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發燒?」語落,人已來到他跟前,踮起腳尖,細嫩小手覆上他寬廣額頭,再摸摸自己的,「沒發燒啊,呃,你臉幹啥那麼紅,很熱嗎?」
「沒、沒什麼……」他羞窘低首,別過臉去。方纔她主動將手貼上他的額,他的心竟怦怦狂跳,像要跳出喉嚨似的。
景心幽狐疑的看他一眼,見他害羞的模樣挺逗趣,不禁興起捉弄他的壞念頭,「嘯天哥,你方才是不是想了不該想的事?」
「我、我……我沒有。」他一臉心虛,拿起《姜太公六韜》一書,作樣收拾桌子,為免她繼續追問,忙不迭將話題轉移,「這時候你怎麼會回來?」
「我回來查勤,看你有沒有偷懶。」她兩手擦腰,輕地一笑。
他緊張搖手,「沒,我沒偷懶,我正要上山。」
見他緊張得快冒汗,她噗哧笑出聲,「我逗你的,我是送豆腐到附近的兔毛大伯家,廖大嬸說店裡的事還忙得過來,我若是累了可以回來休息,我便回來看看你出門了沒?」鄰近有一位年近九十、白髮銀鬚的老伯,大伙都稱他兔毛大伯,他可是虎家豆腐的忠實顧客,她決定改天找兔毛大伯來當豆腐店的代言人——吃虎家豆腐能長壽,到時業績一定會暴衝!
「原來是這樣,呵呵。」見她這麼認真工作,他得更加努力,「心幽,那,大哥出門了,你累了就休息一會。」
「我不累!」她可是拚命三娘景心幽耶,看著他,她突然興起一個念頭,唇角緩緩地咧開,「嘯天哥,我跟你上山去。」雖然爬山不是她的興趣,但她也爬過幾次山,既然來到古代,她就看看古代的山和現代的山有何不同,順便一窺他在山上的工作情況,她頗好奇他是如何砍柴,也想看看他騎馬在山路上奔馳的模樣……
心頭一突,她幹麼好奇他在山上揮舞斧頭砍樹的情況?
等她湊合他和「纖雲」,她就要和這裡的人事物說再見,並且「盧」灶神讓她回現代去,屆時灶神說不定會向孟婆索討一碗孟婆湯逼她喝下,讓她忘記回到古代這件事,是以,她知道與否,又有何差別?
可,她就是想知道。所有關於他的事,一絲一毫,她都想透徹瞭解,這……或許是她是纖雲的替身,他們兄妹倆從小到大都住在一起,他的事她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話說回來,纖雲那麼柔弱,肯定沒上山過,那她幹麼硬要跟去?思忖半晌,理不出確切答案。
反正,她就是想去。
虎嘯天張口結舌好一會,見她一臉正色不似說笑,便出聲規勸,「不可以,山上很危險的,而且山路不好走……」
她不等他說完,馬上反駁,「你都能走,我為什麼不能走?你是不是怕我發現你在山上偷懶?」目光往上斜揚,她故意這麼說。
「我不會偷懶……」
「那就好。走吧!」不容他置喙,她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原本還擔心她的身子弱,沒辦法走崎嶇山路,一心想要勸阻她的虎嘯天,大手被她細嫩的小手一握,整個人頓時震僵住,眼裡腦裡看的想的,只有她握住他手這事。
最近,她很常主動握他的手,每一次都讓他變成……被熱水煮過的蝦子,從頭紅到腳。
他像一隻傀儡紅蝦呆呆地被拖著走,盯著她嬌弱背影,他的心頭又開始怦怦狂跳,該,該不會是中午她讓他試吃的那鍋天下第一辣臭臭鍋,辣到現在還在辣,辣得他身體受不了,五臟六腑都在抗議……
再看她一眼,心口亂跳,活像他在山上逮過的那隻小鹿,胡亂衝撞般……
下回,他一定不再吃她新發明的天下第一辣臭臭鍋了!
