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初冬吹來的風帶有冷意,但冷冷的風卻吹不散婚禮現場的幸福和喜悅。
在莊園舉辦的婚宴上,姊姊韓靜萲和姊夫穆東鈞兩人甜蜜依偎著,一一跟賓客招呼敬酒。
僅穿著單薄伴娘禮服的韓靜初,一頭長髮盤起來,露出弧線漂亮的頸子和香肩,整個人顯得優雅而美麗。
冷風吹得她細嫩的臉蛋一片紅暈,她捧著剛剛接到的新娘捧花走回用餐的位子,坐下來後卻不曉得該把捧花往哪裡擺?
她只好起身,打算先把捧花拿回三樓的房間放著。稍早前她把皮包和化妝包都暫放在那裡,拿捧花上去時還可以順便補補妝,再回來享用婚宴的精緻菜色。
今天的婚宴料理是由三顆星米其林大廚掌廚烹調的,頂級精緻的法式自助餐宴,任誰也不想錯過。
走進氣派的洋房別墅內,韓靜初踏上螺旋狀的樓梯,往三樓走。姊姊很貼心地在三樓替爸媽和她各安排了一間房間,歡迎他們隨時過來這裡小住。
她很感謝姊姊的貼心,但她和爸媽的想法一樣,暫時都不會過來打擾姊姊和姊夫兩人的新婚生活。
走上二樓,轉彎正繼續要往三樓拾級而上的她,意外地在二樓書房外的起居間,看見了一抹挺拔魁梧的熟悉身影。
是巫勁剛,那個曾在她生命中短暫出現過的男人。
他是穆東鈞邀請的貴賓之一,稍早前兩人有過簡短的交談,她很意外在多年後還會遇到他。
那一次的見面不過幾分鐘,照理說這樣一個只有一面之緣、說過幾句話的人,不該讓人如此記憶深刻的。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沒想到自己在乍見到他時,回憶裡的他的身影竟如此清晰地翻了出來。
巫勁剛的身形比姊夫穆東鈞還要高大,穆東鈞已經夠挺拔嚴肅的了,巫勁剛感覺上卻比姊夫更強悍嚴酷,渾身散發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張狂氣息。
當年,也是在這個季節相遇哪。
她當時一身低調的黑到靈堂前送曾短暫交往的前男友巫勁陽最後一程,那時的巫勁剛是一身狂放的黑,一臉哀傷卻又掩不住憤怒的神情站在她身邊,一起弔祭逝去的巫勁陽。
回憶在腦海裡紛飛,韓靜初的目光落於站在落地窗前、一身白色西裝卻依舊難掩狂放氣息的巫勁剛。當年兩人見面時是一身哀傷的黑,此時則是一身幸福的白,想來真是有點極端。
佇立了一會兒,韓靜初望著他冷漠孤傲的背影,下意識不想打擾他。拎起禮服裙襬、拿著捧花,她轉身欲繼續往三樓走。
「妳……徹底忘記他了嗎?」
巫勁剛渾厚低沈如大提琴般的嗓音驀地在她身後響起。
訝然轉身,她美麗微詫的眸子與他深沈的黑瞳對上。她以為他並不想被干擾,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跟她攀談。
「要徹底地把一個人忘記,除非是失憶了吧?」他的眼神帶著一絲侵略性,讓韓靜初有點慌亂地移開視線。「不過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沒有讓他影響我的生活。」
她比想像中堅強豁達,巫勁陽的背叛的確傷了她,但她已經慢慢把傷痛撫平了。
在感情上,她本來就是個比較內斂的人,和巫勁陽交往是因為欣賞他的才華,那時他們大多在談論兩人都熱愛的攝影,其它時間她則忙著醫學院的課業。
