她願意與他共杯,彷彿賜予他天大的恩惠似的。
兩人但笑不語,對望片刻,直到外頭學徒們的嘻鬧聲讓兩人回了神。
「這些孩子,真是太沒規矩了!」他起身想到外頭喝斥,她急忙阻止。
「由他們去,畢竟都還小,嘻鬧難免,何況才學武幾天,別那麼心急,慢慢來。」
她柔柔的話語如春風拂面,臉上的燥熱之氣立即被拂去,取而代之的是慣有的憨笑,「好,我聽你的。」
不過他忽地想起什麼似的,斂起笑,神色肅穆的道:「對了,心幽,我聽陳捕快說牛阿寶被放出來了,他沒去店裡找你麻煩吧?」
陳捕快的兒子也來虎家武館學武,今日他送兒子來時,閒聊了一會,他才知這事。
景心幽搖搖頭,她根本不認識牛阿寶,「沒。」他應該沒來,要來了,廖大嬸絕對會和她咬耳根子。
虎嘯天明顯鬆了一口氣,他要教導外頭那群小兔崽子,常一個人忙得不可開交,竟也把牛阿寶的事給忘了,還好他沒去搗亂。
「不過,還是小心為妙。這樣吧,如果牛阿寶存心到店裡去搗亂,你就讓小六立即來通知我,我馬上趕過去。」
景心幽輕笑,「我通知陳捕快不還快一些。你別瞎擔心,一個才從牢裡放出來的人,除非他很懷念牢裡的老鼠和蟑螂,要不,他不會亂來的,好好品嚐我們的招牌臭豆腐不是很好?」見他眉頭仍深鎖,她飛快地在他眉心輕吻了下,「你也要放輕鬆點,別太緊張。」說罷,她起身,羞笑地轉身,「我得回豆腐店了,晚上見。」
被她一記突如其來的啄吻吻得心神飛舞,直到聽見外頭那群小鬼齊聲喊著「心幽姐姐,再見」,他才突然回神,跑到門邊,望著她的背影,揮動著虎掌,喃喃道:「心幽,晚上見。」
夕陽西下,立於虎家武館前空無一人的庭院,一抹高大的身影在夕陽餘輝照耀下,顯得更加落寞。
三天了,十多名來學武的孩童們,皆不見人影,第一天發現他們沒來,他一一去家裡拜訪,孩童的父母們皆稱家中農事繁忙,孩子無法學武必須留在家幫忙。可依他瞭解,家中農事需要幫忙的不超過三位,其他近十位孩童他去拜訪時,還見他們在家附近遊玩,一見到他,卻像見瘟神似的躲了起來。
原以為他們認定微薄的學費對孩童家裡而言,可能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於是他和心幽商量過後,又降低學費,心幽還打笑說,根本只收「清潔費」,但這項「利多」政策顯然也失效,第二天武館仍是沒人來,心幽說,會不會是他太凶把孩童嚇跑,又問他有沒有打小孩,沒有,他沒有打,他承認他是凶了點,但他也是為了孩子們好,昨天他虛心反省一天,今日又特地去拜訪學徒們的父母,向他們保證絕不打小孩,也不凶,會更用心教導他們,但……
從早等到晚,連一個來報到的人都沒!
也許陳捕快會告知他實情,偏偏幾日前陳捕快的岳母過世,他們夫妻帶著孩子回娘家奔喪,現下也只能等他們回來再說。
今天心幽和廖大嬸又去接「新娘秘書」的工作,既然這兒等不到人,他還是先到豆腐店去幫忙。
轉身欲關武館大門,忽地聽見有人喊他,「虎兄,真的是你!」
回頭一望,他怔愣了下,看清來人,他驚喊:「劉、劉兄,你……」
「虎兄,我們真是有緣。」來者身形一樣高大健壯,但和虎嘯天相比,著實小了一號。
「是啊,可你怎會來這兒?」虎嘯天吃驚地問,「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也可以這麼說。虎兄,方便進屋裡談嗎?」
「當然,當然,請進。」
請來人入館內大廳坐,虎嘯天進到簡易廚房端出兩杯他一早親自熬煮的青草茶。「劉兄,不好意思,我這兒只有青草茶。」
「虎兄,你太客氣,這茶好!」一口飲盡後,劉子奇說道:「我來到村內聽說你開了間武館,特地前來一看,真對不住,來得匆忙沒準備賀禮……」
「劉兄,別這麼說,你來,我這小武館蓬蓽生輝。」眼前這人就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劉子奇,但虎嘯天心頭納悶,照理他們沒什麼交集,而且新科武狀元怎會一身舊衣裳,全然不見喜氣。
「虎兄,你也別老稱我劉兄,太見外了,我年紀比你小,不嫌棄的話,稱我一聲劉老弟。」
「不,那怎麼行!」虎嘯天這才想到人家可已經是武狀元了,他還喊著「劉兄」,實在太失禮了,「我應該稱呼你……」
「別別別!」劉子奇連忙環顧四周,確定沒人才悄聲說道:「我能當上武狀元,你我心知肚明是你承讓,我是真心想交你這朋友,這樣吧,私底下你叫我子奇,你我兄弟相稱。」
劉子奇假意一笑。若不是有事相求,他絕不願意再見到這人,這人刻意的承讓,對一個學武之人是種侮辱,同時也在他心間造成陰影,和虎嘯天比武過,他深知這人在武學方面遠超過他,虎嘯天的存在,對他這個新科武狀元是種威脅。
可現階段,他想查的事,還得倚賴他的幫忙。
「這怎麼行……」
這人可真煩,捺不住性子,劉子奇開門見山地問了,「其實我來杏花村是來找人的。」
「找人?我打小就住杏花村,你要找人我可以幫忙。」
「那我就先謝過大哥。」劉子奇表面感激一笑,內心卻譏笑,他就是打聽到他要找的人和他有些許關連,才會找上他的。
「子奇,你想找的人是?」
「大哥,是這樣的,」劉子奇輕咳了聲,神色嚴肅的道:「我是想找我的一位遠房姑姑,但這位姑姑她的身份太敏感……我可當你是兄弟才說的,但你得保證這事絕不能張揚,絕不告訴任何一個人。」
虎嘯天不假思索點頭,他是真心想幫忙。
「我這位姑姑她十多年前在宮裡當宮女時,和一位將軍往來密切……呃,你知道的,男女之間就那麼回事。」劉子奇續道:「她懷了將軍的女兒,將軍夫人可狠了,她想殺了她們母女,所以我的遠房姑姑就逃了。我爹老掛念著這事,不知我那姑姑現在過得可好,你也知道沒官沒名的,要查一個人的下落很難,但我當上武狀元就不同了,動用了關係,查了近一個月,才知我那遠房姑姑似乎曾躲到杏花村來,所以我不遠千里而來,就是想尋找姑姑呀!」
「不知你姑姑叫什麼名字?」
「我爹都喊她叫玉鳳,不知有無改名?」
「玉鳳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