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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主駕師去和別人拼刀子,你是在說我無能嗎?」藏紅苦笑道。
「船長……投降吧……」看著苦笑的藏紅主駕師心中一歎,道,「我年齡大了,死不足惜,但是這艘飛船上還有很多前途無量的小伙子……船長,只要飛船還在,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啊。」
藏紅沉默了,主駕師說的沒錯,只要飛船還在,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作為一名船長,在自己的船員拚死大半的時候選擇了投降,自己要怎麼面對之前船員的家人?怎麼再在別人面前以船長自居?
藏紅不是一名勇敢的船長,他貪生怕死,他謹小慎微,他寧願遺棄一起執行任務的同伴,也不願意自己的飛船冒險,可他非常愛護自己的船員,在自己的船員們英勇作戰時,他卻選擇了投降,那對已經死去的船員是不公平的!如此一來,他的船長生涯也可以說已經終結了。
後悔嗎?或許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也沒有後悔的必要了。
就在此時,武器官的聲音傳來:「6號艙門被破!三組和敵人接火!」
這裡是飛船上的餐廳,巨大的烹飪機放在角落裡,各色的食物選項菜單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埋伏在這裡的三組駕了一架船載二十能級的射電槍,這已經是飛船之內能夠使用的最強力的武器。
在機甲轟破了6號艙門的剎那,射電槍槍口處,一道球型的閃電飛射而出,轟在了機甲的胸口,機甲的胸口猛然爆開,機甲內的駕駛員更是變成了一團肉糜。在這團漫天暴射的金屬碎片中,古帆的身影如同幽靈一般飄忽著,衝入了餐廳之中。
「上啊,為兄弟們報仇!」紛亂的開了幾槍,現射電槍對行動格外敏捷的古帆和黑狼全無用處之後,三組的船員們丟下了手中的射電槍,拔出了各色的力場武器,揮舞著衝了上去。
「去死!」當先一名船員雙手揮舞著狹長的軍刀,對著古帆當頭劈下,古帆不閃不必,抬起右手的匕,以高頻震動的匕拖拽著被撕裂的氣刃,和那長刀碰在一起。
「彭!」如同被瘋牛正面撞中,船員手中的軍刀脫手而出,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了烹飪機上,身體扭曲成了詭異的形狀。
「去死!去死!」船員們毫無畏懼地圍了上來。
思維正常的,不會是星盜。貪生怕死的,絕不是傭兵。
古帆猩紅的雙眼猛然睜圓,眼角幾乎都要裂開來,眼中的血絲凶光四溢,他嘴角翹起,露出森森的白牙,「你們都是可敬的勇者,既然如此,我就賜予你們榮耀的死亡!」
雙手抬起,古帆如同銀光一般飛射而出。
「已經沒有時間了。」藏紅目光掃過了船艙,在那船長位置上停留了剎那,然後又轉向了主駕師:「如果我戰死了,你就投降吧,船上還有二十多名機組人員,他們的命……就交給你了!」
「船長!」主駕師大驚,藏紅卻是轉過身大步而去,絲毫沒有回頭的想法。
「船長,我和您一起去!」一直在指揮的武器官關閉了眼前的投影,一把抓住了身邊的武器,跟了上來。三組船艙內武裝人員,此時已經拼到了最後一組,身為武器官,他必須盡到自己的責任!另外兩個戰鬥組成員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言不。
宇宙浩瀚無盡,人類是如此渺小,面對無盡的宇宙,不知道多少人倒在了開拓的道路上。
微渺而弱小的人類,就是這樣駕駛著一艘艘飛船,如同沙漠中跋涉的螞蟻一般,一粒沙子一粒沙子地慢慢探索著這個宇宙,每一顆星球的探索,都留存有無數的屍體。他們不想過上安逸的生活?他們為了錢財無懼生死?他們的生命天生輕賤?他們毫無前途自暴自棄?
不,只是因為他們的心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他們希望自己就算是倒,也倒在更接近終點的地方。他們是不願在溫室中生存的仙人掌,是屹立不倒的胡楊,是風化千年兀自挺立的石柱,他們一直前行,是因為不論走過多少地方,他們的故鄉,都在遠方!
藏紅是一名船長,儘管他不是什麼優秀的船長,可能夠成為船長的人,全宇宙中,又有幾何?每一名船長,都是值得追隨的偉大存在,每一名船長,都有值得下屬效死命的地方。
既然已經成為了藏紅號的一員,已經成為了藏紅船長的下屬,那麼就必須為這艘飛船,為藏紅船長盡忠!並不因為他是一名武器師,而僅僅是因為他是一名船員。
他們擁有夢想,可他們不僅僅只有夢想。
那些只有夢想的人,都已經被嚇破膽回老家去了,能夠留下來的,都是真正的勇者。
堅忍、勇氣、磨難、成長,在浩瀚的宇宙之中,漫長的孤獨、無盡的危險,一切的一切,都是這樣咬著牙忍耐過去的。
他們是渺小的一員,面對強大的敵人毫無還手之力,可他們也是偉大的人類,人類就是這樣一點點背靠背,肩並肩,頭挨著頭交疊起來,彼此支撐著,才能屹立在宇宙的彼端。
跟在藏紅的身後,武器官快步走著,儘管他知道自己是在走向死亡,而眼前的男人,也並不是自己最欣賞的那種船長。
但是跟隨他,就是自己的責任。
在任何一艘飛船上,都是如此,每一個人都必須盡到自己的責任!