真正說起來,她和巫勁陽比較像是很好的朋友。他們很聊得來,也熱愛攝影,她眼裡的巫勁陽爽朗陽光,是她喜歡的類型,於是深受他的吸引。
她是真心喜歡巫勁陽,他是她的初戀,她也一直以為巫勁陽是喜愛她的,才會跟她交往,因此他後來的背叛讓她很失望,也讓她對感情有些卻步。
這些年來,她沒有再嘗試談感情,只專心經營牙醫診所。她不會排斥接受新的戀情,只是變得比較小心翼翼,何況她還沒遇到對的那個人。
「真的忘了嗎?」她忘了?如此輕易?但他忘不了趙美婷和弟弟連手背叛他的事,這麼多年來一直無法忘記。無關愛情,他和趙美婷本來就不相愛,他只是痛恨被欺騙,被最親的弟弟欺騙。
「如果不忘記,痛苦的只是自己而已。」這是走出傷痛唯一的辦法。
「妳覺得我陷在痛苦裡頭嗎?他們不值得讓我感到痛苦。」巫勁剛的臉龐冷沈,聲音也是。
韓靜初見他臉色轉為陰沈,退後一步,不敢再多說些什麼,感覺自己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她轉過身,繼續往樓上走,決定還是避開他好了。
見她退縮想走開的舉動,巫勁剛轉回頭,再度把視線落在窗外的婚宴現場,稍微整理一下情緒後又看向她,已然恢復冷靜。
「我聽東鈞說,妳開了間牙醫診所,生意還不錯。」他把話題轉開。
剛剛趁忙碌的新郎有點空檔時,他過去聊了一會兒,兩人談到了韓靜初,他稍微瞭解了她的一些事情。
韓靜初上樓的腳步因為他的再度開口而停了下來。
「牙醫診所的生意是還不錯。」不給回應似乎太不禮貌,已往上走了兩個階梯的她只得轉回身來。「我也聽說你的事業做得很好,現在是台灣傢俱業的龍頭。」
對於過往的事韓靜初也不太想提起,所以轉移話題是再好不過的了。
說來也真巧,姊夫跟他提到了她自己經營牙醫診所,她則是跟姊姊聊到了巫勁剛。
她從姊姊那邊得知,這些年來巫家的小傢俱行在他的手裡壯大,躍升為台灣傢俱業龍頭「摩曼家居集團」,身為總經理的他從南部闖到北部,將來事業版圖還會跨往國際。
現在的他,已經佔有一席之地了。
「這幾年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事業上,這讓我好過一點。」想必她也是用工作遺忘傷痛。「妳也一樣是吧?」
「……算是吧。」韓靜初不置可否,不想多做辯駁。
話題到此為止,兩人都沉默了。
不算朋友的兩個人,話題實在少得可憐。
沉默在兩人之間尷尬地蔓延著。
沒話題了,他理該走開。但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他卻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從剛剛離開婚宴現場來到二樓起居室後,他一直無法克制自己把目光落在她沈靜美麗的身影上。
這些年來,他從不曾在女人身上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只是單純的發洩精力。
但多年未見,出落得美麗沈靜的韓靜初,意外地捉住了他的目光。
「我……我拿捧花回房間放,待會兒你要跟我一起參加餐宴嗎?」她努力擠了句話,試圖解除兩人之間的沉默尷尬。
她只是隨口問問而已,畢竟像他這種生意做得這麼大的大忙人,想必已吃膩了米其林大廚烹調的佳餚,應該馬上就會離開了吧?