「心幽,山路真的不好走,而且不時會有兇猛野獸出沒,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駕著馬車來到山腳下,虎嘯天仍試圖想勸退心幽想上山的決心。
「都已經來到這兒,別再說廢話。」她興致勃勃地跳下馬車,望向來時路不禁驚呼,「天吶,從虎家到這兒有一段路,以前你沒騎馬駕馬車,都步行背柴,一定很累吧!」她真不敢想像,這一段路光用走的就挺累人,何況他還背了一大捆柴!
和虎嘯天相比,夏競天那個奶油小生,別說背柴,光要他用走的,肯定就哇哇叫。
想到夏競天,她心頭陡地打了個突,剛來到古代,她天天想著夏競天,可最近這陣子,她居然沒有天天想他,好幾天才想一回,甚至十天半個月才偶爾想起他,而且通常都是拿他和虎嘯天相比。
這陣子,她似乎比較常關心虎嘯天的事……怎麼會這樣?
「不累,一點都不累,我習慣了。」見勸不了她,只好順她的意,等會上山他多留意她就是。
她的目光隨他的舉動流轉,見他從容地將馬牽出,把馬車綁在大樹下,動作熟練,可見平常他真的沒偷懶……嘴角不自覺地微勾,偷懶一說只是她在逗他,其實他的認真,她可以拍胸脯保證。
他比誰起得都早,做豆腐幾乎都是他一手包辦,天亮了他也沒休息,跟著大夥一起忙到中午,吃過午餐才回家小憩一會,然後上山砍柴到天黑才回家。
若換成是夏競天,可能早早就陣亡了……
她怎又在心中宣判他是勝利的一方,而且似乎是偏袒他比夏競天多一點。
她想,一定是因為她希望他趕快考上武狀元娶纖雲,好讓她早日回家,所以這陣子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助他考上武狀元一事。人嘛,不管古人或現代人,都是需要鼓勵的,既然她希望他考上武狀元,當然要鼓勵他,打從心底的由衷鼓勵,才是最真誠的不是?
「心幽,來,大哥扶你上馬。」他站在馬旁喚她。
回神,見他朝她招手,景心幽定睛一看,驚訝地發現站在馬兒旁的他,整個人似乎不太一樣了,除去憨笑樣,意氣風發,變得很有自信。
「我、我不會騎馬。」摔馬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就算她號稱景大膽,面對高大的馬兒,也會心生畏懼。
「今天不騎馬,你坐馬背上,我牽著馬走。」
瞅定他,他說話時的語氣還是帶著溫柔,可她明顯感覺到濃眉下那雙眼,目光炯炯充滿自信,再仔細看他,容貌魁偉,意氣軒昂,依她看,他活脫脫就是天生的武狀元樣。
「心幽,你……你為何一直看著我?」
「你不喜歡我這樣看你?」她嗔問。
「不是,我、你……」紅著臉,他穩住波動的心緒,把心思拉到正事上不想其他,「你是不是擔心我拉不住馬?不會有這種事的。」
「你保證?」她故意逗他,「如果我摔下馬怎麼辦?」
他自信滿滿,堅定的說:「絕不會有這種事!」
「好,衝著你這句話,我上馬。」她二話不說想帥氣上馬,可惜她腿不夠長,做不到。
「我幫你,來,你的左腳先踩這兒。」他指導著讓她的腳先踩住腳蹬,兩手攀住馬背,他的大手托住她的臀,助她一臂之力。
虎嘯天全心助她上馬,沒想太多,反倒是向來大刺刺的景心幽,雙臀被一雙大掌溫柔輕捧,她明顯感覺到他想出力又怕弄痛她,力道有在,最後她是順利上馬,可雙頰卻莫名地發燙……
她,她幹麼搞害羞啊。
「心幽,坐穩了嗎?」他問。
「……坐穩了。」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他察覺到,訝問。
「就,平日缺乏運動,一動就喘,而且,天熱。」故作鎮定,她現在總算能體會他臉紅被糗的心情了。
「等會上山後就不熱了。」他信以為真,「坐穩了,我們要上山了。」
牽著馬,他跨出大步,和坐在馬背上的她一同上山。
坐在馬背上的景心幽,目光不自覺地瞥向他,此刻,她突然好羨慕「纖雲」,「她」一直都是像公主般,被他這麼細心呵護、守護著,她在現代未感受到的呵護,在這卻體會到……
一個粗獷的大男人,會這麼細心呵護一個女子,想必他愛「她」極深,心頭頓覺五味雜陳,她竟分不清自己是羨慕還是嫉妒。
嫉妒,她嗎?她嫉妒纖雲,那不就代表她也喜歡虎嘯天?
