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連趕三天的路,當然要買大一點的馬車坐才舒服。」
蘭非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還覺得她的反應太大驚小怪了。「進去吧,該出發了。」
她踩上小七擺好的木製階梯進入車廂,裡頭擺設更是令人驚訝,一邊是一般的座椅,另一邊竟是覆上羊毛墊子的軟榻,上頭還備著繡有花鳥圖的被褥。
「天啊,馬車裡居然會有軟榻!」
蘭非在她之後踏入,他選在座椅上坐下,斜睨著她笑道:「瞧你高興的,就那麼想爬上我的榻嗎?」
她暗抽了氣,咬牙切齒道:「你會錯意了,我還不想爬上你的榻。」她連忙離那張楊子遠一點,坐在座椅的最邊緣,也與他隔開一些距離。
這男人,他腦子裡真是無時無刻都是那些下流念頭!
雖然娘過世了,沒機會跟她說明男女之事,們她幫縣民餵過豬、趕過羊,幫忙久了,也知道做那檔事就跟畜生交配一樣。
可育生是只有固定的時間才做,這男人居然無恥得想一次又一次地對她……
昨晚聽他說了那些話後,原以為自己會感到恐慌憤恨,但她卻只覺臉紅心跳。
直到他走後,兩頰的紅暈仍久久不褪……「你穿我送你的衣裳真好看,鵝黃色果然適合你。」蘭非似不將她的拒絕放在心上,優雅地交疊起雙腿,由衷讚美。
「那是因為你不讓我收拾純軟,我沒衣裳穿,才不得不換上的。」她低頭看著用上等綢緞裁製的衣袍,不領情地說。
「是嗎?」看出她只是逞口舌之快,他並不太在意。「現在是巳時,到下個縣城恐怕要是天黑以後了,你就祈禱我們今晚有客棧睡吧。」
歐陽沒理會他。車廂裡的空間很大,但他的存在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她拉開窗上的花色布幔,想觀看沿途景色以分散心神。當然,如果周圍沒有騎著馬的侍衛擋住視線的話,她的心情一定會更好。
晌午一到,所有人只簡單以肉乾和肉餅充飢後又繼續趕路,直到傍晚,他們路過一家簡陋的飯館,蘭非才下令在飯館剛晚膳。
當然,就算在偏僻的郊外,蘭非仍不改囂張的作風,要求店家騰出一間廂房,讓他們單獨用膳。店家為了那黃澄澄的金子,當然努力想辦法騰出來了,還在桌案鋪上略嫌俗氣的紅色帕子,用花色瓷盤裝著大廚最拿手的燒雞、小籠包和鮮魚湯等佳餚,姑且不管吃起來口味如何,看起來確實很令人食指大動。
廂房內只有蘭非和歐陽獨處,蘭非還特別囑咐小七,不論聽到裡頭發出什麼聲音,都不准進來打擾,格外有讓人曖昧聯想的空間。
歐陽才沒心情管他在搞什麼名室,想到她爹被關在牢裡受罪,不知是否安然無恙,她就沒有胃口。
蘭非看到她瞪著滿桌菜發愣,皺眉問道:「中午你沒吃上幾口,現在還不餓嗎?」
「我是不餓。」她鬱鬱寡歡,放下了筷子。
「我餓了,陪我吃。」蘭非豈會不知她在煩惱什麼,但為了她的身體,不想吃也得吃,他仍強勢地道。
「你先吃,我晚點再吃。」她真的沒胃口,也不怕他的命令,心知他橫豎是不會傷害她的。
這念頭一冒出,她陡地一怔,回想起先前除了曾被他誤當成妓女和刺客的羞辱外,他頂多嘴上威脅、調戲她、把她關在柴房喂蚊子,認真說起來,並沒有真正傷害過她,所以,她才不那麼怕他,是嗎?