「好,我等妳。」他響應她,說出口的答案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本來打算要離開了,因為公司裡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忙,但這個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的答案,卻讓他不得不繼續留下來,而他發現,自己居然一點兒也不討厭這個決定。
微醺。
手拿著水晶杯,韓靜初踩著銀色高跟鞋的步伐有些不穩,走路微微搖晃著。
巫勁剛走上前,毫不猶豫地把她往懷裡攬,借出胸膛給她依靠。
「我好開心……我們乾杯。」韓靜初眼色些微迷濛地抬起,舉起酒杯衝著一臉冷酷的巫勁剛傻笑。
那笑容甜美無邪,單純又毫無心機,讓她整個人顯得美麗而炫目。
「妳的杯子裡早就沒酒了。」巫勁剛感覺心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這樣的感覺今晚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
他沒料到,自己答應留下來參加餐宴,竟能看見這個沈靜女神變身為可愛傻你。
她沈靜的外表在酒精的催化下不見蹤影,微醺的她一直帶著憨甜的笑容,在他面前踩著混亂的步伐,搖晃著纖細誘人的身子,她這模樣緊緊揪住他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她好像誤闖進來的小精靈,就這麼烙印在他的眼裡,無法揮去,強烈地引發了他的佔有慾。男人對女人的那種佔有慾。
他的目光開始佔有她的美麗笑靨,佔有她裹在禮服下的曼妙身軀,不僅目光火熱,心頭也燃燒著,而眼中的火和心頭的火隨著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愈久燒得愈旺。
他的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整個晚上。
他幾乎亦步亦趨地跟隨她,不在乎別人的好奇眼神,對於其它男士往她身上投來的愛慕目光,他一律用冷酷的眼神擋掉。
他不允許任何人欣賞她的嬌美憨甜,他霸道的只想一個人獨擁。
巫勁剛擁著她回到別墅內,走上三樓,來到她的臥房。
「妳的房間是哪一間?」三樓有兩間房間,巫勁剛摟著她站在長廊上,低頭問她。
「我……不想回房。」她衝著他笑,對他搖搖頭,盤起來的長髮驀地鬆開,一頭瀑布般的柔亮髮絲披瀉下來。
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一綹發,微微失神地看著柔順的髮絲從他指間緩緩滑落。
「你累了嗎?要休息……你自己留下來,我還想下樓去呢。」她輕輕掙脫他的懷抱,在他失神時輕易地轉身走開,往樓梯走去。
沒想到,一個踩空,她瞬間往下跌!
然而,連驚呼都還來不及發出,她驀地感覺腰肢被一道勁力圈攏住,整個人用力地被往後攬抱進一堵堅實的胸膛裡。
「妳想摔死嗎?!」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即便他及時拉住了她,沒讓意外發生,但聲音仍難掩驚恐。
「我……」原本被酒精催化的酡紅粉顏瞬間轉為蒼白,她驚魂未定地瞪著腳下的樓梯。「……謝謝。」好不容易,她才回過神來,擠出一句道謝。
「妳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醉,妳確定妳還要回宴會上去喝嗎?」他冷冷一哼,把她圈得更緊密。她纖細的背貼著他寬厚的胸膛,兩人無一絲隙縫的緊緊貼著。
跟她緊密相偎的感覺很奇妙,他竟然不想放開她,甚至還心猿意馬起來,這是多年來不曾發生過的事。
女人之於他,從來沒有闖進心裡眼裡過,只有男歡女愛的發洩。
被未婚妻和弟弟連手背叛之後,他不再輕易談感情,就算是付出一丁點的愛都不可能。
跟女人在一起,他求的是肉體上的快樂,他的心是徹底封閉的。
但,莫名的,他的心卻為她而發燙,她美麗曼妙的身影清晰地落在他的心口和眼底。
「我……我們好像靠太近了。」她得承認自己的確醉了,比想像中還要醉,因為她竟然依戀起他的懷抱。
「妳不喜歡?」如果她不喜歡,應該會掙扎著要離開,但她沒有,反倒乖順地依偎在他懷裡。
她低笑著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竟然不想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
「那就是喜歡,妳喜歡我的擁抱。」他強勢地替她做了批注。「跟我走,今晚我不想放妳走,我想吻妳,佔有妳一整個晚上。」
他強勢地想要擁有她,擁有一夜放縱的歡愛。
「對不起,我今晚不能跟你走。」韓靜初雖然醉了,但還沒醉到無法思考的程度,在感情上她絕對不隨便,肉體關係更是保守嚴謹,除非她真正愛上這個男人,否則她絕不貪歡。
她輕輕地扭動,想要掙離他的懷抱,跟他拉開距離的意圖非常明顯。
「為什麼?」她拒絕得太快,讓他有些驚愕地鬆開了圈摟在她腰上的手臂。「為什麼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