像是心有靈犀般,他突然回頭看她,一記陽光般的笑容勾起她內心蠢動的情愫,她一時不知所措,僵笑回應。
她,她她她……她想,一定是中午她吃太多「天心豆腐專賣店」即將新推出的天下第一辣臭臭鍋,辣得她暈頭轉向,到現在頭還在暈,她才會對他很……很有Fu。
下次,她還是別吃太辣,免得……不小心愛上他,那歹志可就大條了!
「停,停下來,我……我想吐。」
不管是不是因為吃辣辣過頭,暈頭轉向,此刻,景心幽是真真實實的頭暈了!
是她自作孽,他牽著馬上山步行一會,她坐得穩穩當當,便自以為有騎馬天份,嫌漫步太無趣,硬要他坐上馬騎一段路,讓她體驗在崎嶇山路奔騰的刺激快感。
是很刺激沒錯,奔馳的同時,她的五臟六腑都快搬家了,還不刺激嗎?
拉住韁繩,停下馬,虎嘯天跳下馬後,心急地把她抱下來,「心幽,來,小心,大哥抱你下來。」
全身難受不已,她虛弱的貼著他寬闊的胸腔,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慰藉籠罩著她,前一刻身體的不適,彷彿全被他溫暖的懷抱給消弭了。
他抱她坐在大樹下,輕撫她的背,滿臉焦急,「心幽,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都是大哥不好,忘了你是第一次騎馬,還騎這麼快,害你……」
見他這麼焦急,她滿心感動之餘,突然覺得好想哭,這是頭一回有男人這麼在乎她、擔心她、關心她……
「嘯天哥,我沒事了。」頂著一張蒼白的臉,她勉強露出笑容,「就只是還有點暈,休息一下應該就會好了。」
說他的懷抱強而有力一點也不為過,先前作嘔的感覺漸消,除了頭暈,沒其他的不舒服。
「真的?」怕她逞強,他不放心地一再確認。
她點頭輕笑,「真的。」
他仔細觀察她,除了面色蒼白了些,也未如在馬背上有作嘔樣,還好只是騎了一小段路,身體不適的狀況應當不致於太嚴重。
「心幽,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取水來給你喝。」
「好。」她虛弱的點頭,應了聲。
不放心的再看她一眼,見她闔眼休息,心想水源離此不遠,他快些去,疾步回,應該不會耽擱太多時間。
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她微張眼,眼角餘光瞥見他急匆匆奔離的背影,莞爾,光從他的背影便可得知他有多擔心她……
帶著微笑闔眼,被他這麼關心著,她覺得自己好幸福。
山上涼風拂來,又暈又累的她,闔著眼,緩緩進入夢鄉,帶著微笑,帶著他讓她感受到的幸福暖意。
小睡片刻,感覺彷彿有種毛毛的東西在摸她的臉,景心幽懶懶的張開眼,四周都是高聳大樹,她記得她和虎嘯天一起上山騎馬,她「暈馬」在樹下休息,他去取水……
環顧四周,不見馬兒的蹤影,馬兒不見了,這她不擔心,他說過,那匹馬很有靈性,無須拴它,它會自己吃草去,他一喚,它便會立即奔回。
不是馬,那方才是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摸她臉?
一陣低沉咕噥的聲音從樹後傳來,她回頭一看,驚叫一聲,嚇得立即彈跳起身,踉蹌幾步。
是只大黑熊,比她還高大的黑熊!
眼前這隻大黑熊似乎才當「成熊」不久,臉上還帶著點稚氣,見到人有些畏懼,但還是有著隨時會攻擊人的獸性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