「一個人用膳太無聊了。」他只吃了一口菜,便將整盤菜往後頭一丟,鏘的一聲,花色瓷器碎了,食物也遭殃了。
歐陽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所做所為,慍怒地道:「許多窮苦的百姓都沒得吃,你竟然在浪費食物?」
「那又怎樣?」他冷笑反問。
「蘭非,你太不懂得民間疾苦了!」她的胸口因氣憤而不住地起伏著。
蘭非滿不在乎也笑道:「兒,你終於肯叫我名字了,聽起來挺悅耳的。」
「悅耳?」歐陽相信此刻她的臉一定扭曲了,「你的耳朵一定是出了什麼毛病!」她尖銳地諷刺。
豈料,他卻笑得更愉快,還端起另一盤菜餚,故作感慨地道:「嘖,這道烤雞看來可好吃了,可惜沒人要吃,丟掉真可惜……」
不可能眼睜睜又看他丟棄食物,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勉為其難地道:「我是真的沒胃口,所以只吃一點。」
蘭非看她一小口、一小口秀氣地吃著,吃得頗勉強,又看到她眼眶下的陰影,顯示她昨晚睡得不好。她就那麼擔心她爹?
擔心到寢食難安的地步?
他無法理解。頑劣的他從小就被父皇視為麻煩,要不是父皇極度寵愛母妃,他這個逆子早就被放逐,眼不見為淨了吧。
在這世上,只有母妃和皇兄能教他放在心底,只是現下看著這女人憔悴的樣子,他竟也有著些不捨。
「那喝點湯。」她只吃那麼一點,哪夠支撐後頭的路程。蘭非為她舀了碗鮮魚湯,要餵她喝下。
她無法接受這般親密的行為,配合他總有個限度。「我自己吃。」
「聽話,兒。」他溫柔地哄著,湯匙都抵在她唇邊了。
「你明明不是真的關心我。」她撇過臉,心裡有點澀澀的。
「是這樣沒錯。」他沒好氣地擱下湯匙。
好心要她多吃一點,她卻講這種話?
「那你想餵我,是因為好玩嗎?」他竟然不否認!歐陽一股氣無處發,拿起酒瓶想借酒澆愁。
他扣住她的柔荑,輕聲勸阻道:「你不是不太會喝酒嗎?會嗆到的。」
又在諷刺她!「放開我,放開!」
歐陽惱得想掙脫他的手,沒想到太過使勁,酒瓶竟自她於中滑出落地碎了,兩人也一塊不穩地往後跌。、蘭非因在下方護住她,掌心碰到地,被酒瓶的碎片給刺傷了。
「流、流血了……」她慌張地從他身上爬起,看到他手上的血跡,臉色刷地一白。
蘭非只輕輕瞥過自己淌著血的手,似乎不覺得痛,只是默默站起身,拔出刺入掌心的碎片,低頭想舔掉那礙眼的血絲。
「不能舔!很髒的!」她連忙得住他的手制止。她曾拿匕首誤傷他,這次又害他的手掌多了幾道口子,她真糟!「得先止血才行!」
這種小傷對他來說壓根就無所謂,但她的反應落入他障眸中,卻是讓他感到驚撼……甚至欣喜。
除了皇兄和逝世的母妃外,這世上還有誰會用這樣的表情看他?
「對了!」歐陽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從袖裡取出一條粉桃色手絹覆住他掌心的傷口,再繞過手背,打了個結。
「這樣應該可以止血了。」雖然姑娘家用的手絹綁往他手上挺怪的,但現下也只能這樣了。「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內疚地道,早忘了前一刻她才氣他氣得半死。
「你擔心我?」蘭非直勾勾看著她,從她為他綁上手絹止血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移開目光。
他說什麼?她驚愕地抬起眸看他。
「你擔心我,兒。」他揚起唇角,輕易地被滿足取悅了。
歐陽終於聽懂他的話,他這次居然用了肯定的語氣,而且表情看來還挺高興的。
因為她擔憂他,所以他感到高興嗎?為什麼?