正確還是錯誤,都無所謂。
有意義與否,也無需考慮。
絕不退縮,直到死亡!
「船長,能夠和您一起赴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武器官快走幾步,走到了藏紅的身後,大聲說道。
「說什麼呢!」藏紅大聲道,「死的,一定是我們的敵人!」
「是,死的一定是我們的敵人!」武器官大聲道,他抹去了眼角懦弱的淚水,手臂也不再顫抖,死去的,一定是我們的敵人!
匕探入敵人的胸膛,如同刺入了豆腐一般容易,可那緊緊握住了刀柄的雙手,卻無論如何也掙不脫,船員怒睜的雙眼依然緊緊盯著古帆,雖然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死亡也不過如此,咬咬牙就能忍過去!
丟開了手中的匕,古帆轉過頭來,就看到藏紅、武器官和最後的兩名戰鬥組成員揮舞著武器衝了上來。
「去死!」藏紅雙目盡紅,手中的長軍刀一刀揮下,古帆左手長匕上撩,格擋住了這一擊,然後回身甩手,一拳打在了武器官軍刀的側面。
「彭!」劇烈的震動沿著武器官的長軍刀傳遞到了他的手臂,遠身體承受極限的高頻震動讓他的右手臂爆成了一團血沫,露出了開裂的森森白骨。
「去死!」依然是一刀劈下,藏紅勢如瘋虎,氣勢驚人,古帆左手又是一抬,長匕和軍刀相格,就在此時,古帆覺得自己手中一輕,藏紅的長軍刀竟然直接削斷了他手中的長匕,貼著他的肩膀削過,帶起了一蓬鮮血。
「哇哈哈!去死!」看古帆手中再無武器,藏紅刀勢更猛,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剛剛成為傭兵時,依靠手中的刀子,和別人拚命的時代。
失去了武器和右臂的武器官更是不懼生死地合身衝上來,兩個船員怒喝著撲上。
古帆受傷的左手垂下,右手握拳,張開。念動力之下,被打爆在地上的機甲丟棄在地上的斬馬刀自動跳入了他的手中。古帆蹲身躲過藏紅的一刀,以腳跟為軸,旋身。
刀光一閃。
駕駛艙,主駕師默默關上了眼前的投影,對旁邊已經呆掉的副駕師道:「命令所有倖存的船員,進入救生艙。」
「大副閣下?」副駕師一愣。
「立刻,這是命令!」
「大副閣下!」副駕師打了一個激靈。
主駕師卻沒有再說話,他鬆開了一直握著操縱桿的手,輕輕擦拭著那已經浸透了汗跡的操縱桿,就像是在擦拭自己最愛的事物。
然後他打開了操縱桿旁邊一個緊閉著的小匣子,按下了其中的紅色按鈕,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來:「飛船自毀程序啟動中,自毀倒計時,3分鐘……」
「唉……哈哈。」低聲歎了一口氣,又哈哈笑了一聲,主駕師舒服地靠在了自己的駕駛座上,微笑看著眼前熟悉的駕駛台。
這艘藏紅號是屬於藏紅的,沒有了藏紅船長,它的存在也沒有了意義。
他還記得,老船長奮鬥了一輩子,最後沒有把積蓄拿去養老,而是換了這樣一艘飛船。
一艘在遠志星堪稱配置奢華的飛船。
「夥計啊,我答應過你,讓你駕駛上最好的飛船,我沒用,這是我能夠弄到的最好的飛船了。」
「夥計啊,我老了,已經飛不動了,我那兒子雖然不成器,但還有點小能耐。」
「夥計啊,這不只是給我那兒子的禮物,也是給你的禮物。」
「夥計啊,我死了之後,你要幫我看好我那兒子啊……」
「老船長啊……我也飛不動了啊……」主駕師閉上了眼睛,兩行渾濁的老淚流了下來。
「該死!」***,你們狠!竟然啟動了自毀程序!我的戰利品啊!
古帆停住了前衝的腳步,扛著巨大的斬馬刀飛跑了回去,在路過餐廳時,他看到了分成八截的藏紅和武器官們,手一招,丟在藏紅身邊的長軍刀已經落入了他的手中。銅族人怎麼能空手回去!
長軍刀漆黑如墨,刀刃無光,在黑沉沉的刀身上,僅有一行金色的字跡:「勝利no.o37」。
「勝利?似乎你跟錯了主人。」把那長軍刀向自己的肩膀上一搭,完全不在乎自己肩膀上的傷勢,呲牙裂嘴地扛著一把兩米多長的斬馬刀和一把一米五長的長軍刀,古帆跑得飛快,黑狼更是在他後面把四條腿都跑到了快打結,終於跑到了裂口的地方,龍口籐猛然探了進來,咬住了古帆和黑狼,其他的龍口籐以最快的度鬆開了藏紅號,白帆號快轉向,遠離藏紅號。
四艘救生艇從藏紅號上彈射了出去,那是藏紅號上僅剩的船員。
「飛船自毀倒計時,5、4、3、2、1……」
巨大的能量同時湧入了飛船的引擎,完全負荷的引擎一瞬間爆裂開來。
「再見了藏紅號,希望下輩子還能駕駛你……我來了,老船長,我來了,船長!」
遠志星系的第二顆太陽亮了很久很久,久久未曾熄滅。