她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而他瞇著自己的眼神又充滿曖昧,害她彆扭極了。
「我害你受傷了,當然會擔心你……我可不想得罪鈺王爺你。」
「你哪時候沒得罪我。」盯著手上綁著的手組,他心情甚好地輕笑道。她愣了愣,似乎又看到了他眼裡有一抹柔軟,毫無平時的嘲諷和狂傲。他笑起來真好看,她的魂兒都被勾去了大半。
蘭非發現她正怔怔地看著自己,臉上的笑意更深。
歐陽這下回神,心虛地想別過臉,下頷卻被他更快地筘制抬起。
「兒,你在看我,你被我迷住了?」他玩味地挑眉問,但心底對答案卻很篤定。
「你少臭美了。」歐陽微慍道,臉頰卻浮上羞赧的紅暈。
她的惱怒傳入蘭非耳中,只覺得像是嬌嗔,再動聽不過,這個正經又愛和他唱反調的姑娘一害羞起來,可比皇上送他的美人還要令人心動,令他的身子為之繃緊。
他瞇起眸,變得沙啞的嗓音毫不掩飾渴望地道:「要不是那個可惡的協定,我昨晚早就要了你了。說,要怎麼做,你才能盡早拋開那些無聊的禮教,成為我的人?」
她失措地岔了氣,這種事他怎麼能問得這般大刺刺的啊。
她咬著下唇想了又想,故意說:「你得……想辦法讓我開心,這樣我或許就能提早接受你。」
「讓你開心?」蘭非猛地抽回手。她還真敢要求!「我有許多讓女人開心的方法,但我想你不會喜歡。你還是教教我吧,兒。」他狡猾地把難題丟還給她。
教他?歐陽頗感不以為然,「我教了,你也根本不屑為之。」
不,她太小看自己了,對她,他不會不屑。
他笑鬧似的問她,「你要珍珠瑪瑙,還是翡翠玉石?」
她搖頭。他當真以為昂貴的物品能使她開心?
「漂亮的衣裳髮飾?」
她又搖頭。
「納你為妾呢?」
這句話讓她像看見怪物般的瞪著他,「當你的妾……我又不是瘋了!」
聽到她回一句瘋了,他非但沒有一絲氣惱,還愉快得朗笑出聲。
她果然夠好玩!如果歐陽只是一般庸俗的女子,會為那一切名利動心,就不值得他這麼想得到了。他願意慢慢跟她耗,耗到他亨受夠與她相處的樂趣為止!
「我什麼都不想要。」歐陽看他大笑著,心裡的苦楚更甚,遠望著夕陽西下的天邊道:「我只希望我爹平平安安獲救。」
聞言,蘭非斂住笑,望向她那弱不禁風的身子。
抵達京城最快還要兩天,她該不會都沒胃口吃東西吧?
他是沒啥閒情逸致關心女人吃不吃、餓不餓,但,去京城救人可是件好玩的事,要是她還沒見識到就先餓昏了,到時他一定會很心煩。
他得想辦法讓她吃點東西才行……
吃飽喝足後,一行隊伍又往前行進,在抵達一個小城鎮時,小七奉命替換新馬,還採購了乾糧美酒。
「王爺,都照您的吩咐買好了。現在已經戌時了,要在鎮上留宿一晚嗎?小七怕前面沒客棧……」蘭非沒馬上回答,瞥了眼憑窗而睡的歐陽,面露深意道:「不,兒很擔心她爹,心急到連飯都吃不下,我們繼續趕路吧!」
「是。」小七看出了主子那點心思,為主子點燃議盞燈後,關上車門。
的馬蹄聲響起,馬車再度前進。歐陽才似被突來的嘈雜聲驚擾,揚了揚眼睫,醒了過來,渾然沒聽到這對主僕的對談。
她竟睡著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天色那麼暗!
她詫異地瞪大了眸,真不敢相信自己又毫無防備地在蘭非面前睡著。
蘭非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忽暗忽明,見她醒來,使指了指床榻上滿滿的糕點道:「小七買了一些糕點回來,這些你總吃得下了吧。」
她還有幾分迷迷糊柵的,乖乖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床榻上竟有安知縣的特產楓糖糕時,鼻頭不禁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